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照办了，关上了门。他转过身，斯内普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从架子上取下一罐子的龙须根递给了他，指指坩埚旁边的处理台。
“戴上手套，把这个处理好。”
德拉科又一次照办了，戴上龙皮手套，拿起了台子上擦得锃亮的银质小刀。斯内普在台子的另一边搅拌着翻滚着白烟的巨大坩埚，时不时的往里面加一种或几种材料。有些不可思议，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或许更远，他还需要搬个高脚凳才能够得到处理台的时候。回忆如潮水，淹过他的大脑，让他窒息。
“你分心了，德拉科。”
斯内普低沉的声音又一次在他耳边响起，德拉科倏地放下了小刀和切了一半的龙须根，脱下手套扔到了一边。浅灰色的眸子恶狠狠地瞪着正专心搅拌着坩埚的男人。
“我想你已经嗅出来了，这里面是白鲜。”斯内普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每天都有人失踪，受伤的更不计其数。”
“那又怎么样？”德拉科抬了抬下巴。
“提醒你，这是战争，不是小孩子之间的打仗游戏。”斯内普说。
“我想这一点我比你更清楚。”德拉科倔强地说。
“的确，没错。”斯内普放下了搅拌棒，坩埚里的反应已经停了下来，剩下的只需要等它们冷却。“老魔杖是怎么回事？”他状似不经意地问起。
“你怎么不去问邓布利多？”德拉科挑了挑眉毛，“……还是说你试过了，他不肯告诉你？”
斯内普没有说话。实际上今天凌晨，在德拉科被梦魇困扰的时候，他和邓布利多做了一次——称不上愉快的谈话。
那时候邓布利多在画像里的软手扶椅上装睡，他提起了他们之前策划好的邓布利多的死和老魔杖，当然还有魂器。他问邓布利多，黑魔王的大蛇是不是魂器其中的一件。邓布利多说是。然后他又问他，那么波特呢。邓布利多沉默了。多么显而易见的默认啊。至于老魔杖……他还记得邓布利多是怎么说的——
“已经不适合让你知道了。”然后邓布利多就从他的画像里消失了。
不适合……为什么？
“哈！我猜对了。”德拉科看着对面沉默的斯内普冷笑了起来。
青年凌冽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斯内普，他转过头，“那么……真的有老魔杖？是原先邓布利多的那根，或者跟他的死有关？”
“你的敏锐有时候可真教人讨厌，校长先生！”德拉科厌恶地说。
“是嘛。”斯内普不置可否，“我以为它只是个传说，这样看来黑魔王在找的也是它了。”
“是。”德拉科表现得异常合作。
“我以为……”斯内普眯起了眼睛，“你知道它在哪是不是？”
德拉科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的反应一点也没能逃过斯内普的眼睛，这让这个一心要证明自己的年轻人感到沮丧和气愤。
“对，没错。”德拉科口不择言了，“就在你心上人的儿子手上，或许这一刻永远不知道脑子在哪的波特先生正耀武扬威地在哪个食死徒的鼻子底下挥舞着它。猜猜，如果我把这个讯息告诉黑魔王……”
可注定要让德拉科失望了，斯内普的表情没有产生哪怕一点点的变化。他就那么看着德拉科，然后缓缓开口，就像是在斟酌每个字眼。
“你会吗？我看得出来你在害怕，你碰翻了你能碰翻的一切在当你听菲尼亚斯说黑魔王在找那根魔杖的时候。所以，你真的会吗，嗯，德拉科？”
“会！我当然会！为什么不呢？我……”突然，德拉科说不下去了，斯内普的黑眼睛又像钻子一样地盯住了他的双眼。封闭你的大脑……封闭你的大脑！刺痛感……他晚了，一对上这个人他总是会晚！
“Fuck！”德拉科暴躁地猛地摇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早就来不及了，魔杖的真正主人，杀错人……都被看到了。越是想要隐藏的越容易被窥视。
一时间，除了德拉科的喘气声，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过了很久，那个低沉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德拉科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脸。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斯内普轻轻地说，“明知道会死你还要那么做，真是愚不可及啊德拉科，还是你以为我会因此感激？”
即使没有明说，他也都知道斯内普在说的是他杀了邓布利多的这件事。
“不，我不需要你见鬼的感激！”德拉科跳了起来。
“那么是为了什么？骨子里的英雄主义作祟？我以为你是个斯莱特林而不是格兰芬多！”
“格兰芬多格兰芬多格兰芬多……”德拉科觉得他的脑子快要爆炸了，“你要是那么喜欢格兰芬多怎么当初不求分院帽让你分去格兰芬多呢？啊？邓布利多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什么都听他的……这么听他的！他是在让你去死！”
“那么——”斯内普站得直直的，冷漠地望进德拉科的眼睛里，“那么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德拉科顿住了，张大了嘴却忘了呼吸。
有关系吗？
斯内普是生还是死……
和他有关系吗？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把自己逼到了这样的境地？
那么在明知道斯内普将被杀死的情况下放任他去死？
不，他做不到！
可他明明恨他，恨不得他去死？
不，不一样！
他几乎是在刚弄明白自己身处何地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好了是不是，决定好了杀死了邓布利多的……只能是他，由他，他。
他只是……只是……
“只是不想……”声音模糊不清地从他的喉咙里溢出来。
“不想什么？”
不想你死。
不！
“欠你！”德拉科握紧了拳，抬起头和斯内普对视，“我只是不想欠你。”
第24章 chapter24
一整天德拉科都把自己关在宿舍里，没有上课、没有用餐，似乎连最窘迫的生理需求都随他而去了。
这些天发生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他的表现真是糟糕透了。除了恐惧除了歇斯底里，他还做了什么？难道真的就像斯内普对他说的，他那比别人多出的三年都活到了狗肚子里？
不，完全不是他想要的，太傻了。他的焦躁和情绪的无法自控无异于自掘坟墓。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为什么他还要把它们浪费在跟斯内普的争锋相对上？
德拉科告诉自己——冷静，放空大脑，放松下来。这已经不是三年前了，这是一个全新的七年级。斯内普还活着，并且不用为了那根愚蠢的魔杖去死了，他的父母也都还活着。扯平了，他和斯内普。所以，没有必要为了斯内普再分掉他过多的注意力了。
而他要做的，是确保黑魔头的又一次失败然后在战争以及之后保全自己保全整个马尔福。这很难他知道，尤其是在将来的某一天他极有可能直接面对黑魔头。所以，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还有太多需要准备，魔杖、魔力、魔咒、魔药，还有安全的藏匿地点，太多太多……或许还应该包括万一他失败了……
德拉科想不下去了，但是他的思想背叛了他的主观意愿。
黑魔头的强大和不可战胜，失败和死亡……
不。
只要准备充分……
德拉科试着站起来，他的腿麻了。灯突然亮了，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微微眯了眯眼。
“原来你在这德拉科。”先进来的是克拉布，“米勒娃。麦格气疯了，下午你没去上她的课。不过根据新校规她再也没有权利关你的禁闭了，我打赌她得去找斯内普校长，那个老娘们。或许还她以为校长会听她的，愚蠢的格兰芬多。时代变了是不是高尔？”
“对，没错。”高尔从后面搭住了克拉布的肩膀，“而且她什么也不会找到，斯内普校长不在城堡里。”
“斯内普……校长不在？”德拉科抬起了头。
“对，扎比尼刚才还在说他看到斯内普校长从大门离开，是有什么急事或者是那位大人……”高尔没有往下继续猜测。
“是嘛。”德拉科说，声音很轻，“那位大人……你们真的觉得那位大人是正确的吗？”
“什么？你说那位大人什么？”高尔把头凑了过去，他的额头几乎要碰到德拉科的侧脸。
“不，没什么。”德拉科伸手把高尔的脑袋拨到了一边，站了起来，“我要出去一趟，如果有教授问起就说我去找副校长了。”
“谁？副校长？格兰芬多的老娘们！”高尔睁大了眼睛。
“马上就宵禁了德拉科，喂，德拉科！”克拉布大声地喊道。
“忘了那愚蠢地宵禁吧，”德拉科抬起手向后摇了摇，“霍格沃茨已经不需要宵禁了。”
……
德拉科离开地窖，很快就到了二楼副校长麦格的办公室。他抬起手敲门，没有让他等太久就有人来开门了。
“马尔福先生，真让人意外。”女副校长麦格穿着她最常穿的那套墨绿色长袍，戴着眼镜，此刻她的眼镜片不详地闪烁着。
“晚上好教授，您能让我先进去吗？”德拉科说。
麦格教授盯着他看了一会，把路让开了。
“说吧，来这里的目的。”在德拉科走进办公室之后，麦格教授关上了门。
“下午没来上课，我想我可以解释。”德拉科说。
麦格教授没有立刻回应，她看上去像是有些吃惊。她观察了一会直到确认德拉科不是在说笑，原先严肃的表情变得缓和了些。
“坐。”她伸手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解释吧。”
德拉科低着头微微勾了勾唇角。
“怎么，没能找好借口？”麦格挑起眉毛。
德拉科笑了，抬起了头。他一边朝着光亮处走一边解着左手袖子上的扣子。“原因，”他说，倏地撸起了袖子，“它就是原因。”
蛇和骷髅。
麦格教授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到了德拉科的面前，又猛地倒退。
“你真的……”她的视线在德拉科的手臂和脸之间徘徊，脸色变得铁青，“这简直太……你还是个学生马尔福先生，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很遗憾，我恐怕我知道，教授。”德拉科说，放下了袖子，“其实我今天来是为了向您讨教一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
“我想我没有义务回答一个邪恶的食死徒的问题，”麦格教授的嘴唇抿得死死的甚至有些发白，“请出去，这里不欢迎……”
“我恐怕你不得不回答。”德拉科抬起手打断了她。
“你这是想拷问我？”
“不，教授，”德拉科笑了笑，“事实上原因之前您已经说过了，我还是个学生。根据霍格沃兹魔法学院教师守则第二十一条，教师有义务为学生在学习上存在的疑问解惑。”
“学习上？一个食死徒？”麦格教授冷哼着。
“是的，有关高级变形术阿尼玛格斯。”德拉科说，“您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但遗憾的是您的变形术课上没有教授这个咒语，而据我说知，霍格沃兹的学生中曾经有好几个都掌握了它，他们都出自格兰芬多。”
“你是在指着我藏私、偏重？”麦格教授气急了，她的背反而挺得更直了。
“不。”德拉科说，“我只是指出在我这个年纪学会它是可能的。我要掌握它。”
“我不会教你。”麦格教授毫不客气地拒绝道，“它不在教学内容之内，我有权利拒绝。”
“是的，但是这不影响您告诉我在哪本书上可以查到，”德拉科眼睛紧紧地盯着麦格的，“我确认它不在图书馆的普通藏书里，那它是在……”
“不，我不会……”一瞬间，麦格觉得有些恍惚，一本书的名字突兀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脑子里。她几乎立刻就知道了眼前的斯莱特林对她做了什么，她指着他的鼻子，手指在颤抖，她简直气疯了。
“谢谢你教授，那么晚安。Stupefy（昏昏倒地） ”德拉科没有给麦格指责咒骂的机会，转身闪出了办公室。他的左手用力地抓住了袖子底下正握着魔杖的颤抖着的他的右手，闪身躲进了走道的一处阴影里。
如果是三年前的他是绝对不会那么做的，对一个教授使用摄神取念、昏迷咒，除非他疯了，他也没有能力。现在，他告诉自己，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这个咒语很重要。而且他是个食死徒，那么做些食死徒该做的理所应当。只是多一个教授的厌恶和戒备，没什么大不了的。
或许麦格会将他做的报告给斯内普，但是报告给谁都一样，他只会因为这些更受黑魔头的信任。至于需要给黑魔头的解释，他已经想好了。这么想着，他深吸了一口气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离宵禁还差几分钟，二楼的长廊里还有零星的几个学生。德拉科很轻易就避过了他们的视线拐进了一间废旧教室里，隐身咒、忽略咒和混淆咒。他必须赶在米勒娃。麦格醒来之前将那本书里的内容复制下来。
图书馆里漆黑一片，阴森可怕。德拉科点亮了从博金博克店里拿来的光荣之手，这件像人手骨骼样的小道具可以在黑暗中给他光明而不被他人看到。他举着它走过一排排书架，小心翼翼地跨过书架之间用于隔离的绳子。
j□j区在图书馆的后部，在最粗的一条红色绳子的后面。事实上他要找的那本书在他的脑子里已经有了大概的位置，倒数第二或者第三个书架，最底层。
隐约到了目的地后德拉科蹲了下来，举着灯照着，读着书名。一本一本，那些剥落的，褪了色的烫金字母，都是他并不很熟悉的古拉丁文，不过幸运的是如果麦格的记忆没有错他需要的那本是全英文写就的。一分钟后，他找到了它。
“谁在那？”
随着一声猫叫，一盏马灯在他对面的书架那亮了起来。管理员费尔奇和他的猫。德拉科松了口气，他迅速地复制完他要的内容然后把书放回书架。就在这个时候，图书馆里响起了另一种脚步声。
“校长，有人在里面，在j□j区。”
德拉科整个人僵住了，他听到了斯内普的声音。
“j□j区？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你去门口守着。”
脚步声越来越近，光荣之手的微光里已经能看到斯内普黑色的长袍，德拉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