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底扬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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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底扬尘-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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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又叫东山,是住宅区。西是辉山,住的全都是破落户和苦哈哈。  
店虽小,格局俱全,外进是大统间,两院是上房,后进是四座单院式的独院。  
他身上只有十余两碎银,只能住大统间。弄到一张床位,包裹往床头一放,银钱杂物自  
理,不然便得交柜。他的包裹不值钱,随便一放自去天井中吸水井旁洗漱。  
天色尚早,落店的人不多,他取了衣巾洗漱用品,大踏步到了天井旁。  
一名褐衣人正摇摇晃晃走向水井旁,看背影像是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脚下虚浮,情  
形不大对。  
这一带的水井水量足,底部是沙石不致浑浊,用石砌了五尺见方的井栏,栏下尺余是清  
澈的井水。永州附近的山石土多,居民的使用器物有不少是石制的,建屋少不了石,甚至街  
道也是五尺长两尺宽的的大石所铺设。天井皆是石板砌成,万一滑到,可能把脑袋砸破。  
中年人跌跌撞撞到了水井旁,伸手取井栏上搁着的木制水勺,手在发抖,上伸前倾伸勺  
舀水。  
“这人有病!”他自语。  
“扑通!”中年人栽下井去了。  
不远处角门旁有两名客人在聊天,其中衣人大叫道:“店家快来,有人跌下井去了。”  
他急冲而至,丢下洗漱物,俯身伸手抓住了那人的背领往上提。井深仅六尺,如不是病  
人,淹不死失足的客人。  
中年人已喝够了水,仍在半昏迷中挣扎着叫:“水!我要水,我要……水……”  
两名店伙和数名客人奔近,方大郎将人放下,向紧张的店伙说:“这人浑身火热,病得  
不轻,快通知他的家属找郎中治理,不然麻烦得紧。”  
店伙推开双手,无可奈何地说:“客官,这人是三天前独自已人落店的,第二天就病倒  
了,哪有亲人照顾?”  
“他没有朋友?”  
“敝处一向太平,落店不必验路引,我们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呢。”店伙无可奈何地说。  
“那你们就该找郎中替他诊治。”他正色说。  
“是啊,西街的唐郎中已替他留下两服药,还是小的负责照料他吃。”  
“快将人抬回住处,在下替他诊治,快!”  
两名店伙将人抬走。中年人的床位恰好与他同房,中间只隔了四张床位。店伙替病人换  
了衣裤,他一面诊治,一面向店伙说:“请将他的两包药拿来给我看。”  
“已经熬给他吃了。”  
“药渣还在不在?最好把单方拿来。”  
“没留下单方,药渣还在。”店伙一面说一面都了。不久,带来了药罐。  
方大郎出房将药渣倒在床上,检视良久,摇头说:“店家,你们定是已先交代郎中,不  
愿多出诊金。”  
“这……这位客人三天来,连房钱都没给,行囊中只有六七串钱,那来的余银付诊金?  
小店也负担不起。”  
“哼!人死了贵店还得打官司呢。”他悻悻地说,回身入房又道:“快取笔砚来,在下  
开张单方。”  
他将二两银子连单方交给店伙去检药,先给病人服下一些药散,不住以冷水浸巾替病人  
拭身与覆额,许久,病人安静下来。  
等药汁送到,病人服下了药,片刻方神智清醒,已得掌灯时分了。  
同房共有六名旅客,彼此皆能衷诚相助,帮助他换小取物,毫无怨言。直等到病人完全  
安静厂来,大家方松了一口气。  
病人的热度徐徐消退,清秀的脸蛋上仍然发红,干裂的嘴唇不再流血。看年纪,这人约  
在廿十上下,五官端正,一表人才,不像是个低三下四的人。  
方大郎至外厅进食,回房时病人已经完全清醒。他到了床畔,含笑问:“兄台是否感到  
肚饥?昏沉感仍在,对不对?”  
病人嘴唇牵动,元神的眼睛艰涩地向他注视,久久方有气无力地说:“谢谢你。是你将  
我从鬼门关里拉出来的?”  
“在下只是拉你一把而已。”  
“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没什么,同是天涯沦落人,互相帮助,理所当然。兄台体格特异,半天工夫便烧退神  
清,转危为生,确是奇迹。好好歇息,大概三两天工夫,你便可以下床了。”  
“请问兄台贵姓?”  
“敝姓方。兄台……”  
“在下姓沙,名步衡。”  
“沙兄不必多费精神了,早早歇息养神。”  
“在下……”  
“你定然感到腹中饥饿,但必须忍耐,暂时不能进食,明早我再替你弄些清淡粥糜充  
饥。”方大郎说完,拍相对方的肩膀又道:“同房的乡亲都是古道热肠的人,如有所需,出  
声招呼便可,不必客气。”  
沙步衡本想唤住他,告诉他一些事,但终于忍住了,闭上眼睛养神。  
后进独院中,先后来了两批客人。由于后院与上房的客人另有走道出入,因此并未惊动  
外面的人。  
一早,方大郎热心地察看沙步衡的病况,然后匆匆招来店伙,交代店伙准备病人的食  
物,方独自别侧院的偏僻处松筋骨。  
他取来了一碗加了药的清粥会房。同房的旅客正拾装启程,纷纷地向他和沙步衡殷殷道  
别,珍重叮咛。  
室中一静。他扶起沙步衡.笑道:“起来吧,进些食物。至迟今晚子夜时分,病即可离  
体。”  
沙步衡今天精神甚佳,目光已有神彩,接过粥碗道谢毕。凝神注视着他问:“方老弟今  
年贵庚?”  
方大郎大感突兀,但仍信口答:“在下虚长十八春。”  
“哦!你很年青哩!但不如老弟在江湖闯荡了多少日子?”  
“闯荡?三月以前,在下仍是游历天下胜境的书生,目下是有家难奔,有国难投。”他  
心情沉重地说,眼中涌起愤怒与无可奈何的神情。  
沙步衡一面慢慢进食,一面信口问:“是受了冤屈么?”  
“正是。”  
“可否见告?”  
“不足为人道。大丈夫须自己解决困难,磨炼自己,以免庸庸碌碌过一生。”他神色肃  
穆地说。  
“老弟会方脉之学?”  
“略为涉猎,不敢说会,以免见笑方家。”  
“兄弟经过多位郎中诊治,愈治愈槽,而老弟一方见效,可说神乎其神。”  
“沙兄夸奖了。”  
“老弟行医么?”  
“略通之无,岂敢行医误人性命?”  
“但你仍然行医济世。”  
“在下怎能见死不救?”  
“如果兄弟不幸未遇老弟,能拖多久?”  
“不会超过十二个时辰。”  
“非死不可。”  
“万无生理。”  
“谢谢你,古人天相.天教老弟前来解危,从柱死城中将我救回。老弟练了多少天武?”  
“这……”  
“请勿相瞒.老弟目朗发丰,肌肤潜劲蓬勃,神定气闲,气宇超绝,定已获内家真传,  
身手已臻广乘。兄弟双目不盲,老弟练的是正宗气功。”  
“看来沙兄定是此道高手。”  
“为何不在江湖行道?”  
“在下不是江湖人。练武只是为了强身,别无他望。”  
“老弟行医救人,如果难道对方是人所不齿的凶魔,是否也肯加以援手?”  
方大郎淡淡一笑,不假思索地说:“如果要在下专程去救他,自然不加考虑。假使相逢  
其会。在下会毫不考虑地加以救助。”  
沙步衡将空碗还回,笑道:“兄弟相信老弟这是由衷之言。请教,兄弟到底是何怪症?”  
“很简单,时疫而已。”方大郎语气坚定地说。  
“那些郎中都没看出来?”  
“只因为外微已易,所以诊断错误。”  
“不会吧?”沙步衡怀疑地问。  
“沙兄必是曾经受伤,该伤可能是沾染毒物。而你自己可能亦认为是中毒,以毒药治  
之,希望收以毒攻毒之效,因此……”  
“兄弟明白了。总之,如果没遇上你,世间便没有我这个人了。哦!提起时疫,兄弟想  
起一个人。”  
“在下浪迹江湖仅百日左右,所识有限。”  
“你所说过行疫使者其人么?”  
“听说过,那是一个极为可怕的鬼魔头,横行江湖中卅余年,神出鬼没。他可以令上百  
人暴病而死,极为任性,谁拂逆了他,必须死无葬身之地。江湖上无论黑白道朋友,提起此  
人莫不惊心胆跳,恨之切骨,但又无可奈何。据说,天下间见过他庐山真面目的人,屈指可  
数,至今依然是近百年来,最神秘最可怕的者魔头。  
“你对他的为人……”  
“在下不会见过此人,不敢妄论是非。”  
“江湖上的谣言与传闻……”  
“在下不相信传闻。”方大郎冷冷地说,挺身站起。  
“传闻决非空穴来风,老弟为何不信?”沙步衡追问,神色不变。  
他冷冷一笑,无限委屈的说:“在下便是传闻与谣言下的受害者。目击的事实有时也有  
错误,眼睛不一定靠得住,何况是传闻与谣言?”  
“老弟有无限委屈。何不说来听听,有朋友分担痛苦,解忧解惑……”  
“不可说,不能说。沙兄,好好养息,午夜之前,你体内误服的毒物可排出体外,毒出  
病除。”  
“老弟有事自便……”  
“为了照顾你,在下明天方放心离店。  
沙步衡的颊肉在轻微抽搐,用奇异的音调说:“谢谢你,老弟。天下间,你是第一个令  
兄弟由衷敬佩与感恩的人、”  
方大郎呵呵笑,说:“别抬举我了。小事一件,不值一提。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  
出门人大家互相照顾,是应该的,请勿放在心上。”  
房门倏开,店伙领着两名青衣大汉入室。两大汉粗壮如牛,豹头环眼,各佩了一把巴  
首,像貌威武。  
店伙神态卑谦,向两大汉欠身,指着方大郎说:“这位就是救了敝店垂死的病人,医道  
神乎其神的客官,床上的病人,本城群医束手,客官两服药使将人救活了。”  
一名大汉大踏步上前,咧嘴一笑。问:“阁下是郎中么?”  
方大郎摇头,泰然地说:“不是。在下只会一些土单方。”  
“店伙说你是神医。”  
“碰巧而已。”’  
“跟我来。”大汉傲然地说。  
“你是说……”  
“少废话,叫你来便来。”  
方大郎颇为不悦,沉着地说:“在下有事,尊驾请便。”  
“你敢不来?”  
“哦!你这人未免太专横了些,在下与你素不相识,一无亲二无故,既不是阁下的家  
奴,在下又不是向你讨生活的乞儿,为何要听你呼来喝去?”  
大汉怪眼一翻,正待发作,另一名汉赶忙伸手相拉,急道:“二哥,你怎么如此鲁莽?  
你不是在请郎中……”  
“而是请阎王爷。”床上的沙步衡接上一句。  
大汉怪眼彪圆,踏近两步。  
方大郎伸手拦住,沉声道:“你如果对在下的病人无礼,官司你打定了。”  
他身材雄壮如狮,英俊不凡,气概超绝,沉下脸不怒而威,大汉不敢放肆,恨恨地退回  
原处。  
另一名大汉上前解围,抱拳一礼含笑道:“老弟台请了。我这位二哥为人憨直,性情暴  
躁,得罪之处,尚请海涵,兄弟这儿赔礼。在下丁忠,奉主人之差,前来请老弟拔冗前往一  
行。”  
“丁兄,贵主人是……”  
“家主人与老主母在此落店,昨晚老主母身染奇症,连夜请来了郎中,服了两服药,今  
早不但病势毫无相色,反而转剧,目下已陷入昏迷境。听店伙说店中有位神医,主人急令在  
下前来敦请老弟前往诊断,务请赏脸。”  
话说得客气,方大郎不好拒绝,点头凹:“好吧,在下且前往瞧瞧。但话讲在前头,是  
否能将贵主母治好,不敢断定。”  
“老弟放心,请随我来。”  
沙步衡哼了一声说:“方老弟,根本就不用理睬这种作威作福的人。”  
方大郎却不在意,呵呵一笑道:“不瞒沙兄说,在下正阮囊羞涩,他们大概事有钱人,  
赚几个做路费,岂不甚好?”  
丁忠两人领着他直入内院,进入一座客厅,厅内有一位穿天蓝色长袍的中年人,与一位  
美貌的中年美妇。两人端坐不动,冷然注视着来客。  
丁忠上前行礼,禀道:“禀主人,郎中带到。”  
主人略为颌首,抬手向方大郎道:“坐,你是郎中?”  
方大郎也不讲礼数,管自坐下说:“不是郎中,略懂医道而已。”  
“贵姓?”主人态度凌人地问。  
“姓方。”  
“在下姓丁,名伦。”  
“久仰,久仰。”  
“家母昨晚身体不适,请郎中前来诊病。”  
“愿效微劳,只是……”  
“只是什么……”  
“在下的诊费甚高,丁爷不如另请高明。”  
丁伦脸色一沉,沉声问:“什么?你想敲诈?”  
“丁页言重了。在下尚未见过病人,尚不知所患何病?谈不上敲诈,永州府名医甚多,  
丁爷如果愿意,何不另请高明?”方大郎泰然地说完,离座向外走。  
两名大汉闪出,当门一挡,手已按刀鞘,虎视耽耽。  
“站住!”丁伦沉喝。  
“诊费多少?”  
“廿两银子,药费除外。”  
丁伦哈哈狂笑,说:“诊费给你一百两,只好家母的病,另赏白银百两,甚至更多些。”  
方大郎已怔,没料到对方如此大方,吁出一口气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在下只要  
廿两,请领在下诊察令堂的症状。”  
内间中,榻上躺着拥衾而坐的白发老婆婆,一位年轻的美貌少女,与一名侍女坐在床  
头,替病人轻揉眉心喝太阳穴,见了生人并不回避,显得十分大方。  
“咦!这女娃儿好美,可惜那眸子太活了些。”方大郎盯了少女一眼,心中自语。  
少女确实是美,桃脸桃腮,琼鼻樱唇,一双凤目黑白分明,流光四转,穿一双湖水绿窄  
袖子春衫,拖地长裙。绿绸子的春衫薄,曲线毕露体态极为动人。  
中年人向少女挥挥手,说:“丫头让开,让郎中看看。”  
少女离开床缘,目光不住在方大郎身上打转。  
方大郎目不斜视,仔细地按四字诀详加检查,久久方离开卧榻,向中年人说:“年老气  
衰,受些瘴气,吃了些不洁之物,在下那儿有药,不必开单方。请派一个人随在下去取药,  
别忘了带诊费喝药金,共银三十两,两服药,便药到病除,但需好好调养三五日。”  
“有劳郎中了。”少女竟然客气地说。  
一名大汉带了银子更他回房,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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