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玄衣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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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猫]玄衣巷-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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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倾雪不卑不亢,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就要看陛下敢不敢,用大宋江山,来赌臣跟展昭的性命了。”
  皇帝盯着她半晌,终于一甩袍袖转回书案前,提笔:“好……朕这就拟旨,派展护卫率军征讨西夏,三日后便启程。”
  “多谢陛下,微臣告退。”龙倾雪有些仓皇地转身欲走。
  “站住。”皇帝突然从背后叫住她。
  龙倾雪顿住脚步,绝望地闭上眼睛。
  “朕,还有个附加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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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时,龙倾雪径直来到天牢外。
  亮出御赐金牌,道:“带我去见展昭。”
  幽暗的死囚牢中,掩映不住那人温润如皓月一般的容颜。
  “玉堂跟我要成亲了。”这是她见到他的第一句话。
  那样深的感情,她以为他会惊慌,会愤怒,至少会问一句为什么。可是都没有,展昭只是愣了愣,之后,笑意淡然,送给她两个字:“恭喜。”
  “你为什么不在乎?”龙倾雪质问。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展昭摇了摇头道:“不是不在乎,肯自折四十年阳寿来救他,这份深情,也许只有把他托付给你,我才放心……”
  “你怎么会知道?”龙倾雪吃了一惊。
  展昭说:“是阿雪姑娘告诉我的。”
  “南宣,阿雪……下一个,就是我龙倾雪……”龙倾雪蓦地心底一恸,平静的语气透出的却是仿如秋叶逝水的苍凉。随即苦笑道:“我已经尽力了……皇上下旨要你率军攻打西夏,你该能想到,他派给你的都是些什么兵。如果你信我的话,占星的结果是,你此去,必死无疑绝无生路。”
  
  展昭依旧淡然:“那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话我就说到这里,具体怎样做,就随你了。”龙倾雪叹道:“总之……长痛不如短痛。我想你懂我的意思……”
  展昭微笑点头:“展某明白。多谢姑娘。”
  龙倾雪的身影消失在阶梯尽头,展昭一双寥若晨星的明眸中才渐渐黯淡了光芒。
  
  再想与你策马江湖,舞剑对饮,恐怕永远都是奢望了吧……
  曾经的年少轻狂,斗气耍狠,却偏又彼此吸引互相欣赏。
  曾经的生死与共,心照不宣,仍未来的及表白的深情挚爱。
  原来再强大的爱情,也拼不过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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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龙倾雪从皇宫里回来。
  脚步虚浮,面色苍白,却仍是端丽冠绝。
  “皇上已下旨,让展昭率兵征讨西夏。”她说。“白五爷,我尽力了……”
  
  白玉堂只是淡淡问道:“几时启程?”
  “三日后。”
  白玉堂微笑:“那明日,我们成婚吧。”
  玄衣巷。红绸漫卷,鞭炮震天。
  婚礼办得很仓促,来的宾客不过寥寥。陷空岛的几位侠士,卢夫人,开封府的包大人,公孙先生,四大校卫,仅此而已。
  龙倾雪凤冠霞帔,明艳端庄。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凌波玉足,款步姗姗。白玉堂也换去了往日锦衣胜雪,如披着一身烈火般的红衣,朱红发带,灿如春华,皎若秋月。眉目疏朗,风采翩然。二位新人站在一处,周围众人无不在心中暗暗赞叹,好一对璧人。
  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卢岛主捋须对闵秀秀笑道:“难怪五弟火急火燎地要成婚,原来得此佳偶。”
  一旁韩彰、蒋平、包拯以及公孙策各怀心事,默然不语。
  吉时已到,一拜天地。
  一对新人手执红绸深深下拜,白玉堂有意无意地向周围扫了一眼,只是那么一瞬,又迅速撤回目光。似是在寻找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礼成——
  新娘被送入洞房,新郎官向宾客敬酒。
  白玉堂转身,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一抹蓝色的身影。温文素净,不知在堂下已站了多久。
  
  堂上堂下,咫尺之遥,恍如隔世。
  那人一步一步来到礼堂之上,笑意谦和有礼,拱手道:“展某来迟了。”
  
  白玉堂端着酒杯,凝视着他一双深邃的眼眸,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猫儿,我……”
  “祝白兄与龙姑娘百年好合。”展昭伸手拿过一旁桌上的杯子,自然而得体地一饮而尽。余下的话,皆被封缄。空杯翻转,“展某先干为敬。”
  那双眼睛很真诚,看不出感情。白玉堂蓦地心底一凉。
  到底错过了哪一个点,我们终究擦肩而过。
  从此,山长水远,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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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四合,送走了宾客。白玉堂回到洞房。
  金纹缠绕的龙凤喜烛噼噼剥剥地燃烧着,龙倾雪蒙着大红的喜帕端坐于床头。
  
  白玉堂停在她面前,良久未动。
  到底是龙倾雪自己伸手摘掉了盖头,跳动的烛焰中,丽雪红妆明明灭灭,眼底之色看不真切。却还故作轻松地玩笑道:“还不动手,你想憋死我不成?” 
  “我先歇息了,五爷请自便。”白玉堂一个怔忡间,龙倾雪凌空一指灭掉烛光,和衣而睡。
  ,白玉堂无声走到窗边。
  手停在半空,却终究没有推开那一扇窗。
  要如何言明?要如何面对?
  夜深,宾客相继离去。展昭静默出门,漫无方向地走着,忽然抬头,发现自己无意间竟来在了楼下。
  映在窗影上的烛光骤然熄灭。展昭只觉得心里痛得近乎窒息。还有两日,自己就要启程,天涯路渺茫,也许今生便缘尽于此了……
  再不会有人,雨夜里追着为自己撑伞,瞪着眼睛嗔怪:“臭猫,又不知道带伞,淋病了还得白爷爷照顾你~”
  再不会有人,月华星辉之下,霸道地跳窗而入,一把夺过自己手中的书,眼神温柔而深邃。兴致勃勃地相邀:“这么好的月色,窝在屋里多没劲,走走走,跟五爷喝酒去。”
  
  嘴硬心软的白玉堂,张扬洒脱的白玉堂。
  原来竟是这样不舍。
  那个晚上,他在窗前站了一夜,他在楼下守了一夜。
  他做好了收拾行装誓死相随的准备,而他,却下了挥剑断情捐躯沙场的决心。
第二十二章·诀别
  从点将台回来,展昭直接去开封府见了包大人。这么多年来包拯待展昭如父,临别之际,自是有千般不舍,万般牵挂。
  四万兵马对峙十万大军,结果可想而知。倒并非贪生怕死,只是唯一放心不下,没有了展昭,今后大人独自一人该如何面对朝堂的艰险……
  也不是没想过,若是让那人今后代替自己守在包大人身边,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只是……要怎么狠得下心,这样生生折了他的翅膀,要他一辈子困在自己的阴影里……
  告别,没有悲伤,没有波澜。如往常一样,包大人捧着卷宗,展昭进来,微微施礼,道:“大人,我走了。”
  包拯说:“万事小心,还有,早点回家。”
  展昭却莫名地有些心酸:“大人,您的书拿倒了……”
  …… ……
  后来。
  这一整日两人促膝长谈,展昭笑意淡然,拉着家常一样说着过去的事,直谈到包大人老泪纵横。再舍不得,终究是圣命难违,包拯说,记得常常报个平安。他说,这里的一切都不会变,都会等着你回来。
  展昭向大人叩了三个头拜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开封府。
  回到玄衣巷,已然夜深。
  远远看见白玉堂站在巷口,拎着两坛酒,似已等了许久。他将酒坛随意地一举,神情淡然若斯,波澜不惊笑语仍似当年,“猫儿,陪我喝酒。”
  展昭静静地伸手接过,不知为什么,原本一路上已经准备好的话,在见到那人的瞬间,忽然一片空白,竟不知从何说起。
  想了想,到底还是放下。
  “白兄,已经很晚了。”
  “晚?”白玉堂有些莫名其妙,从前比武斗酒一折腾便一整夜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今日怎么忽然说起这话来?摇摇头,随即苦笑道:“那待明日启了程,舟车劳顿,恐怕再想这样静下来饮酒都很难了。”
  展昭拧眉道:“你难道还要跟我同去不成?”
  “怎么?不可以吗~”白玉堂摊手浅笑道,“那么远的地方,白爷不跟着如何能放心。”
  
  “你简直胡闹!”展昭急道:“你以为,沙场是那么好玩的吗?”
  “玩?”白玉堂略带愠怒地捏拳,“皇帝给你的是什么兵你该比我更清楚吧?白爷没平了他的皇宫已经是底线了,你难道要我看着你去送死吗?”
  展昭一时语塞,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白兄已是有家室的人了,这样任性妄为,你置白夫人于何地?”
  “白夫人?”白玉堂被他说得一愣,嘴角再次抽搐:“喂,你这猫儿是不是傻了?”
  
  “是,展某是不如白兄精明,不懂得明哲保身。”
  白玉堂的面色骤然冷了下来,一字一句道:“展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展昭侧身,错开目光,淡淡道:“白兄,好自为之。展某告辞。”言毕匆匆转身便要走。
  
  “展昭你给我站住!”白玉堂两步上前拦在他前面,唇角勾起一个霸道而凌厉的微笑:“猫儿,你这难不成是在吃醋啊?”
  展昭一阵无语,太阳穴上青筋蹦了两蹦,冷冷回道:“展某没那么无聊。”
  
  “臭猫,你当白爷爷傻么。”白玉堂右手玉扇几乎指到那人眼前:“你要一个人去沙场去找死,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天涯海角白爷跟定你了,你想死的话白爷陪你一块死!”
  
  “你……你不可理喻!”展昭回手挡开,“再若胡说八道,休怪展某对你不客气。”
  
  白玉堂站在原地,眸光一点一点地凉了下来。拒绝得真是干脆利落,这么多年的过往,细细回想,竟真的从未有过半句承诺。也罢、也罢……我便不跟你同路,自己去便是了……大不了,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相视良久,才缓缓试探道:“猫儿,那如若有后世,你可愿……”
  “白玉堂,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了。下辈子,就别再见了。”淡淡开口,斩钉截铁,不留半分余地。展昭心中钝痛,却勉强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假如当真有来世,我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不像现在,这样苦这样累。”
  末了,补充一句,“还有,龙倾雪很爱你,要珍惜……”
  “你说什么……”白玉堂错愕地瞪了他半天,咬牙切齿道:“你这臭猫,没一句真话……”
  
  “随你怎么想罢……展昭言尽于此,白兄,保重。”
  “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白兄未免太高估展某,也太高估自己了……”展昭别过头去,定定地望向远处,惊异于自己居然还能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出这话。“现在说什么,也都没有意义了。”
  “猫儿,那你对我许下的,又算什么?”
  展昭回头,白玉堂缓缓张开手掌,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白玉猫儿。
  那时是谁曾说,这白玉猫鼠,本是一对……
  “白爷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不需要你用这样的方式保全,也不需要你用这么拙劣的借口赶我走。”白玉堂目光灼灼:“猫儿,不管有多少凶险,我们都一起面对,可好?”
  回忆再一次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这些年来,他竟不曾离身。手指触及腰间藏着的那枚小小的老鼠玉雕,五行阵中的生死扶持恍如昨日。
  可是闭上眼,龙倾雪的话犹然在耳——如果你信我的话,占星的结果是,你此去,必死无疑绝无生路。
  要怎么狠下心,绝了他最后的念想。
  玉堂,这一次,请原谅我的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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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咬牙,在白玉堂惊愕的目光里,慢慢伸出手,从外侧握住他的手,紧收成拳,突然发力。
  
  只听见细微的“咔嚓”一声,苗疆冻玉当即在掌心碎成几瓣。
  白玉堂面色瞬间变得惨白。要多狠,他握着他的手生生捏碎了那只玉猫……
  
  他说,白玉堂,我们都回不去当初了。
  展昭淡然移开目光,张开手掌,散碎一地星光。
  “那玉鼠展某回去也扔了。这样,我们之间就再没什么牵绊了。”展昭不再说什么,回身就要走,刚刚那一个眼神,他怕再待一刻,自己就要失控。
  “展昭!”白玉堂惊怒,伸出手想去拉他。
  忽地破空之声,穿透夜色微凉。展昭都没有想到,自己怎么会发出这一箭。
  
  白玉堂愣在原地,没有躲闪,甚至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想起曾经无数夜里,自己在烛光摇曳下满心欢喜地绘图,一点一点地拼接,一丝不苟地修缮。曾经亲手把它送给展昭,只为见到那人眸中一闪而过的惊喜与怜惜。而那极尽工巧的袖箭,此时就扎在他的肩上,不轻不重,不深不浅地,箭上三棱倒刺,直直刺进心里。
  白玉堂甚至还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定在那里,那是怎样痛彻心扉的悲凉。
  
  展昭转过身去,面上仍旧不带一丝情感,却觉得全身都在颤抖,天知道几乎要咬破了嘴唇才克制住自己扑过去的冲动。那袖箭的威力明明早在冰梯时已经见识过的,能于百步之遥取人性命。这次就算自己的力道不如那次一样狠,想想却也好不到哪里去。死耗子,你就不会躲开啊!!!——
  
  “猫儿……”身后微微不稳的声线。
  不敢回头去看他,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展昭几个纵身逃也似的离开。
  夜风中,看着展昭的身影决绝地消失在视线里,白玉堂背靠着墙壁,捂着肩慢慢蹲下来,那般小心翼翼地,一片片收拾起玉猫的碎片。
  大片的血涌出来,染红了白衣,白玉堂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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