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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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客-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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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旧鞭痕便神奇地消失了。
  除了气功,可惜,他对拳脚一窍不通,但跑得比风还快。
  正月十五过去了,过年的狂热慢慢消退,麦子被埋在厚厚的冰雪之下,田里已用不着牵
挂。寒冬的季节,当一场绵长的大雪停止时,是狩猎的时候了。
  文昌永远没有随村人狩猎的机会,他被分配在家中看管门户。因为狩猎是子弟们显威风
的机会,身强力壮的子弟如果手脚了得,猎得一条大熊,便会成为英雄,其实熊在冬天最好
捉,找到它冬眠的洞窟,手到抢来,难得是不易找到洞窟,必须走得远远的,太远,便可碰
到虎豺或者大群的饿狼,性命难保。当然啦!能猎得虎豹,当然是英雄中的英雄,但罕见有
这种英雄产生。
  猎队已经走了两天,文昌和一些老弱妇孺留守在村子里,感到十分无聊,幸而猎队也许
十天半月方可返回,至少这十天半月中他不会挨鞭子。
  他穿好夹衣,冷对他已没有多大威胁,信步出了村,向影石村走去。
  影石村的人,对他倒还友善,至少不象本庄的人,见他象见到瘟疫一般讨厌。
  满地银花,白皑皑的一望无涯,枝头上冷柱垂封至地面,北风吹来如同利刃裂肤,一脚
踩下去,浮雪至掩至膝盖。
  他轻快地踏雪而行,穿越被大雪掩覆了的森林和山坡,山坡的那一边便是占地比大蔡家
庄大了一倍的影石村,站在坡上,可以看到村中心的三姓宗祠,祠左方是武馆,这时冷清清
空闲无人。武馆,事实是宏济寺,庙门关得紧紧的。
  影石村成四方形,高高的寨墙,四座寨门,共建有八座碉楼,远远地看去,十分壮观。
  文昌早对影石村的学艺和武馆十分向往,可惜他没有机会参加。堂兄文华的书,他偷了
不少,也暗地偷听文华朗读,暗中摸索书中的含意。他天份极高,可是所得仍微乎其微,但
一些普通字语,他也懂得不少,至少不是西瓜大的字认得两箩筐的草包。
  他向坡下走,远远的,右面山坡中一座梅林中,有两个人影在林中背手而行,腊梅的清
香迎风飘扬,人鼻芳香令人沉醉。
  他认得,那是影石村耽了八年的老夫子商岚和张村主张良佐的大管家张宏。
  商岚并末显苍老,八年的岁月令他华发飘飘,修长文弱的身躯并末显得驼背,只是脸上
的皱纹多了许多而已,大概老花眼也该加深了些。
  张宏是个彪形大汉,四十出头,豺头豹眼虎背熊腰。这人的来历,连张家的父老也弄不
清底细,是否真姓张,谁也不知内情,只知是张村主五十余年前在外面带回来的得力助手,
不但照顾村主的田地庄稼,也照顾看龙驹寨的三家店面,十分能干。他人生得高大壮实,相
貌凶猛,说起话来如洪钟,举动敏捷,透露出一股子宽而粗豪的气氛。他对张村主十分恭
敬,对村中的三姓父老也够客气,但三姓父老子弟都有点伯他,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一胶无
形的震惊人心的力量。
  两人背着手,并肩向这儿走来,一色羔皮掩耳风帽,老羊皮袄,青色棉裤牛皮长靴,斯
斯文文地走来,刚好和文昌碰上了。
  “咦!文昌,你竟穿着夹衫不冷?”张管家讶然叫。
  文昌不是木石人,别人对他好他不是不知道,只感到眼角发冷,但他强行忍住了,自幼
所受的折磨,令他的心灵上披上一重重坚强的甲胃,不为外界所感,不露内心的表情,任何
好意和恶意,他都一概拒绝。他淡淡一笑,英俊的脸蛋上只有几条肌肉抽动,怎能算笑。
  “小可不冷。大管家好,老先生好。”他世故地抱拳虚揖。
  张宏重重地哼了一声,突然脱下老羊皮外袄,抛过说:“穿上……”
  “不!谢谢大管家。”他将皮袄抛回,相当不客气。
  张宏再将皮袄抛过,大声说:“我知道你大伯不是东西。放心,穿上,你正在成长,千
万不可折磨自己,冷暖自己留心些。你大伯如果不高兴,告诉他,是我张某人送给你的,叫
他冲着我来。”
  老夫子商岚不住摇头,苦笑道:“大管家,你在替他招麻烦。”
  张宏嘿嘿笑,轻蔑地说:“有什么不得了?大不了离开蔡家庄,我替他找一份事干干,
也比他在庄中受折磨好些儿。哼!这年头弱肉强食,谁软弱谁倒霉。”他又向文昌叫:“孩
子,走,到我家去聊,日后如果有困难,来找我。影石村我不在,可赶到龙驹寨张家磨坊去
找我便成。大丈夫四海为家,你可别傻。”
  人的命运确是奇妙的,也许一言一语一动,便决定了终身好坏。这次偶然相会,替江湖
带来了一场难以终止的风暴。
  在影石村耽了一天,大管家张宏和老夫子商岚,让他概略地了解了两座村庄之外的世
界,不啻在他不平静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块大石,死寂的水激起了波澜。
  临行,大管家送他出村,在村口,大管家豪放地说:“孩子,记着,海阔天空,何处无
容身之地?是你主宰着你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让命运主宰。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向命
运低头认命的人,将永远被人踩在脚下糟踏,好自为之,别忘了有困难来找我。”
  文昌心潮激荡,长揖到地说:“谢谢大管家的关照,小可记得你老人家的话。”他告
辞,大踏步走了。
  十天之后,守猎队回来了,收获不大,全庄的子弟们情绪低落,而且暴雪提前了两天,
守猎队十分狼狈。
  大雪纷飞,暴风雪光临大地。蔡家庄中,也蕴酿着一场大风暴。
  一早,文昌练了一个时辰的玄极气功,夹着张宏送给他的老羊皮外袄往外走,这件老羊
皮外袄,自从回家之后,他一直不敢穿,在十余年残暴的压制下,一时还不敢反抗,这是人
之常情,也难怪他没有勇气,今天,他准备到黑龙潭,看看是否可以到水中活动活动筋骨。
  丹江冬季水浅,两岸结了冰,但黑龙潭是终年不涸,也不会被冰封的怪地方。这些年
来,潭中一草一石,每一条涡流,每一处石魁他都了然于胸。但他始终不敢割下那剩下的一
对玉髓龙角芝,因为他不懂毒是怎么回事,更不知身上无毒吃下龙角芝会有什么可怕的结果。
  天空中云沉风急,大雪纷飞,虽则已是辰牌未,天色仍是暗沉沉的。庄中并非家家闭
户,所有的青少年都出来活动,在雪地中呼啸跳跃。大打雪仗。
  南寨门一段广场中,有两批青少年分成两派,分据左右壁垒分明,雪团在天空中飞过,
呼呼有声。
  右边,由他的堂兄领头,左边有三堂叔的儿子文超为首,双方相距十来丈,沿两行老槐
树堆起一条两尺高的雪墙,年纪小的在后面将做好的雪团往上送,年纪大的娃娃站在雪墙
后,用雪团投向对方开火,有时冲出三五丈,叫啸着投出雪团再往回溜,一个个兴高彩烈,
叫啸声五里之外也可以听到。
  文昌极少有机会可以和孩子们玩乐,似乎他不是蔡家庄的子弟,是个不祥的不受欢迎的
人,小娃娃们虽然无成见,但他们的兄母却禁止子女们和他玩乐。
  孩子们是纯真的,有不少娃娃不顾父母警告,仍经常和他打招呼,或者在虎岭山麓分吃
他偷来的鸡鸭,但有些稍大的少年,象文华、文超一群人,却似乎和他水火不相容,经常有
架打,不打则已,打起来必鸡飞狗叫,但不管是胜是负,他必倒霉。胜了,有人在庄主前告
状,他得挨皮鞭子,负了,就更修。
  他必须从雪团飞舞中穿出,不由脚下生疑。
  “绕过去算了。”他想。
  还未决定那儿绕过,文超方面,一个小娃娃尖叫道:“小虎子哥,来帮我们。”
  另一个十三四岁的娃娃,从文华的堡垒旁冲出,呐喊着冲出十来步,将两个雪球投出,
扭头往回跑,一面叫:“他敢?不要他!”
  垒后站起了文华,他叫:“滚开!没有人要你……哎……”
  “噗”一声,一个雪球恰好击中他的胸膛,碎雪纷飞,把他击得退了两步。对面的文超
站起叫:“哈哈!再来一次……哎……”
  不知由何处飞来一个雪球,击中文超的下颌,打得他踉跄了两步,抹掉粉雪叫:“小狗
子,你他妈的怎么冲过界来了?揍你。”
  他抓起两个雪球,跳过雪墙,向右前方的小狗子冲去。
  文昌本来想绕道,但被人用话一激,心中火起,大踏步从中间走去,他准备如果雪球击
中了他,他便加以反击,向对方宣战。
  真巧,文超正向前冲,将近他身旁,四面八方的雪球,全向文超集中。
  “叭!叭叭!叭!”雪球在文超身上爆炸,碎雪飞溅,连挨了十来团,把文超打得怪叫
如雷,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声大叫,拼全力将手中雪球投出,根本不知前面的人。
  “啪啪”两声,两个雪球全击在文昌身上,双方相距不足八尺,一击便中。
  文昌火起,立刻扔掉老羊皮外袄,火速俯身抓了一个雪团,向文超刚转过身躯的背影投
去。
  他的臂力惊人,“啪”一声暴响,雪球击中文超的背心,巨大的打击力量将文超冲倒在
地。
  “哎……”文超大叫,整个脸面陷入浮雪中,狼狈地爬起,向文昌回头猛扑,由雪球的
力道估计,除了文昌之外,别人定难办到,所以他冲向文昌。
  “砰!”右一拳击中文昌的左颊。“砰!”左一拳接着在文昌右颊暴响。两记左右冲拳
击得结实,把文昌打得退了三步,几乎站立不牢。
  文超仍不放手,接着冲上,一连三记短冲拳,全捣在文昌的胸腹,把他击倒在地。
  雪战停止了,呐喊声、尖叫声大起。
  文昌知道对方人多势众,占不了便宜,先不敢回手,好汉不吃眼前亏。但胸腹挨了三
拳,不但倒了,而且胃中作呕,确实不好受,似乎这三拳头把他的胃从肚中挤出口腔,内脏
在收缩,先到那两记左右冲拳,也令他眼冒金星,昏头转向,委实忍不下这口恶气。
  文超已经十八岁了,站在那儿牛高马大,去年腊月里刚讨了个老婆过年,事实上已经是
成人,打起架来拳头不知轻重,像在拼命。
  文昌忍无可忍,挣扎着爬起要还击了。
  文超不等他爬起,急冲而上,“砰,”一声一记“连环挂扣”双手先后勾出,右拳先击
中文昌的下颌,再一声“砰”,左拳又勾中文昌的右胸。这两拳打得结实,把文昌还未站起
的身躯再次击倒,口中血出。
  “狠狠地揍他一顿。”有人叫。
  “小虎子哥,还手啊!”有打抱不平的人叫。
  文超冲而上,一脚飞出。
  文昌怒火三千丈,向左一滚,火速站起,势如疯虎击冲而上,拳出如风,左手击抄,抓
住了对方攻来的右拳向外一拔,“砰”一声暴响,右拳击中了文超的左胸下方。
  “呀……”文超惊叫,弓着腰连退五步。
  “砰!砰啪”文昌紧迫不舍,连攻三拳,一拳一落实,上打下领,下捣小腹,不让对方
有招架的机会。
  “哎……哎……哎哟!”文超绝望地喊叫,那三拳他已支持不住,“噗”一声飞腿丈外
躺倒,跌了个手脚朝天,爬不起来了。
  不远处屋角,突然转运两个中年人,其中之一吃了一惊,一面奔来一面叫:“小虎子,
你好大的狗胆,你……”
  文昌本来拔腿想走,扭头一看,来人是另一方的四堂叔,是庄中最讨厌他的死对头,吓
了一跳,撒腿便跑。
  还没跑过寨门,寨门外闯入了两个一身皮袄的老人家,抱着手踏雪而入,猛抬头便看到
奔近的文昌,一个老人哼了一声,喝道:“小虎子,你失了魂?”
  真糟,是庄中最讨厌的两个叔祖辈老家伙,连声喝问的老家伙叫五爷爷,在祠堂里十余
名执事之一,他老人家的话颇有份量,专会兴风作浪。
  文昌正想从旁窜出,后面四叔叫声已到:“五爷捆住那小畜牲,他打了超侄。”
  这可跑不掉了,两个老不死当寨门一拦,同声叱道:“小虎子,你敢跑?闯了祸跑得
了?回去。”
  文昌久受压制,一时还不敢反抗,只好乖乖地站住,冷冷地分辩道:“超哥先动手,可
不能怪我。”
  他的冷冷态度,最受非议。人与人之间,谁也不喜欢冷面孔,尤其是老一辈人,他们希
望小辈们讨好阿谀拍马屁低声下气撒娇,怎受得了顶碰?老家伙们对不买帐的文昌早已不高
兴,先入为主,天大的道理也说不清。
  “呸!畜牲!你还有道理?”五爷爷怒叫。
  没有道理也就算了文昌不再分辩,也懒得和这些不讲理的老家伙多说,气得虎虎站在那
儿生气。
  他的生气脸孔更惹起五爷爷的恶威和怒火,不由分说走近“啪啪啪啪”四声暴响,左右
开弓打了文昌四耳光,叫:“滚回去!我找你伯父管教你。你是个无可救药的害群之马,没
有一天你会安静,专会生事揍你的兄弟们,太不像话。滚!”
  文昌被打得眼冒金星,弊了一肚子冤气,扭头往回走,胸前不住起伏,他已忍了多少
年,还是忍下算了。
  几个娃娃们扶起了文超,文超象一条病狗,眼泪鼻涕一起流,如丧考妣地叫:“哎哟!
我要死了,我要……”
  四叔也不问问,迎着转来的文昌一耳光打出,“啪”一声响,打了文昌倒晃了一步,怒
叫道:“畜生!你还出口喷人说是别人先动手?我亲眼看见你打他,岂有此理!”
  文昌的嘴角再次泛出血迹,咬牙道:“四叔只看到我揍他,却没有看见他一连给了我五
拳,击倒我两次……”
  “啪”一声,四叔又给了他一耳光,怒叫道:“你还敢强辩?你……”
  “四叔可以问……”
  四叔更为火起,不由分说两掌拍出。
  文昌委实受不了,本能地抬手一枚,一举落空。
  这下乱子闹大了,在长辈面前出手拦挡,还了得?简直是大逆不道。
  “反了,这畜牲……”四叔气得脸色泛青,愤怒地吼叫,几乎说不出话来,不住跳脚。
  一不作二不休,文昌横了心,冷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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