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环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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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环曲-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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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门叶垂下头去,缓缓道:“那夜我们实在疲倦得很,一早就睡了,大约三更的时候,
跟随公子在一起的那位姑娘,突地从窗口掠了进来……”
  她语声微顿,补充着又道:“那时我刚刚朦胧醒来,只见她手里端着两只盖碗,从窗于
里掠进来,却是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就连碗盖都没有响一声,那时书房里虽没有点灯,但
我借着窗外的夜色,仍可以看到她脸上温柔的笑容,她唤起了我们,说怕我们饿了,所以她
特地替我们送来一些点心。”
  说到这里,她不禁轻叹一声,道:“那时我们心里,真是感激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就立
刻起来将那两碗莲子汤都喝了下去。”
  柳鹤亭剑眉深皱,面容青白,道:“喝下去后,是否就……”他心中既惊怒,又觉痛
苦,此刻说话的语声,便不禁起了颤抖。
  西门鸥长叹一声,道:“这种药喝下去后,不一定立刻会发作………
  柳鹤亭面色越发难看:西门鸥又自叹道:“事实虽然如此:但她两人那夜还吃了别的东
西……唉!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姑娘似乎人甚温柔。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历,她若和你一样,也
是名门正派的弟子,那么此事也许就另有蹊跷。”
  柳鹤亭垂首怔了半晌,徐徐道:“她此刻已是我的妻子……”
  西门鸥一捋长髯,面色突变,脱口道:“真的么?”
  柳鹤亭沉声道:“但我们相逢甚是偶然,直到今日……唉!”头也不抬,缓缓将这一段
离奇的邂逅,痛苦地说了出来。
  西门鸥面色也变得凝重异常,凝神倾听,只听柳鹤亭说道:“……有一天我们经过一间
荒祠,我见到她突地跑了进去,跪在神幔前,为我祈祷,我心里实在感动得很……”
  听到这里,西门鸥本已十分沉重的面色,突又一变,竟忍不住脱口惊呼了一声,截口
道:“荒祠……荒祠……”
  柳鹤亭诧异地望着他,他却沉重地望着柳鹤亭。
  两人目光相对,呆望了半晌,只见西门鸥的面容上既是惊怒,又是怜悯,缓缓道:“有
一次你似乎向我问起过‘西门笑鸥’,是否他和此事也有着关系,你能说出来么?”
  柳鹤亭点了点头,伸手入怀,指尖方自触着了那只冰凉的黑色玉瓶……他突地又想起了
将这玉瓶交给他的那翠衫少女——陶纯纯口中的“石观音”,这期间他脑海中似乎有灵光一
问。
  于是他便又呆呆地沉思起来,西门鸥焦急地等待他的答复,西门叶、西门枫垂手侍立,
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静寂之中,只听房门后竟似有一阵阵微弱而痛苦的呻吟,一声连着一声,声音越来越
响。
  西门鸥浓眉一扬,道:“这房里可是还有人在么?”
  柳鹤亭此刻也听到了这阵呻吟声,他深知自己的“点穴手法”绝对不会引起别人的痛
苦,为何这些人竟会发出如此痛苦的呻吟?
  一念及此,他心中亦是大为奇怪,转身推开房门,快步走了进去。
  灯光一阵飘摇,西门鸥随之跨入,明锐的眼神四下一转,脱口惊道:“果然是乌衣神
魔!”
  飘摇暗淡的灯下,凄惨痛苦的呻吟中,这阴森的地窟中的阴森之意,使得西门鸥不禁为
之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柳鹤亭大步赶到那“七号”身畔,只见他身躯虽然不能动弹,但满身的肌肉,却在那层
柔软而华贵的黑绸下剧烈地颤动着,看来竟像是有着无数条毒蛇在他这层衣衫下蠕动,他粉
红而丑陋的面容,此刻更起了一层痛苦的痉挛,双目半闭半张,目中旧有的光彩,此刻俱已
消失不见。
  柳鹤亭目光凝注着,不禁呆了一呆,缓缓俯下身去,手掌疾伸,刹那之间在这“七号”
身上连拍三掌,解开了他的穴道,沉声道:“你们所为何——、他话犹未了,只见这“七
号”穴道方开,立刻尖叫一声,颤抖着的身躯,立刻像一只落入油锅的河虾一般蜷曲了起
来。
  一阵剧烈而痛苦的痉挛之后,他挣扎着伸出颤抖的手掌,伸手入怀,取出一方小小的黑
色玉盒,他黯淡的目光,便又立刻亮了起来,左掌托盒,右掌便颤抖着要将盒盖揭开。
  柳鹤亭目光四扫,望了四下俱在痛苦呻吟着的“乌衣神魔”一眼,心中实是惊疑交集,
他再也猜不出这黑色玉盒中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竟会像是神奇的符咒一样,能令这
“七号”的神情发出如此剧变。
  只见“七号”盒盖还未掀开,一直在门口凝目注视的西门鸥,突地一
  步掠来,劈手夺了这方玉盒。
  “七号”又自惨吼一声,陡地自地上跳起,和身向西门鸥扑去,目光中的焦急与愤怒,
仿佛西门鸥夺去的是他的生命。
  柳鹤亭手肘微曲,轻轻点中了他肋下“血海”穴,“七号”又自“砰”地倒了下去,柳
鹤亭心中仍是一片茫然,目光垂处,只见这“七号”眼神中的焦急与愤怒,已突地变为渴望
与企求,乞怜地望向柳鹤亭。他身体虽不能动,口中却乞怜他说道:“求求你……只要……
一粒……一粒……”
  竟仿佛是沙漠中焦渴的旅人,在企求生命中最可贵的食水。
  柳鹤亭剑眉微皱,诧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活犹未了,西门鸥宽大的手掌,已托着这方黑色玉盒,自他肩后伸来,微带兴奋地截口
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柳鹤亭凝目望去,只见这黑色玉盒的盒盖已揭开,里面放的是六、七粒光泽乌黑的药
九,散发着一阵阵难以描述的诱人香气。
  香气随风传入那“七号”的鼻端,他目光又开始闪烁,面容又开始抽搐,他身体若能动
弹,他便定必会不顾生命地向这方玉盒扑去,但是,他此刻仍然只能乞怜地颤声说道:
“求……求……你,只要……一粒……一粒……”
  柳鹤亭心中突地一动,回首道:“难道这些丸药,便是前辈方才所说的‘罂粟’么?”
  西门鸥颔首道:“正是——”他长长叹息一声,又道:“方才我一入此屋,见到这般情
况,便猜到这些人都是嗜好‘毒药’成瘾的人,此刻瘾发之后,禁不住那种剐肉散骨般的痛
苦,是以放声呻吟起来。”
  他语声微顿,柳鹤亭心头骇异,忍不住截口道:“这小小一粒药丸,竟会有这么大的魔
力么?”
  西门鸥颔首道:“药丸虽小,但此刻这满屋中的人,却都不惜以他们的荣誉、名声、地
位、前途,甚至以他们的性命来换取——”
  柳鹤亭呆呆地凝望着西门鸥掌中的黑色药丸,心中不禁又是感慨,又是悲哀,心念数
转,突地一动,自西门鸥掌中接过玉盒,一直送到“七号”眼前,沉声道:“你可是河北
‘太阳拳’的传人么?”
  “七号”眼色中一阵惊慌与恐惧,像是毒蛇被人捏着七寸似的,神情突地萎缩了起来,
但柳鹤亭的手掌一阵晃动,立刻便又引起了他眼神中的贪婪、焦急、渴望与乞怜之色,他此
刻什么都似已忘了,甚至连惊慌与恐惧也包括在内。
  他只是瞬也不瞬地望着柳鹤亭掌中的玉盒,颤声道:“是的……小人……便是张
七……”
  西门鸥心头一跳,脱口道:“呀——此人竟会是‘震天铁掌’张七!”
  要知“震天铁掌”张七,本来在江湖上名头颇响,是以西门鸥再也想不到他此刻会落到
这般惨况。
  柳鹤亭恍然回首道:“这‘震天铁掌’张七,可是也因往探’浓林密屋’而失踪的
么?”
  西门鸥点头道。”正是!”柳鹤亭俯首沉吟半晌,突地掠到那赤发大汉“三十七号”身
前,俯下腰去,“三十六号”眼帘张开一线——
  他的目光,也是灰暗、企求而饥渴的,他乞怜地望着柳鹤亭,乞怜地缓缓求着道:“求
求你……只要一粒……”
  柳鹤亭虽然暗叹一声,但面色却仍泰然,沉声道:“关外五龙中‘入云龙’金四,可是
死在你的手下,”
  赤发大汉目光一凛,但终于亦自颔首道:“不……错……”
  他语声是颤抖着的,柳鹤亭突地大喝一声:“你是准?你究竟是谁?”
  赤发大汉“三十六号”目光间亦是一阵惊慌与恐惧,但霎眼之后,他便以颤抖而渴求的
声音轻轻说道:“我……也是……‘关外五龙’之……一……‘烈火龙’管二……便是小
人。”
  柳鹤亭心头一跳,那“入云龙”金四临死前的言语,刹那间又在他耳畔响起:“想不
到……他们……我的……”原来这可怜的人临死前想说的话,本是:“想不到杀我的人竟是
我的兄弟!”只是他话未说完,便已死去。
  柳鹤亭剑眉轩处,却又不禁暗叹一声,此人为了这小盒中的“毒药”竟不惜杀死自己的
兄弟,他心里不知是该愤慨,抑或是该悲哀,于是他再也不愿见到这赤发大汉可耻乞怜的目
光。转过身,西门鸥见到他沮丧的眼神,苍白的面容,想到仅在数十日前见到这少年时那种
轩昂英挺的神态,心中不禁又是怜悯,又是叹息,他实在不愿见到如此英俊有力的少年被此
事毁去!
  他轻轻…一拍柳鹤亭肩头,叹道:“此节至今,似已将近水落石出,但我——唉!实在
不愿让此事的真相防害到尔……”
  柳鹤亭黯然一笑,轻轻道:“可是事情的真相却谁电无法掩藏的。”
  内门码头一阵伤痛,沉声道:“你可知道我是如何寻到你的么。”
  柳鹤亭缓缓摇了摇头,西门鸥道:“我寻出这种‘毒药’来历后,便想找你与我那恋剑
成痴的女儿,一路来江南。就在那长江岸边,看到一般‘长江铁鱼帮’夜泊在那里的江船,
船上似乎有灯火,我与‘铁鱼帮’
  有旧,便想到船上打听打听你们的下落。”
  他语声微顿,眼神中突地闪过一丝淡淡的惊恐,接口又道:“哪知我到了船上一看,舱
板上竟是满地鲜血,还倒卧着一具尸体,夜风凛凛,这景象本已足以令人心悸,我方待转身
离去,却听突地有一阵尖锐而凄厉的笑声自微门着昏黄灯光的船舱中传出,接着便有一个听
来几乎不似自人类口中发出的声音惨笑着道:‘一双眼睛……一双耳朵……还给我……还有
利息。”我那时虽然不愿惹闲事,但深夜之中,突地听到这种声音,却叉令我无法袖手不
理!”
  柳鹤亭抬起头来,他此刻虽有满怀心事,但也不禁为西门鸥此番的言语吸引,只听西门
鸥长叹又道:“我一步掠了过去,推开舱门一看,舱中的景象,的确令我永生难忘……”
  西门鸥目光一闭,透了口长气,方自接道:“在那灯光昏暗的船舱里,竞有一个双目已
盲、双耳被割、满面浴血的汉子蹲在地上,手里横持着一柄雪亮的屠牛尖刀,在一刀一刀地
割着面前一具尸身上的血肉,每割一刀,他便凄厉地惨笑一声,到后来他竞将割下来的肉血
淋淋地放到口中大嚼起来……”
  柳鹤亭心头一震,只觉一阵寒意自脚底升起,忍不住噤声道:“那死者生前不知与他有
何血海深仇,竟使他……”
  西门鸥长叹一声,截口说道:“此人若是死的,此事还未见得多么残忍……”
  柳鹤亭心头一震,道:“难道……难道他……”实在不相信世上竟有这般残酷之人,这
般残酷之事,是以语声颤抖,竟问不下去。
  西门鸥一手捋髯,又自叹道:“我见那人身受切骨剐肉之痛,非但毫不动弹,甚至连呻
吟都未发出一声,自然以为他已死了,但仔细一看,那盲汉子每割一刀下去,他身上肌肉便
随之颤抖一下……唉!不瞒你说,那时我才发现他是被人以极厉的手法点了身上的穴道,僵
化了他身上的经脉,是以他连呻吟都无法呻吟出来!”
  柳鹤亭心头一懔,诧声脱口道:“当今武林之中,能以点穴手法僵化人之经脉的人已不
甚多,有此武功的人,是谁会用如此毒辣的手段,更令我想象不到!”
  西门鸥微微颔首道:“那时我心里亦是这般想法,见了这般情况,心中又觉得十分不
忍,只觉得这两人不管谁是谁非,但无论是谁以这种残酷的手段来对付别人,都令我无法忍
受,于是我一步掠上前去,劈手夺了那人掌中的尖刀,哪知那人大惊之下,竟尖叫一声晕了
过去!”
  他微喟一声,接着道:“我费了许多力气,才使他苏醒过来,神志安定后,他方自将此
事的始末说出,原来此事的起因,全是为了一个身穿轻红罗衫的绝色女子,她要寻船渡江,
又要在一夜之间赶到‘虎丘’,‘铁鱼帮’中的人稍拂其意,她便将船上的人全都杀死!”
  他简略地述出这件事实,却已使得柳鹤亭心头一震,变色道:“穿轻罗红衫的绝色女
子……纯纯难道真的赶到这里来了么?但是……她是晕迷着的呀!”
  西门鸥暗叹一声,知道这少年直到此刻心里犹自存着一份侥幸,希望此事与他旧日的同
伴、今日的爱侣无关,因为直到此刻,他犹未能忘情于她,人们以真挚的情感对人,换来的
却是虚伪的欺骗,这的确是件令人同情、令人悲哀的事,西门鸥不禁长叹一声,接道:“哪
知就在我盘问这两人真相时,因为不忍再见这种惨况而避到舱外的叶儿与枫儿突地发出了一
声惊唤,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惊之下,立刻赶了过去,夜色之中,只见一个满身白
衣、神态滞洒,但面上却戴着一具被星月映得闪闪生光的青铜假面的颀长的汉子,竟不知在
何时掠上了这艘江船,此刻动也不动地立在舷边,瞬也不瞬的凝注着我……”
  柳鹤亭惊唤一声,脱口道:“雪衣人!他怎地也来到了江南?”
  西门鸥颔首道:“我只见他两道眼神中像是藏着两柄利剑,直似要看到别人的心里,再
见他这种装束打扮,便已知道此人必定就是近日江湖盛传剑术第一的神秘剑客‘雪衣人’,
才待问他此来何为,哪知他却已冷冷地对我说道:“阁下就是江南虎丘西门世家中的西门前
辈么?’”
  柳鹤亭剑眉微皱,心中大奇,他深知“雪衣人”孤高偏傲的生性,此刻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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