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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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魂引-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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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他暗中狂喜地呼喊一声,方待冲破腰畔那一点僵木处,哪知门外又复响起一阵脚步之
声,其中还夹杂着嘈乱的人声,可见这砍走过来的人数,还较刚才多,且也较方才快些。
  刹那之间门外已映入灯光,脚步声已到门口,管宁心头一紧,张目望去,只见三、两个
青衣丫环已拥着一个身着酱汉子走了进来。
  屋中的景象,在这些人的眼中确乎是值得诧异的,那中年汉子惊呼一声,适然止任脚
步,口中说道:公子,你在这里!”
  他再也想不到这位公子竟会在黑暗之中和一个府中的丫环坐在一处,那三个青衣丫环更
足惊得目定口呆,几乎将手中举着的烛台都惊得掉在地上。
  杜宇暗中娇嗔一声,赶紧闭起眼睛,她了解这些人心里所想的事,心中正是羞愧交集,
恨不得自己能立刻躲到一个新开的地缝中去,哪知身侧突地一动,管宁竟倏然站起身来。
  管宁被点的穴道若是没有自行解开,他此刻如不能站起来也还罢了,他这一站起来,不
但自己今后惹出无穷烦恼,使得杜宇也因之受累不浅,因为这么一来,人人都只道他是和杜
宇在此温存,还有谁会相信其中的真相呢。
  那中年汉子是这富豪之家的内宅管事,此刻只道自己暗中撞破了公子的好事,垂首连退
三步,心中暗道一声“倒霉。”口中却恭声道:“前厅有人来拜访公子,请问公子是见,还
是不见?”
  此人老于世故,脸上装作平静的样子,就像是方才的事他根本没有看见一样,管宁方才
一惊之下,真气猛然一冲,冲过了原本就点得不重的穴道,此刻呆呆地愕在那里,还在为自
己的成功而狂喜,直到那中中管家将这句话又重复一遍,他方自始起头来,茫然问道:“是
谁?”
  这中年管家见他这种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越发想到另一件事上去,暗中“嗤”然一
笑,口中方待答话,哪知——门外却突地响起一阵高亢洪亮的笑声,哈哈大笑道:“贫道们
不远千里而来,却想不到竟惊破了公子的温存好梦,真是罪过得很、罪过得很。”
  中年管家、青衣丫环、杜宇、管宁齐地一惊,转目望去,只见一个身躯高大、声如洪
钟、鹰鼻狮口、重眉虎目、身上穿着一袭杏黄道袍、头上戴着一顶尺高黄冠的长髯道人,大
步走了进来,双臂轻轻一分,中年管家、青衣丫环,都只觉一股大力涌来,蹬蹬,齐地往两
测冲出数步,灯火摇摇,骤然一暗,“当”地一声,一支烛台掉在地上,只剩下一支火光仍
在飘摇不佳的蜡烛,坚持着这间房间的光亮。
  中年管家虽然暗怒这道人的鲁莽,但见这等声威,口中哪里还敢说话,只见这黄冠道人
旁若无人地走到管宁身前,单掌斜立,打了个问讯,算是见了礼,一面又自大笑着道:“贫
道们在厅中久候公子不至,是以便冒昧随着员管家走丁进来,哈哈——贫道久居化外,野蛮
成性,想公子不会怪罪吧。”
  中年管家心中又自一惊:“怎地这道人一路跟在我身后,我却连一点影子都不知道。”
  却见管宁剑眉一轩,沉声道:“在下与道长素不相识,此来有何见教?”
  这黄冠长髯的道人笑声方住,此刻却又捋长髯狂笑起来,一面朗声道:“公子不认识贫
道,贫道却是认识公子的——”他话声一顿,目光突地闪电般在兀自不能动弹的杜宇身上一
扫,接着道:“公子在四明山中,语惊天下武林中的一等豪士,与‘黄山翠袖夫人’的高足
结伴北来,行踪所至,狐袭大马,挥手千金,哈哈——如花美眷,似锦年华,江湖中谁不知
道武林中多了一个武功员不甚高,但豪气却可凌云的管公子!”
  这黄冠道人边笑边说,说的全都是赞扬管宁的言语,但管宁听了,心中却不禁为之凛然
一惊,暗中忖道:“难道这数月以来,我已成了江湖中知名人物,可是,我并未做出什么足
以扬名之事呀!”
  他却不知道自己在四明山中所做所为,俱是和当今武林中的顶尖高手有关,和他结伴同
行的,又是名传天下的“黄山翠袖”门人,再加上他自己风流英俊,年少多金,本已是江湖
中众人触目的人物,等到他一路北宋,而“四明山庄”那一件震动天下武林的惨案亦自传
出,他自己便已成了江湖中许多人都乐于传诵的人物,只是他自己一点也不知道而已。
  本自难堪已极,僵坐在后面的杜宇听了,心中亦自一动:“原本他没有骗我,四明山
中,真的发生那么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怪事。”
  目光动处,只见管宁呆呆地望着这长髯道人,突地伸手一拍前额,像是恍然想起了什
么,脱口说道:“道长可就是名扬天下的‘昆仑黄冠’么?”
  这长霸道人哈哈一笑,她生于武林之家,又曾在江湖流浪,这名列宇内一流高手的“昆
仑黄冠”四字,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昆仑”派远在边防,“昆仑云龙十八式”的身法虽
然名传天下,但“昆仑”派中门人足迹,却极少来到中原,此刻他们突然现身北京,竟又来
寻访一向与武林中无关的管宁,这又是为什么?却令杜宇大惑不解了。
  却听这黄冠长髯道人声微顿,突地正色道:贫道笑天,此次随同掌门师兄一起来拜见公
子,确是有些话来请教——”目光四下一扫:“只是,此地似非谈话之处,不知可否请公子
移玉厅中,贫道的掌门师兄还在恭候大驾!”
  管宁心中暗叹一声,知道“昆仑黄冠”的门下此来,必定又是和四明山中所发生之事有
关,暗中一皱剑眉,那青衣丫环早巳拾起地上烛台,重新点燃,此刻便举着烛台走到门口,
中年管家虽然暗中奇怪公子怎会和这些不三不四的道人有关连,但面上仍是毕恭毕敬的样
子,引着他们走过长廊,转过曲径,衣过花园,来到大厅。
  管宁一面行走,一面却暗忖着道:“这昆仑黄冠此来若是又提起那‘如意青钱’,我又
该如何答话,我若对他们说了实话,只怕他们必定要动手来抢,那么一来,唉——只怕爹爹
也要被惊动,但是,我又怎能说谎的呢!”
  一个不愿说谎的人,便常常遇到别人眼中极为容易解决的难题,他一路反复思考,不知
不觉已走人大厅,目光四扫,只见两个道人,正襟危坐在厅中左侧的檀木椅上,亦是黄衫高
冠,但一个形容恼稿、瘦骨嶙峋、一个丰神冲夷、满面道气,和这长髯道人的精豪之态,俱
都大不相同,管宁心中一转,付道:“这丰神冲夷的道人,想必就是‘昆仑’门下的掌门弟
子了。”
  这两个黄冠道人见了管宁,一起长身而起,笑天道人大步向前,指着管宁笑道:“这位
就是管公子,哈哈——师兄,江湖传言,果然不差,管公子的确是个风流人物,师兄,你可
知道他在后院由——”管宁面颊一红,心中大为羞愤,暗骂道:“人道‘昆仑’乃足名门正
宗的武林宗派,这笑天道人说起话来,却怎的如此鲁莽无礼,难道所有武林中人,无论哪
个,都像强盗。”
  却见那形容枯槁的道人干咳一声,眼皮微抬,向笑天道人望了一眼,他目光到处,生像
是有着一种令人准以抗拒的神光,竟使得这飞扬跋扈的笑天道人,候然中止了自己的话,缓
缓垂下头,走到一边,管宁目光抬处正和枯槁道人的目光遇在一处,心中亦不禁为之一懔,
他一生之中,竞从未见过有一人目光如此锐利的,若非亲自所见,谁也不会相信这么一个枯
瘦矮小,貌不惊人的道人目光之中,会有这样令人慑服的神采。
  只见这枯瘦道人目光一扫,眼皮又得垂下,躬身打了个问讯,竞又坐在椅上,再也不望
管宁一眼,而那丰神冲夷的道人却已含笑说道:“贫道倚天,深夜来此打扰,实在无礼得
很,公子如还有事,贫道们就此告退;明日再来请教也是一样。”
  这三个道人一个鲁莽,一个倔傲,只有这倚天道人不但外貌丰神冲夷,说起话来亦是谦
和有礼,管宁不禁对此人大起好感,亦自长揖而札,微微含笑,朗声说道:“道长们远道而
来,管宁未曾迎接,已是不恭,道长再说这样的话,管宁心中就更加不安了。”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揖客让坐,此刻他见了这倚天道人的神采,心中己认定他是“昆
仑”一派的掌门弟子,是以便将他让到上座。
  哪知这倚天道人微微一笑,竟坐到枯瘦道人的下首,笑道:“贫道随同敝派掌门师兄前
来请教公子一事,但望公子惠于下告,则不但贫道们五内感铭,便是家师也必定感激的。”
  管宁目光向那枯瘦道人一扫,心中动念道:“原来他才是掌门弟子,”口中沉吟半晌答
道:“在下年轻识浅,孤陋寡闻,道长们如有下问,只怕必定会失望。”
  笑天道人长眉一轩,哈哈笑道:“贫道们不远千里而来请教公子,为的就是此事,普天
之下,只有公子一人知道,哈哈——贫道知道,公子是必定不会叫贫道失望的。”
  管宁心头一紧,强笑着道:“道长说笑了,在下知道什么?”
  转目望处,只见那枯瘦道人仍是垂目而坐,倚天道人仍自面含微笑,等到笑天道人狂笑
声住,方自缓缓说道:“敝师弟方才所说,确是句句实言,贫道们想请教公子的事,如今普
天之下的确只有公子一人知道!”
  管宁心中虽已志怎不已,但面上却只是一笑接道:既是如此,道长只管说出便是,只要
在下的确知道,万无不可奉告之理。”
  倚天道人笑道:“那么多谢公子了。”
  语声突地一顿,目光在管宁身上凝目半晌,方自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在四明山中和
公子同行的白衣人,公子想必知道他此刻在什么地方!”
  管宁一心以为他们问的必然是有关“如意青钱”之事,此刻不禁暗中透口长气,但心念
一转,不禁又一皱眉忖道:“他们奔波面来,问那白衣书生的下落,却是又为着什么呢?”
  俯首沉吟半晌方自答道:“道长们打听此人的下落,不知是为什么?如果……”
  笑天道人突又一声狂笑,大声道:“贫道们打听此人的下落,为的是要将他的人头割下
——”管宁心中又自一紧,脱口道:“难道此人与道人们有着什么仇恨不成……”
  倚天道人长叹一声,缓缓道:“四明山庄主夫妇,与敝兄弟俱属知交,敝兄弟此次远赴
中原,为的也就是要和他们叙阔,哪知一到四明山庄,——唉——”他长叹声,倏然住口,
那笑天道人却接口道:“贫道们到了四明山庄,只见里里外外竟连条人影都没有,直到后园
中,才看到武当山的四个道友,在后园中几堆新坟前面焚纸超渡,贫道们大惊之下,赶紧一
问,才知道四明山庄中竟发生了如此惨事,管公子——此事想必是极为清楚的了。”
  他此刻说起话来,不但不再狂笑,神色庄重已极,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管宁长叹一声,颔首道:此事在下的确清楚得很——”笑天道人袍袖一拂,倏然长身而
立,大步走到管宁身前,厉声又道:公子虽非武林中人,那四明山庄中惨死之人,亦和公子
无关,但侧隐之心,人皆有之,公子难道没有为他们难受吗?”
  管宁又自缓缓颔首,口中却说不出话来。
  笑天道人又道:那么公子便该将杀死这么多人的凶手的下落说出来,否则——”管宁剑
眉一轩沉声道:“否则又怎的?”
  笑天道人一捋长髯,冷笑一声,才待答话,那倚天道人却已缓缓走了过来,一把拉着他
的师弟,含笑向管宁说道:“贫道们知道公子和那白衣人本非知交,自然也不会知道那人的
可恨可恶之处“管宁接口道:“是了,在下和白衣人本无知交,又怎会知道他的下落,何况
——据在下所知,四明山庄中那件惨案,亦末见得是此人做出来的,比如那‘峨嵋豹囊’兄
弟两人,嫌疑就比他重大得多,道长如果想替死者复仇,何不往四川峨嵋去一趟,也许能够
发现真凶,亦末可知。”
  他生具至性,虽然和白衣书生并无知交,但却觉得此人既已伤重,自己便有保护此人的
责任。再者他们觉得此事之中,必定有许多蹊跷,想来想去,总觉这白衣书生绝非凶手,虽
然真的凶手是谁,他此刻也还不知道!
  哪知他的话声方了,那笑天道人却又仰首狂笑起来,突地伸手入怀,取出一物,在管宁
眼前一晃,厉声狂笑着道:“你看看这是什么?”手腕一反,将手中之物笔直地掷到管宁怀
中。管宁俯首望处,只见此物竟是一个豹皮革囊,囊中沉甸甸的,显然还放着暗器,囊上的
皮带,却已折断,到处参差不齐,仿佛是经人大力所断,翻过一看,囊角旁边,却整整齐齐
地用黑色丝线绣了个寸许大的“鹘”字。
  这种皮革囊乍看并不起眼,但仔细一看,不但皮上斑纹特别绚烂,而且囊口囊边,还密
密绣了一排不凝目便难发觉的“鹘”字,绣工之精细,固是无与伦比,鹘字所用黑色丝线,
用手一摸,触手冰凉,竟不知究竟是什么绣的?
 标题 
古龙《失魂引》
第六章 赌 约
  管宁目光望处,心头蓦地一跳,脱口道:“难道这就是‘峨嵋豹囊’么!”
  倚天道人微微一笑,道:“不错,就是四川唐鹘、磨鹌兄弟腰畔所佩的‘峨嵋豹囊’,
贫道们在那四明山庄后院之中的六角亭下,发现了这个豹囊,便知道这唐氏兄弟,也已遭了
毒手,公子若说这两人亦有嫌疑,未免是冤枉他们了。”
  管宁眼珠一转,“哦”了一声,方待说话,这倚天道人却又道:
  “囊在人在,囊去人亡,四川唐门下弟子,百数年来,从未有一人违背过这八个字的,
数十年前唐门中的第一高手笑面追魂唐大针,为了和当代第一神偷‘空空神手’的一句戏
言,激怒这位神偷妙手,偷去了他身畔的豹囊,这名重武林的暗器名家竟在羞愤之下,自刎
于黄鹤亭畔,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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