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魔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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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魔女传-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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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贤道:“她的伤厉害吗?”客氏道:“幸而还不紧要。”魏忠贤道:“嗯,她也可怜, 
咱们把她接到官内,原是想让她享福,今夜反而累了她替我受伤了。”客氏道:“什麽?替 
你受伤?”魏忠贤道:“你不知道吗?那些刺客本来是想刺杀我的。”客娉婷身躯微微颤 
动,魏忠贤轻声说道:“咱们不要在这儿谈话啦,提防把她吵醒。”携着客氏的手,轻轻走 
了出去,又轻轻把门关上。 
  客娉婷听在耳内,不觉疑团大起,想道:为什麽魏忠贤对我这样好?好像把我当成女儿 
一般?就算他和母亲要好,也不必对我这样好?听说他对东林党人非常毒辣,但却又对我这 
样慈祥?这是为了什麽,为了什麽呢? 
  以往,客娉婷因为憎厌魏忠贤,每逢他来找母亲谈话时,她总是避开,压根儿没有起过 
偷听的念头。可是今晚玉罗刹的话引起了她心里的波澜,魏忠贤的态度又引起了她的疑惑, 
於是她悄悄的披衣起床,循着魏忠贤和母亲的脚步声,跟踪偷听。 
  密室中烛光摇曳,客娉婷偷偷用口水湿了窗纸,偷看进去,只见魏忠贤的手搭在母亲肩 
上,形状十分亲,客娉婷皱了眉头,只听得魏忠贤道:“再过几天便是婷儿二十岁的生日 
了,是吗?”客氏道:“是呀,我以为你忘记了,还算你有点良心。” 
  客娉婷的心卜通一跳,想道:“咦,他怎麽知道我的生日?”只听得魏忠贤又道:“自 
从把她接到皇宫之後,她好像有什麽心事似的,线是郁郁不乐。为了什麽,你有问过她吗? 
是不是年纪大了,想要女婿了。她不愿做皇上的妃子也不紧要,朝中文武大臣,皇孙分子, 
要她欢喜就成。” 
  客氏噗嗤一笑,忽而又叹了口气,唉声说道:“是想女婿倒好办了。她才不想要女婿 
呢。我也不知道她为了什麽不乐,小时候蹦蹦跳跳顽皮透顶的孩子,现在你想逗她多说两句 
话也难,每逢和她谈话,她不是说想回以前的老家,就是说想去找师父。真把我气坏了。” 
  魏忠贤叹了口气,道:“这丫头难道是天生的贱命?”客氏幽幽说道:“你不要这样 
说。其实以前在乡下的日子虽然苦些,也有它的好处。”魏忠贤淡淡一笑。客氏续道:“想 
起以前,咱们在乡下何等风流快活?”魏忠贤笑道:“你现在何尝不风流快活?”客氏面上 
一红,“啐”了一口道:“真是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我是说现在可要比从前操心多了,既要 
提防东林党人的攻击:又要担心皇帝长大之後,咱们的权位不能久长,听娉婷说,这小皇帝 
身子虚弱,只怕性命不久,若换了新皇帝,咱们的下场如何,还不知道呢!”魏忠贤大笑 
道:“现在满朝文武,不是我的乾儿,便是我的门生,我又掌管东西二厂,新皇帝又怎麽 
样?谁听话咱们就给谁做皇帝。哈哈,想当日我在乡下被人骂做流氓“混混”,那些人可料 
不到我今日做了“九千岁”,哼,不止是“九千岁”,连“万岁”也在我这个”九千岁”的 
掌握之中。” 
  客氏仍是毫无笑容,续道:“而且还要担心刺客,像今天晚上,连娉婷都给弄伤,真把 
我吓死了。不是说笑话,我简直觉得比起以前在乡下和你偷情之时,还更担心害怕!”魏忠 
贤又是一阵大笑,道:“那麽说来,你当年还是不要进宫做乳母的好:而我,净了身做太 
监,那就更冤枉啦!若不是贪囡富贵,咱们在你那痨病鬼丈夫死了之後,可以光明正大住在 
一块,多养几个胖娃娃,俺魏忠贤也不至於断子绝孙,现在有一个贱丫头,而且还不能叫她 
知道我是她的生身父亲。” 
  客娉婷一路听一路发慌,听到这里,只觉手足冰冷,心如刀割,她绝未料到魏忠贤这奸 
阉竟是她的生身父亲,一时间愤怒,羞惭、受侮屏、受损害,种种情绪纠结在一起,那种感 
觉就如给人吐了一口唾沫在脸上一般,比死还要难受! 
  客娉婷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下去,从此永不见人。她掩着脸孔几乎哭出声来,无心再听, 
转身便跑,刚绕过回廊,忽见一条人影,疾如鹰隼的从琉璃瓦面飞来,客娉婷缩身在盘龙大 
柱之後,看清楚这人影乃是慕容冲,奇道:“这样深夜,他还来这里做什麽?”慕容冲飞身 
攀上了客氏寝官外面的大梁,蜷伏不动。客娉婷这时情绪十分激动,也不愿现身和慕容冲招 
呼,绕过回廊,拐了两个弯,回到自己房中,就在黑暗之中,坐在床上,痴痴默想。 
  且说慕容冲在铁飞龙与玉罗刹走後,扑灭了乳娘府的火,回到房中,摸出铁飞龙掷他的 
那柄匕首一看,只见匕首尖端,穿着一张纸片,上面写道:“我约你在己日後中午时分,在 
秘魔岩单打独斗,双方不许邀请帮手助掌,敢来是英雄,不敢来是狗熊“铁飞龙白。”慕容 
冲气道:“铁老贼欺我太甚,我胜不了你也不见得会败在你的手上,怕你什麽?”随手把纸 
片一团,丢在地上。 
  若在平日,慕容冲接到这样一个劲敌的比武邀帖,必然潜心细想破敌之法。可是今晚他 
的思想却被另一件更重大的事情吸引了去,铁飞龙在青阳宫当众大骂的声音:“魏忠贤,你 
这通番卖国的奸贼!”就像在他心上投下一块大石,激起了波涛。 
  “魏忠贤到底是不是通番卖国的汉呢?”慕容冲想。他想起了当铁飞龙大骂之後,魏忠 
贤暴怒如雷的神情,又想起了平日魏忠贤和应修阳连城虎等聚谈,常常将他撇开的事,愈想 
愈可疑,心道:这铁老贼虽然横蛮,但在武林中却是有身份的人物,料他不会胡说乱道。 
  慕容冲是甘肃回人,天生神力,後来被西北的独行大盗焦蛮子收为徒弟,练了鹰爪功和 
铁布衫,又到昆仑山定虚大师门下学了七十二路神拳,从此闯荡江湖,声名大起。後来神宗 
开榜招考禁卫军,他想图个功名,封妻荫子,便进京投考,又得人保荐,便在禁卫军中当上 
了一名“都指挥”,一做便做了十馀年。 
  慕容冲武功虽然极高,可是不善巴结,而且他又自恃本领,目空一切,和同僚也不融 
洽,因此做了十多年的“都指挥”,始终不得升级。直到魏忠贤握权之後,知他武功确是高 
强,想把他收为已用。於是一升就把他连升叁级,不到半年,便做到了东厂的总教头。慕容 
冲满脑子富贵功名之念,得魏忠贤一手提拔,当然感激。可是他也还有几分梗直,对魏忠贤 
的残害忠贤,有时也会反感。但虽然如此,他求富贵功名之念,压倒了那一点善良正直之 
心,於是不自觉的被魏忠贤利用,做了他的走狗。 
  可是,今夜,当慕容冲想起了魏忠贤确有私通满州的嫌疑时,他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的波 
动了。他想:“若然魏忠贤真是汉奸的话,岂不连累我也蒙了恶名?”要知慕容冲素以英雄 
自命,虽然其实他不过是权门鹰犬,但自己却不自知。这时他一想再想,苦闷非常。想离开 
魏忠贤又舍不得目前地位,若不杂开,又怕魏忠贤真是汉奸。 
  想了许久,听得敲了四更,他忽然起了一个念头:何不自己去查个水落石出。於是他先 
到魏忠贤的青阳宫,再到客氏的乳娘府。 
  魏忠贤和客氏的谈话还在继续,慕容冲伏在外面大梁置耳细听。只听得魏忠贤笑殖: 
“娉婷想些什麽,我也懒得再管她了。”客氏道:“呸,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管麽?”慕容 
冲吃了一惊,心想:原来那小丫头竟是他的女儿! 
  魏忠贤道:“不是不菅,你不见我很疼她麽?是管不了,不好管。她每次见我都不喜欢 
和我说话,我怎麽能跟她谈心。”客氏默然不语,久久方道:“你说,要不要告诉她生身之 
父是谁?”魏忠贤忙摇手道:“千万别说。” 
  过了一阵,魏忠贤又道:“你担心万一将来新皇帝即位,会对咱们不利,我看,你这担 
心大可不必。”客氏道:“为什麽了你还是恃着满朝文武,不是你的乾儿就是你的门生吗? 
可是你这些乾儿门生,都是些趋炎附势之辈,冰山欲倒之时,你怕他们不另找靠山麽?” 
  魏忠贸乾笑雨声,道:“这个,也在我意料之中,可是,娘子,你有所不知。”客氏 
道:“什麽?”魏忠贤道:“只怕等不到新君即位,满州鞑子,便要打进关了。”客氏道: 
“那岂不更糟?”魏忠贤答道:“那有什麽可怕?满州得了天下,咱们的富贵更可保持?” 
客氏叫道:“什麽了你私通满州吗?”魏忠贤道:“小声一点。俗语云:识时务者为俊杰。 
现在内有盗寇纷起,外有强敌窥伺。不亡於寇,便亡於敌,总之,明室的江山是不能长久的 
了。与其亡於流寇,不如亡於满州,亡於流寇,咱们死无葬身之地,亡於满州,咱们最不济 
还有口饭吃。你说吧,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客氏沉思良久,叹口气道:“你的聪明计智, 
一向在我之上,不过,我总不愿你背上通番卖国的恶名。呀,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主意 
了!” 
  “我也没有主意了!”慕容冲听到这儿,只感到一阵混乱迷茫,几乎跌下大梁,想道: 
“他果真是通番卖国,这可怎麽好呢?苦背判他吧?他是一手提拔自己的恩人!顺从他吧? 
事情败露,必然为人唾骂,那时就真的不是英雄而是狗熊了!”听得魏忠贤向客氏告辞,慕 
容冲急忙飘身先出。 
  掠过两重瓦面,忽听得下面有低低啜泣之声。慕容冲道:“咦,这不是客娉婷吗?她怎 
麽现在未睡?”想起她今晚所受“剑伤”的可疑痕迹,不觉停下步来。正是:紧要关头临考 
捡,各怀心事口难言。欲知後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潇湘书院·梁羽生《白发魔女传》下卷——第二十四回 转念弃屠刀 深仇顿解 真情传彩 笔旧侣难忘  
梁羽生《白发魔女传》下卷 第二十四回  
转念弃屠刀 深仇顿解  
真情传彩 笔旧侣难忘   慕容冲脚勾屋檐,用个“倒卷”的姿势,伏耳细听。忽见房中火光一亮,客娉婷点起红 
烛,呜咽叫道:“我不要这样的父亲。”慕容冲心想:“咦,她知道了!”偷窥进去,见客 
娉婷拿起一个碾玉人像,在烛光下一晃,啐了一口,突然用力一摔,把它摔得四分五裂。 
  这是魏忠贤的塑像。四川巡抚为了讨好魏忠贤和客氏,觅了上好的和阗美玉,塑了魏忠 
贤和客氏的像,送给他们。客氏想令女儿对魏忠贤发生好感,因此一定要把这两座碾玉人 
像,摆在客娉婷的台上。客娉婷当时莫名其妙,也曾提过疑问,客氏答道:“这样的美玉是 
稀世奇珍,送给你做小摆设不好吗?你何必管它是谁的像。”客娉婷虽然憎厌魏忠贤,但为 
了顺从母意,对这点小事也就不再争论,随手把它摆在一个角落。 
  慕容冲瞧得清清楚楚,暗叫可惜,想道:“她怎麽把魏忠贤恨成这样?”只见客娉婷又 
拿起了母亲的塑像,端详了好一会子,想摔却又收回,喃喃说道:“如果你也像他一样通番 
卖国,我也不要你这样的母亲?” 
  客娉婷哺哺自语,声音甚小,但听在慕容冲心上,却如一声霹雳,震动起来。心道: 
“客娉婷在宫中比公主还要尊荣,但当她知道生身之父是个国番卖国的汉奸之後,就恨成这 
样!” 
  客娉婷在房中悉悉索索收抬衣物,打了一个小包裹,满屋珍宝玩物,她一件都不要。最 
後她拿起了母亲的塑像,在烛光下又端详了好一会子,叹了口气,想把它塞入包裹,忽又放 
下,哺喃自语道:“这两座像原是相连的,我既摔了那座,要这座做什麽,还是不带的 
好。”随手又把那玉像放回台。 
  长夜将尽,天边露出一线曙光。客娉婷道:“母亲啊!这是我陪伴你的最後一晚了。” 
抬头望窗外天色,自语道:“现在还不能出去。”坐在梳台前,抄出几张雪白的锦笺,提起 
狼毫便写,写一行,停一停,又低低抽泣起来了。 
  慕容冲心道:“她想必是留书给她的母亲,从此永不回宫了。”又想道:“客娉婷身份 
如同公主,她也毫不留恋。我这东厂总教头算得什麽?”血液沸腾,面上阵阵发热。想道: 
“我七尺之躯,昂藏男子,难道就比不上这小丫头。”飘身飞出宫殿,回头一看,只见客娉 
婷已吹熄烛光,天色大白了。 
  慕容冲走到御苑低首沉思,忽听得有人叫道:“慕容总管,你早!”慕容冲拾头一看, 
却是应修阳。蓦然想起此人亦是通番卖国的汉奸之一,想道:“我若要把他打死,那是易如 
反掌!但魏忠贤到底曾是提拔过我的人,我不帮他,也不必与他为敌。罢,罢,我慕容冲所 
遇非人,只好倒楣这一辈子,从此遁迹深山,再也不理世事了!”应修阳见慕容冲神色有 
异,甚为惊诧,上前拍慕容冲的肩膊。 
  慕容冲冷冷的把应修阳推开,道:“你这样早干嘛?”应修阳谄笑道:“我去问候奉圣 
夫人。你去不去?”慕容冲好生厌烦,道:“不去!”应修阳更是诧异,目送慕容冲的背影 
隐在假山花木丛中,便急忙寻觅了一个内监,低低吩咐几句,然後到乳娘府恭候通传。 
  再说铁飞龙回到长安镖局,听玉罗刹谈起客娉婷放火焚屋之事,掀鬓笑道:“想不到客 
氏这妖妇还有如此一个女儿!”接着他也和玉罗刹谈起,已约了慕容冲单打独斗之事。 
  玉罗刹道:“你敢所定他真肯单身赴约吗?”铁飞龙道:“慕容冲以英雄自命,他若不 
来,岂不怕江湖笑话吗?裳儿,我可要先和你说好,你千万不能出手,你若出手,咱们父女 
的情份便断了。”玉罗刹笑道:“这点江湖规矩难道我还不懂!”铁飞龙笑道:“我知道你 
懂。但我也知道你最喜欢和人打架。”玉罗刹一笑走出,偷偷去找长安镖局的总镖头龙达叁 
商量。 
  叁天之後,铁飞龙到秘魔崖等候,过了一阵,果然见慕容冲单身前来。铁飞龙想起女儿 
的仇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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