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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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天下-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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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不夷被血魔狩猎了。
  她冷笑一声,不待血魔第二次攻击不夷,便倏地现出原形,利爪如电,向那血魔巨手挥去。
  巨手齐臂断落。她就势毫不停滞飞入井中,井中的血魔几乎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击,便为她的利爪斩杀。魔血溅了她一脸一身。凡敢伤害不夷的,杀无赦。她仰面笑了起来,慢慢用红舌舔尽长爪上点点血迹。
  倏地出了井。
  但,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三个血魔正团团围住不夷。不夷神色痛楚,左手扶着肩,右肩上一片洇红血湿。
  杀。
  她挥爪飞扑过去。闪电般一爪劈向左侧的血魔,血魔避之不及,右臂齐齐而落。她随即转攻前侧的血魔,当胸一爪,血魔仓皇缩身,堪堪避过利爪,但头面依然不免被她爪上余锋所伤。她当即踏入重围,一把扶起不夷。
  沼魔,这不关你的事。血魔们莫名看着这个凭空杀出来的沼魔。
  谁说与我无关,她嘿嘿冷笑起来,我本泽中瘴气所化,凡为我所伤者,必中瘴毒。
  沼魔,你当真为了一个人类术师便与我血魔一族结仇不成,这术师,我王看中了他的美貌,志在必得。沼魔,难道你也爱上了他的美貌不成。
  是,我早与术师结下契约。
  好。断臂的血魔放出一片魔血,血影中现出血魔王的影像,回禀我王,我等无能,请王惩处。
  那血魔王哈哈大笑起来,倏然出现在眼前,仰脸睨视着她,沼魔,我所中意的人类男子,你也妄想抢夺不成。
  她也大笑,凛然道,为什么不。
  那次他们直战到天昏地暗,风云变色,那个江边小集镇,在妖杀中,已被毁得荡然无存。没有人类见证这一场恶战,甚至不夷。最后,只有婴络一个人浑身浴血地站在夕阳下,长长的妖影孤独而沉重。
  血魔王已为她的魔爪所撕杀,她手中颓然拖着血魔王的一片胸臂,不远处,不夷正静静地伏在血泊中。
  当血魔王的血影洞穿她由瘴气合成的躯体之时,魂飞魄散的剧痛中,她听到一个声音在她的体内狂啸,从未知觉的封印骤然开启。
  水魔之王,白迦,魔界五大魔王之一。
  凡有水有血之处,皆是她统辖的领地。


画上眉儿:击鼓(1)


  壹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战鼓通天,旌旗摇转。
  无衣跪在大殿之前,原本红润的嘴唇皲裂开来,流出鲜红的血丝。她顺着宫门外高耸的屋檐望过去,西南角上,依然是战火冲天。厮杀犹在耳,战鼓声却衰。
  无衣顾不上饥渴,耗尽最后的力气跪着向前挪动了几步,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王!无衣恳请出战!”守门的侍卫沉吟半晌,终于咬咬牙转过身,去宫内禀报。
  一个月前,鼓鼙师殷其雷向郢王推荐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无衣。那时的无衣男装示人,着铠甲,披红缨,抱一只白皮大鼓,在大殿内舞之鼓之。鼓声雷动,气流轰然。如猛浪滔天,似虎吟风雷。时而双槌齐点,时而旋身起舞。众人细看时,鼓身之外仿佛盘了一条白龙,张牙舞爪,盘桓作态。惊叹声中,无衣足尖一点,将双槌收入袖中。顿时满室肃然,继而哗然赞叹之声不绝于耳。郢王大喜,将无衣留在宫中,封作御前督卫,留住桑中殿。
  前日,探子来报,远在百里之外的虢国兵马待令,似乎有向本国进军的意图。郢虢两国为边鄙之地争战已久,如今虢国有意来犯,郢王不得不早做布置。谁料兵马尚未召集,虢国的大军便潜进到郢都附近,堂而皇之在郢都十里之外安营扎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郢王一筹莫展。该是用到神龙鼓手无衣的时候了,本欲召无衣进殿听封,但郢王心下一动,暗自带着小奴前往桑中殿。
  桑中殿,殿宇轩昂,中庭一株巨大的扶桑,枝叶茂叶盛,蓊郁青苍。郢王一抬头,却瞥见一条白龙盘桓于扶桑树顶,低声呜咽。一位红衣丽人站在龙颈之上,满面愁容。她双手轻抚着龙角,一下一下,顺着龙角的生长方向慢慢抚摸,仿佛女子专心致志地做着女红,白龙红女,和谐无比。
  “无衣……‘他’居然是个女子!”郢王惊愕地叫道。话音刚落,无衣飞身下地,俯身道:“无衣见过吾王。”小奴见这红衣女子擒龙飞天,以为是妖怪,当即吓昏过去。
  “你起来说话。”郢王定了定神,扶正衣冠,直视着面前这个红衣女子。
  “是。”无衣盈盈起身,抬起头。那条白龙依然盘桓在扶桑树的枝丫上,鳞爪间泛着光泽,煞是威风。
  郢王仔细端详着无衣。上次在大殿前,她束胸披甲,英气十足,击鼓甚绝。如今换了女装,却是娇柔如水,宛然清扬,只是眉间显出一种豪壮之气。
  “你究竟是什么人?让寡人好生疑惑。”
  “王,无衣便是无衣。从何处来,到何处去,无衣自身都不得而知。”她盈盈细语。
  “孤王觉得你像仙。”郢王道。
  “仙?”无衣咀嚼着这个字眼,眉梢上都透着哀怨,“人又何如,仙又何如?王,无衣是郢国之民,这便足够。”
  郢王叹了一口气,他本来一直看好擂鼓擂出风云变幻之气的无衣,可是谁料到她男装之下,竟是女儿身。在郢国,女子是绝对不允许参与政事的。即使如今边疆告急,他也不能违背祖先的禁令,让一个女子前去战场擂鼓,指挥将领浴血厮杀。推推小奴,郢王拂袖而去。
  日光照在偌大的宫闱之上,明晃晃白花花的刺人眼。郢王皱着眉,思绪乱如麻绳。
  “王!无衣姑娘在殿门之外请战,已跪了一天,滴水未进!”
  “王!无衣姑娘形容憔悴,已经跪了整整三天!”
  “王!无衣姑娘五夜不曾阖眼,现已晕死过去了!”
  郢王的大殿之上,已经跪满了无数的大臣和将士,他们不约而同地聚在阶前,替绝食数日的无衣请战。
  郢军初战失利,全军士气不振,数名鼓手也已经是精疲力竭。鼓鼙残声渐羸弱,壮士军前半死生!眼见这惨绝人寰的战争,仿佛森林中的烈火一样,燃遍了整个郢国。
  “准奏!封无衣为神龙鼓手,速往疆场擂鼓助阵!”郢王端坐于宝座之上,思索良久后,终于下了圣谕,“另火速征募兵勇五千,快骑三千,随无衣同往!”
  贰采薇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王,无衣姑娘恐怕是危在旦夕了。”郢国之中智慧超群的卷耳大夫摇头叹道。五天的绝食与跪拜,无衣如花般的身体在刹那间凋谢了,面白如纸憔悴地躺在桑中殿内。
  郢都城内的黎民百姓,还等着她的神龙鼓来救赎。郢王揪心道:“没有别的法子么?”
  “有。”卷耳吐出一个字,虽似千斤重,却让郢王松了一口气。卷耳抬眼望向南边,说道:“南山之薇,可解痼疾。无衣姑娘真气流泻在前,绝食在后,加上急火攻心,一时间昏死过去。心脉郁结,唯有南山之薇可解。王速派擅长攀岩的将士前往南山之巅,采摘薇草,两个时辰之内将其熬成汤药,服后必愈无疑。”
  “两个时辰之内?缘何如此紧急?”
  卷耳道:“这薇草性柔体弱,需取其内汁液煎服,而此时正是仲夏,日光毒辣,薇草之汁必在两个时辰之后蒸发殆尽。”“南山如此之远,只怕采来薇草,也在路途上耽误了时辰。”郢王皱着眉头,不无担忧。
  “王可记得无衣豢养着一条白龙?”卷耳不疾不徐,微微笑道,“那白龙与王有一面之缘,若王前去驱使,只需说无衣姑娘性命攸关,白龙定当效力。”
  不等郢王决定,只听无衣在昏迷之中突然呻吟起来,像梦呓一般念叨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郢王怔怔地呆了一会儿,想到西城之外浴血杀敌的将士,想到无衣披甲佩缨擂鼓的场面,决然地点头:“好,我去!”郢王踱出房间,来到桑中殿外,白龙仍盘桓在扶桑树上,只是鳞爪已黯然无光,嘴里的白气仿佛烟烛燃后的余烬。“这条白龙爪趾有力,背长而平宽,想必是经常载人飞行驰骋所致。此龙之名,必然是‘载驰’了。”跟在郢王背后的卷耳若有所思。“载驰。”郢王高声唤道。那白龙果然颇通灵性,睁眼俯瞰,龙身盘旋地沿着扶桑枝干游移下来,温顺地伏在地上。
  “无衣危在旦夕,载驰速随寡人前往南山之巅,采取薇草。”郢王学着无衣以前的样子,用手顺着龙角轻轻地抚摸。载驰伏低龙身,载上郢王。踩在载驰的颈背之间,只听耳边风声呼呼作响,郢王的身体宛如浮云一般飘了起来,瞬间穿过宏伟的宫殿,攀升到九重天上。
  前方不远,南山便若隐若现了。不过须臾,载驰载着郢王俯冲下去,来到了南山之巅。这里秀峰奇峻、怪石林立,郢王四顾之间,忽见一峰上长有几丛翠草,温润莹泽,想必就是卷耳所说的薇草。


画上眉儿:击鼓(2)


  郢王拍拍载驰宽厚的脊背,示意它不要跟过来。那薇草性柔易损,若是龙爪一踏,便不可再用了。郢王脱去袍子,拿起背篓,手脚并用,艰难地向峰顶攀爬。
  山峰陡峭,悬崖深不见底,苍松古木,点缀于悬崖一侧,险象环生。郢王费尽周折,好不容易爬上险峰,定睛一看,峰顶的一块石壁之下,竟然生有大片大片的薇草。他大喜过望,采了薇草放在背篓之中。抬头观望时,赫然有几缕金光映入眼帘,仔细看来,却是“斗战胜佛”四个大字。转过石壁,郢王发现一个天然的洞穴。探头向里望去,虽然是仲夏的季节,却令他没来由打了个寒战。白龙不知道什么时候游走到他身边,吐着气,呼呼作响。他爬到载驰的背上坐定,那白龙昂头摆尾,居然一下子钻进洞去。
  龙眼在黑漆漆的洞内犹如两颗夜明珠,郢王借着亮光,瞥见石洞四壁,居然有些许字迹。靠近细看,竟是无衣在昏迷之中的梦呓之语: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在这四行字迹之下,还赫然刻着两个名字:子衿、兼葭。
  谁料那白龙载驰看见这四行字迹之后变得格外暴躁,龙须扬起,目光如炬。郢王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轻抚龙角,指挥着它退出洞去。两个时辰之内,他们必须把薇草送去熬药。
  叁兼葭
  兼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卷耳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无衣,摇了摇头。掐着手指,他已经算过无衣的未来。她命中多劫,即便是有白龙护体,恐怕也于事无补。
  无衣昏昏沉沉地躺在卧榻之上,身体仿佛云朵一样漂浮在空中。是梦?是幻?她在梦里努力睁开眼睛,浮云在脚下游走,五彩缤纷,像九天之上的霞光。云彩之间横亘着一条河,波光粼粼,泛着银白的色泽。
  “兼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河的那边传来,悠扬而又缥缈。顺着歌声,无衣看见从水面上飘过来一个人,仙袂微扬,俊雅无双。他脚踩一条青龙,渐渐由远而近。
  “兼葭,你在河边做什么?师父吩咐你做的修行呢?”他佯装训斥,眉眼中却尽露温柔。无衣的脸微微一红,这个男子嘴里所说的“兼葭”应该就是自己。
  “载驱,你且到南山游玩去。”他轻抚那条青龙,示意它离去。青龙昂首摆尾,腾云驾雾而去。
  他拉起无衣的手,笑道:“师父让你击鼓,我舞剑,明日便是西王母的寿筵了,可不能草率。你且随我来。”男子一挥手,从衣袖之间抽出一柄长剑,喃喃念咒,少顷,剑身变长变宽。男子拉起无衣,站在剑上,顺着青龙游走的方向向下界飞去。
  到一处陡峭的山间,他们停了下来。男子指着石壁之上的四个大字“斗战胜佛”,对她说道:“这是师父得道之前修炼的山洞,佛祖如来曾亲笔题字。”那四字金光闪烁,着实豪壮,为这秀丽山色平添了几分威武之气。
  小心翼翼贴着石壁走过,便出现一个巨大的洞穴,穴口风声阵阵。“就是这里了。”那男子站在洞口,用袍袖轻轻一拂,洞穴内顿时通透明朗起来。几盏烛火嵌在洞壁的罅隙中,微微摇曳着。
  男子拉着无衣进了山洞。“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递来两只温润的白玉槌,随后,取出一面白皮鼓,递与她道,“舞剑亦如此。待我舞时,你便击鼓,节拍韵律都要以我的剑式为准,可明白?”无衣懵懂,只顾点头。难道真是梦境中遇到仙人?为何那条青龙却和自己的白龙如此相似,一个名叫载驱,一个名叫载驰?她与这男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男子横出一剑,边舞边唱:“兼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他手腕微抖,凭空挽出几朵剑花,唰唰在空气中幻化成一个个银色的气旋。明亮的烛火随着他的剑气变得忽明忽暗,影射在地面上,将他的身影拖得老长老长。
  无衣举起双槌,开始击鼓。鼓声震天,訇然作响。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鼓点宛如密雨骤降,又仿佛间关莺语,幽咽泉流。
  男子挑剑,扬眉,衣袂飘飘、俊雅风流。无衣击鼓,沉胸,胸臆中无端激起一腔情意,清亢之音从口中吐出:“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男子闻声,剑招渐缓下来,无限怜爱地看着她。无衣收了双槌,迎着男子如水一般的目光。此时,她如缎的长发,她绝世的眉眼,她如花的笑靥,一点一滴似乎都浸润在这凝视之中。男子低吟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罢,扬剑起意,倏地在石壁上刻下这四行字,署名曰:子衿、兼葭。
  他叫子衿,子衿……
  一股热热的微苦的液体滑进了喉咙深处,无衣的视线愈来愈模糊,子衿的身影也在面前逐渐淡去。她伸出手,却发现一切只是幻影,只是虚像,只是缥缈浮尘。
  “子衿!”无衣惊呼了一声,努力睁开了眼睛。面前的影子从模糊转向清晰,是郢王!郢王正略带焦灼地注视着她。
  “无衣姑娘,你总算是醒过来了,郢都的百姓都等着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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