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第一罪 秦耕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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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第一罪 秦耕 著-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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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私”给单位的女性同事打电话,让他们夫妇来我家一趟。需要说明的是,警察为了节约我的电话费,只让我用他们的电话通话。看来警察还是公私分明。既然抓捕我是他们的工作,我也就毫不客气的用他们的电话了。
  半个小时后,同事夫妇来到我家,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我笑着说:“我要到公安局喝咖啡去啦,要和警察先生好好谈心,只好麻烦你们给我暂时看孩子啦。”
  值得欣慰的是,直到这时,我的女儿仍在安睡,对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我让我的女儿避免了李思怡悲剧的重演,同一时刻,在加拿大已经为我“招聘保姆”的任不寐,也一定和我一样想到了李思怡这个永远令人伤痛的名字吧。lz
  C、在“盾形大楼”里十多年前,我主持拍摄一集介绍建筑艺术的专题片,设计人员把我带到刚刚竣工的海口市公安局大楼,向我介绍他的设计思想:像一面巨大的盾牌,在有限的空间尽可能夸张的表现出威严,两翼的线条展现无坚不摧的力量……现在我像老鹰抓小鸡一样被抓到这座“盾形大楼”,虽然我迈着轻松的脚步,但高耸的“盾形大楼”仍像一头巨大的恐怖怪兽,用它闪光的大嘴,一口将我吞没……
  乘电梯来到6楼一间会议室,请我坐下后,由两名警察寸步不离的看守起来,接下来也开始了一次漫长的午夜等待。我事后分析认为有两种可能,一是让恐惧、焦虑、烦躁的情绪在漫长的等待中,把我的理智慢慢摧毁,以便在接下来就要进行的审讯中使我无处设防,束手就擒;二是因为抓捕我是上边临时布置下来的紧急任务,人已经拿到了,但拿他来干什么、如何干,还需要等待新的指示,同时他们也要开会研究、策划,以便制定一个科学的审讯方案,确定审讯的方式、提问的技巧、手段等等。
  就在这种等待的煎熬中,已经有各地的朋友可能从“现场直播”中知道我被捕的消息而打电话、发短信过来了,但我被告知不得接听电话。我表面保持着我惯有的镇定自若,处之泰然,但内心无比着急。我记挂着还在熟睡的女儿,平时在家,她入睡时,我关掉电视、拔掉电话线、把手机调整到无声状态,不让声音吵扰她的睡眠。记得她小时候,有一次我哄她入睡时,她的外婆告诉我外边有人找我,我说让他先等着吧,外婆说人家说有重要的事,我说就是邓小平来了也得等,外婆说你就那么了不起!我说不是我了不起,而是在我眼里,孩子比邓小平还重要!但现在,几名警察就可以把我抓走,使我脱离监护人的岗位,我无力拒绝,也无力反抗。我担心的是,同事夫妇在我家里看电视、打电话、谈话会不会无意把她吵醒?如果她夜里起来上厕所发现我不在家怎么办?她不久前感冒现在还在咳嗽,如果夜里把被子蹬掉使感冒加重怎么办?明天一早同事夫妇如何给她解释并安排她的早餐?
  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也转移我对女儿的担心,我开始参观国保支队会议室的满墙荣誉:制止1989暴乱集体三等功、保卫16大集体二等功、打击法轮功邪教三等功等等,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张1957年的“政治保卫先进单位”奖状,这是我有机会了解到国保支队与“政治组”、“政保科”的历史沿革。在满墙荣誉的左边,挂着一面“感谢610办公室亲人关怀”的锦旗,我说这一定是法轮功学员送的吧。看守我的警察很吃惊,说你也知道610办公室?!我笑而不答,警察说外边的人很少人知道610的。我问610是因为6月10日讲话、指示,还是因为设在公安部6楼10号而得名?警察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
  时间就这样在等待中流逝,窗外汽车偶尔发出的引擎声告诉我,整个城市差不多已经入睡了。
  D、审讯终于开始22日凌晨1:30时,审讯终于开始了。
  当审讯我的4名警察各自坐定后,是我首先提问的:“现在你们应该给我一个正式的法律手续了。”但我得到的回答是,“这是口头传唤,在一开始就已经告诉你了。”为首的警察这样说。我仔细回忆,也许是他们以为在我家门口说的“带你到公安局问话”就是“传唤通知”吧?也行。我接着要求:现在请你们自我介绍一下。为首的警察说:“我叫温保,国保支队政保二科科长。”另一位自我介绍说“陈永清,二科副科长”,还有两位没有自我介绍,但我从他们的谈话中知道,当晚负责记录的警察叫小王。
  “知道我们为什么叫你来吗?”温科长用警察传统的开场白问我。
  “知道,但又不确切知道。”我回答,“大概是知道的,但究竟是为什么,我也不能自以为
是的瞎猜吧。”
  “你最近做过什么事?”温科长开始切入主题了。
  如果不是记挂着家了的孩子,我一定会用开玩笑的方式,把我近期的吃喝拉撒针头线脑全部如实交代一番的。但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情,我开门见山:“我在1月17日中午给刚去世的赵紫阳敬献了一个悼念花篮,在当天晚些时候,还写了一篇《我为什么要给赵紫阳献花篮》的文章。”见我如此坦白,他们就抓住机会一鼓作气,让我把送花篮的时间、地点、过程、花篮价格、动机、文章内容、发在何处一一交代清楚。其实在回答之前,我还向他们提了一个问题。“今天机会正好。我想问问,我送给赵紫阳的花篮是不是被你们拿走的?”无人回答。我只好说:“第二天中午我还去看过,发现花篮不见了,我第一反应是被无耻的盗贼偷走了。但我在公园看了一下,冯白驹将军雕像前谁送的花篮还在,只有英雄碑下我送给赵紫阳的不见了,因此才怀疑是你们拿走的。”
  温科长说:“这个问题你就不要问了,我们也不知道,请继续回答我们的问题。”接下来,他们的提问回到了我的个人经历、重点当然是我在1989年的经历、我的所有家人的详细情况。对这样的提问,我面露不悦。因为我的行为与我家人毫无关系,为什么要我所有家人的详细资料?难道还要回到株连九族的时代吗?何况我个人的全部情况,他们本来就有详细的档案资料。我说这样的问题纯属浪费时间。温科长说为了不浪费时间,你就一一回答。
  无奈,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只好按照他们的要求、极不耐烦的回答了问题。之后,话题再次回到在审讯开始时就已经“打开的突破口”上。
  当我交代完我文章中对赵紫阳的评价内容后,说:“对他的悼念,是一个普通公民应该做的,悼念活动没有违反任何法律。他曾经是你们的总书记,现在仍然是你们的同志,我认为首先应该悼念他、为他敬献花篮的是你们而不是我,更不是来抓为他敬献花篮的人!”温科长回避说:“咱们现在不讨论这个问题,你说你送花篮的动机是什么?为什么不放在人更多的闹市中?为什么第二天还要去看?是不是希望有更多的人仿效你的行为?”我说:“花篮上写‘赵公紫阳千古,公民秦耕敬挽’,意思很明白,相信你们也能明白。之所以放在海口人民公园的英雄碑下,是因为海口再找不到更合适的可以悼念地方了。”审讯进行到我以为快要结束时,温科长话锋一转,说:“你一点也不坦率!我们今天找你来,并非因为你送花篮、写文章。你说你还做过什么?”
  我真的很茫然,实在想不起来我还做过什么能让他们产生兴趣、值得彻夜不睡的听我讲的事情。但我还是明白,接下来才进入他们计划中的审讯的关键阶段,他们变换角度反复盘问,而我则是搜肠刮肚尽量交代。他们问我通过互联网和谁交往?和北京、上海、广州什么人往来密切?和那些人志同道合?问我在海南有那些志同道合者?和什么人经常在一起?与那些人交流思想?我回答有朋友来海南旅游,我请他们吃过饭,在互联网上交往的朋友,也仅仅限于互相阅读文章,经常为了一个问题而争论不休,何谈志同道合?至于在海南,我实在太孤独了,找不到可以进行思想交流的人。
  他们出去了一趟,回来后点了几个人名字,要我具体回答如何交往。我回答记不清楚交往的具体细节了。在审讯的过程中,不断有人出去,我明白在附近的一间屋子,还有更高级别的官员坐镇指挥。经过多次请示和对我的反复盘问,温科长终于点题了:“你最近签过名没有?”我说:“听说网上有一个帖子,也听说我签了名。”
  其实网络有两个帖子,一个是网络签名悼念的,我名列发起人;听说还有一个提出若干主张的帖子,我没有看见,但听朋友说我已经在上边签名了。我不知道他们现在问的是那一个,只能这样回答。至于谁告诉我的、用什么方式告诉的,我回答不记得了。审讯进行到这里,我多少也明白今天为什么抓我了。这就是,自己可以送花篮、写文章,但不能组织、联络、鼓动其他人参与悼念。因为在审讯中,陈永清说,你自己在家里设灵堂、甚至绝食悼念,我们管不着,但你公开组织其他人参与,那性质就不同啦。
  至此,审讯并无告一段落的迹象,他们仍要求我继续交代。我说:“不知道还有什么要说的了,我的所有行为都是完全公开的,我做了什么,就是不说,你们也会知道的;你们现在所不知道的,也是我没有做过的。总不至于让我这里虚构吧。”
  又经过长时间的僵持和他们的多次请示,审讯真的进入了尾声。
  E、警察请我喝咖啡在整个审讯过程中,不时穿插我与警察之间的趣味对话,因为与审讯主题无关,所以专门记录在此,以飨读者。
  警察:“你是民主人士吧?”
  我:“我从来没有、也不愿意这样称呼自己。我认为自己是一个普通的中国公民,我所做的,不过是维护公民权利的普通事,是你们更应该做的。”
  警察:“你现在如何看待64?”
  我:“我从来没有使用过64这个名词,你们的说法从动乱、暴乱到64风波、春夏之交那场风波,而我使用的称谓一直是伟大的89爱国民主运动。”
  警察:“你如何看待你自己在你说的89爱国民主运动中的行为?”
  我:“我的想法始终没有改变,如果有变化,那就是现在的认识更清醒、更深刻。”警察:“我其实看过你写的文章。”
  我:“具体是那一篇?”心中暗自得意,连警察也看我的文章,只不知是以读者的眼光还是以警察的眼光?
  警察:“你回去后是不是也要把今天的事写成文章?”
  我:“当然要写!题目就叫《警察请我喝咖啡》。”我现在明白了,警察所看过的我的文章,肯定是那个还没有发表完的《狱中纪实》系列。
  警察:“今天没有咖啡,你要喝吗?要就让送一杯。”
  我:“不用了,矿泉水也不错,我写的时候专门说明你们给了,是我自己不需要咖啡的。”警察:“你说,如果你再有其他活动怎么办吧!”
  我:“那你们就再抓我吧。”
  警察:“好!这个是你自己说的啊。”
  我心想:真好玩儿,难道警察可以把我说的话作为执法依据?我说抓就抓,那我如果说不许抓呢?
  F、天亮前释放我在审讯结束前,温科长、陈副科长以及后来亲自出面的一位省厅官员,对我进行了长时间的谈话,不乏开导、劝说、恳求,但更多的是对我进行各种方式的威胁、恐吓和警告。要放在过去,我肯定用尖锐、犀利的语言回敬,让他们面子上先受不了的。但今天,我牵挂着女儿,克制自己,默不作声,以便他们孤掌难鸣,尽快结束自己的单方讲话。
  实话说,对于劝说,他们只是从本职工作出发的,我能够理解,但对于威胁,我十分反感。我当然不惧怕,但这里也不想写出来,因为总的来说,当晚执行任务的几位警察先生,对我还是很礼貌的,我这里也回敬一个人情给他们。我始终相信,他们也是和我一样的人,在他们内心,也会认同我的所作所为,抓我审我,是他们的职责,而承担那份职责,又是为了养家糊口。这么多年,我始终是这么认为的。
  需要说明的是,这么多年了,警察的抓捕风格始终没有长进,还是当年老百姓给八路军带队那一套。1989年抓我时,就是让基层干部带队的。我出狱后家人告之我,是谁谁带警察来的,言语中十分记恨。我立即劝解,不能怪他们,是警察要求他们做的,就是他们不带路,警察也会抓到我。这一次,他们仍是让我所住的学校里的校警带路上门的。我回来后这几天,每次出入大门碰到当晚带路的校警,他总是低下头或迅速的把脸转开,显得十分痛苦,仿佛他做了伤天害理、对不起我的事。警察要求群众带路这种做法,在人与人之间造成了伤害,这是应该改进的。已经21世纪了,总不能继续用“土八路”的作风办案。
  在警察送我回家时,我诚恳的向他们说了抱歉,因为我的原因,使他们彻夜难眠,也让他们的家人彻夜等待。
  回家后才知道,同事夫妇在凌晨一时,把我女儿叫醒,接到他们家去了。他们告诉我的孩子,你爸爸加班工作去了。第二天一早,当我去他们家接女儿回家时,她一脸灿烂的笑容,向我奔过来。
  她完全不知道我经历的漫长的恐怖之夜,我心里稍感安慰。
  2005。1。30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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