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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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士-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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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这么想着,车管走上楼来,我把抽了过半的香烟朝着车管狠狠扔去。    
    车管把烟头从地上捡起来,叼在了嘴上,说,别浪费。樊副叫我来做做你的思想工作。    
    我说,甭做了,省点儿力气温暖你的肚子去吧。车管,好歹我也算个艺术家,尽管目前我还没有画出个名堂,至少我接受过艺术熏陶。艺术家大都是先知先觉之人,一般事情都比平常人看得更彻底明白。可今天这件事真是让我迷糊了、犯傻了、让我成傻B了。一串钥匙跟一位士兵的生命,哪个珍贵?哪个更有价值?车管,钥匙丢了可以把门橇开或者再配一把,人丢了还能再配吗?没仗打的和平年代,难道非要以一些不必要乃至无谓甚至具有滑稽色彩的牺牲来证明自己的军人身份吗?    
    车管说,我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咱俩尿一个壶了。你思想上别有什么顾虑,樊副说处分你是假,耍“杀鸡儆猴”的老把戏是真。话又说回来,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赶快写份检讨交上去,向樊副承认一下自己的错误,这事情就算圆满地过了。    
    听见“检讨”这两个字,大脑又受了刺激,我冲着车管狂叫起来:你以为我真的犯错误了吗?啊?他妈的我真的有罪吗?你们是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你们到底是把我当猴子耍还是想吃我的心!在营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你们把我折腾的还不够吗?!如果我不是人,是只兔子,你们的胳膊、屁股和大腿上早就鲜血淋淋了!    
    车管说,晏凡你别冲动。    
    我说,我就是要冲动!付出劳动得不到回报我不与你们一般见识,挨了巴掌还不能叫声冤?    
    车管说,你付出什么劳动了?    
    我说,你们是瞎了狗眼还是天生就没长眼睛?每天哨子吹响过后我闲着了吗?    
    车管说,国家的大米饭不能白养活你!    
    我说,你以为我很想吃这口不咸不淡的干饭?    
    车管说,最好闭上你的嘴,非要猴子看到死鸡你心里才感到舒坦?    
    车管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我把头靠在墙上,双手使劲地捧着脑袋,望着洁白墙壁上那一溜儿悬挂的挎包、水壶、武装带还有棉被上摆放的军帽,禁不住地热泪盈眶。两行热泪顺着我的鼻窝滑到嘴边,痒痒的、咸咸的。砸了,又他妈演砸了。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冰释前嫌,让我从头再来吗?    
    想了好久,我想起战争。我想只有战争才能消解先前那些鸡毛蒜皮之事的影响。    
    可是,战争在哪里?三百棍子都夯不出一个屁!所以,我还是忍吧、熬吧、装孙子吧!    
    熬吧、忍耐吧、忍受吧!再过一年半载,老子戴朵大红花一光荣,灰溜溜地解甲归田吧!什么他妈的梦想啊、追求啊、坚持啊、拼搏啊、进取啊、价值啊、荣誉啊、巅峰啊、百折不挠啊、忍辱负重啊、卧薪尝胆啊、东山再起啊、名垂史册啊、千古不朽啊,让这些糊弄小孩子的鬼话全都、全都见他奶奶的鬼去吧!    
    想到这里,忽然间我想通了,决定写份检讨向樊副低头认罪。    
    反正在军队已没什么指望,就当是吃饱撑的练练书法。    
    青年一代应该高姿态一些,让他们感到惭愧去吧!与晏凡的闲聊结束之后,我把电话转到一连,把我调到机关当报道员的事情告诉了史迪。    
    史迪说,嗨,我操,牛B呀你,越来越嘬了,报道员是干什么的?    
    我说,写写画画,好差事。噢,裴干事还说起过你呢。    
    史迪说,裴干事是谁?新兵连把咱们骗了的那位新闻干事是吧?    
    我说,裴干事并没骗咱们,变故是新兵连连长向机关领导反映的结果,他说咱们的思想有问题。    
    史迪说,人嘴两张皮。如果较起劲儿来,全世界没有一个人思想纯洁。    
    我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随风而去吧,不提也罢。昨天我在操场看见团长打篮球了,你一定没见过团长穿背心短裤的模样吧?要不要我向领导举荐你,一连有个名叫史迪的士兵也想当报道员?    
    史迪说,还他妈穿背心呢,我连团长几条胳膊几条腿都记不清了。别举荐了,我现在一连过得挺好挺舒坦。高处不胜寒,我明白自己在军队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吉他背进机关了吧?我那把贝司带去没有?    
    我说,贝司早断了。    
    史迪说,怎么断的?    
    我说,你现在还关心贝司?在二连老兵身上夯断的。    
    史迪说,谁夯谁呀?    
    我说,谁夯谁不都是一个样。


第三部分玩“大智若愚” 的把戏

    史迪说,你夯他们倒没什么,要是他们夯了你,我那把贝司断得可就太受委屈了……    
    我向史迪说起晏凡的营部遭遇,刚说个开头就被史迪笑着打断了:他早就打电话向我诉过苦了,我在电话里把傻B骂了个狗血淋头。嗨,刘健,我说晏凡怎么越来越傻了?新兵连的那股机灵劲儿哪去了?    
    我说,估计跟经常受营部领导的刺激有关,脑子被愤怒锈蚀了。    
    史迪说,晏凡这鸟兵太不会混事了,军队不是艺术院校,玩什么鸟个性?玩个性倒也没什么错,关键是看你怎么个玩法。就拿“捞钥匙”这事儿来说吧,傻B能在最后想到写份检讨让樊副感到惭愧去吧,为什么就没想到在写过检讨之后画一张《好兵大强水井捞钥匙图》,装裱一下,交给樊副,要他悬挂在会议室作为对英雄事件的纪念。将功抵过又落了个多才多艺的美誉,一石击双鸟,多美啊?    
    我说,这可能与他服役前过惯了放荡不羁的生活有关,清高,有棱角,不愿干你所说的媚俗之事。    
    史迪说,这不是媚俗,是战略。什么狗屎棱角啊,咱们早已不是新兵,再他妈有棱角也该被军队锉平了,大强那傻小子就比晏凡聪明多了。    
    我说,大强现在是风头正健呀,咱们七班兄弟中间,我看在军队的将来没准儿数他最美好。    
    史迪说,大强这种人要是美好了,军队和国家就美好不了。    
    我说,别这么说,我越来越觉得大强一点儿都不傻,小子不过是跟军队玩“大智若愚” 的把戏罢了。    
    史迪说,看不出他有多么大的智慧。嗨,说说你在机关过得怎么样?    
    我说,我在机关的生活还没有正式开始。你在一连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别为了撑个脸面,把忧愁与烦恼全闷在心里死憋着。    
    史迪说,我又不是你,为什么要死憋?好兵史迪在一连要是忧愁苦闷的话,你们早就跳楼自尽了。不顺心的事情一件都没摊上,顺心的事情倒不少。前不久又发生一件,故事发生在一位美丽的少数民族姑娘身上,还带点儿彩呢。想听吗,现在我就讲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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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这个故事之前,我得先给你说说蛤蚧。请注意,蛤蚧的发音不是《新华词典》上标注的“ge jie〃,念作“ha gai”才算地道。蛤蚧是一种长得既像壁虎又像老鼠的爬行动物,通体深灰,背部粗糙,背上有针尖大小的暗红色斑点。目前这种动物仅存于中国南方极少数省份的偏僻山区,稀有珍贵,药用价值极高。据《本草纲目》记载,蛤蚧,补肾益气,强筋健骨,大补。现代中医科学研究表明,蛤蚧的药用价值比虎鞭、鹿茸、淫羊藿还要出色。尤其是治疗阳痿、早泄之类的性功能障碍,最见效,下午吃了晚上就有反应。    
    早就听老兵说连队附近的山沟里有蛤蚧,但我从未见过。蛤蚧通常夜间活动,白天难得一见。为了讨好连长,我曾经在夜晚打着手电筒去山沟里寻找这种小东西,可每次都是去的时候拿着手电筒,回来的时候拿着没电的手电筒。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后来竟然有人把蛤蚧给送上门来。    
    前不久的一个中午,我站岗。我把枪靠在肩上,坐在连队门口。正百无聊赖呢,远方传来了异样的脚步声。抬头一看,一位姑娘背着竹篓向我走来,就跟从天上掉下来似的,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姑娘还没有走到我面前,我就殷勤地开了口:站住,干什么的?    
    姑娘不但没有站住,反而笑着跑步向我走来,一言不发。    
    顿时我警惕起来。你知道的,边境无小事,事事通中央。    
    于是我就补了一句:哪个国家的?    
    如果姑娘回答不出来,我必定要把她扣下来详细盘问。外国姑娘可以通过正常渠道进入我国境内,但你背着竹篓再站在中国军队大门口就有些不正常了,谁知道竹篓里装的是不是炸弹?    
    我满怀警惕间,姑娘说话了,流利地说了句“中国”,末了又说了句生硬的“叔叔好” 。     
    毫无疑问,眼前这姑娘是少数民族同胞了,我打量起她——姑娘胸脯丰满,臀部肥大。你千万别介意我对姑娘那两个部位过分注视,这叫尊重,不注视叫假正经。姑娘并没有因为我对她身体的过分注视而感到羞怯,我想这可能与她没有文化有关。边民们大都没什么文化。如果眼前这姑娘会背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她要是不亢奋或者羞怯那才叫怪呢。    
    姑娘不仅体态丰腴,而且脸蛋也非常漂亮,尤其是眼睛与嘴唇。两片嘴唇呈相反方向微翘,性感极了,有点儿像玛丽莲·梦露。姑娘的眼睛挺大,眸子清澈明亮,睫毛过分地长。我打量间,彼此目光相遇了好几次。每次目光相遇,她都不像咱家乡那些俗不可耐的女人那样装模作样地躲闪,而是坦荡地与我对视。也许使用“坦荡”这个词语不太准确,应该说是野性。    
    我很喜欢她充满野性的眼神,这是不接受教育带来的好处。如果姑娘念过几年书,听说过“男女有别、授受不亲”,野性也就没了。我觉得这姑娘充满野性很大程度上与她的头发有关,姑娘的头顶挽了挺拔的发髻,黝黑亮丽。我想如果姑娘把头发散开,一定会很长,是垂到屁股上的那种长法。    
    说了这么多她的好,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件败兴的:姑娘没穿鞋。


第三部分“夜炮手”一点儿都不下流

    当然也没穿袜子,脚面上沾满了脏兮兮的泥浆。我打量姑娘光脚丫的时候,她又开口说话了。悦耳动听的女声使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能不失态吗?分到一连到现在,我所见过的女人数目在五以下,把眼前这个正在对我说话的异族姑娘包括在内。    
    很遗憾,这回我没有听懂姑娘说什么,并且连她的语言种类都不懂。    
    面对我的无知,姑娘似乎有些着急,举起手臂指了指连队大院,又指了指身后的竹篓,然后双腿做了个迈门姿势。    
    我摇了摇头,表示无法理解。    
    姑娘把篓子从背上摘了下来,放在我面前,用眼神指引我观看。    
    我大为不解地伸头看了看竹篓,里面没有炸弹,十多只蛤蚧正惊慌地上下蹿动。    
    顿时,我明白了姑娘的意图,我想你应该明白我明白什么了吧。    
    按照规定,边境居民严禁进入“军事禁区”。由于她是个姑娘,由于她极漂亮,由于“ 拥军爱民”的号召,我以手势辅助语言回答了姑娘。我说,请稍等,我进去向长官汇报一下,看他是否同意你进入连队。噢,你还没告诉这蛤蚧多少钱一只呢?    
    我指着竹篓里的蛤蚧,双手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姑娘很聪明,当即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用手势告诉我蛤蚧每对卖60元,并朝我伸出六根手指。    
    我进连队敲响连长的房门,连长正在午睡,带着睡意问我干吗?    
    我说,连长,有情况。来了个小孩子,卖蛤蚧的。蛤蚧雌雄成对,每对才60元,便宜啊。    
    我的话音还没落就听见连长说,带进来!    
    姑娘在我的带领下进了连队,站在院子里一声不吭,看来她缺乏经商经验。不会说普通话没关系,你用民族语言随便吆喝几声引起解放军的注意不就成了?害人得害个死,救人要救个活。我站在院子里替姑娘大声吆喝起来,我说:卖蛤蚧啦!    
    没见楼上有什么动静,我又喊了一声:卖蛤蚧的是个姑娘啦!    
    午睡的兄弟们纷纷从窗户里探出了头,紧接着纷纷跑下楼来。    
    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十多只蛤蚧差不多都有了主。连长一人买去两对,声称另一对要泡成药酒寄给岳父大人。不知是由于连长这种举措的影响,还是因为蛤蚧的确是个好东西,“ 兵多”、“腰长”和“麻秆”各自在讨价还价之后买了一对。据我所知,以上诸位除连长之外,都是我们板那一连最优秀的“夜炮手”。每次晒被子,诸位总是把雄性排泄遗迹最多的那面背对阳光。“夜炮手”一点儿都不下流,“夜炮手”无限光荣。我敢向你发誓,每一位优秀士兵都曾有过“射击”体验,除非他性无能。正处于青春期的年轻士兵怎么可能性无能?如果真有哪位性无能了,我想一定是憋出来的。竹篓里剩下最后一对蛤蚧了,姑娘把盖给封住,把竹篓背在了身上。    
    兄弟们自然明白姑娘的意思,也许姑娘想把这两只蛤蚧留下做种子用吧。    
    兄弟们站在姑娘身边说说笑笑着谈论了一会儿蛤蚧的药用价值,上楼睡回头觉去了。    
    我带领姑娘离开营区。在连队门口,姑娘把篓子从身后摘下,放在我面前,歪着脑袋看着我,指了指竹篓里的蛤蚧,做了个拱手相送的动作。我赶忙摆手推辞,这与我口袋里没有 60元钱无关,我根本用不着这些玩意儿。如果有什么动物的药用价值与蛤蚧恰恰相反,我倒心甘情愿买几只泡酒喝,哪怕是向司务长借点儿军饷我都愿意干。你不知道,每天晚上临睡前和星期天不用出操的早晨,我心里面那股冲动、躁劲儿和不安,总令我心烦意乱、欲罢不能。    
    我的推辞让姑娘感到了失望,她掀开竹篓盖子,似乎打算用放生蛤蚧的方式要挟我收下她的礼物。    
    她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女孩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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