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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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岸马-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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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天笛微微一笑:“但是那一次他老人家却并没有夺到金龙令。”
  “我知道。”秦老人点了一下头:“你知道为什么?”
  “是因为……临时有人搅了局……”
  当日情况:孟九渊以“一丈云”轻功领先群雄,青城的雷九公以“霹雳”气功连胜三场,前任“金龙令”得主武当的钟先生,以剑术压场,三人各擅胜场,相持不下,“金龙令”因而迟迟不能定归属,直到……
  秦老人“哼”了一声:“为什么说是‘搅局’?”
  孟天笛说:“据说,前往南普陀的人,有个先决条件,必须那人先已是一门之主,有了掌门人的身份,才能有资格进一步问鼎中原……”
  秦风微微一笑说:“是有这么个规矩,但是你以为这个规矩公平么?”摇了一下头:
  “太没有道理了!”
  孟天笛看了他一眼,不自禁地点了一下头:“你说得不错,我父亲也这么认为,所以才甘心退出,从那以后,不再参与。”
  “他是个居心仁厚,心地善良的人。”
  孟天笛说:“但是雷世伯却大为不服。”
  “雷九?”秦风冷冷一笑:“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孟天笛怔了一怔,含笑道:“无论如何,那一次大家都白忙了一场。”
  “为什么?”
  “因为,最后捧走‘金龙令’的人,竟是一个连名字也没有的野人。”
  秦风一笑说:“为什么说他是野人?”
  “听说这个人是由化外之邦‘天竺’来的。”
  “天竺来的人,就是野人吗?”
  秦风微微含笑的眼神,向孟天笛望着:“更何况‘天竺’这个地方,并不是化外之邦,他们的文化高深极了,并不次于我们中原大国,讲到心性内涵的培养,性命双修的一面,很多地方更不知高过我们多少……”
  轻轻叹了一声,他脸现慈祥地说:“孩子,你应该记住,切切记住,千万不要心存自大,犯了‘看不起’旁人的毛病,要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三人行,必我有师’,这话是有道理的。记住了这句话,你将终生受用无穷……”
  孟天笛其实本心并无此意,眼下却无以为驳,被他这么一说,不禁大为窘迫,一时脸也红了。
  秦老人看着他微微一笑,点了一下头:“那个当年拿走金龙令的人,只是衣着怪样,让人误会他是外邦化外之民,其实他根本就是我们汉人,只是所练的武功,掺杂极广,大别于中原传统的武学,据我所知,当中有极丰富的‘出世’之学,这和我们西汉文、景时候的黄老学问,有很多相通之处,所不同的是,他把这种修为运用到了武功上面……”
  这番论调,却是开前人之所未及,大大提高了孟天笛的兴趣,正是他苦心孤诣梦寐之所欲求,眼前老人这么一说,真个“醍醐灌顶”而发“黄钟大吕”之音了。
  多年块垒,如鱼鲤在喉,一吐出来,不禁大为松快畅通。
  似乎连眼前大敌,都置之度外。
  秦老人含笑的眼睛,颇为神秘地向面前的孟天笛看着:“当日那个人的忽然出现,其实是无意问鼎中原,只不过是印证一下他在天竺苦心自创的武功,却想不到为此而坏了人家的规矩,被认为搅了局面,真是从何说起,那‘金龙’一令,对他又有何用?终其一生,他也未曾提起,更不曾用以示人,却为此反而遭致了许多物议,惹来了多少人的贪心觊觎,为他……”
  孟天笛心里一动,一句话待将吐出。
  秦老人却为之慨叹道:“以后……那个人病了,知道这件事的人,因为他身揣‘金龙’之令,便为他取了‘病龙’这个意在奚落调侃的外号……至此,他的行踪更诡秘了,穷其半生,一直是东藏西躲,生怕为外人认出真面目,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这个人原来是……”
  “是我!”
  秦老人微笑点头,笑靥里无尽凄凉。



   
福气 
 
  原来他就是当今“金龙令”的持有之人!
  虽然这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一件往事,却由于这一事件在当年武林所引起的震惊太大,太过离奇,所以至今仍不为人所忘怀。
  孟天笛虽不曾亲身经历,却由于当年争夺金龙令关键人物之一的孟九渊,是他父亲,在父亲生前每一次的追述回忆里,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只当拿走金龙令的那个人,再也不会涉足中原武林,是个化外野人,哪里知道……
  这个人活生生的就在眼前。
  当然,他更不是什么传说中的化外野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汉人。
  在当年夺令离开之后,秦风并不曾真的“销声匿迹”。此后不久,他就染上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怪病“九更秋露”,因此为识者取了“病龙”这个绰号。
  真正是一条“生病”的龙……
  孟天笛的眼睛,不由自主又落在了对方看来像是生有癣疥的细长脖子上,如果仅仅以形象而论,他可也真像一条龙,一条生病的龙!
  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触,对于眼前的老人秦风,直觉地滋生出无限同情。
  形势的发展,已把他们二者联为一体,就是方才秦风说到的一双老怪物“天长”、“地久”,也同自己结了“梁子”!
  空气太沉闷了。
  真有点使人“窒息”的感觉。
  盂天笛站起来,走向窗前。
  窗外朔风怒号,飞雪成珠。大别于先时的风平雪静,这般“咳唾成珠”的奇寒气候,人兽都无能挺受,即使惯以夜号的狼也不复长嗥……
  孟天笛似有一种冲动,想破窗而出,奔驰于风天雪原,他却没有……
  只是冷静一下而已。
  秦老人苦涩的在一边微微笑着。
  他了解到对方年轻人的气闷和苦恼,也了解到对方的纯朴无辜。
  “你走吧……现在还来得及,再晚了可就不行了……”秦老人说:“往东面走。”
  孟天笛冷冷一笑没有说话。
  秦老人喃喃地说:“他们要找的人是我,不是你。”
  “太晚了!”
  孟天笛蓦地回过身子。
  秦老人看着他微微一怔:“……”
  “我们早就联在一块,分不开了!”
  孟天笛终于甩脱了心里那股子别扭劲儿,爽朗地笑了。
  看着眼前这条“病龙”,他神采奕奕地说:“前夜,你救过我一条命,这一次该我救你了,就是要死也死在一块吧!”
  秦老人眼睛眨也不眨地向前盯着。
  良久。
  他冷笑一声:“星宿海的来人,不比陶老婆子,你留下来,活着的机会不大……你可想过了?”
  孟天笛一笑道:“那只是你这么想而已,事实是,现在我们不都是好好的活着吗!”
  “那只是现在而已……”
  秦老人微微地发出了一声叹息,随即闭上了眼睛。
  孟天笛说:“现在还活着就好。”
  忽地跨前一步,大声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闯,走!我们现在就走!”
  秦老人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
  “上哪里去?”
  “东面安全,就往东!”
  一丝苦笑,绽现在秦老人脸上:“那只是你一个人,加上我就不一样了,再说我身上的这个病……哼哼‘九更秋露’九命亡魂’……带着我,太累赘了!”
  “胡说!”孟天笛大叫一声:“除非是你自己想死!谁也不能夺走你这条命!只要我还活着,你就死不了!”
  “说得好!”
  一扫先时的沮丧,秦老人颇似称许的目光,直直地向他逼视着。
  他看见了一个刚毅、勇者的形象。
  当然,他自己一直有足够的勇气,本来就不是一个弱者。
  “孩子……你可知道?”
  很久,他才讷讷地吐出了一句话:
  “你是一个有福气的人……”



   
雪泥鸿爪 
 
  凌晨。
  大雪漫天,寒风凛冽。
  孟天笛、秦风俱已穿戴整齐,翻身上了马背,踏上雪原。
  曹老掌柜的打着一盏灯笼亲自送到门口。
  “你二位好走吧,路上要是不行,可想着回来,我说……”
  一阵风刮过来,风势里还夹着雪,堵住了他的嘴,冷得打了个哆嗦,可就什么也甭说了,挥挥老棉花袖子,就算是告别吧。
  天色灰黯,所能看见的,仍然只是刺眼的白雪。
  冰天雪地,前路茫茫。
  风雪已停,却驱不走彻骨奇寒。
  天色原已大亮,却有层层浓云当空,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又到了将晚的黄昏时分……
  一行修竹,倚道衍生,挡住了北来的迂回寒风,两匹马来到这里,自动地停了下来。
  孟天笛四顾了一下:“这是是什么地方?”
  “七星斗子。”
  只说了一句,秦老人便又闭上了眼睛。
  “再下去是……”
  “八步岸崖打马坡……那里可以打尖、用饭!”
  像“念经”似的,一连串地报着地名,秦老人连眼睛都懒得睁。
  别看他有病,还带着内伤,骑在马上的身子,依然直挺,绝不佝偻,裹在玄色披风里的身子,尽管瘦削,却不“寒颤”,就像他座下的那匹瘦马一样,毫不起眼,却有极强的耐力。那是一匹上选的“伊犁”良骥,却也只有“识货”的行家才能认出来。
  孟天笛的马,已足称“上驷”之选,比较起来,对方这匹瘦马,在体力上似更胜上一筹,所谓的“路遥知马力”真正言之非虚。
  孟天笛跳下马背,察看了一下两匹马的蹄子,都还没有冻着。
  这种天气,最怕牲口冻了蹄子。
  秦老人合拢的眼睛,不自禁地睁开了两道细缝,却是向前道望着!
  那里正有大群的乌鸦低飞盘旋,发着噪耳不停的“呱呱”呜叫。
  他的那匹瘦马,已领会了主人心意,秦老人足踝轻轻一碰,便自动出发前行。
  孟天笛忙策马跟上去。
  “记住,天越冷,越不能停!”秦老人说:“像这种大冷天,牲口半路上是不能停的,停下来就得‘上料’(注:即‘吃食’之意),料上足了,它可就走不动了……要是冻了蹄子,便只有死路一条!”
  说完这些话,秦老人才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接着便闭目不言。
  他病势极重,由于连施禁功“鱼游清波”,不慎受了内伤,若非借助那只千年野参,为他提住元气真力,只怕早已不起。
  话虽如此,设非他本人有极精湛的内功充斥丹田,为之导引,只凭参力,也是万难为功。秦老人当然有自知之明,所以绝不浪费任何精力。以他当今造诣,无论行立坐卧,皆无碍他的功力运行,闭目不言的时候,一口真力自丹田时而上下,保持着主脉的畅通。
  孟天笛年少技高,向来自视极高,除了已故世的父亲之外,生平绝少服人,却是对眼前这个生病的老人,有着不可抗拒的奇妙感染,因此竟似“息息相关”,深深地服了他。
  以秦老人眼前伤势来说,绝对是不利行动的,更何况如此恶劣的气候,对他病情势将构成危险,然而他却听从了孟天笛的劝告,甘冒风雪以行,目的在于躲避紧迫而来的两个敌人。
  那两个来自“星宿海”的孪生兄弟,是如何可怕的角色,便可想而知了。
  打量着前道盘旋的一天鸦群,秦老人忽地勒住了马。
  孟天笛赶上一步,与他并骑而立。
  “怎么……”
  说时,似已发觉到老人的神色有异。
  秦老人一双细长的眼睛,只是在附近雪地里打转,瘦削的脸上,微微带着一丝冷笑。
  “你可注意到了?”
  眼角转处,总不离方圆寻丈。
  雪地里似乎有浅浅的一行足迹,如不留意观察,绝对难以看出。
  像是马的蹄迹,也说不定是其他兽类,总之,由于蹄迹早已为落雪所覆盖,只是浅浅的一层。但落在了饱经历炼的秦老人眼里,却似颇有所悟。
  秦老人即使低头向地上观察,却也总不忘抬头向着前道当空鼓噪的鸦群瞧上一眼,表情越见阴沉。
  “有什么不对么?”孟天笛忍不住问了一声。
  “前面藏着人!”
  秦老人伸手向乌鸦盘飞处指了一下。
  孟天笛愣了一下,顺着他手指处前望过去,发觉到一丛松木树林,稀稀落落点缀雪原,约莫有亩许方圆,由于树上沾满了雪,已与地面混为一色,猛一看,倒也不易辨认。
  这般刺骨寒天,什么人躲在树林里?
  秦老人继续策马,走走停停,一路向地面观察不已,似乎已有所掌握。
  再一次勒住了马,却向孟天笛微微冷笑道:“昨天夜里,为你所伤的那个人,八成还没有离开!”
  孟天笛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他的马受伤了!”
  “你……”
  “很简单,”秦老人眼睛向地面注视着:“从雪地里的蹄痕就可以看出来。”
  他伸手指道:“这只马虽有四只蹄子,但是其中之一却受伤了,是一匹跛脚马。”
  孟天笛依言观察,除了依稀可以看出一些深浅不一的蹄痕之外,实在难以因此加以组合而推出结论,不禁将信又疑。
  “等一会你就知道我所判断的没有错了。”秦老人说:“刚才我们不是说到‘冻蹄’吗,照我看这匹马便是这样,如此一来,骑马的人也就走不动了!”
  这推想甚合情理,只是却难以断言,骑马的这个人就是昨夜下书之人。
  “你心里奇怪么?”
  秦老人似乎窥出了他的疑虑,接下去说道:“这附近甚少人家,这种天气,难以想像有人会露雪而居,再说这里距离‘金沙客栈’不远,没有理由不住在那里,而且从蹄痕上判断,时间不会很久,最多不超过昨夜……从这几个方面联起来一想,便会得出一个结论!也就明白了。”
  孟天笛点点头道:“这意思便是,这个人因为有所顾虑才不敢住在‘金沙客栈’!”
  秦老人微微点了一下头:“那是因为有我,还有你,只是却没有想到,他的马偏偏不争气,却在这个时候冻了蹄子,所以才被困在了半路……”
  “这么说,他……”
  孟天笛不禁神情一振,举目看向前面丛林。
  秦老人冷冷一笑道:“小伙子,咱们抓兔子去吧,要抓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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