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鸣风萧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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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鸣风萧萧-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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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英杰发觉到他今日穿着的装束略有不同,上身加了一袭豹皮背心,下身破例的穿了一条长裤子,光赤的双脚上,也加了一双薄底的京靴。这双靴子质地华贵,靴面上刺绣着二龙夺珠的画面,显示出来自昔日的大内皇族!除此之外,他背后还多了一口剑。
  五个月以来,这口形式古雅的长剑,一直悬在他所居住处的石壁上,从不曾见他摘下来取用过,这时忽然摘下来佩戴背后,使得寇英杰大感惊异,然而他依然保持着缄默。
  他已把他的脾气性情摸得十分清楚,深深知道,设非是对方自愿出口,休想套问出他的片语只字。所以,寇英杰明见他疾装劲服,身佩兵刃,却不加追问,朱空翼也不自行道出。
  略微沉默了片刻,朱空翼才拿起一截树枝,在地上写下“我要出去一趟,三五天之内约可转回,特来向你道别!”
  寇英杰道:“去哪里?”
  朱空翼在地下写下“京城”二字。
  寇英杰原想问他原因,可是朱空翼似乎不想多说,他继续在地下写道:“这里即将落雪,天气很冷,你元罡初成,只怕还挺受不往,夜里入睡时切记不可受寒,我返回之后即可与你切磋剑法了。”
  寇英杰怔了一下道:“什么是元罡?”
  朱空翼写道:“也就是用以御体的元始罡气,这半年以来,你所培练的正是这种气机,你此刻尚体会不出这门功力的用途,但是不久之后,你却可感觉出它的妙用无穷,你的苦心绝不会白费的!”
  寇英杰深为感动道:“朱兄对我如此厚爱,真不知何以为报,他日如有用到小弟之处,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朱空翼脸上泛起了一片轻微笑容,未置可否。过了一会儿,他又用树枝在地上写道:
  “我从来也不曾问过你的家世,你可曾成过婚么?”
  寇英杰脸色微微一红,摇摇头道:“还不曾。”他想不到朱空翼竟然会有此一问,当下乘机反问道:“朱兄你呢?”
  朱空翼神色一凝,略为迟犹了一下,才点了一下头。
  寇英杰登时呆了一呆,他呐呐的道:“那么嫂夫人如今还健在么?”
  朱空翼眸子里立刻涌现出一片怒光,寇英杰心中一惊,半年以来,他还从来不曾见他发过怒,即使象眼前这般的表情,也是第一次见过,心里不禁深为后悔有此一问。
  却见朱空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又点了一下头。
  有了刚才的表情,寇英杰不便再往下问。
  朱空翼似乎很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他那双内蕴神光的眸子,在寇英杰脸上转着,微微颔首,随即在地上写道:“这么说,你目前尚是童身了?”
  寇英杰想不到他会有此一问,怪不好意思的点了一下头道:“正是。”
  朱空翼脸上闪过一片希罕的表情,写道:“怪不得你进展如此之速,你原有深厚的武功根基,经过这次强力筑基功夫之后,必然得获大成,未来进展不可限量,只是在未来百日之内,尚须谨慎,不使外魔分心才是上上之策!”书写至此,掷下手上树枝,站起来转身向外步出。
  寇英杰跟出来,月色之下,只见他步履轻巧的点踏着水面,已越过了眼前的这片河面,登上了彼岸高山,闪得几闪,随即无踪。
  在灯下,他缓缓的展开了那卷鱼龙百变图画,洞外寒风异常凛烈,真有飞沙走石之势。
  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盘膝跌坐在熊皮上,他的那双眸子不经意的又落在了面前图画上。已经有过十几次的经验,自从那一次画像欢腾之后,就再也没有丝毫异状,一百条鱼,仍然是一百条鱼,鱼是死的,水是凝的,其间的意义至为单纯。他几乎感觉到灰心了。
  这一次,他仍然未曾抱着多大的希望。
  然而情形却显然有异,当他目光方自向画上一落,即觉得目光已深深的被画上的百条鲤鱼所吸住,婆娑的灯光下,那画上的一百条金鲤,显然又变活了。
  寇英杰内心由不住一阵大喜。然而,有了前番两次的经验,他再也不敢掉以轻心,顿时双目下帘,轻轻闭上了眼睛,一时凝神运息,作了一番调息工作。
  约半盏茶后,他再睁开眸子,重新向着面前那张画上打量过去,这一次,似乎立刻收到了功效。在一片闪烁的水光鳞甲之间,那一百条戏波的金鲤果然复活了,由第一次开始,按着画上所显示的动作,一条条展示出来。
  寇英杰警惕着这番灵思来得不易,当下意不旁骛,只是把目光注定在第一条鱼身上。
  他身上重复象以往的那两次一样,开始起了震动,渐渐的,这种震动越来越剧烈,给他感觉,有如万马奔腾,山崩海啸那般的猛烈,耳鼓间的鸣叫声,随之亦起。
  然而,这一切却不似以往的那两次那般,给他无可忍耐的痛苦。
  他盘坐的身子,也不再随着内在的震动而动摇,意志亦能专注而不分散,渐渐的他体内的震动愈来愈猛,耳鼓间的鸣声亦愈来愈大。就在他开始感觉到难以挺受支持的一刻,忽然,他体会到由丹田内散布出一股奇热气机,这股热流,很快的在他全身四肢间扩散开来,顿时心凝智爽,痛楚大减。
  也就在这一刻,耳鼓间响起了一声雷鸣,全身亦随之大大的震动了一下。
  寇英杰未曾倒下去,他全身上下,早已为体内渗出的汗水弄得一片湿漉淋漓,但精神振奋,不曾感到有丝毫的怠倦,反之,注意力更为深入集中,在那声震耳欲聋的雷鸣之后,内在的情绪,竟然突地安静了下来。
  安静!无比的沉静!一切的声音,在极短的一刹那间,完全消逝无踪。
  他身上感觉到一阵异常的舒服,仿佛由奔腾骇浪的汪洋大海忽然来到了水波不兴的静湖里。耳朵里响起了一片水声,水声发自那卷金鲤跃波的图画,现在他才算真正领略到鱼跃情趣。
  耳朵再也没有干扰思维的任何噪音,欢腾活泼的鱼跃场面继续着,画面的幻化,较诸真实的景象有过之而无不及。
  蓦地,他面前的这张画,在他视觉里一下子变得大了许多。
  岂止大了许多,简直变成了另外一番景象。
  这张画已不再是一张“画”了。
  横摆在寇英杰面前的是一波浩荡金波的河水,那百条鲤鱼在红色的阳光烘衬之下,各尽泼刺腾跃的能事,一时间蔚为奇观。
  寇英杰内心之喜悦可想而知,他知道这种灵智的涌现,不会太长久的,如不能即时把握,只怕又要枉费许多时才得再次显现,是以,他意不旁属,全神贯注。
  这一阵金鲤翻跃的姿态实在是太微妙了,太复杂了,一百条金鲤各有姿态,各个生动,如果仅仅只是一条画像,看上去只不过是一百种姿态而已,然而此刻,这一百条金鲤,所幻化的体态可就远非一百种姿态所能限制得了的,所幻出的形象是一千种,一万种,不由得寇英杰眼花缭乱。
  如何能由这些缭乱的姿态里,作一番有条理有系统的归置与整理,选出适宜模仿的身法和招式来,那可是一门大学问了。寇英杰轻轻呼息着,这半年来他就培育元气,苦练阳罡方面来说,已收到了极大的进展效果,无异已是这一行当里的极流水平!
  冷静的头脑,敏锐的思虑,细审的目光,帮助他很快的在这些锦鳞互映之中,作重点的记忆与捕捉。
  倏地眼前一亮,一道银色的长线,在鱼波之中显现出来,这道银线象是一条细长的蛇,穿行于金波众鱼之间,线过之处,群鲤止波,顿为静止神态。
  一时,一百条金鲤,活生生的衬展出一百种奇异诡奇的姿态。
  寇英杰立刻就认定出这百式身法,正是适宜于人身模仿的最佳姿态。
  整个画面上,闪烁着一片红光,这种智光因灵性的突现,很可能在极短暂的一瞬即全消失,只看你的悟性到底如何,是否能悟出来。
  因为有了前次的经验,寇英杰认定这道银色的光线正是人智与灵性结合的指标,是以,在这条银色的光线方一出现之时,他就全神贯注。
  这道银色线条慢了下来。在他的注视之下,眼看着这道细长的银线,缓缓的游现于群鲤之间,其速度甚为缓慢。
  寇英杰注视着,见它起自第十三条鲤鱼,然后每隔一条作线的连串,待串到末尾时再回过头来由第一条开始。
  立刻,寇英杰体会出这是一种不平凡的显示,随着这条银色光线的指示,他默默的记下了银线所显示的前后秩序,这番工作,方自过目一度,那条银色的光线,随即消失于无形之间。
  寇英杰心中一怔,方待再次运神细看,眼前画面忽的一暗,红光猝失,寇英杰只觉得心头一震,一切智灵所显示的官觉,完全丧失。这时他耳中,才又听到外面的风声、飞沙声,还有淅沥不绝于耳的雨声。
  油脂灯闪闪欲熄,洞穴的光显得异常的昏暗。
  寇英杰再向画面注视时,才发现到那幅鱼龙百变的图画又恢复到了原有的形样,依然是那般固定的一百招姿态,只是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再陌生。
  寇英杰脑子里还记得,方才那道智灵幻化而成的银色指标所显示的顺序,他默默的记着先后的顺序,重新在图画上安排了一次,留下深刻的记忆。
  这番工作完成之后,他感觉到很累了。无异的,这是一种内在智力灵性的透支。内功、定力、智慧、灵性,四者缺一不可。他侥幸的是具有这种功力的境界,达成了他衷心所期盼的愿望,而不负恩师郭白云临死相托。
  今夜,他已不再有聪明的智慧,怀着一颗激动而兴奋的心,缓缓地收起了那卷鱼龙百变图。
  他内心真有说不出的愉快,日思夜想,魂牵梦系的杂题,一旦解开,这番喜悦之情,也只有他自己才能深深体会出来。
  洞穴外苦雨凄风,加深了夜的恐怖,澎湃的浪潮,紧紧叩着孤独者的心鼓。
  风声、雨声、浪花声,交织着一天的不宁静。有始以来,再也没有什么声音,能与这所谓的自然天籁抗衡,再也没有任何声音,能够奏出这般的节奏。
  在一度激动兴奋之后,寇英杰再次保持了冷静,又回到了眼前的现实。自从来到这里,半年以来,还不曾下过雨,这番骤雨来得好突然。寇英杰缓缓地绕出弯曲的穴径,来到了洞前,一件足以使他惊吓的事情发生了。
  他身子急速的向后退了一步,借着洞穴口的一方巨石影遮住了身子,然后才向外面打量着,他眼睛所看见的是一极不平凡的景象。骤雨中,有一艘官舟泊在岸边。风狂雨大,那艘官舟被吹得前颠后伏,两名力夫用手牵着绳索,把官舟系向一方凸起的礁石上。
  那是一艘十分讲究的官船,看起来船舱十分宽大,悬在船舱前的两列青纱罩的宫灯,想是由于风雨之故,早已熄灭,倒是挂在内舱的两盏竹丝罩气死风灯,依然照亮如故。这两盏气死风灯上,每只上面都有红漆写着一个“内”字。
  寇英杰立时内心一懔,据他知悉,这附近府县,绝无以内字冠名者,很可能舟中人物是来自当今大内皇族,如果自己猜测不错的话,那么此时此刻这些来自大内的舟中人物,他们的动机与意图可就值得警惕与怀疑了。
  寇英杰感觉到一阵心惊,打量着眼前那一片浩荡的河水,真不知道这艘官舟是怎么进来的。事实上这处水面,乃是黄河主道岔流分出来的一脉支流,由于分出来的岔流,所经之处,皆是急弯骇流,且曲折狭窄,又多礁石,简直是不能行舟,象眼前这等官舟,它是怎么进来的?
  然而这些都不是寇英杰所关心的,因为他看见舟内已有人向外步出。
  先是两名高撑着油伞的汉子左右站立在舱门两侧,随着舱帘揭处,由舱内步出了两名身着黄色缎质长衣的老者,二老者由年岁上看去,大约均在六旬上下,均是一样的高个头,白面皮。
  左面的一个生得长眉细目,鼻挺口方,颔下留着三绺羊须,右面的一个看上去却要奸滑得多,一对八字形的老鼠眉,三角眼,头上长发多已皤皤,却在前额上系扎着一条蓝色的缎带,缎带正中,配着一块闪烧着奇光异彩的宝石结子。
  两个人有一点共同的特点——瘦。
  夜雨凄灯之下,那两张白皙瘦削的脸,看上去确是够恐怖的。
  两个老者似乎都具有相当的身分,神采之间说不出的一股子傲慢劲儿。
  站在船头上,向着岸上打量着,二老低声的在说些什么,因为距离颇远,寇英杰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能够看见二人嘴里散出来的白气。
  这时,雨已经停了,但是风势很大,那艘官舟被浪头掀起来又落下去,颠颠撞撞极不安稳,只是船头上的两个老人,却并不慌乱,站立着身子,就象是打进地里的石桩一样稳固,倒是那两个一旁持伞的汉子,身子跌跌撞撞,现出东倒西歪的样子。
  这时即见由舱内步出一个蓝衣汉子,手上拿着两件油绸子雨披,羊须老者向他摆了一下手,说道:“用不着。”这三个字可能是顺风的关系,寇英杰听见了。遂见两个老人各自在整理着身上的衣服。
  那个鼠眉老者回头说了几句,即见他右手在长衣下摆上微微一抄,瘦长的身躯已经腾空而起,直向岸边上落去。紧接着那个羊须老人也自腾身掠起。
  官舟虽已泊岸,但是岸边与沙滩中间还间隔着许多凸礁,这些犬齿交错的岸礁,各具形象,散布开来足有七八丈的距离。
  然而这两个由官舟上腾起的汉子,却是由舟上直达沙岸,象是两道搭空而过的彩虹,随着一片衣袂荡起的风声,双双落在沙岸上。
  寇英杰只由二老上岸的身法看来,已知二人身上怀有罕世的武功。
  此刻由于双方距离不远,寇英杰非但可以清晰的看清了二老的面影,甚至于对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听得很清楚。
  只见那个鼠眉老者冷冷一笑道:“我不相信他会住在这个地方,这里简直无处容身!”
  羊须老者一双细长的眸子缓缓的在附近搜索着,聆听之下,冷冷的道:“这可不一定,宁王少年时就有很奇怪的出世念头,越是人间罕至之处,越是有可能容他藏身,你我既然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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