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帮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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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帮老大- 第3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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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些利用抗战纷乱时局,被归化,被收买,而进行蜻蜓点水般,抖手挤牙膏一般的间谍训练的汉奸间谍们,其实力,在吴先生面前,草芥耳……

自然,十二个汉奸间谍,另外十二个,也绝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各怀鬼胎,心中藏污纳垢,身负各类罪行……

但,间谍终是间谍!

罪人亦是罪人!

这一点,泾渭分明!

吴先生若是连这一点都不能分辨,如何胜任中原特委反间小组的一号副组长?

高手,反间之高手,诚如吴先生也!

在这封闭的空间里,灯光长亮,空气近于窒息,时间被无情忽略,无尽拉伸,或叠合……

身后一个个持枪的士兵,那一排排的目光,滚烫若火!

心理梳理排除法,时间忽略法,自我介绍,抓其本质,滤筛粗细,减少选项,增加概率,诡秘异常的调查表,奇怪另类的点水完成法……

然而,这些都不是要紧的!

要紧的,是吴先生,是陈叫山,是高雄彪,是赵团长。

吴先生那似眯非眯的眼睛,似笑又似肃宁的神情,正襟危坐的姿态,万丈深渊一般,幽深怎可测?谁可探底?怕是一人有勇气,若探底,将是坠身无极深渊的粉身碎骨……

陈叫山,是的,吴先生旁边那个人,明面上的两江航会会长,此次转运的航运总负责人……自始至终,这个人,没有多说一句话……

多可怕!

人的情绪,意识里的所有妄想、伪饰、侥幸、窃窃,全被这一句话不曾说的沉默的巨大黑洞,全然吞噬,全被这不动如山的镇定巨轮,无情碾压,寸骨难存!

高雄彪手里的钢笔,时而在手指间翻转,如孙悟空的金箍棒一般轻巧灵便,时而又握紧,奋笔疾书,那“沙沙”的笔尖接触划动纸面的声音,仿佛每一个人都能听见:每一笔,每一划,每一声,在这封闭空间里,在这时间被无情忽略的氛围中,如细细密密的坠子,戳着人心,一下,一下,又一下……

谁晓得谁被记录,谁晓得谁在暴露,谁晓得谁将被归类、确定?

而那赵团长,冲动如魔鬼,眼神似要吃人一般,暴躁,兴奋,时而又似索然,无趣,情绪反复不稳……

这样的人,猛然撕破脸,抬手开枪,将子弹连续地发,岂不是打人成马蜂窝?

四个人,四种可怕之所在!

而这餐厅,是一黑洞吗?

将时间封存,将空间无尽叠迭……

这里,惟有的是窒息、折磨、煎熬、炙烤、熔炼、碾压、噬咬、切削……

认了吧!

真认了吗?

有人抱守着最后一丝的希望,最后一点的侥幸,最后一种的对抗……

人们将手伸进了茶杯里,蘸了水,思虑着,在调查表上点点戳戳……

一根根的手指……

一个个的眼神……

一种种的表情……

一颗颗的心脏……

时间,的确被凝滞住。

空间,的确被压缩变异……

陈叫山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地撩了袖子,看了一下手表,仿佛手表指针在此刻发出的“喀嚓喀嚓”之音,亦是一种巨大的噪音,会将某一种玄秘,泄露了去……

终于,陈叫山猛一转头,看见吴先生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是的,完胜!

第732章 所谓大势

“看来,大家的调查资料,基本都完成了……”

吴先生抱于胸前的双臂,分散开,双手扶了桌沿,身子前倾,淡笑着,“现在呢,大家手上蘸点水,在调查资料的左下角,点湿一下……”

这又是什么鬼玄机?

众人疑惑着,神情各异,不安,好奇,紧张,焦虑,郁闷,索然,希望或不再希望……

一根根手指在茶杯里,蘸了水,在调查资料的左下角,轻轻一点。

慢慢地,每一张纸上幽幽出现了笔画,渐渐清晰,显现一个完整字——动!

动?

二十四个人,表情再次分化:有人手指在抖,有人左右相顾,有人皱眉深思,有人将头低下,似乎头上头发,犹若万斤重,压得脑袋,难挺直……

“好,大家再点一下左上角。”

左上角一点,又是一字——龙!

龙?

那位穿方格西装的陈先生,将头仰了起来,仰望头顶的吊灯,用手扶着眉骨……陈叫山留意到了陈先生,见他的头,在微微地摇……

已经无须吴先生再说话了。

众人或出于无奈,或出于好奇,或出于别的动机,分别又蘸水点了调查资料的右上角,右下角,分别又显现出了两个字——截,行。

截?

行?

截龙行动?

吴先生、陈叫山、高雄彪、赵团长,都笑了……

胜利者的微笑。

“参与截龙行动的人,留下来,其余的人,去三号舱室……”吴先生淡淡说。

有人站了起来,有人坐着未动,有人脸上写满懵怔,有人脸上写满绝望……

“怎么,黑芝麻白芝麻混了一簸箕,还要我出手来挑分么?”吴先生语气很冷,三九天一般,“都自觉……”

终于,十二个人站了起来,惶惶地,慢慢地,朝外走,余下十二人,面如死灰,瘫在椅子上,双腿软似煮烂的面条,绝难站起了……

护卫团的士兵,押着一伙“藏污纳垢”的人,去了三号舱室。

留在餐厅里的十二人,已崩溃……

“好了,都报一下各自的代号吧!”

吴先生见十二个汉奸间谍,犹有不甘心,不愿开口,仍旧缄默,便说,“那好,我来给大家起个头吧——663……”

一片死寂。

静……

陈叫山忽然瞥见:方格西装陈先生,看似无意地,将领带从西装里慢吞吞地朝外扯,领带下端被扯了出来,他用手在领带里一捻,似乎捻出了一些什么东西,便要朝嘴巴里送……

陈叫山坐的与陈先生最近,见此状,单掌在桌面上一按,运用十二秘辛拳“戌疾拳”之一招“逾壁纵行”,身形若闪电,突闪而去……

陈先生怎能快过陈叫山?

陈叫山一把将陈先生的拳头,紧紧攥住,“陈先生,晚餐时间还未到,自个儿吃独食,恐怕不合礼数,缺乏礼貌吧?”

尽管陈先生紧紧握拳,不愿意松开,但他的力量,怎比陈叫山?

陈叫山将陈先生的拳头掰开,掌心果然有三粒油菜籽一般的玩意儿……

“这是什么?”

陈叫山一笑,“补药?毒药?”

“全他娘老实点儿,双手举过头顶,谁再敢乱动一下,当场击毙!”

赵团长一声大喝,护卫团的士兵们,亦遂即将长枪齐刷刷一伸,瞄准了十二个汉奸间谍……

十二双手掌,全都举过了头顶,餐厅里仿佛成了一个蓖麻地,一排排的蓖麻叶子……

“你们赢了……”陈先生失魂落魄地说……

“不——”

吴先生一声长吁,“我们都输了……”

“大家都是炎黄子孙,血管里流的血,都是一样的……”吴先生眯着眼睛,唏嘘之光芒,经眼皮的微眯挤合,越发唏嘘了,“怎么就成了日本人的走狗?骨肉兄弟,情同手足,怎就成了日本人的走狗了,成了被千古唾骂的汉奸?”

“杀,是自残手足,不杀,是手足自残!”

吴先生唏嘘到两眼紧紧闭了去,“我们……都输了……”

汉奸间谍们,全都低下了头……

“我想知道……”陈先生猛又抬了头,看向陈叫山和吴先生,“就算663被俘了,我们工作却并没有差池,为什么就到了今天这一步?”

“为什么?”高雄彪“哼”一声,对此嗤之以鼻,不屑而鄙夷地笑了,“知道什么叫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府上耍大刀吗?没有差池?是的,你们的确是没有差池,可是,就凭你们十二个,这么点儿三脚猫本事,不出差池,就不暴露了吗?天真,你们真是太天真了……”

“你们晓得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么?”赵团长高昂着头,撇着嘴巴,一脸傲然。

显然,高雄彪和赵团长的话,都是暗在地将吴先生抬举到了一个很高的高度。

汉奸间谍们,不由地看向了吴先生,那一瞬间,他们似乎终于找到了答案:有这样一个强大到无解的对手存在,我们,怎不败?

“不,不是……”

吴先生连连地摇头,“是天意,是民心,是定数,是大势,是这一切,注定了你们不可能得逞……”

“哈哈哈哈哈……”那位金丝眼镜先生,忽地大笑了起来,笑得一头油光头发,在灯光下,抖着亮光,“武汉都快守不住了,还谈什么大势?接下来,就是长沙,重庆,大西南,大西北,全国……就凭你们四个人,弄了些小聪明的鬼把戏,就能改变战局吗?什么空间换时间,什么地大物博,就能挡住皇军的战机、军舰、坦克、大炮、国际最先进的尖端武器吗?天真,你们才是真正的天真,哈哈哈哈哈……”

“呯!呯呯!”

赵团长拔枪射击,连发三弹,金丝眼镜一下扑在长条桌上,鲜血溅到了一旁陈先生的方格西装上,斑斑点点,形若梅绽……

吴先生看着金丝眼镜的死相,长叹一口气:莫说他死了,他便不死,我如何应答,如何辩驳他呢?

“把他拖出去,上岸找个地方,挖坑埋了吧……”

吴先生摸出香烟来,手有些微微抖,给陈叫山发了一支……

陈叫山看见,吴先生眼中布满了密密的血丝,鬓发在灯光下,如霜……

第733章 归去来兮

抗战之大势,果如人们料想的那般严峻:****奋勇斗争,但接连败退,武汉遂即沦陷……

中原大部民众,皆纷纷逃亡西南、西北,自武汉始,沿长江、凌江,分别前往重庆、乐州。说

重庆遂成为国民政fu首都,乐州,则成了抗战大后方,最重要的一片区域。

大势之下,两江航会之大本营,也由汉口,迁至乐州……

陈叫山率领船队,连番载运民众,由武汉,至乐州。待最后一拨民众逃离武汉,陈叫山站在船尾,面向东方,迎着江风,昂首,闭眼,心底默默念着两个字,“中国,中国……”

船队至碾庄码头,远远地,陈叫山看见侯今春、冯天仁、王正孝、潘贵生等人,领了数千兄弟,在码头上舞起了长龙,耍起了醒狮……

船一泊岸,架板一搭平顺,几十挂大鞭炮便“噼哩啪啦”地响了起来,炸得红红炮屑,随风乱飞,漂在凌江上,犹如江上铺就了一面大红毯……

九条九节金龙,九条九节银龙,在鞭炮声舞得上下翻飞,盘转蜿蜒。九只南派醒狮,九只北派雄狮,亦在鞭炮声里扑跃跳拧,其势勃勃……

数千兄弟一起拍着巴掌,掌声冲天,将碾庄码头那拱形石墙,震得几乎微微晃抖……

陈叫山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双脚一踏上岸,陈叫山便高高地举起了手,示意众人停下,别闹腾了……

但众人会错了意,以为陈叫山在向他们挥手致意,巴掌拍得更凶了,龙和狮,舞动得更欢了,锣鼓家敲得更热烈了……

无奈,陈叫山只得站在了一个高台上,两手连续地朝下压,压了好多下,码头上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感谢大家,感谢大家……”

众人有些奇怪:陈叫山尽管嘴上说着感谢的话,脸上却没有一丁点笑意,反而眉头紧锁……

陈叫山蹲下来,拣了一丝儿小炮屑,捏在手上,冲众人一环,“今天是什么日子?如今是什么时局?”

侯今春、冯天仁、王正孝、潘贵生几个人,面面相觑,皆在心底嘀咕着:莫非,我们这欢迎仪式,遗漏了什么细节?今儿,今儿是什么日子来着?

“今天,是日本人完全占领武汉的日子……”

陈叫山终于给出了答案,将炮屑在手里甩一甩,声音悲切,情绪激动地说,“国破山河在,国土遭****,同胞被屠戮,我们现在……我们现在……现在却在这里搞这些?”

众人终于明白过来了,每个人脸上起先的笑容,不见了,许多人低下了头……

“这么大的排场,这么热闹的铺摆,在庆贺什么?有什么值得庆贺的?我们今天能在这儿放鞭炮,舞龙耍狮子,可沦陷区的老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什么日子能放鞭炮?后生姑娘相互中意了,有成亲的日子么?老人寿日到了,能吃一碗长寿面么?娃娃落地了,能痛痛快快地喝一顿满月酒么?更莫说修房造屋,店铺开张……大半中国,没有鞭炮声,只有枪炮声……大部分的国人,都在忧叹今夕是何夕啊……”

待兄弟们都慢慢散去了,侯今春走到陈叫山跟前,“先生,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

侯今春挠了挠后脑勺,觉着后面的话,续不上来了……

还能续什么呢?

说两江航会转移至乐州,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儿么?

陈叫山兀自朝前走,侯今春又觉得话说半截子,似乎也不大妥,便又准备跟上去,冯天仁扯住侯今春的衣襟,用眼神示意着:看不出来么,先生心情很不好,别去搭茬啦……

步行至南门,城里的老百姓听闻陈叫山回乐州了,又呼啦啦地涌到了街上,大声地喊着,“陈先生,陈先生,陈先生……”

由于抗战爆发,华北、华东、中原各地民众沿凌江向西转移,乐州城如今的民众人数,数倍于之前。

新住民原本不晓得陈叫山的取湫往事,但很快,便从老住民的口中得知了……

于是,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便在乐州城门前响起来了……

陈叫山在南门前站定,一瞬间,所有的呼喊声,仿佛忽地便凝滞了,消匿了,近于虚无,更如静寂,什么声响都没有了……

刹那间,陈叫山忽地想起,自己当初逃难初到乐州的情形来了

城墙不高,城门亦不大,青砖垒就,砖线白净,城门楼子上嵌着“乐州”二字,气势非凡。三五只麻雀,在城墙垛口上跳跳啄啄,整个城,却显得愈发静寂。

入得城去,密麻麻,黑压压,到处都是人,但没人出声,或蹲,或坐,或蜷着,脸上皆是菜色。

四面八方讨活口的流民,全都涌到乐州了……

十多年前的影像,与目今的影像,十多年前的声响,与目今的声响,浑然一叠合,交融,融汇……

亦梦亦幻……

同样是大批的人,涌向乐州城,但过去,是因于年馑,而如今,是战争……

过去的人,满脸菜色,眸光忧郁。

而如今,人们笑容灿烂……

可是,战争远比年馑,更残酷!

一直走到卢家大院正门,沿途欢迎的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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