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毒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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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毒梅香-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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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冲锋陷阵为国捐躯,就是被奸臣横加迫害,原来颇有中兴的局面,到头来烟消云散,不由
万念俱灰,只身返乡,娶了一房媳妇,种田度日。
  高云妻郑氏,是温柔腼腆的一个美人儿,体态甚是薄弱,可是才名甚著,诗、辞、歌、
赋、棋、琴、书、画样样都很精通,高云中年而娶,娶得如此一个才女,自是百依百顺,郑
氏也很崇拜夫君,夫妻间相敬如宾,伉丽情深。不料就在高战五岁时,天妒红颜,郑氏撤手
离开她亲爱的夫婿稚子,高云经此打击,心如死灰,把妻子葬了,为免触景伤情,便携带着
高战,出关开垦,他知关外兵荒马,就在山海关附近买了一块田,种下高粱大豆,可是他天
性豪侠仗仪,有一次失手打死一个欺压良民的官军,自知关内关外不能立足,这便带着高
战,远走长白山下。
  高战写完文章,摸着床头的钱袋,摸了半天,摸出一小块碎银,吩咐“老黄”不要走
远,那头老牛对他非常依恋,口中连叫,似乎要跟着他去。
  高战连连摇手,那老牛性己通灵,突然伏下身来,口中咬着高战的衣服,示意骑上,高
战无奈叫道:“我要赶紧跑到镇上去抓药,你走得那么慢怎么行,等会到镇上,人家都收市
了。”
  那老牛吼叫两声,好像甚不服气,高战只得骑上,“老黄”四脚一立,如飞跑去。
  高战心中大感惊奇,因为平日“老黄”性子温良,拖车犁田都是慢吞吞,可是它气力很
长,所以一天工作下来,比别家的牛并不逊色,想不到“老黄”还有这好脚力。
  “老黄”跑得虽快,可是高战坐在背上,平稳已极,心中对这老友,又伶又爱,双手抓
着它的角叫道:“‘老黄’你慢些跑,不然,会太累了,便不能跑回。”
  “老黄”低叱几声,算是回答他的好意,脚下却丝毫不停,不一会,便跑进市镇,这才
放慢脚步。
  镇中人远远见一人一牛如飞跑来,都惊呆了,大家都从来没有看到这么善跑的牛,等到
走近,老黄放慢,这才看清楚,原来牛背上骑着一个笑容可掬的俊童,那牛体形特大,孩子
坐在它背上,显得大小不相称,甚是好笑。
  高战觉得大家都在注视他,很不好意思翻身下牛,他怕镇人逗惹“老黄”,引起它牛脾
气吓人,便把它拴在路旁树上,老黄对它小主人这种不信任的态度,很感不满,抬起大头,
怒目向四周看了一眼。
  高战买了一包草药,用掉最后一块碎银,心中感到很是凄惨,想到爹的病,以及爹那种
绝望的眼光,高战虽然不知他心中想些什么,可是那种阴暗,漠然的眼神,似乎有一种直觉
告诉他,爹的病是不会好的了,更大的不幸正慢慢的降临。他从小就在艰苦中奋斗,对于作
活,可真是一把好手,对外对内也能井井有条,可是倒底年龄太幼,不时还会表露出一种可
贵的童心,可爱又可笑的孩子气,他爹的正直慷慨,他妈的慈柔可亲的性格,都一股脑儿到
他身上,是以他见别人富有也不感羡慕,对于自己的穷苦并不觉得可耻,村中最有钱的林家
二位小女孩,都和他玩得很融洽,他并未感到丝毫自卑的心理,在他小小心灵中,觉得为父
亲牺牲一切都是应该的,在他小小心灵中,包容着像海一般的爱,将来有一天,他会以爱来
对待每一个人。
  他熬好了药,林姑娘跑来取那篇文章,高战道:“请你告诉老师,我最近不能去上学
堂。”
  林姑娘笑道:“好,老师天天夸你,要我们大伙儿都跟你学哩!”
  高战红着脸道:“你别捧我,你下次要作什么,我一定早早做好。”
  林姑娘听他柔声说话,想到自己早上对他无礼,很感惭愧,便拉开话题问道:“高伯伯
病怎样了?”
  高战黯然,低声道:“爹的病还是那个老样子,不知哪天才会好。”
  林姑娘柔声安慰道:“你别急,总有一天会好的。”
  接着又道:“喂,我走啦,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否则被老师知道要挨手心的。”
  高战见她脸上神情轻松活泼,不由也被她感染,心中快活了一些,笑道:“你挨过老师
的板子?”
  林姑娘点头正色道:“上次我背书背不上,哼,这件事你明明知道,还要装傻,喂,你
连我姐姐都不要讲,知道吗?”
  高战听她以大人口吻吩咐,很感到好笑,故意道:“假如告诉你姐姐了呢?”
  林姑娘正想离去,闻言嗔道:“高战,你敢么?”
  高战耸耸肩,不再言语,内心却想到:“我为什么不敢?”
  冬阳斜斜地晒着大地,一只老母鸡带着一群嫩毛小鸡,懒洋洋的走来走去,不时用爪刨
土,寻些虫豕蚂蚁,喂给小鸡吃。
  高战心中非常空虚,看了一会,自觉无趣,便回到屋中,取了书本,坐在人榆树下,朗
朗的读了起来。
  整个冬天,就这样沉沉闷闷过去,下雪后孩子们的雪战,雪后的围猎,高战都没有参
加。父亲的病一天重似一天,眼看奄奄一息,高战每天拼命去我些零工作,赚钱来替他父亲
医病,人家见他年幼,部准备纷纷解囊,送他一些银子,可是他一想到爹爹正直刚正的性
格,谆谆的教训,便不敢接受,仗着力大身轻,什么粗活他也去干。
  苦难的日子终于来临了,一天傍晚,天上彤云满布,正要下大雪的征象,高战骑着“老
黄”回来,发觉父亲已经昏迷过去,他大急之下,不知如何是好,只抱着父亲的头痛哭。
  他哭了一阵,高云神智渐清,自知不久人世,很吃力道:“战儿,别……哭……哭了,
爹……真怕……真怕支持……不住,在你……回来……回来前就……就……要去了,现
在……现在总……算好,咱爷儿俩……还可以……见一面。”
  高战哭道:“爹,你不会死,您不会……不会死的。”
  高云喘息一阵,强忍着腰间的剧痛,惨然道:“爹也知你年纪太小,可是爹实在不能支
持下去了,战儿,爹今后不能再照顾你啦,战儿,听话,千万别再哭了,爹还有话给你
说。”
  他一口气说完这段话,感到精神突然振奋起来,高战见父亲脸上红暴时露,喜道:
“爹,你好些了,你息息吧!我去找医生去。”
  高云知是回光近照,便正色道:“战儿,你才八岁,今后一个人浪迹天涯,一定要时时
刻刻记住爹的话,我们高家世世代代忠义传家,你必须要做一个轰轰烈烈的人。你年纪小,
有时难免善恶不分,但只要记得爹一句话:待人厚,刻己薄,心存忠厚,为善最乐。战儿,
你懂爹的意思吗?”
  战几天性淳厚,心中虽然不甚了解,但不忍令父亲失望,点头道:“爹,你放心,战儿
全懂了。”
  高云柔声道:“爹传你的高家七七四十九路无敌戟法,你再演一遍,战儿,使去把长戟
拿来。”
  高战虽不愿片刻离开父亲,可是又不敢违背,只得快步去取,只见他一只手拿着前半段
戟身,另一手拿着戟斡,双手一合,卡察一声,便合在一起。
  原来这长俄制作甚是精巧,平日可以折为二节,以便携带,而且前半段可当刀斧使,在
短兵相接时,最是适用,如果遇到冲锋陷阵,只消一按机簧,便成长兵,成为马上利器,那
戟锋从南宋已来,不知饮了多少人血,是以淡淡发出一层血光。
  高战强忍心中哀痛,站在门口一招一式舞了起来,高云撑起身来,凝神注目,待到高战
使完四十九招,他再也支持不住,双手一松,又倒在床上。
  高战急急走到床边,把长戟向床头一放,正待发话,他父亲喘息道:“战儿,你天资很
好,学起武来成就不定比爹高得多,在……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学武……
学武……比……比学文要好,我……死……死了后……你……你把……一切……一切都卖
了,回……回到老家……老家……去,如果,能……能再碰到……再碰到那传你内功的奇
人,就……跟他……跟他去学功夫,将来……好为国家做一番……大……事。”
  高战眼看父亲愈来愈不成了,心内不知所措,只有强忍眼泪点头答允。隔了一会高云又
道:“战儿,你……走近些,让……让爹再瞧瞧。”
  高战再也控制不住,泪如雨下,他父亲伸出两只无力的手,捧着高战的头,目光中流露
着千般慈爱,喃喃道:“战儿,爹要……爹要去了,你好小,好小啊!”
  高战感到父亲双手渐渐松开了,口唇颤动,像是要说什么,高战哭道:“爹,你要说什
么?”
  “国破……家……家亡……忠……孝……忠孝……圣贤……之……家法。”
  高云用尽力气,从喉咙中吐出这句话,眼睛一闭,撤手而逝。
  好长一段寂静,高战呆呆望着过去了的父亲,他不相信那是真的——然而那毕竟是真的
死。这是千万年来,从无人超越的大限,多少盖世来杰到头来总免不了屈服在这无法过过的
关口。
  他感觉自己眼前是一片黑暗,他感觉自己正向无底的深渊中坠落,亲爱的人儿,一个个
忍心的离开他,而且,走得远远的,使他永远无法再追得上。
  他年纪虽幼,可是情感极是丰富,母亲死时,他还不值得悲哀,以为母亲是睡着了,可
是,如今他心底敬爱的爹又搬手而去,这种悲痛沉重的打击,直使他不知所为,连哭都忘记
了。
  他仿佛听到了九天之上有阵阵哀乐传下来,是那么悠扬,那么遥远,刹时间,从他心底
的深处也讯起了低沉哀痛的旋律。
  一切都是真的,他用力揪了一下大腿,证实了那不是梦境,父亲苍白被病折磨而枯瘦的
脸上,虽然两目闭得紧紧的,可是还流露出一种正直不屈和大无畏的神色,他飞快的瞥了一
眼,原来就深刻在脑海中的印象,又像再重新刻画一遍,更清晰,更深刻了,十年,廿年,
在他有生之年,父亲的音容那将不再会被时光之流冲淡,光阴,只能加深它的。
  蓦的,背后一只手轻拍着他的双肩,一个温和的声音道:“高贤侄,死者已去,你这样
哀痛最是伤身,你爹在地下也会感到痛心的。”
  原来林家二姊妹本想这高战去捉蟋蟀,她俩站在门口试了两声,高战有如未闻,姊妹两
心中大奇,伸头广看,只见高战坐在床边,目光痴呆,良久也不见他眨一下,不禁大惧,匆
匆忙忙去告诉爹爹,林老爷一听,心内了然,他感到很是凄惨,高战在这“榆庄”,没有一
个人不喜欢他,林老爷更是爱他得紧,是以急忙赶来劝慰。
  高战转过头一看,三双温柔怜悯的目光注视着他,心内突感温暖,像是即将溺死伪人,
突然攀附到任何可借力的东西,抱着林老爷,再也按捺不住,哀哀痛哭起来。
  林老爷看着怀中俊秀的孩子。两跟红肿,脸上涕泗泅横校,心内又怜又爱,他知道这一
哭对高战有益无害,可以把那郁积在胸中哀伤全都发泄,所以只是任他哭去。
  那林氏姊妹,平日虽然胆大心粗,此时见高战哭得哀哀欲绝,也不觉流下同情之泪。
  良久,高战觉得胸中比较松畅,便收泪道:“林伯伯,爹叫我在他死后,回到老家山西
去,小侄有个计较,想将爹爹尸骨运回家乡,与娘合葬在一起。”
  林之爷道:“山西离此,千山万水,你年纪这么小,还要护送高老弟的灵棺,真是谈何
容易。”
  高战凄然追:“先父也料到此,他吩咐我将他遗骨火化,用坛子装了,这样带到山
西。”
  林老爷道:“入关的路最近可不大宁静,盗贼散兵遍地如毛,你一个人孤身步行至万里
外,只怕很是艰难,依我看使不如把你父亲葬了,就住在我家,等长大些,再回故乡不
迟。”
  林氏姊妹中大姊林汶道:“高大可,你留下和我们一块儿读书玩耍不好么?”
  小妹妹林玉也劝他留下。
  高战毅然道:“多谢林伯伯及二位姑娘的好意,先父曾经吩咐我要出外磨练,访师学
武,所以小侄不敢。”
  林伯伯赞道:“好孩子,有志气。”
  林玉瞪他一眼,似乎怪他不识好歹,林汶瞟了他一眼,露出黯然的神色。
  他心一软,但又想起父亲临终的嘱咐,心内暗自发誓道:“高战啊,就是千山万水,千
刀万箭在前,你也要把爹的骨灰运到家乡去。”
  林老爷见他忽露凛然之色,知他意已决,便不再言语,带着姊妹二人离去。
  高故心中盘打,父亲的话又飘到耳边:“把一切东西都卖了……”
  他的思想突然变得很散乱,家中除了三间破茅屋,几百斤高粱外真是一无所有了,唯一
值钱的是什么?他努力去避免想这个问题,所以思想突然变得很觉漫散,然而最后思想的焦
点又落在这个问题上。
  “只有‘老黄’,才值得些钱。”他最后喃喃自语道,“可是,‘老黄’跟着我们已经
四五年了,它辛辛苦苦工作,载重负荷,从来没有半点反抗,我……我怎么忍心呢?”
  他觉得心房像给针刺了一下,对于自己这种卑鄙的想法很是惭愧。
  “再怎样,也不能把‘老黄’卖了。”他下了决心。
  “老黄”正在茅屋四周走来走去,一颗巨大的牛头不时伸进窗口,注视着沉思的小主
人,显然的,对于老主人的死,以及小主人的悲哀,它心中都明白得很,只可惜不能说话安
慰,所以显得很急跺,最后忍不住了,低吼两声。
  高战闻声跑出,抚摸着“老黄”,心中真是怜爱万分,“老黄”伏下身,亲昵的舐着高
战的脚。
  火光熊熊,高战注视着父亲的遗体渐渐消失,感到此生再无所庇荫,前这茫茫,不由又
惊又痛。
  火光中,他至爱的人最后变成一堆灰,他看看四周村人都带着惋惜沉痛的跟光,不禁默
默祈祷道:“爹,你安心吧,好人总是不寂寞的。”
  人们渐渐离去,他站起身来,把骨灰放在坛子内,回头一看,“老黄”牛眼中也闪着晶
莹的泪光。
  高战把茅屋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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