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起解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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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起解山庄-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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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他娘的“大沟”,只怕多少年来亦不曾有过眼前的风云际会,嘈嚣热闹吧?

  庄翼凝注目光,遥望铁骑奔来的方向,他心裹犹在猜度,下面已然起了反应。

  正屋的房门被推开,一个国字脸膛,黑巾黑袍黑靴的中年人物大步迈出,紧随于后的是另三员腰粗膀宽、悍气毕露的彪形大汉,他们一下房阶,立时趋前将大门启开,四个人一字并排,明明白白摆出“迎驾”的姿态。

  然后,苏婕也自正屋中姗姗行出,她左右各随一人,右边那个驼背佝腰,满脸烟容,颌下蓄一把黑白斑杂的山羊胡子,走一步,往前幌一幌,令人不得不替他担心那一步走急了说不定就能摔个黄狗吃屎;左边的一位却偏偏生得面如敷粉,唇似丹朱,好一个玉树临风似的美男子,他与驼背老兄一比,真叫对照强烈,予人印象深刻。

  苏婕出门之后,只立在天井当中,冷着一张俏脸不言不动,显然她正在等候中的来骑,不是什么她所欢迎的人物。

  不多久,骑影已现,晨光中看得分明,一共是八人八马,沿着村中那条土路如飞奔来,铁蹄起落,泥雪泼溅,声势颇为凌厉!

  来骑在离屋丈许之前齐齐煞住,而人无声,马无声,僵窒半响,为首一骑上那个乩髯如戟,目光似火的壮汉已闷雷般出声:“我们是来谈斤两的,苏婕,事情是好是歹,先得有个说法,莫不成你就拿这等阵仗来对付我”怒目千岁“范威?!”

  屋顶上,庄翼不由叹气,怎就这么巧?在此角隅之地,偏就同时遇到两个虎踞鹰睨的角色?一个苏婕已够人头痛,而这“怒目千岁”范威尤其辣手,姓范的是黄河泛口上的大佬,手裹掌握着二十九个码头的兄弟,实力之强,称得上跺跺脚沿河乱颤,他一向有财有势,却不知此番为何与苏婕冲上了?看情形,双方的气氛大大不见和睦。

  天井中的苏婕,表情冷硬的来到大门前面,那混身一片黑的中年人物更上一步,领着三名手下州列于侧,一付随时准备护主火并的架势。

  当然,苏婕左右的一老一俊,也亦步亦趋,毫不稍离须臾。

  范威瞪着苏婕,乩髯随风微拂,玄色的披风猎猎飘扬,形态逼人。

  把斗篷的头罩褪落,苏婕表情骤然冷硬,声音仍旧如她一贯的轻柔:“这个斤两是怎么个谈法?范威,你且说说看。”

  范威大声道:“就在这要谈?”

  苏婕点点头:“不错,就在这裹谈,一因我的居处此时不便款侍外客,二则我敢保证我们之间的交谈不会太久,所以,各位就委屈吧!”

  如刀的浓眉倏然竖起,范威又硬生生将一股无名怒火按捺住,他重重的道:“好,就照你的意思,我们就在这裹谈!”

  苏婕道:“范威,我要先听听你的卓见。”

  范威嗓门宏亮的道:“首先,你很清楚我们二十九个码头的数千兄弟,多靠舶运仓储,上下舱货为主要营生,也不过是替一群苦哈哈们讨碗饭吃;如今上源”宝泰栈行“田老板的这笔买卖,订的是三年的长契,每月船次一百五十艘,连码头仓库,卸货上货一切全包,他的价码不错,付钱的方式也爽快,因此田老板的生意,对我们来说十分重要,苏婕,我们早在三个多月以前已经开始进行这票交易,本来一切都挺顺利,就在半甸左右的当口,田老板那边的态度就不对了,不但在契约细节上诸多挑剔,且经常推搪闪躲,最近则索性连我们派去谈生意的代表都避不接见,苏婕,我们再三追查之下,才知道在中间搅事的人居然是你,忝为江湖同道,你这样做,未免过份了吧?”

  苏婕冷笑一声,昂着脸道:“范威,我且问你几个问题,请你就事实坦诚答覆。“

  范威毫不示弱:“你问,我绝对照实回答。”

  苏婕神色严肃的道:“第一,”宝泰栈行“田老板的生意,事前可巳指定交给你做?”

  范威道:“这倒没有。”

  苏婕又道:“第二,双方可曾在契约上定押?”

  范威摇头:“尚未定押。”

  苏婕紧接着道:“第三,我代表我师弟官独行去找田老板洽谈这笔生意,曾否透过你的关系,拉拢你的内线,或者缘因你的消息外才引起我们的插手觊觎?”

  范威怔了怔,不觉沉吟起来,他自己当然明白,事情的进行,一直就在极度机密的懵况下作业,在他整个圈子裹,晓得这件事的包括他本人决不超过五个,换句话说,乃属最高层次的研议范畴,照常情判断,不可能将消息外,如果说真是由他内部走漏风声,蚩非表示他范某组合的核心裹隐有内奸?若然,则不仅大大影响他的名望,妨碍帮众的团结,甚且引发离心亦非意外,这还不包括道上幸灾乐祸的谣传及叽嘲……思忖至此,他只好断然道:“这不可能,我组合的人不会做此等吃裹扒外的事!”

  苏婕很快的道:“所以,我们也只是就生意谈生意,大家提条件,讲价钱,对方愿意给谁做就给谁做,既无诋毁,更说不上搅局,范威,我姓苏的有何过份之处?”

  窒噎片响,范威怒道:“你别光站在一边说话,苏婕,我们范字码头有三干多人,地盘二十九处,可以称为沿河最大的帮口,田老板那笔生意量既多,活儿又沉,只有我们组合才能吃得下来,凭姓官的能耐,他自忖抗得住么?”

  苏婕又浮现出那古怪的笑容来:“范威,范大佬,你莫太高占了自己,低看了别人,我师弟官独行不错没有二十九个码头,却也有十三个,他没有三千多弟兄亦有一千五六百,但要他盯得住,手下能卖力干活,不说一个顶十个,至少一个比一双不成问题,事情尚未开始,你如何便可断言他抗不住?”

  范威火气来了:“他那点场面,怎能同我范字码头比较?我怕他早晚砸了我们这行的招牌!”

  苏婕从容不迫的道:“范威,做生意接买卖是靠实力,凭绩业,决非空比大小,你码头多,人手众,不见得就能过官独行的成果,领人带人各有一套,况且,兵在精而不在多!”

  范威有些恼羞成怒,声调越发粗厉:“这么说来,田老板的生意你是非插一手不可了?”

  苏婕强硬的道:“明白告诉你,范威,这笔生意,我不只是”插一手“,五天之前,已经全部包揽过来了;契已固定,约已押妥,下个月起,我们就要正式发船接货!”

  刹时间,范威形容大变,他头上两侧的“太阳穴”连续“突”“突”跳动,鼻孔嗡张,一把乩毒簌簌而动,模样好不狰厉慑人。

  站立一侧的那全身皆黑的中年人物立刻挺前两步,黑袍轻掀,已露出他左腰上别着的纯钢刀柄,柄端宥环,环系黑绸,迎夙飘舞。

  于是,气氛顿时凝结起来,在隐隐的僵寒中,沁入人心的是一片肃煞。

  用力擦一把脸,范威强自控制着自己的愤怒,阴沉的道:“苏婕,没有转园的余地了么?”

  苏婕冷然道:“没有。”

  吸一口气,范威道:“你会否想到,我们是怎么找来此处的?”

  苏婕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态度依旧冷峻:“这是你们的本事,与我无关。”

  范威瞪着眼道:“要查出你的行踪及驻足之地,确实很不容易,但我们有我们的法子,经过多次曲折,仍然将你的下落找了出来,苏婕,这亦是说,我们知道你人在那裹,也知道你来此的目的为何?”

  苏婕寒着脸道:“这又如何?”

  不似笑的笑了一声,范威带几分自得的道:“苏婕,你守俟于此,是企图拦截”幽行五鬼“,我说得没有错吧!”

  苏婕道:“那又怎么样?”

  范威单刀直入:“我们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自鼻腔中哼了一声,苏婕道:“反过来说,你们也可以破坏我的行动,甚且帮着”幽行五鬼“倒打我一扒?”

  范威嘿嘿笑道:“话不要讲得太难听,我可不曾这么表示过。”

  苏婕道:“你的要求是什么?”

  范威忙道:“很简单,”宝泰栈行“田老板的那张契约。”

  苏婕突然笑了,语调是一样的轻柔:“范老大,直到现在,我还搞不明白,到底是你在搅局,抑或我在搅局?”

  范威老着面皮道:“不扯这些闲篇,只问你同不同意我的条件?”

  苏婕的回答简单明了:“你在梦噫,范威。”

  又一次忍住了冲顶的火气,范威自动退让一步:“至少,给我们一半的生意?”

  摇摇头,苏婕道:“决不可能!”

  范威缓缓的道:“苏婕,你还没有那么大的气候,我劝你再多考虑考虑……”

  苏婕双眸中赤焰闪现,声如玄冰:“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范威突然霹雳般咆哮起来:“我不妨明白告诉你,苏婕,我能够帮上你的大忙,也能够扯得你左支右绌,你或许制得住”幽行五鬼“,只怕你制不住我们合同”幽行五鬼“捻股的力量,你也别把自己过于高看了!”

  苏婕道:“我不敢请你帮忙,范威,因为你帮这个忙索取的回报太大;但我也不怕你扯肘,你一定曾经听说,崆峒子弟向来是恩怨分明的!”

  范威大吼:“你是拿你崆峒一脉来威胁我?”

  苏婕形色萧索:“范威,做一件事之前要多思量,想想它长远的后果,想想须付出的代,更要想想那些不可预期的变数,三思而后行。”

  这位“怒目千岁”不由气结,就在他准备发作之前,一阵尖细的哨音忽然从东侧的山脊后遥遥传来,声音虽细,却清亮可闻。苏婕微微转脸向哨音传来的方位,尽管表面上仍平静如常,而一抹焦急的神情,已几乎不可察觉的掠过她的瞳仁。

  一身黑的中年人物目注苏婕,是徵询苏婕指示的意思。

  范威当然也听到了哨音,他怒火立消,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喜色:“哈,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暗号分明是传达某桩讯息来了,什么讯息呢?我猜十之八九是有关”幽行五鬼“的讯息,苏婕,节骨眼上了,你答不答应我的条件?现在就落一句话下来!”

  苏婕冷冷的道:“范威,你不要逼人太甚!”

  范威脸孔一沉,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是敌是友,端看你的决定了!”

  此时,黑衣人第一次开了口:“小姐,信号急了,我们是不是该马上采取行动?“

  不等苏婕回答,范威已接口这:“要知道掌握时机,苏婕,你手下的大将”黑龙“司徒胆已经在提醒你了。”

  黑衣人“黑龙”司徒胆斜看着范威,充满了挑的意味。

  蓦地,苏婕一挥手:“我们走!”

  司徒胆率领三名大汉急奔天井之内,各自翻身上马,狂驰而去,跟在苏婕身后的英俊青年亦勿勿牵过三乘坐骑,容苏婕与那罗锅登鞍。

  范威容颜阴沉的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形态恶毒又狠酷他已经知道事情的结果,这场谈判,是决计谈不拢了,苏婕摆出的高姿势强硬如铁,根本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他的威迫利诱,等于全是白搭。

  跨在鞍上的苏婕,临走前盯着范威,重重的丢下几句话:“不要妄想混水摸鱼,抽我的后腿,范威,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三骑越野奔行,但见泥雪抛洒,蹄声杳杂,不片歇,业已隐入坡岭林木之内。

  范威目光火毒,呼吸粗浊,满口牙齿咬得“咯崩”作响,在他下首的一骑,是个缺了半边左耳的圆脸胖汉,胖汉没有丁点表情的出声道:“当家的,这婆娘既然如此决绝,分毫面子不给,我们要扳倒她眼前正是大好良机,一山难容二虎,将来泛口上不是他们就是我们,当家的务必要当机立断,形劈逼人,怨不得我们落井下石!”

  范威双颊猛往上吊,大喝一声:“兄弟们,缀上去,我们与那贱人豁开了!”

  于是,八人八骑,掉转马头,紧跟着刚才苏婕一行奔驰的方向进去,瞧这光景,便不用亲眼目睹,也知道那场面可热闹了。

  一直隐伏在屋顶上不移不动的庄翼,经过这一阵时间耗下来,已是肌肉僵硬,筋骨泛酸,两拨人马甫始离去,他已迫不及待的从屋顶跃下,苏婕和范威的事,他固然兴起好奇心,有一探为快的想法,但目前来说,还是任务当先,好歹把何小癞子弄回手上才是正经。

  照经验判断,何小癞子应该被监禁在正屋之内,而以时间算,苏婕似还抽不出空暇来宰割何小癞子、因此,庄翼对这淫魔的生存率,倒颇信心。

  正屋中间,是座面积不小的客堂,客堂两侧都另辟有室,往后去,亦各有两门通往内房,庄翼先搜内房,却不见人影,右边一室亦同样空荡,等他推开左侧房间的木门,映在眼前的情景,既令历经血腥场合无数的他,也不禁相当吃惊。

  屋裹,没有何小癫子的踪迹,却另有两具体,一具的头颅整个破碎,白霖森的骨头参差穿刺于发皮之外,浓稠的脑浆渗合着鲜血,业已把那死者的面客污染得模糊难辨,第二具体半坐在墙角,双目凸瞪,宛如死鱼,大张的嘴巴外垂搭着半截滴血的舌头,咽喉部位开了一个姆指大小的血窟窿,这致命的伤口四周血肉翻卷,还有一小段显然是被刃器绞割过的气管微露出来,一片湿的殷赤合着此人歪扭可怖的脸孔,可以想像在夺命的刹那闲,情况有多么骛兀残忍!

  踩着满地沾染的血渍,庄翼又发现房内的后窗半开,窗槛上亦印有血痕,窗角下,横躺着两片木枷中的一片,厚重的枷沿上还黏署毛发碎肉,砸烂那人脑袋的玩意,大概就是这片木枷了。

  不错,是已有人死亡,但却不是该死的何小癞子。

  头颅碎裂的那人,容貌已不可辨认,但咽喉被刺穿的这个,庄翼仍认得便是押走何恨的四名大汉之一,令他迷惘的是,这两人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遭害于绝对有利于他们的环境中?

  而杀人的凶手又是谁呢?

  用右手食指轻轻掀起窗户,庄翼看到窗外泥雪交融的地面上有着物拖拉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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