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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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魂引-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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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方才你对我说了几句话,此刻我也要对你说几句——”他亦自一清喉咙,朗声又道:
“第一,我虽不知道公孙前辈怎样受的伤——”吴布云冷“哼”一声,接口道:“公孙前辈
所受的伤便是因为他心痛手足之伤残,愤而和那魔头拼命,真气大大受损,风寒浸体,再加
上心情悲愤,因之内外交侵,倒在荒山之中,若不是碰巧遇着了我,只怕这位公道正直、磊
落侠心的前辈侠士,便也要死在你们的手下。”
  管宁狂笑一声,大声道:“死在我们的手下——嘿嘿,吴兄,你却是大大的错了,小弟
我——固然与此事毫无关系,便是我车中的那人,若要取公孙左足的性命,也早巳取了,哪
里还会等到现在“吴布云剑眉一轩,方待答话,管宁却又一挥手掌,极快地接着说道:“我
还可与吴兄击掌为誓,日后无论如何,我也得将此事的真相寻出,我车中的那位前辈,如真
与此事无关,那么——嘿嘿,我倒要看看哪位武林高人对此事如何交代。”
  吴布云冷喝道:“如果是他干的?”
  管宁右掌一握,重重一拳,打在自己的左掌上,朗声道:“他如真是此事的罪魁祸首,
那么在下便要将他杀死,为那些屈死的武林高人复仇!”
  吴布云冷笑一声道:“你要将他杀死,嘿嘿——嘿!”
  轻身定向马,扬鞭面去,再也不望管宁一眼,灰瞑阴暗的天空,果然下起雪来了。
 标题 
古龙《失魂引》
第七章 遍地奇人现
  管宁和吴布云两人都有了三份酒意,此刻扬鞭上道,车马驰行更急,管宁虽觉自己心中
有许多话对吴布云一谈,但车声磷磷震耳,他即使说了出来,人家也无法听到,便只得将这
些话闷在肚里,北方的冬天之夜,来得特别早,既而暮云四合,管宁抬首望处,前面暗影幢
幢中,似有灯火点点,他知道前面必然是个不小的市镇,只是他虽然世居京城,却不知道这
小小的市镇的地名是什么?
  更不知道此地距离自己的目的地还有多远,微一顾盼间,马车又驰出数丈,只听“呼”
地一声,突面扑来一片风雷,深沉的夜色中,突地冲出两匹健马。
  这两匹健马来势之急,当真是有如电光一闪,管宁一惊之下,只道又要蹈方才和这少年
吴布云撞车的覆辙,口中大喝一声,紧勒马绳,哪知眨眼之间,这两匹马却已擦身而过,
“得得”蹄声中,远远传来一阵笑骂之声。
  “怯小子,怕什么,爷们不会撞着你的。”
  声音高亢,一口陕西土音,显见得又是来自燕赵的武林豪强之管宁’微一定神,剑眉微
轩,侧首道:“吴兄,你可看清方才那两人长得是什么样子?”
  哪知目光动处,却见吴布云竞深垂着头,头上的毡帽边沿也拉得更下了,听到管宁的
话,头也不始,只在鼻孔里低低“哼”了一声,沉声道:“人家的事,不管为妙。”
  管宁不禁为之一楞,不知道这本来豪气如云的少年,此刻怎地变的如此忍气吞声,呆呆
地楞了半晌,车马又自缓缓前行。
  哪知——他们马车方自前行,夜色中竟又冲出两匹健马,这两匹马来势仿佛更急,管宁
一带马缰,这两匹马上的人,身手果然亦是矫健无伦,竟又从管宁车侧的路隙擦身而过,在
这刹那之阀,管宁凝目而望,只见这两匹马上的骑士,一身锦缎劲装,满脸虬髯,夜色中虽
然看不清面目神情,但却又足够看出他们的剽悍之色,人马远去,却又传来他们的怒喝声。
  “你们这是找死吗?两辆车并排走在道上,若不是……”
  风雪之声,虽然使得他们怒骂声渐渐沉没,但管宁却已不禁为之大怒,转过头去,方待
怒骂,哪知目光动处,却见吴布云的头竞仿佛垂得更低,一言不发地带起缰绳,越过管宁的
马车向前驶去,竟生像是遵命不敢并排而行。
  管宁心中既惊且怒,对这少年吴布云此刻的态度,大大不以为然。
  蓦地——一阵风雪吹过,前路竟又驰来两匹健马,这两匹马一左一右,自管宁车侧扬鞭
而过,夜色之中,只见马土的骑士,亦是一身华丽锦缎的劲装,亦是满脸虬髯,亦是神情剽
悍,身手矫健,竟和前行的两个骑士,像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似的。
  管宁虽有三分酒意,此刻神志亦不禁为之一清,扬起马鞭赶了上去,又走到吴布云车
旁,转过身去,沉声问道:“吴兄,你可看出这六匹马走得大有蹊跷,他们分明是一路面
来,却偏偏要分成三拨而行,而且马上人的装束样子,也都不像是个好人……”
  他滔滔而言,自觉自己的江湖历练,已是大非昔比,一眼之下,即能分辨出事情的蹊跷
来。
  哪知他语声未了,吴布云突又低低“哼”了一声,沉声说道:“别人的事,少管为妙,
阁下难道没有听见吗?”
  他仍然低压着毡帽,头也不抬,方才那六匹健马擦身而过,他竞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人
家的怒骂,他也像是根本没有听见。
  而此刻,他又对管宁说出这种话来,语气仿佛甚为焦躁不安,管宁听了,心中既是难
受,又是愤怒,呆呆地发了一会儿楞,却听吴布云似乎在自语着道:怎么只有六骑——还有
两人——唉踏雪声,车轮声,使得他的语气根本听得不甚清,然而他这种人,有异常态的神
情举止,却又使管宁大感惊奇,心中暗地寻思:
  “难道他知道方才这六骑的来历?难道他不愿见到他们?难道这六骑是他的仇家?可
是……可是他方才自语着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想来想去,也得不到解答,心中暗叹一声,又自暗忖道:“此人与我萍水相逢,我又
何苦如此费心猜测他的事?唉,我自己的事已经足够烦恼了,但是……此人的来历,倒确有
奇怪,我看他和我一样,心中也必定有着一些难以化解的心事。”
  思忖之间,他们两辆大车,都已踏上这小小的市镇间一条青石铺成的街道,此刻辰光虽
不甚晚,但这小镇早市已收,行人很少,道旁的店铺,都已收店,只有一间酒铺中,还不时
散发出酒香热气,相一阵阵的喧哗的笑语之声,为这已将躲于死寂的小镇,添了几分生气。
  两人心中各有心事,谁也没有说话,眼看已将走到街的尽头,吴布云突地转身道:“今
夜大概已赶不到妙峰山了,就算能够赶到他突然佼口不言,长叹一声,接道:“我们在这里
歇息一夜,好吗?”他此刻语气又变得极为平静,虽然对管宁已不再称呼“阁下”,“兄
台”,但却显得甚为亲近,管宁展颜一笑道:“悉听尊意。”
  却见吴布云倏地勒往缰绳,跃下了车,向路旁一个行人低声询问了几句,又自上车前
行,一面回头过来,朗声道:“这王平口镇上一共只有一间客栈,就在前面不远。”
  管宁“哦”了一声,心中方恍然知道这个小小的市镇便是王平口。
  “到了王平口,妙峰山就不会太远了。”他精神一振,抬目望去,前面转角处一道白粉
墙,墙上写的四个宇,果然就是“安平客栈”’客栈中自然还有灯光——但是大门却已关
了,这么早关门的客栈,管宁还是第一次见到,眉头微皱,跃下马车,转身说道:“我们敲
门。”
  吴布云又踌躇了半晌,但管宁此刻却已砰砰敲起门来,此次他重入江湖,心中早已决
定,自己若不将一些困扰都全部化解,自已便不再回家,因之他满心之中,俱是沸腾的热
血,飞扬的豪气,正准备用热血和豪气,在江湖中闯荡闯荡,做一番事业出来,这种心境和
他上次出来游历时的心情不大相同,因之他此刻的行事,便也和昔日迥然而异”他拍门的声
音很响,但客栈中却久久没有应声,他心中一动,暗道:“难道这客栈中也出了什么事不
成?”
  要知道他这些日子以来,所遇之事,件件惧是超于常规之外,是以他此刻对人对事的想
法,便也不依常规。
  哪知他方自动念之间,一个一面揉着眼睛的店小二,仿佛刚刚睡醒的样子,打开大门,
口中嘟嚷道:“客官,那么晚了,外面可冷冽!您快赶着车进来吧!”
  这睡眼惺松的店小二,这一成不变的老套话,将管宁心中一些不安的想法全都击破,他
不禁暗笑自己的大惊小怪,想赶着车进了门,客栈的大门永远是那么宽阔,他可以毫不费事
地将大车赶进去,转身一望,吴布云却仍站在门外,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等到吴布云缓缓将大车赶进去的时候,那店小二却似已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不住地催促
着道:“外面这么冷,两位车里要是有人,就请下车,要是有货,也请拿下来,这里的房子
保证宽敞,两位要是——”吴布云冷冷一哼,道:你先带我们看看房,车里面没有人也没有
货。”
  店小二长长“哦”了一声,管宁心中一动暗忖道:“还是他做事仔细。”
  跟着店小二三转两转,却见这家客栈每一个房间,都是门窗紧闭,全无灯光,不知是没
有人伎,抑或是里面的人都巳睡着了,只见吴布云满面提防之色,跟着他一直走到最后一间
跨院,管了暗中一笑,忖道:“原来此人遇事也和我一样,有些大惊小怪,想这小小的乡村
客栈中,又会有什么事使得他如此提防。”
  一脚跨进院子,这院于里的客房里面,灯光却竟是亮着的,映得这小小的院落一片昏
黄。
  走上台阶,他抖落满身的雪花,吴布云却已笔直地推门走了进去,管宁目光一转,却见
店小二满面的睡态,此刻竞已变成一脸诡笑地望着自己,管宁心头不禁为之一跳,只觉得那
店小二在身后一推自己的肩膀,冷冷喝道:朋友你也进去。”
  管宁一惊之下,已知道自己今日又遇着非常之事了,斜着身子冲进房间,只听得一个低
沉浑浊的声音冷冷道:“好得很,好得很,又来了两只肥羊。”
  管宁剑眉一轩,始目望去,房中迎面一张八仙桌上,并排放着三支蜡烛,桌上放着几柄
雪亮的刀剑,被烛光映得闪闪发光。
  桌旁有五个反穿皮衣的彪形大汉,这低沉浑浊的语声,就是从其中一面带刀疤,敞开皮
领的汉子口中说出的。
  这景象一人管宁之目,他陡然省悟:“这是打劫。”
  转目望去,只见吴布云竞仍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而房门两侧,也一边一个站
着两个手持利刃的汉子,目光既此地望着自己,转目上望,房中靠墙的椅子上,一排坐着三
个穿着皮衣的肥胖的面人,满面惊惧之色,身上也似在不住颤抖,抖得连他们身下坐着的椅
子都统统地动了起来。
  这三个不住颤抖着的肥胖商人旁边,是一个其瘦无比的瘦小汉子,站在这些肥胖的商人
旁边,两相对比,管宁只觉此人之瘦,实在瘦得生平未睹,再加上他穿着的一身黑缎衣衫,
一眼看去,更觉血人猥琐无比,他一动也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抬头谈淡地看管宁一眼,便又
垂下头去,就生像一只静待人家宰割的黑色羔羊。
  管宁目光从这瘦人身上移开,眼前却突然一亮,在这瘦子身侧的一只茶几另一边,竞坐
着一个满身罗衣的少妇,头上竟梳的是一丝不乱的“菩萨幔”,发分三叠,最下的一曼,像
一片蝉翼般,紧紧贴在她那莹白如玉的粉颈上,第二叠却在她身盾那一双明珠耳环梢高的地
方,左右分挺出两片圆而小巧的翼。
  第三叠自然是在第二叠的上面,亦作圆形,也是从左右两边斜展出去,若从身后望去,
便仿佛是一只四翅的蜻蜓,但管宁此刻站在她身前,却觉得有如仙子头上的云儿,加上她满
头的珠翠,青山般的黛眉,秋水般的明目,其美艳真是不可方物。
  管宁再也想不到此时此地会见着如此人物,目光呆呆地凝注半晌,这少妇秋波一转,轻
轻从管宁面上飘过,又自颦眉垂目,然而管宁却已心头一热,只觉这少妇目光之中,有一种
无法描叙的感觉,赶紧避开目光,连她身后的小鬟都不敢侧首再看一眼。
  对面的墙角,却坐着两个华服锦衣的老者,每一人手中拿着一杆烟管,烟管翠绿,竞似
是翠玉所制,这两个老人面无表情,动也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让人无法猜透他们的心意。
  老人身侧,却是一个游方和尚,穿着一袭破旧的灰布袈裟,双掌合十,垂首而坐,满屋
之中,只有这方外之人,似乎因为自己身无长物,不怕人家打劫。是以神色也最镇静。
  管宁目光在屋中一扫,虽然他目光移动得很慢,但也不过是刹那间事。
  先前发话的那彪形大汉,锐利的目光,冷冷在管宁身上转了两转,冷哼一声,道:“羊
虽是羊,可是不肥,倒害得爷们为你自耽误了些时间。”“砰”地一拍桌子,长身站了起
来。
  管宁虽早已觉得此人身材极为彪壮,他这一长身而起,却仍不禁为之暗吃一惊,此人身
材之高大,仍自吓人,管宁在朋友辈中,索有长人之誉,但与此人一比,却仍矮得太多,但
是此人打在桌上的这一掌,声音虽重,却不惊人,管宁目光微腕,偷偷又望了吴布云一眼,
却见他头竞越发垂得低了,一点也没有要反抗的样子,心中不禁大奇:“难道我们也要被这
班强盗欺侮一番不成?”
  要知道他此刻早己跃跃欲试,想凭着自己的身手,将这班强盗赶走,救一救房中这些束
手就缚,毫无反抗的“肥羊”。见了这满身罗衣、满头珠翠、楚楚动人的少妇,心中更是大
生豪气,纵然他武功不及这些强盗,也会拼上一拼。
  但是吴布云此刻的情态,却又使他大生惊疑之心,微一迟疑间,这彪形大汉又自厉声
道:兄弟深夜之中,把朋友们叫到这里来,为的是什么——嘿嘿,我想朋友也都是瞎子吃云
吞,肚子里早有数了。”
  他卖弄了这么一句自认为极为风趣的话,像是极为得意,浓眉一扬,仰天大笑几声,笑
声突地一顿,目光一转,坐在他身侧的两个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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