《等待两生花开 作者:苏晓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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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两生花开 作者:苏晓安-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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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她惊呆了。
  “快了。”她始终在笑,漆黑的眸子里都是惆怅,化也化不开的浓郁,“我是说,杜若就要回来了。”
  她于是放下心来,杜若每年暑假都要回来的。于是她也说,
  “我、小语,还有我妈,也会回方苏过暑假,可能得有两个月不能见了,不过咱们可以打电话的,是吧?”
  她轻轻的点头,“筱墨,我走了。”忽然就走上前,瘦弱的双臂伸展开来,在明亮的阳光下,恍然间好似一双巨大的白色翅膀,将她紧紧地裹在里面,就像拥住了最后一个希望。她的泪慢慢滑下,顺着回忆斑驳的纹路,落在她短短的发际,一瞬间湮灭不见。
  “筱墨,我舍不得你。”
  筱墨愣在原处,目送着那个瘦削的身影渐渐淡出视线。颈窝间还残留她发梢的香气,丝丝缕缕,风一吹,就消散殆尽……

  杜若回来了
  一星期后,从卖蔬菜的小贩到坐办公室的白领,海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一个新闻,本市最大的房地产商殷硕因涉嫌谋杀被捕入狱,警方根据知情人的透露撬开他卧室的地板,发现一个锈迹斑斑的冰柜,里面有一具已经腐败的女尸,从尚未腐烂完全的衣服看上去,她身穿一件宝蓝的印花短袖旗袍,领子以及袖口都滚着金边……
  几乎是被捕的同一时间,殷硕经营的富腾地产被指有巨大的资金亏空、偷逃税款等多种问题,公检法很快涉入调查,一个月后,别墅被依法查封,殷硕个人资产也被冻结。除了涉嫌谋杀,殷硕同时面临利用职权鲸吞公司资产、偷逃国家税款等多项指控。
  在清算资产期间,殷宅周围陆续出现一波又一波的“债主”,白天黑夜的将殷宅闹得鸡犬不宁。
  2001年8月6日,在贴出公示的第四天,殷硕的儿子殷杜若、女儿殷镜不知所踪。
  2001年7月12日,事发后第8天。
  杜若接到肖梓儒(肖梓儒,殷硕多年老友,海城乃至全国鼎鼎大名的大律师)电话,千里迢迢从法国赶回海城。因为时差的问题,杜若于次日清晨7:30到达海城。坐了整整10小时飞机紧接着又是2个多小时的汽车,当杜若出现在镜子面前时一脸的憔悴与困顿。镜子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院子中间,睁大眼睛瞪着面前风尘仆仆的男子,除了不停地掉泪,别的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这个少年,是在什么时候,已然蜕尽了年少时的青涩,倏忽间就已成长为她眼前这个眼神坚毅、目光隐忍的男人,是足以让她安心与依靠的男人。
  杜若不动声色地承接过她瞳孔里面满满的委屈,“啪”一下扔掉手边的行李,朝她展开双臂,镜子愣一下,旋即一头扎进他怀里,放声痛哭。杜若轻轻拥紧她,小心伸手,将她散落额际的几缕发丝一一拢到耳后,浅声宽慰着,
  “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好孩子,别哭,以后你再不是一个人,不管发生什么,我陪你一起面对。”
  晚上杜若顾不上舟车劳顿,亲自给镜子下了面,里面加了青菜、火腿、还有一个鸡蛋,一口一口看着她全部吃完才稍稍安心,他知道的,这段日子,她一定没吃过一顿正儿八经的饭。看着她愈加苍白的侧脸,他一下子有无尽的愧疚涌上心来,他不在她身边,这段提心吊胆的日子,她一直只有她自己,害怕也好,哭泣也好,只有她一个人。这么害怕孤独的她,守着这样一个毫无人烟的大屋子,到底是如何熬过来的,他只好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似乎感受到杜若的视线,镜子慢慢放下筷子。杜若收回思绪,看一眼她的碗,
  “吃完了?”
  镜子乖巧地点头,杜若露出满意的笑容,
  “还饿不饿?”
  “我饱了。杜若,为什么回来?”
  杜若认真地看她,语气再坚定没有,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镜子缓缓低下头,眼泪含在眶子里,细细揣摩他话里的意思,他说他“不会”,而不是“不能”,一字之差,对她来说,意义却是天差地别的。她悄然抬头,笑容已如莲花般盛放,
  “杜若,对你来说,我是不是很重要?比谁都重要?”
  杜若不露声色地凝视她扬起的脸,明明是笑着的,漆黑的眸子里却游移着那么深重的不安定,蓦然就想起她之前无数个夜晚独自思念薏眉泪流满面的样子,一颗心就这样无能为力地抽痛起来,他心疼看着她,
  “是的,很重要。对我来说,你比谁都重要。”
  这么多年来,杜若第一次梦到殷硕,在那个亦真亦幻的梦境里,殷硕站在高高的天台,逆着风,舒展开双臂,忽然,他回过头来,对着身后站着的自己,露出一个隐晦而恣意的笑,转身跳下了万丈高楼,杜若“啊”一声惊醒,背上全是又湿又冷的汗。紧张的情绪还没来得及缓和,又不由倒抽口凉气,就着落地窗台清冷的月辉,他看见自己床边竟还站着一个人,穿着单薄的睡衣,双手抱着心口,一头乌黑的长发冷冷地披在瘦削的肩上。
  他松口气,是镜子。于是赶紧坐起身,轻声唤她,“镜子,睡不着吗?”
  镜子视线不安地转移到他俊秀的脸上,小得不能再小地嗫嚅,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杜若的脸唰一下红透了,好在镜子看不见。暗夜里,镜子低垂的瞳孔看起来亮晶晶的,里面仿佛盛着一整个夜晚的星光,杜若的心房忽然就莫名其妙地狂跳起来。镜子安静地等待着,并不刻意找寻杜若的眼神,她其实可以预想他此时的挣扎,他们是兄妹,但是早已过了可以耳鬓厮磨的年纪;可是,这么多年,她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实在是太寂寞、太孤单了。
  他想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而她真的只是妹妹。这么多年日积月累的心疼与不舍最终战胜了属于这个年纪青涩的心动与害羞,杜若朝她张开怀抱,轻声说,
  “过来吧。”
  镜子“呜哇”一声,脸上的表情像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雀跃不已,可是动作却是战战兢兢的,好像生怕动静一大,所有这一切的允诺都会像小时候玩的肥皂泡一样,瞬间破灭、不再算数了。镜子小心翼翼地缩在杜若怀里,把自己蜷得好像躺在妈妈羊水里的胎儿一般,那样就会比较安全吧,然而整个身子依然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杜若心疼地拥紧她,眼泪热得灼人,可是一滴滴都只能咽回心里去。
  镜子,我不会丢下你,这一次,一定不会。

  伤离别
  2001年9月7日,海城大学开学。筱墨姐弟在两个月后如期从老家方苏归来,可是他们再也找不着镜子。学校方面的答复是已于一个多月前办理了休学。而梅园街14号也已是人去楼空,金属大门的门廊处结了厚厚一层灰,屋檐上隐约还有零落的蛛网。透过镂空的栅栏,可以看见墙上随处乱抹的标语,什么“欠债还钱,小心报应!”、“再不还钱放火烧你全家”之类的,一个比一个恶毒。
  谁都看得出来这里已经有段日子没人住了,可是小语仍然不依不挠地狠狠拍门,一次比一次用力,直到光洁的额头慢慢渗出细密的汗珠,晶莹剔透,却打定了注意执着到底,不肯放弃。巨大的敲击声贯穿了整个别墅区幽闭的天空,梅园街14号依然大门紧闭,然而临近一栋别墅的窗户毕竟是开了下来,里面探出一张妆容精致的女人脸,看上起年纪很轻,并不比他们年长多少。
  女人淡淡的柳眉微微蹙起,声音有气无力的,
  “里面早没人了,再怎么敲也是没人答应的。”
  小语扬起被汗水浸湿的脸,眼睛里是深切的不甘,
  “那你知道他们家人去哪儿了吗?”
  声音还是懒懒的,
  “听你口音原来是外地人,这也难怪了。这家人七月初就出事了,当时可是轰动了一阵子,都上《海城日报》了……”
  女子絮絮叨叨将事实真相加上道听途说绘声绘色演绎成了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然而在筱墨和小语听来,却不啻是五雷轰顶。谁能想到呢,就在他们回去方苏的这两个月,镜子一家竟遭遇了这样的灾难。难道一直以来手机都打不通,竟是这样的缘由吗。那么现在,镜子,你又在哪儿呢?是不是和杜若在一起呢?
  筱墨不由心急如焚,她们之间,联络的唯一途径,只剩下手机里那简短的十一个数字,筱墨忐忑着再次拨过去,在未接通的那几秒,心里面一个劲儿祈祷,镜子,接电话,一定要接电话。
  然而片刻后,心情就回复死灰,回应她的依然还是这一个多月以来单调如一的提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Sorry,The Number You Dailed……”
  筱墨“啪”一下用力阖上手机,转念之间又接着一遍遍不肯死心地重复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开机啊,镜子,你开机啊,镜子,我求你了,你开机啊。
  周而复始的无用功似乎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焦灼而已,半小时后,筱墨颓然地停下了动作,一下子瘫软在地。
  似曾相识的伤痛又一次摆在面前,镜子走了,在她们好不容易重逢的四年后再一次离开,这一次,她甚至没有给她留下只言片语。时间倒回往昔,原来放假之前那场相遇,竟只是为了和自己做这一场甚至不能出口的告别。可那时的自己,却用那样不留余地的言辞深深刺伤了她。
  筱墨慢慢捂上脸,顷刻间泪流满面,镜子,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所以才选择走得这样不声不响,没有告别,不再相见,从此两不相连。
  “筱墨,我好想你。”
  “筱墨,我们都要好好的。”
  “筱墨,你放心吧,我不会和小语在一起的。我不会喜欢上他的。”
  “筱墨,我走了。”
  “筱墨,我舍不得你。”
  ……
  脑子里纷纷乱乱的,都是镜子。三岁的镜子,八岁的镜子,十七岁的镜子,二十岁的镜子;睡着的镜子,醒着的镜子,微笑的镜子,哭泣的镜子;逃课去给她买棒棒糖的镜子,给她包扎伤口的镜子,带她去做弥撒的镜子,下雨时永远把伞偏向她这边的镜子,还有那个打着点滴还记挂着给她带盒饭的镜子……
  她的一颦、一笑、说话时轻轻点头的样子,走路时习惯背着双手的姿势,还有最后那个蓄满泪水的眼神……
  心痛,混合难以自抑的后悔,让筱墨几乎要恨死自己,恨不能将自己撕成两半。八岁的时候,她曾对着只是吃上一顿家常便饭也会满脸幸福的镜子言之凿凿,这一辈子即使倾尽全力也不会再让她有饥饿的感觉;多年之后的再次相逢,她更曾亲口允诺于她,从今以后,我都会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永远不离开!一定不离开!
  昔日的誓言还历历在目,她却已弄丢了她。
  她从小就怕黑,怕孤独,怕寂寞,怕只剩下自己一个,她说过要好好待她的,却在她最艰难的时刻与她分隔,不管是否出于故意,她终是留下了她一个人独自面对。
  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在亏欠着她。
  小语无声地站着,脊背挺得笔直,好像轻轻一碰都会折成两段,棱角分明的脸庞一点一点渐渐氤氲上惆怅的痕迹,悬在季节的末梢,悄无声息就蔓延成浩渺无边的悲伤,逆流成河。
  这样一场没有告别的告别,会不会就此凝成永远?
  只有上天知晓。
  如果知道结局会是如此,他怎么还会容许自己这样沉默,将那些话深埋心底,一藏就是六七年?
  总是以为还有时间,还有时间,所以才任性地一次次选择缄口不言,任那些年少的爱恋与牵挂一点一点在心里堆积,等终于成就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风雪,才发现想一起看风景的那个人已经消失彼岸……
  为什么非要等到来不及,才开始进行这一场无补于事的感慨。
  两个人就此沉浸在各自的伤怀里,默不作声,彼此间并无交流,放假之前那场现在看起来多少有些多此一举的争吵,已经将一些东西漫不经心地就在彼此之间种下,还有另外一些,悄无声息着就流失殆尽了。
  失去了踪迹的镜子,在此时此刻的姐弟俩看来,无异于成了那枚陷落在心头柔软的刺,不去触碰还好,一碰就会让人落泪。
  经历了长久之后的静默,筱墨忽然鱼一样从地上一跃而起,双颊涨成激烈的红色,她有些失态地一把攥住小语的手,语无伦次地重复,
  “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他,他可能知道镜子的下落。”
  小语一滞,尚未意会过来,已经感觉身子随着前面忽然间笑靥如花的姐姐飞了起来。
  2001年9月7日,下午3:10,轩彦的个人办公室。
  十二层的写字楼,窗口正对着市中心,视野开阔、阳光充裕。轩彦静静地坐在舒适的转椅里,西装熨帖、神情安定,眉眼间有些些的不满。五分钟之前,因为这两个突如其来闯入办公室的不速之客,他不得不推迟了一个会议。
  此时此刻,筱墨和小语就站在他面前,神情严肃、喘气如牛,都是一头一脸黏黏的汗。秘书敲开门送来两杯冰镇果汁,他们伸手接过却看也不看就直接放在桌上。
  轩彦心里立时有了揣测。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开口的是筱墨,“爸,镜子家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轩彦呷一口凉茶,面不改色,“知道。”
  筱墨一下子急了,“你知道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我们?你不知道我们会有多着急吗?”
  轩彦平静地看他们一眼,冷静地说,“告诉你们又能怎样?你们能干什么?能帮上什么忙吗?只会惹上无穷无尽的麻烦!”
  “爸!”筱墨愣在原处,一下子有些不可置信,这个在选择袖手旁观的人是自己的爸爸吗?委屈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可是至少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小语接下话来,随之走近一步,双手撑在父亲面前那张巨大的红木桌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年轻的眼神里汇集着浓重的隐忍与坚定。
  轩彦愣住,眯起眼睛专注地打量着面前的儿子,一瞬间有恍然的心惊。他已有多少年没有这样仔细看过他了,是在什么时候,记忆里那个刚刚才会蹒跚走步的儿子不声不响地就长成了眼前这个身材颀长、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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