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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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赵雄风-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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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金泰道:“抢来的银子还给人家,赢来的放在身边,你姥姥的丧事由我负责。”
  说完对李歪嘴道:“你在这里陪他一下,我回去通知办丧事的殡殓店,明天一早来给张老太太料理后事。”
  说着出门,骑上他的马走了。
  张自新望着姥姥的尸体,一阵伤心,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李歪嘴走到他的身边,慈和地拍拍他的头,用轻柔的声音说道:“小兄弟!别哭了,流眼泪是女人们的事,男子汉是不作兴哭的,男人的眼泪只能往肚里流!”
  张自新止住了哭泣,却仍哽咽地道:“可是我姥姥死得那么惨!”
  李歪嘴有点生气地道:“人总要死的,你姥姥这么大岁数了,不被人杀死也会老死、病死,反正都是死,有什么差别呢?说不定她还喜欢这样的死法呢!”
  张自新也有点生气了,这家伙平常挺和气的,今天怎么变得这样不近人情呢?因此他也一瞪眼道:“照这样说,我姥姥被人杀死了,还是件好事呢!”
  李歪嘴笑了,笑起来使他那张嘴歪得更厉害,但是他的声音又转为和顺了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平常我也听你说过姥姥,知道她是个很刚强的人,如果她病倒在床上不能行动,反而会感到很痛苦对不对?”
  张自新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姥姥只病过一次,不知怎的手脚就不能动弹了,从城里请了个医生回来,也不能瞧出是什么病,只说是老年人中风,随便开了个药方,自己抓了药,煎了送上去,姥姥伸出一只仅能动的右手把药碗抢去摔了,大骂那医生混账,在床上十几天,脾气坏透了,幸亏那个毛叔叔来把姥姥给治好了。
  如果姥姥真的生了病,躺在床上等死,那倒是真的会痛苦,那这样死了,还真痛快得多。
  李歪嘴又拿起姥姥遗下的两截拐杖,放在手里掂掂分量,忽而奇怪地道:“你姥姥的拐杖很不轻呀,靠着它帮助走路,倒是挺费劲儿的!”
  张自新道:“姥姥的腰腿都很健朗,根本用不着拄着拐杖走路!”
  李歪嘴点点头道:“那她要这根拐杖做什么呢?”
  张自新怔住了,他从来没想到这个问题,从他懂事开始,姥姥就拿着这根拐杖,上哪儿都带着,因为年纪大的人都是这个样子,他也不感到奇怪,可是别人确是靠着它帮助行动,而姥姥只拿着它做做样子,想了半天,他才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也许是用来打我吧,此外就没有别的用处了。”
  李歪嘴笑了一下道:“只为了打你就要用这么重的家伙,你姥姥未免也太凶了!”
  张自新连忙替姥姥辩护道:“不!姥姥不凶,她最疼我,打我是为了我不学好,我的皮太厚,轻一点的棍子打在身上根本就不当回事!”
  李歪嘴笑道:“现在姥姥死了可没有人再打你了!”
  张自新心中又是一痛,李歪嘴却神色一正,把拐杖的下半截丢开,只拿着带了个圆头把手的上半截递给他道:“记住!你姥姥是个很有心的人,她虽然死了,可是她的眼儿还一直盯着你,收好这半截拐杖,说什么也不能弄丢,没事常拿出来看看,就当它是姥姥!”
  张自新接了过来,却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李歪嘴又神色凝重地道:“你记住我的话没有?”
  张自新点头道:“记住了,我会藏起来的。”
  李歪嘴沉声道:“不是藏起来,是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吃饭、睡觉、拉屎都不离身!”
  张自新一怔道:“为什么呢?那多累赘!”
  李歪嘴怒道:“你姥姥把你养这么大都不嫌累赘,你只带半根拐杖就累赘了,你姥姥是白疼你了?”
  张自新不明白他何以会提出这个不近情理的要求,这半截拐杖还有尺来长,杖头的把手像个红薯,带在我身边碍手呢!
  李歪嘴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带着它很不方便,可是你姥姥的一片苦心全在这上面。”
  张自新更莫名其妙了,他怔怔地道:“我不懂。”
  李歪嘴道:“你姥姥希望你上进学好成器,可是你年纪轻,不懂事,以后在镖局行里,什么人都接触得到,很容易学坏,带着这根家伙,能叫你时刻记住姥姥,如果你做了坏事,它会使得你浑身不自在,因为你姥姥的英灵寄附在上面,在你危险的时候,说不定它还能保佑你平安!”
  张自新似懂非懂,但是他见李歪嘴一本正经的样子,铁青着脸,倒像姥姥生前管教他的情形,不自而然地产生出一重敬畏之:心,点点头道:“我一定会记住这件事!”
  李歪嘴满意地吐了一口气,又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是个很有出息的小子,好好干,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的,这件事你可别告诉别人说是我叫你这样做的,在总镖头面前也不准说,你听清没有?”
  张自新道:“听见了,可是人家问起来呢?”
  李歪嘴道:“贴身藏得紧密一点,尽量别给人瞧见!”
  张自新道:“这又不是什么小玩意儿,再严密也会给人发现的!”
  李歪嘴道:“那你就说是为着纪念姥姥,好在它只是一段木棒,还有什么可疑的?”
  接着李歪嘴站起身来又道:“总镖头回去找人给你姥姥张罗后;事,最快也得天亮才能来,趁着这段时间,你好好陪陪姥姥,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张自新听了这话,鼻子一酸,心里又想哭,可是他怕李歪嘴又骂他没出息,因此强忍住了眼泪。
  李歪嘴竟是存心盯着他,也不出去,拉了一张板凳,坐在大门口,掏出旱烟袋来,慢慢地抽着。
  张自新只好拉住姥姥僵硬的手,默默地坐在炕沿上,想姥姥生前的种种好处,想着今后的日子。
  天刚亮,刘金泰带着一大批人来,有棺材铺的,有成衣匠,也有挖坑挖土的泥石匠,有些人是他卖柴的主顾,却没有镖行里的人。
  棺木很好,漆髹的表面闪闪发亮,成衣匠带来的寿衣也是缎面质料,七领五腰,准备得很齐全,看样子还是连夜赶制的,还有几个老妈儿帮忙着把那位横死的老妇人穿戴好了。
  张自新含着眼泪,看他们七手八脚把姥姥送进了棺材,相依为命的姥姥,就这样跟他永别了!
  坟地就选在山后,一堆土,一方石碑,只刻着“故张夫人之墓”六个大字。
  张自新像个木偶似地任人摆布着,叫他磕头就磕头,叫他烧纸就烧纸,飞扬的纸灰中,他依稀还可以看到姥姥的脸,等他回到前边时,李歪嘴把他们那幢茅屋也点上一把火烧掉了。
  刘金泰拿出银票来把那些帮忙的人都打发走了,张自新看得很清楚,棺木一百五十两,寿衣六十两……杂七八拉加起来,已经是四百出头。
  刘金泰还另外每人给了五两银子的外赏,吩咐道:“各位辛苦了,改天我再给各位道劳,至于我拜托的事,希望各位一定要帮忙。”
  棺材铺的铁掌柜代表大家回答道:“刘老爷子,您放心好了,咱们一定不说出去,有人问也推个不知道,咱们起早就赶来了,相信也没有多少人知道。”
  那些人走了后,刘金泰才对张自新道:“我不让人知道是为了怕麻烦,因为令外祖母是屈死的,按规矩应该报到官府,派人前来验尸后才能收拾,那一来反而吵得令外祖母不安,我相信你也会同意的。”
  张自新点点头。刘金泰又道:“我不让镖行里的人知道,就是怕人多嘴杂,你见了他们也只说令外祖母是寿终正寝的,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张自新又点点头。
  刘金泰道:“杀死令外祖母的人我们自慢慢访查,查出了确讯,我不禁止你报仇,可是你不准乱来,更不准逢人乱说。我是开镖局的,不希望惹来太多的麻烦,你明白吗?”
  张自新点头道:“我明白,绝不给老爷子惹是非。”
  刘金泰叹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我还有一个不近情理的请求,按说你姥姥死了,你必须为他守丧,可是镖局里忌讳很多,上门的主顾也要图个吉利,弄个披麻戴孝的人住在镖局里,那可实在不方便,因此你只能守心丧了,把悲哀放在心里面。”
  张自新知道这是实情,咬着嘴唇又点头答应了。
  刘金泰道:“为了你祖母的丧事,我花了将近五百两银子,这些银子是我靠血汗赚来的。”
  张自新掏出怀中的几块银两道:“老爷子,我只有这么多,以后我赚了钱再还给你。”
  刘金泰摇摇头笑道:“这是你赌赢来的,我不要,我也不要你还,只是告诉你我的钱赚来不容易,虽然还不在乎几个人吃闲饭,但是我不能白白养活你,我只收你做个记名徒弟,更不能白教你武功。”
  张自新道:“我可以跟你学保镖。”
  刘金泰笑道:“你只有一身蛮力气,保镖可是要靠真功夫,哪有这么简单。”
  张自新道:“老马、钱七他们也不会多少武功。”.刘金泰脸色一沉道:“他们是什么玩意儿,一个趟子手,一个推车子的,难道你只有这点出息?”
  张自新急了道:“老爷子,那您要我怎么办呢?我只有这点能耐。”
  刘金泰道:“我教你武功,可得要你自己专心练。要专心练你就不能东跑西跑的,所以我要你留在镖局子里,一面打杂帮忙,一面练功夫,你干得了吗?”
  张自新道:“干得了!”
  刘金泰道:“你别答应得这么快,那是很苦的,挑水、扫地,凡是粗重的活儿全得干,而且对外你不能说出是我的徒弟,除了老李之外,任何人都不得知道这回事。在镖局里,你是个杂工,谁都可以指使你,不许违抗,不许跟人顶嘴,更不能跟人打架。”
  张自新不禁皱起眉道:“我不怕吃苦,可是别人要欺负我呢?”
  刘金泰沉声道:“你就得忍下去,打在你身上,你都不准还手,反正有老李在,他们还不至于拿刀子杀了你,你如果觉得太委屈,我也不能勉强你,尽管走你的路好了,那些银子就算我送你的盘费,可是你再也不准来见我!”
  他说话时声色俱厉,嗓子像在打闷雷。
  张自新的身子颤了一颤,但终于咬咬牙道:“我都接受了!”
  刘金泰笑一笑道:“好!我的话再说一遍,以后绝不再提了,你如果觉得受不了,随时都可以离开,只是你走了之后,咱们就算是从此一刀两断,你就是在路上见到我,也别跟我打招呼,我也不会理你!”
  张自新实在不明白刘金泰何以要如此对待他,以前他还叫自已去当镖伙,学武功练习做镖头,那多神气,现在却要自己当杂工,连个车夫都不如。
  可是想到他代葬姥姥的恩德,说什么也得忍下去,否则自己就成了个忘恩负义的人了!
  刘金泰已经骑上他的马走了,李歪嘴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小兄弟!吃得苦中苦,才为人上人,玉要琢磨,钢要锻炼,总镖头是一片好心,他想琢磨你成器,别灰心,男子汉都是从苦难中成长的,我也得走了,镖局里的人全在家,我得烧几十人的饭呢!你也别空手来,最好带四百斤的干柴。”
  他骑了一匹酱色的雄骡,跨上骡背等着。后面还堆积着一堆干柴,约莫五百斤。张白新统统给捆上了,每头两百多斤,又高又大,一根枣木扁担都压弯了,他的个儿虽然不矮,可也只能露出两个脚踝,中间只剩下一尺来宽的空隙,把身子挤进去了就很难转动了。
  李歪嘴在骡子上还是抽旱烟,连声催促着他走快一点,一夜没休息,再加上伤心哭了一阵子,柴担又重了一倍外,压得他脚步直晃,可是他都忍下去了!
  好容易把柴担挑到镖局歇下,李歪嘴又叫他去挑水、淘米、洗菜,几十个人的吃喝洗澡,足足要六大缸水才足用,水井离着远,水桶又小,平常都是有人专门管挑水的,今天李歪嘴却把挑水夫给辞了,也堆在他头上!
  一担担的来回挑,等他把六口大缸挑满,人家已经吃过午饭了。李歪嘴给他留了一份,上白面的大馒头,大块的肉,熬白菜,倒是很丰富,狼吞虎咽地塞饱肚子,一头倒在李歪嘴指定的炕上,他已经累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清早,天还没亮,他被人摇醒了。
  又是李歪嘴,带笑不笑地道:“昨天你连晚饭都没吃,也不拿床被子,就这么睡了,还是我给你送被子来的,年轻人,身体最要紧,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张自新看了身上果然盖着一床棉被,还是新的,连忙起来道:“谢谢李大爷!”
  李歪嘴道:“别谢,我是怕你病了,少个人帮忙,还得侍候你,快打扫场子去,大伙儿好练功夫!”
  除了有家眷的住在外面,大部分都住在局子里,连正式镖师在内,一清早都得上场子里练功夫,这是总镖头的规定,他督促得很严,任何人都不得偷懒,张自新想到立刻可以学武功,很兴奋地起来了。
  李歪嘴瞧他用凉水洗了脸,还用青布沾了盐擦牙,倒是很赞许他道:“你很爱干净!”
  张自新道:“这是姥姥规定的!”
  李歪嘴道:“常记住就好,以后少提你姥姥,快扫地去,师父们马上就要出来了!今天头一回,我来叫你,往后你自己都得在这时候起身,迟了,我用凉水把人从被窝里泼出来!”
  张自新找了支大竹帚,赶到场子上,那是块硬土地,用糯米浆浇过的,又平又结实,旁边堆着兵器架,仙人担、石担,是大伙儿练功的地方。
  可是四周都种了高达数丈的大槐树,正当深秋,落了满地的枯叶,他才扫了一半,刘金泰已经提着他的大金背砍刀出来了。
  张自新停下来行个礼道:“老爷子早!”
  刘金泰哼了一声道:“还早呢?往后我出来时,场子上不准留下一片树叶!”
  张自新见他的脸色不太好,连忙道:“是!明天我一定再早一点,可是这叶子一面扫,一面落……,’
  刘金泰怒声道:“随落随捡,你先扫干净了,落下来的不会太多,我不相信捡不干净!”
  张自新低头不敢再做声,手下加紧清扫,把全场都扫到了,先前那一半又飘下几片落叶,他连忙又上去捡了起来。
  刘金泰道:“就是这样,场子每天扫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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