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鸣风萧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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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鸣风萧萧-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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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相对的变得暗淡,反倒越形明显而尖锐,象是一块烙铁,姓寇的牢牢地烙在了她的心上。眼中泪,心中事,意中人……
  每一回思索起来,都令她不胜折磨,而变得益形脆弱,她就是这么开始憔悴下来的。
  犹记得第一次与他见面的时候,那是在凉州的小客栈里,双方由于马的问题,谈得很不投机,还几乎动武。
  第二次是在赛马会上。那一次这个人给她的印象不但讨厌,简直可恨,好好的赛马给他搅得一团糟。还记得那一顿皮鞭子,当时如果不是卓小太岁在一旁拉圆场,真不知后果如何。
  然而,那一天返回之后,忽然间她心里生出了一种不自在,他就是在那个时候打进她心坎里面去的。
  不过,也只是一种心里的歉疚。那个人——寇英杰给她的感觉,只是怪值得同情而已。
  往后,他就象阴魂不散,一路跟随着自己。想着这些无边的往事,郭彩绫禁不住喟叹了一声,脑子里思索再转,忆及到兰州大悲寺的那一夜。
  那一夜,双方初步交谈之下,虽只是寥寥数语,他却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接下去,在晴天的一声霹雳之下,演变出父亲的死亡,这才知道寇英杰原来是护送父亲灵柩来的。他千里迢迢,不辞宰劳,倍受折磨,对于她来说,内心的感受,又岂止是感激而已。
  那个时候起,她才真正地爱上了他。但是事情的演变,竟是大大的出人意料。
  事情发展的结果,竟然会落到这步田地,直到今天为止,她想起来,还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糊里糊涂跟着两个师兄,就把寇英杰给得罪了。
  想着,想着,眼泪可就在她眸子里打起转来。手里紧紧的捏着那个小小的晶瓶,情不自禁地就联想起爹爹当年所说的话了。从爹爹的话又联想到了寇英杰的留书退婚出走,她的心碎了。
  想到这里,两眶眼泪再也忍不住,只觉得眼皮一阵发酸,晶莹的泪水簌簌落下。
  寇英杰当时的心情,她自是不难体会,一想到他留瓶出走时的感触,她的心更似着了一层冰。“我一定要找着他。”彩绫心里喃喃地说着:“哪怕是天涯海角,十年、一百年,我也要找着他!我要毫无保留的向他道歉,求他原谅我……不管他骂我,打我,我都心甘情愿……”心里呐喊,手里那条银色的链子不住地颤抖着,摇曳的银光,反映着她内心的破碎与沉痛。自从悟事以来,她就从来不曾这么作践过自己。生来又是要强性子,天不怕,地不怕,除了爹爹以外,她又何曾怕过谁?又将就过谁?
  昨天伤心了一夜,今天兀自觉得头昏昏,把那条配有晶瓶的链子重新贴着肉戴好,她伸着懒腰站起来,说不出的那种懒散与不开朗,只是感觉到自己是生病了。
  窗外雪花片片,几株寒梅迎着瑞雪,绽开着蓓蕾。一只方生头角的小小花鹿,正在树下引颈顾盼着。这红水晶客栈,真有王侯大户深宫禁院那般的排场,然而她却是一百个不开朗。“我是真的病了……”心里想着病,病可是真的就来了,一阵子头昏目眩,只觉得腿上一阵发软,差一点站立不住。方自倒在了床上,可就听见了房外有人敲门。
  “大小姐,大小姐。”一听声就知道是刘二拐子来了。
  “大小姐,给您请的大夫来了。”
  郭彩绫欠身坐起来,强自把持着,道:“进来。”
  房门推开,刘二拐子领着一个身着青袍大褂的白胡子老头,那老头儿胳膊下面夹着一个棉布包儿,见了彩绫深深的打了一躬。
  刘二拐子笑道:“这就是本地最有名的金针大夫费神针。”
  费老头哈下腰道:“大小姐的侠名,小老儿是久仰了!”
  郭彩绫道:“不用客气,你坐下。”
  费老头又应了两声,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房子里,两扇窗户都敞开着,冷风飓飓的灌进来,真够冷的!
  刘二拐子惊讶地道:“咦,大小姐您房里还没有火盆?我这就叫人拿去。”
  郭彩绫道:“用不着,我喜欢冷,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刘二拐子答应着,随即退下。
  费老头关好了门,嘻嘻笑道:“大小姐与老王爷的大名,小老儿是早就听说了,小老儿早就……”
  郭彩绫岔口道:“我是要你来给我看病的,不是来听你说闲话的。”
  费老头怔了一下,碰了一鼻子灰,才知道敢情这个姑娘大大的不好说话,嘴里连连称是,遂走到床边,含笑道:“姑娘请伸手让老儿给你把脉!”
  彩绫缓缓地探出一只手,费老头把着脉,神色略变。
  彩绫道:“怎么?”
  费老头道:“姑娘请出另一只手。”
  彩绩就伸出了另一只手,费神针把了一回,收回手来,彩绫注意的看着他。
  费老头又看了一下她的舌头,这才点头道:“是了,是了,姑娘发病有几天了?”
  彩绫道:“总有二十天了。”
  “早医就好了。”费老头说:“姑娘你是底子好,要是换在另外一个人,只怕早就起不来了!”
  彩绫微微一愕道:“真有这么严重?”
  费老头皱了一下眉道:“请恕小老儿有话直说,我看姑娘你这个病是打心里起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乃成斯疾。应以清心理气为主,始可得望能有转机!”
  彩绫脸上一红,呐呐道:“是这样么?”
  费老头道:“不会错的,小老儿几十年看的病人多了,象姑娘这种病的,以前并非是没有,姑娘你却要将心里的实话告诉我才好下手医治。”
  彩绫轻叹一声,过了一会儿才道:“就算你说的不错,你看这个病要……紧么?”
  费老头道:“这可全在姑娘你了。姑娘你是明白人,常言说得好,‘心病须要心药治’,姑娘你须先要说出你心里病的症结,才能对症下药!”
  郭彩绫微微点了一下头,苦笑道:“这个我知道……大夫,你带针来了么?”
  费老头说:“带来了。”说着把随身带来的那个针包打开来,里面是长短不一的二十四根银针。
  费老头净手之后,取针在手,道:“姑娘请平仰在床。”
  郭彩绩注视向他,道:“大夫你叫什么名字?”
  费老头谦虚的道:“小老儿姓费名谦,不劳姑娘动问。”
  彩绫冷冷地道:“你下针要特别小心,要是有一点不对,可怪不得我手下无情,你给我扎吧!”说罢,遂把身子躺下来。
  费谦怔了一下,遂即笑脸称是。对方是个坤客,他不便要求解衣,好在他针术高明,隔衣认穴,百无一失。只是彩绫深精穴理,他每下一穴之前,都须要有明确解说,才可下针,如此十数针后,已紧张得冷汗淋漓。
  郭彩绫显得异常疲惫,费老头收针而起,言明须三天连续下针之后,才可见功,随即告辞退出。
  在走廓的另一端,刘二拐子在等着他。乍见之下,刘二拐子紧张复兴奋的走过来,道:
  “怎么样?成了没有?”
  费谦回头看了一眼,拐向墙角,刘二拐子跟过来。费老头摇摇头道:“实在没办法下手!”
  刘二拐子顿时一怔,道:“怎么会?难道她没叫你扎针?”
  费谦道:“扎是扎了,但是这个姑娘却是聪明得很,实在是没办法!一个弄不好,只怕我这条命就保不住了,刘爷请转告大当家的,就说这个钱我实在没办法赚,我也不敢赚。”
  言罢,抱拳作了个揖就要告退。
  刘二拐子一把抓住他道:“站住。”
  费老头脸色发白地道:“刘爷……这……你不能强人所难呀!”
  刘二拐子冷笑道:“姓费的,你给我听着,大当家的交待的事情,你非办不可,要是你敢不遵命行事,我看,你是不想在这个地方混了!”
  费老头发呆地道:“这……我不是不听,实在是没有机会,这个姑娘可不是好惹的呀!”
  “当然不是好惹的,”刘二拐子道:“给你三天的时间,用针也好,用药也好,反正把她给摆平就没你的事了。你还有机会,先回去吧!”
  费谦还要分说,刘二拐子已掉身而去。剩下发呆的费谦,他似乎也只有翻眼的分儿。
  夜,雨声淅淅。
  郭彩绫在床上反复辗转着,只觉得遍体发热,百骸尽酸,她从来不曾这么难受过,敢情是病势大发了。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觉得口渴难耐,挣扎着方欲坐起,忽然她接触到了一个人的背影,那个人端正的坐在书案前,正自书写着什么。豆大的一点灯光,衬映着这个人魁梧的背部轮廓,他穿着一袭紫色长衣,脑后的两条风翎缎带,勾画出对方的翩翩风度。
  郭彩绫猝然一惊,眸子里迸现出寇英杰昔日的风采,记得马场初见时,对方正是这等装束。这时所见的背影,更是一般无二。一时间,她惊喜复惶恐,紧张的出了一身虚汗,仿佛精神大振。
  “英杰,是你……么?”这几个字一经出口,两汪情泪已禁不住夺眶而出。
  那个人先是一愕,放下笔,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叹息,却没有立刻回过身来。
  “英杰……你好狠的心……”彩绫落着泪:“我找……得你好苦……你……”
  那个人仍然没有回身,似乎又发出了声叹息。
  郭彩绩睁大了眸子,她想下床,只是遍体发软,哪里用得上力道。
  “寇师哥……”她喘息着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么?我对不起你……我错了……是我错了……”眼泪就象是断了线的珠串,点滴的洒落床旁。她哭得那么伤心,象是小女孩那般无依:“这一年半……我找得你好苦……英杰……你怎么不说话?你回过头来,我有……要紧的话要问你……我……”彩绫用力地撩开了身上的被子,作势想下床,却是力不从心地又躺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桌前的那个魁梧汉子,才缓缓地回过身来。
  是一张男人的俊脸,鼻直而挺,目俊而朗,但是,却不是寇英杰。
  他是卓小太岁,卓君明。
  黯淡的灯光下,两张脸都怔住了。
  对于双方来说,都大为尴尬,太窘了。尤其是郭彩绫,在一度惊恐张惶之后,简直难以自处。她想发作,只是发不起来,想走,走不动,失望、悲恸、羞涩……数不清的几百种因素,一下子忿集着她。忽然间,她觉得一阵头昏目眩:“是……你卓君……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全身瘫痪了下来。背过身子,把脸埋在胳臂里,一时只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忍不住悲恸地痛泣出声。
  桌前的卓小太岁,一年多不见,他的气质变得深沉多了。那双昔日散放着朗朗神采的眸子,却因过多的沉郁,显得更为深邃,丰润的双颊,也微微陷入,看上去消瘦,浸淫着苍劲风尘之色。他缓缓由位子上站起来,走过来。
  郭彩绫突然止住了伤心,用着那双含满了热泪的剪水瞳子逼视着他。
  卓君明后退了一步,在距离床前约五尺左右站住。
  “姑娘久违了!”他呐呐道:“听说姑娘玉体违和,特来探视,本想留书作别,却没有想到反而惊扰了姑娘,实在罪过!”
  郭彩绫含有责怪的目光,仍在逼视着他,深深谴责着他的孟浪,只是对方明显的一番好意,她也不能过于有悖人情,说他些什么。
  她认识他很久了,从第一次赛马大会上,就见过他。她知道他就是在盛京地面上极负盛名的卓小太岁,他拥有的那匹好马紫毛青,更有“八荒第一名驹”之称,脚程几乎比她的那匹火雷红更要快,只是他却有意无意的,在每一次的赛马大会上,总让她跑上个第一,他自己却居第二。就是这样,他才在她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并且也知道他武功极高,人也风流。就是因为他风流,她才不理他。还记得年前的那次赛马大会上,寇英杰误追误闯地跑了个第一,她盛怒下鞭挞寇英杰一场,若非是这个人的从旁劝阻,那一次真可能会把寇英杰打死。多少年来,这个卓君明,总像是阴魂不散,若即若离地跟随着她。
  比较起来,倒是这一年以来,寇英杰出现以后,他才失踪了。现在,他突然地再次出现,又表示什么?彩绫有些茫然了。
  然而,无论如何,这个人在她印象里,比起一般人来总要强多了。离乡背井的此刻,能够看见一个印象并不坏的故人,总是一件可喜的事情,虽然这份喜悦因为对寇英杰的过分渴望淡了,然而,对于他,总还能保持着一份起码的友谊!
  轻轻地抹了一下脸上的泪,她窘迫地苦笑了一下,道:“你是不该随便进我房子来的。”
  卓君明汗颜地道:“姑娘责的甚是。只是义行不顾细节,心里念着姑娘的病,也就不揣冒昧了,尚请姑娘海涵才是!”
  彩绫翻过眸子来,看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卓君明道:“在马厩里,我看见了那匹黑水仙宝马,只以为我那英杰兄弟到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是姑娘来了。”
  郭彩绫微微点头,道:“不错,是我骑了他的马,那你又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卓君明道:“是我在饭馆用饭时,听见很多人在谈论姑娘,才知道姑娘玉体欠适,听说姑娘还找了费神针扎针,只是看起来,好象并没有什么起色。”
  郭彩绫苦笑了一下,她欠身坐起来,用枕头垫在背后,轻声喘道:“卓兄请把灯拨亮了!”
  卓君明应了一声,把青纱罩灯拨亮了一些。这么一来,彼此更清楚地看见了对方。
  彩绫脸上带出了一片红晕,她手指了一下桌上的杯子,说道:“卓兄,请烦你给我倒一杯水……”
  卓君明立刻由瓷壶里倒了一杯水,摸起来也都冰凉了。
  卓君明道:“水冷了,我这就到大房去换一壶热的来。”
  郭彩绫摆手道:“算了,这些日子我早习惯喝冷水了。”
  卓君明轻叹一声道:“一年多未见姑娘,姑娘你瘦多了!”
  彩绫淡淡苦笑了一下:“哪能不瘦呢,先是我爹死了,后来又是仇人上门,家里生了许多事情……哪一件也都够我烦的。”说着,她微微低下头,露出粉酥的一截颈项,一种“美人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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