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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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语(中)-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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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扣门不应之事罪其家人,家人曰:“前未闻也。”
  庄次日赴馆,见灯盏在地,棋局尚存,恍然若梦。少顷,主人出曰:“昨夜先生去后,鬼声大作,甚至灭火,真怪事。”庄骇然,告以曾来教棋。东人曰:“吾弟兄并未见先生复至。”庄曰:“且有一证:我到尊府花园,见有临蓐夫人。”陈笑曰:“我家并无花园,何有此妇?”庄曰:“在轩后。”庄即拉陈同至轩后,有小土门,内仅菜园半亩,西角有一猪圈,育小猪六口,五生一毙,庄悚然大悟:盖过桥一跌,其魂已出;后一跌,则魂仍附体。倘不戒于淫,则堕入畜生道矣。
  褐道人
  国初,德侍郎某与褐道人善。道人精相术,言公某年升官,某年得红顶,某年当遭雷击,德公疑信参半。后升官一如其言,乃大惧,恳道人避雷击之法。道人故作难色。再四求之,始言:“只有一法。公于是日约朝中一二品官十余位,环坐前厅大炕上,公坐当中,过午时则免。”德公如其言。
  至是日,天气清朗,将午,起黑云,风雨毕至,雷声轰轰,欲下复止。忽家人飞报:“老太太被雷摄至院中。”德公大惊,与各官急趋往扶,则霹雳一声,将炕击碎。视其中,有一大蝎,长二尺许,太夫人故无恙也。寻褐道人,已不见矣。始知道人即蝎精也,以术愚人,实以自卫,智亦巧矣。非雷更巧,则德公竟不知为其所用也。
  佟角
  京师傅九者,出正阳门,过一巷,路狭人众,挨肩而行。一人劈面来,急走如飞,势甚猛。傅不及避,两胸相撞,竟与己身合而为一,顿觉身如水淋,寒噤不止,急投一缎店坐定。忽大言曰:“你拦我去路,可恶已极。”于是自批其颊,自捋其须。家人迎归,彻夜吵闹。或言:“有活无常佟犄角者能治之。”正将延请,而傅九已知之,骂曰:“我不怕铜犄角、铁犄角也。”
  未几佟至,目视曰:“汝何处鬼,来此害人?速供来。不实供,叉汝下油锅!”傅瞪目不言,但切齿咋咋有声。其时男女观者如堵。佟倾油一锅,烧柴煎之,手持一铜叉,向傅脸上旋绕作欲刺状。傅果战惧,自供:“我李四也,凤阳人。迫于饥寒,盗发人坟,被人捉着。一时仓猝,用铁锹拒捕,连伤二人。坐法当斩,今日绑赴菜市。我极力挣脱逃来,不料此人拦住,心实忿忿,故与较论。”佟曰:“然则速去勿迟。”乃倚叉而坐。傅大哭曰:“小人在狱中两脚冻烂,不能行走,求赐草鞋一双。且求秘密,不教官府知道,再来捉拿。”傅家人即烧草鞋与之。乃伏地叩头,伸脚作穿状。观者皆笑。佟问:“何往?”曰:“逃祸须远,将奔云南。”佟曰:“云南万里,岂旦夕可至?半路必为差役所拿。不如跟我服役,可得一吃饭处也。”傅叩头情愿。佟出囊中黄纸小符焚之,傅仆地不动,良久苏醒,问之茫然。是日刑部秋审,访之,果有发墓之犯,已枭示矣,盖恶鬼犹不自知其已死也。
  佟年五十馀,寡言爱睡,往往睡三四日不起。至其家者,重门以内,无寸芥纤埃。云其平日所服役者,皆鬼也。
  淘气
  永州守恩公之奴,年少狡黠,取名淘气。服事书房,见檐前流萤一点,光大如鸡卵,心异之。时天暑,赤卧床上,觉阴处蠕蠕有物动。摸视之,即萤火也。笑曰:“幺麽小虫,亦爱此物耶!”引被覆身而睡。夜半,有人伸手被中,扪其阴,且捋其棱角,按其马眼。其时身欲转折,竟不能动,似有人来交接者。良久,精遗矣。
  次日,身颇倦惫,然冥想其趣,欲其再至,不以告人。日暮浴身,裸以俟之。二更许,萤火先来,光愈大,照见一女甚美,冉冉而至。奴大喜,抱持之,遂与绸缪。叩其姓氏,曰:“妾姓姚,父某,为明季知府,曾居此衙。妾年十八,以所慕不遂,成瘵而死。生时酷爱梨花,断气时嘱老母即葬此园梨树下。爱卿年少,故来相就。”奴方知其为鬼,举枕投之,大呼而出,径叩宅门。宅中妇女疑为火起,争起开门,见其赤身,俱不敢前。主人自出,叱而问之,奴以实告,乃命服以朱砂,且为着裤。
  次日,掘梨树下,果得一朱棺,剖而视之,女色如生,乃焚而葬之。奴自此恂恂,不复狡黠。伙伴笑曰:“人不可不遇鬼,淘气遇鬼,不复淘气矣。”
  白莲教
  京山富人许翁,世居桑湖畔。娶新妇某,妆奁颇厚。有偷儿杨三者,羡之年余。闻翁送其子入京,新妇有孕,相伴惟二婢,乃夜入其室,伏暗处伺之。
  至三更后,灯光下见有一人,深目虬须,负黄布囊,爬窗而入。杨念:吾道中无此人。屏息窥之。其人袖出香一枝,烧之于灯,置二婢所,随向妇寝处喃喃诵咒。妇忽跃起,向其人赤身长跪。其人开囊,出一小刀,剖腹取胎,放小磁罐中,背负而出,妇尸仆于床下。杨大惊,出户尾之。至村口一旅店,抱持之,大呼曰:“主人速来,吾捉得一妖贼!”众邻齐至,视其布囊,小儿胎血犹涔涔也。众大怒,持锹锄击之。其人大笑,了无所伤;乃沃以粪,始不能动。
  及旦,送官刑讯,曰:“我白莲教也,伙伴甚多。”方知汉、湘一带胎妇身死者,皆受此害。狱成,凌迟其人,赏偷儿银五十两。
  服桂子长生
  吕琪从其兄官岭南司马,署有古井,夏夜纳凉,见井中有声然,升起数红丸,大如弹棋,疑有宝。次早,遣人缒下探焉,得隔年桂子数十粒,鲜赤可爱。琪戏以井水服焉,日七枚,七日而尽。顿觉精神强健,如服参者然,年九十馀。
  伊五
  披甲人伊五者,身矮而貌陋,不悦于军官。贫不能自活,独走出城,将自缢。忽见有老人飘然而来,问:“何故轻生?”伊以实告。老人笑曰:“子神气不凡,可以学道。予有一书授子,够一生衣食矣。”伊乃随行数里,过一大溪,披芦苇而入,路甚曲折,进一矮屋,止息其中,从老人受学。七日而术成,老人与屋皆不见。伊自此小康。
  其同辈群思咀嚼之,伊无难色,同登酒楼,五六人恣情大饮,计费七千二百文。众方愁其难偿,忽见一黑脸汉登楼拱立曰:“知伊五爷在此款客,主人遣奉酒金。”解腰缠出钱而去。数之,七千二百也,众大骇。
  与同步市中,见一人乘白马急驰而过。伊纵步追之,叱曰:“汝身上囊可急与我。”其人惶恐下马,怀中出一皮袋,形如半胀猪脬,授伊竟走。众不测何物,伊曰:“此中所贮小儿魂也。彼乘马者,乃过往游神,偷攫人魂无算。倘不遇我,又死一小儿矣。”俄入一胡同,有向西人家门内哭声嗷嗷,伊取小囊向门隙张之,出浓烟一缕,射此家门中,随闻其家人云:“儿苏矣。”转涕为笑。众由是神之。
  适某贵公有女为邪所凭,闻伊名,厚礼招致。女在室已知伊来,形象惨沮。伊入室,女匿屋隅,提熨斗自卫。伊周视上下,出曰:“此器物之妖也,今夕为公除之。”漏三下,伊囊中出一小剑,锋芒如雪,被发跣足,仗之而入,众家人伺于院外。寻闻室中叱咤声,击扑声,与物腾掷声,诟詈喧闹声,良久寂然,但闻女叩首哀恳,不甚了了。伊呼灯甚急,众率仆妇秉烛入。伊指地上一物相示曰:“此即为祟者。”视之,一藤夹膝也。聚薪焚之,流血满地。
  诸廷槐
  嘉定诸廷槐家有再醮仆妇李姓者,忽鬼扼其喉,口称:“是汝前夫。我病时,呼茶索药,汝多不睬,以至气忿而亡。冥王以我阳数未尽,受糟蹋死,与枉死一般,不肯收留。游魂飘荡,受尽饥寒。汝在此饱食暖衣,我心不服,故扼汝喉,使汝陪我忍饥。”廷槐知为鬼所凭,上前手批其颊,鬼呼痛逃去。廷槐视其掌,黑如锅煤。
  少顷,鬼又作闹,廷槐再打,妇无惧色,手亦不黑矣。骂曰:“你家主人初次打我,出我不意,故被他打痛。今我已躲入汝背脊骨窍中,虽用掌心雷打我,亦不怕也。”于是众家人代为请曰:“汝妻不过妇道有亏,事汝不周,并非有心杀汝,无大仇可报。况汝所生子女,赖渠改嫁后夫替你抚养,也算有良心。汝何不略放松手,俾其少进饮食。”鬼唯唯。妇觉咽喉一清,登时吃饭三碗。众人知其可动,乃曰:“主人替你超度何如?”鬼又唯唯。遂设醮延僧,诵《往生咒》。鬼去而复至曰:“和尚不付度牒,我仍不能托生也。”乃速焚之,鬼竟去而妇安矣。
  当作闹时,最畏主人之少子,曰:“此小相公头有红光,将来必贵,我不愿见之。”或问:“可是诸府祖宗功德修来乎?”曰:“非也,是他家阴宅风水所荫。”问:“何由知?”曰:“我与鬼朋友数人常在坟间乞人祭扫之余,烛不敢上诸府坟,因陇上有热气一条,如火冲出故也。”
  王都司
  山东王某,作济宁都司。忽一日,梦南门外关帝庙周仓来曰:“汝肯修帝庙,可获五千金。”王不信。次夜,又梦关平将军来曰:“我家周仓最诚实,非诳人者,所许五千金,现在帝君香案脚下。汝须黑夜秉烛来,五千金可得。”王喜且惊,心疑香案下地有藏金,分应我得者,乃率其子持皮口袋往,以便装载。
  及至庙中,天已黎明,见香案下睡一狐,黑而毛,两目金光闪闪。王悟曰:“得毋关神命我驱除此妖耶?”即与其子持绳索捆缚之,装放口袋中,负之归家。口袋中作人语曰:“我狐仙也,昨日偶醉,呕唾圣帝庙中,触怒神明,故托梦于君,教来收拾我。我原有罪,但念我修炼千年,此罪尚小,君不如放我出袋,彼此有益。”王戏问:“何以见谢?”曰:“以五千金为寿。”王心记周仓、关平两将军之言验矣,即释放之。
  顷刻,变成一白须翁,唐巾飘带,言词温雅,蔼然可亲。王乃置酒设席,与谈过去未来事,且问:“都司穷官,如何能得五千金?”狐曰:“济宁富户甚多,俱非行仁义者,我择其尤不肖者,竟往彼家抛砖打瓦,使他头疼发热,心惊胆战。自然彼必寻求符,延请道士。君往说‘我能驱邪’,但书花押一个,向空焚之,我即心照而去,又闹别家。如此一月,则君之五千得矣。但君官爵止于都司,财量亦止五千金。过此以往,不必妄求。吾报君后,亦从此逝矣。”
  未几,济宁城内外疫疠大作,鸡犬不宁,但王都司一到,便即安宁,遂得五千金。舍二百金修圣庙,祭奠周关两将军。乞病归里,至今小康。
  ●卷十六
  杭大宗为寄灵童子
  万近蓬奉斗甚严,每秋七月,为盂兰之会,与施柳南刺史同设道场。施能见鬼,凡来受祭者,俱能指为何人,且与言语。方立坛时,先书列死者姓名,向坛焚化。
  万,故杭大宗先生弟子,忘书先生名。施见是夕诸公俱集,有人短白须,披丧纱袍,不冠而至,骂曰:“近蓬我弟子,今日设会,独不请我何也?”施素不识杭,不觉目瞪。旁一人曰:“此杭大宗先生也。”施向前揖问:“先生何来?”曰:“我前生是法华会上点香者,名寄灵童子,因侍香时见烧香女美,偶动一念,谪生人间。在人间心直口快,有善无恶,原可仍归原位。惟以我好讥贬人,党同伐异,又贪财,为观音所薄,不许即归原位。”因自指其手与口曰:“此二物累我。”问:“先生在阴间乐乎?”曰:“我在此无甚苦乐,颇散荡,游行自如。”问:“先生何不仍投人身?”杭以手作拍势,笑曰:“我七十七年人身,倏忽过去,回头想来,有何趣味?”曰:“先生何不仍求观音收留?”曰:“我坠落亦因小过,容易超度。可告知近蓬,替我念《秽迹金刚咒》二万遍,便可归原位。”问:“陈星斋先生何以不来?”曰:“我不及彼,彼已仍归桂宫矣。”语毕,上座大啖,笑曰:“施柳南一日不出仕,我辈田允兄大有吃处。”“田允”兄者,俗言鬼字也。
  西江水怪
  徐汉甫在江西见有咒取鱼鳖者。日至水滨,禹步持咒,波即腾沸,鱼鳖阵至,任择取以归。其法不可多取,约日需若干,仅给其值而已。
  一日,偶至大泽,方作法,忽水面涌一物,大如猕猴,金眼玉爪,露牙口外,势欲相攫。其人急以蒙首走。物奔来,跃上肩,抓其额,人即仆地,流血晕绝。众咸奔救。物见众至,作声如鸦鸣,跃高文许遁去。人不敢捕,伤者亦苏。土人云:“此水怪也,以鱼鳖为子孙。吾食其子孙,故来复仇耳。其爪利,遇物破脑,非蒙首而得众力,则毙其爪下矣。”
  仲能
  唐再适先生观察川西时,有火夫陈某,粗悍嗜饮。一夕方醉卧,觉有物据其腹,视之,乃一老翁,髯发皆白,貌亦奇古,朦胧间不甚了了。陈以同伴戏己,不甚惊怖。时初秋,适覆单衾,因举以裹之,且挟以卧。晓曳衾,内有一白鼠,长三尺馀,已压毙矣。始悟据腹老人即此怪。按此即《玉策记》所云“仲能”,善相卜者,能生得之,可以预知休咎。
  雀报恩
  周之庠好放生,尤爱雀,居恒置黍谷于帘下饲之。中年丧明,饲雀如故。忽病气绝,惟心头温,家人守之四昼夜。苏云:初出门,独行旷野,日色昏暗,寂不逢人。心惧,疾弛数十里,见城外寥寥无烟火。俄有老人杖策来,视之,乃亡父也,跪而哀泣。父曰:“孰唤汝来?”答曰:“迷路至此。”父曰:“无伤。”导之入城。至一衙署前,又有老人纶巾道服自内出,乃亡祖也。相见大惊,责其父曰:“尔亦糊涂,何导儿至此!”叱父退,手挽之庠行。有二隶卒貌丑恶,大呼曰:“既来此,安得便去?”与其祖相争夺。忽雀亿万自西来,啄二隶,隶骇走。祖父翼之出,群雀随之,争以翅覆之庠。约行数十里,祖以杖击其背曰:“到家矣。”遂如梦觉,双目复明。至今无恙。
  全姑
  荡山茶肆全姑,生而洁白婀娜,年十九。其邻陈生美少年,私与通,为匪人所捉。陈故富家,以百金贿匪。县役知之,思分其赃,相与牵扭到县。县令某自负理学名,将陈决杖四十。女哀号涕泣,伏陈生臀上愿代。令以为无耻,愈怒,将女亦决杖四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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