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故事 作者:吴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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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故事 作者:吴勇-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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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警察还是询问了他的家乡、地址、姓名、年龄等,还作了记录。

  送走了警察,张伟浑身还直打哆嗦,他思索再三,第二天便搬了家。

                        

  几年后。

  一天傍晚,张伟一家三口正在郊区一个路边公园里玩,他们看见一大群人围成一圈,就上去看热闹。

  他看见,一名警察手握着枪,地上蹲着三个人,其中有两个被铐在一起。

  “这几个人是从铜城跑出来的逃犯。”旁边的人小声议论道。

  张伟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他抱起孩子、拉着妻子就往家里跑。

  只跑了不足一百米,身后就传来警车的轰鸣声。他觉得多年来的梦境仿佛变成了现实,他感到了末日的来临,他吓得魂飞魄散。

  回到家里,他连晚饭也没吃就一头倒在床上。

  见他情绪反常,妻子走过来轻声问道:“你一直有心事我知道。我们都结婚几年了,孩子都有了,你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跟我说得吗?”

  沉默了良久,张伟满怀愧疚地说出了藏在心底八年之久的秘密:“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我是个逃犯!”

  妻子听后,没有惊诧,没有责骂,只是平静地说:“你去投案自首吧。”

  张伟心想:如果我回去坐牢,妻子会不会离开我?孩子今后的生活怎么办?他没有说话,内心充满了矛盾。

  小翠见一次不行,于是就天天劝他:“这样下去总不是事,孩子渐渐长大了,没有户口,上学也是个问题,我们总不能一辈子低头做人。”

  “我,”张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可我走后,你和孩子的生活怎么办?你……”

  妻子明白了,于是劝道:“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孩子,经常去看你。我一定等你回来。你只有服完了刑期才能堂堂正正地做人,自己做错的事自己一定要负责。服完刑,能早日回来,我们也能一起生活,也会开心的……”

  听了妻子的话,张伟十分感动。是的,八年了,自己对得起谁呢?对得起父母吗?对得起妻子、孩子吗?对得起监狱民警的教育吗?

  他想起了在监狱里的生活。虽然失去了自由,但一日三餐有保障,更不用担惊受怕。如果自己不逃跑,也早就刑满释放了,也早就过上自由、安稳的日子了。自己当初为何要逃跑呢?唉,可惜天下没有后悔药啊!

  “好,我去投案自首!”张伟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他在妻子的陪同下,第一次回家看望了父母。

  他没有直接走进家里,而是让妻子把父母喊到街上才相见的。

  八年了,儿子一直杳无音讯,今天终于见到了,父母又惊又喜。

  母亲小声劝道:“孩子,这八年你到哪里去了呢?要知道,我们早劝你自首了。你自首后总有个出头之日,再跑也不是个事,也逃避不了。像这样在社会上,今天抓、明天抓,你还是跑不掉,到什么时候都跑不掉啊!”

  “是啊,是啊!我和你妈也是担惊受怕啊,到处打听你的消息。”父亲也谨慎地劝道,“你自首后,你自己也安稳了,我们在家也放心了。我一身是病,你妈也一身是病,身体都不好。你能早点回来,我们身体不好你也能帮帮我们,千万不要再干这样的傻事了。”

  “爸、妈,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明天就去自首!”小翠说道。

  母亲兴奋地说:“我明天陪你们一块去……”

                        

  大会仍在进行。

  张伟最后说道:“逃出监狱后,我以为从此可以自由了,可是八年来我没有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我不仅得了严重的神经衰弱,而且有家不敢回。今天,重回监狱后,监狱表示要对我进行宽大处理,我非常感激。

  “投案自首的那一天,我并没有感到害怕,相反,我感觉犹如重获新生,内心的惶恐,精神的压抑,思想的负担,都没有了,我的心里也踏实多了。说句真心话,回到监狱的那一晚是我八年来睡得最香、最安稳的一觉……”

                        

  曹指导员站起来,作了总结讲话。

  他说:“犯罪者损害了社会利益和他人的自由而被判刑入狱后,在高墙电网下才真正意识到了自由的价值。那么对一个罪犯来说,重新获得自由的途径在哪里呢?显然,只能是认罪服法,安心改造。此外别无他途。我们不否认有一些罪犯逃脱在社会上至今没有被捉拿归案,但是我们要问:他们自由吗?他们幸福吗?他们能像一个守法的公民那样胸怀坦荡地生活吗?张伟的经历再一次证明,逃到天涯总是囚。

  “服刑人员只要认罪服法,就能不再作心灵之囚,只要坚定地奔向光明,就能不再作法律之囚。虽然我们不能面对面地看见理想和自由,但只要回首向善,理想和自由就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之中。有一句话说得好,大海从不拒绝走过弯路的小溪。

  “在这里,我想说一句最简单不过的道理;如果你不想坐牢,你就不要犯法;如果你想早日离开监狱,你就不能逃跑……”



  正文 第三十集 最后之餐(完)



  白湖看守所。

  凌晨深邃微白的阳光从铁窗外直射进来,仿佛是在努力驱散着监房内的阴霾。

  陈光余被几名武警战士打开脚镣。

  看守所吴所长和曹指导员走了进来。

  吴所长说道:“陈光余,曹指导员是听说你想最后见他一面,才匆匆赶来的。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

  说着,吴所长还叫人为他端来了一盘红烧鱼、一盘牛肉、两只荷包蛋和一碗面条。

  看到摆在自己面前的丰盛的早餐,陈光余明白:自己死刑的执行时刻到来了,这也是自己一生当中最后一顿早餐了。

  他强打起精神,吃力地夹了一小块鱼,他的双手在不住地颤抖,那两支细细的竹筷此刻仿佛是两根铁棍,显得沉重无比。

  他慢慢地将鱼块塞进嘴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指导员,我吃下这一口,是为了感谢你对我的教育和对我女儿的照顾……”

                        

  半年前的一天傍晚。

  晚霞已经散尽,第二监区四周的田野已凝聚在一片灰濛濛的雾气中。

  指导员把陈光余叫到值班室,严肃地问道:“知道叫你来干什么吗?”

  “我……”陈光余支支吾吾。

  指导员训斥道:“近来服刑人员都反映,你烧的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而且作的饭也常有夹生。为什么?是不是不想干了!”

  陈光余入狱后不久,就因曾开过饭店而被安排在犯人食堂劳动,可他并不珍惜,十分懒堕。就因为此,入狱五年了还没被减过一次刑,他心里一直感到不满。他是因打架斗殴、致人伤残而被判刑十年的,他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对其他犯人破口大骂,如今这坏脾气仍不见多少好转。不过,他虽然对新犯人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十分傲慢,但见到民警时却装出一副笑脸,毕恭毕敬,这也是许多老犯人惯用的伎俩。听到指导员的训斥,他忙表示:“我一定注意,一定改!”

  其实在食堂劳动,对其他犯人来说还是个相对“自由”的地方,而且在其他犯人看来,这里还是一个有“油水”的地方,因此有不少犯人还颇为羡慕。陈光余虽然表面上承认了错误,可心里却十分不快,这也是他的一贯表现:虚心接受批评,就是坚决不改。这不,没过多久,他就偷了伙房的猪油和食品送给了一个同乡犯人。

  指导员查明后,把他调离了伙房,下大田劳动。

  “唉,真他妈倒霉!人要是倒霉啊,放屁都打脚后跟!”在大田里锄着草的陈光余越想越气,不住地哀叹。

  一旁的同乡犯人悄悄说:“一定是同犯尤小刚向指导员作的汇报,因为那天我们在吃东西时,只有他看见了。”

  “哦?”陈光余于是怀恨在心,“这个王八蛋,我非修理他不可!”

                        

  这天傍晚,收工后的犯人排着方队准备吃饭,他们先唱了一首歌,名叫《犯罪教训永远要记牢》,这也是司法部要求犯人必唱的二十首歌曲之一:

  犯罪教训永远要记牢/站起来,振作精神莫徘徊/向前看,跟党阔步走正道/努力学习、积极改造、遵纪守法、服从管教/遵守社会公德,讲究文明礼貌/党的政策暖人心/我们决心改造好/美好前程阳光照耀

  吃完饭,大家一起去洗碗。陈光余故意找茬,撞了一下尤小刚。

  “你干吗撞我?!”尤小刚很生气。

  “操,老子撞你一下又怎样!”陈光余振振有辞地说。

  “你说话干净点,别操操的带口头禅。”尤小刚怒道。

  “嘁,老子骂你咋啦,老子还要揍你他妈狗日的!”陈光余说着,举拳就打。

  尤小刚已有防备,躲闪过去。

  陈光余举拳再打过去时,却不料被尤小刚一拳打在脸上。

  “算了,算了!”同犯们走上前,将他们拉开。

  陈光余心里很不服气,没想到没有打到别人,却被对方打了一拳。他想,自己从来就是欺负别人,什么时候让别人欺负过?想当年,自己为了独霸猪肉和猪皮市场,横行乡里,大打出手,方圆百里,谁人不怕?没想到今天却如此窝囊,真是虎落平川被犬欺啊。

  他越想越气,于是乘大家不注意,猛一转身,拿起值班犯人坐的木制椅子,用力向尤的头部砸去。

  只听“啪”的一声,木椅被砸得粉碎,刚好砸在尤的后脑上。尤小刚当即倒地,不一会便停止了呼吸。

  大家被这突然一击给惊呆了。值班犯人立即报告民警。

  指导员和其他民警赶到,犯医也赶到现场。经检查,尤犯已经死亡。

  几名民警将陈光余戴上手铐,铐上了监区的栏杆上。

  “我不是故意的,这小子死了活该!我要请律师!”刚开始,陈光余还嘴硬,疯狂地叫道。可是,半小时后,他就软了下来,鬼哭狼嚎。

  清河监区张副教导员得知消息,一小时后,他和白湖公安局的人赶到。

  陈光余已吓得面如土色,嘴唇哆嗦,两腿像弹棉花似的不住地打颤。他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心里更是像千百个铁槌打着,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当他被押上了警车时,他自知难逃一死,于是向指导员哭喊道:

  “指导员,求你帮帮我,救救我……我还有个六岁的女儿……”

                        

  监房内死一样的沉静。

  稍顷,陈光余从裤缝里拿出一样东西,这是用一角钱硬币磨制成的小刀片,他颤抖着双手把它交给了吴所长。

  “吴所长,这是我准备等判决下来时割腕自杀用的,”陈光余说道,“想到你对我这么好,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

  说着,陈光余又夹起一小块鱼。他的上下牙齿已在咯噔噔地打颤,他似乎已浑身如棉,没有了一点力气,他颤巍巍地说:

  “这……这第二口是为了感谢吴所长这几个月来对……对我的人道主义待……待遇……”

  他的舌头仿佛僵住了,声音也窒息了,一双筷子掉落在地,泪水顺着脸颊滚落而下……

                        

  陈光余被押送到看守所后,不仅整天不说话,而且不吃不喝。

  只几天时间,他灰白的脸上就长满了络腮胡子,一双呆滞无神的小眼睛仿佛一动不动。

  在等待判决的日子里,他仿佛是一个失去了知觉的人,他感到自己的躯体如同沉入了大海,又如同埋入了坟墓。寂然、漠然、茫然、靡然、浑然、骇然,直到一不小心脚镣忽然响起,他才惊觉似的醒转过来。目光也仿佛是刚从遥远的地方摸索回来似的,然后出神地向前方呆望。他像变成了一具“走尸”,生命已经枯萎。他每天只是坐坐、睡睡、站站、走走,那个横竖只有七八步长的牢房他已经不知来回走了多少遍。 

  这天放风时,他递给吴所长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准备绝食三天,然后自杀!”

  吴所长没有立即找他谈话,他想,这样可以变被动为主动。直到两天后,他才把陈光余叫到提讯室。

  吴所长没有从正面问起,而是跟陈光余聊起了家常:“你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吗?他们都在做什么?”

  一句话,触动了陈犯的心事,他终于开口了:“我家住农村,父母都不在了,老婆已跟我离婚了,丢下一个六岁的女儿。我死了没什么,可我放心不下我的孩子啊!”说着,流下了痛苦的眼泪。

  吴所长说道:“只要你不违犯这里的规矩,你的孩子我们会联系给予妥善安排的。”

  陈光余表示了谢意。

                        

  回到办公室,吴所长给曹指导员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

  曹指导员在电话中说道:“我们已经了解了,陈光余的孩子暂时寄养在他的一个朋友家里,我已经去信了,正等待回信。”

  一个星期后,指导员来到看守所。

  他告诉吴所长:已收到回信,信中让陈光余放心,不要挂念孩子,他的朋友会好好照料她的。

  曹指导员和吴所长来到值班室,把信递给了陈光余。

  陈光余看完信,激动地说:“指导员,吴所长,你们都是好人。你们不仅能按政策办事,而且能够理解人、帮助人,尤其是对我这样一个死刑犯也不例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几名武警战士走了进来。

  陈光余知道自己的末日已经来临,他的心仿佛被绳子捆紧了,又像是吹胀了的气球就要炸裂。他极力想使自己平静下来,他整整衣领、拉拉衣襟,一会儿又整整衣领、拉拉衣襟,可还是禁不住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曹指导员和吴所长的面前。

  他声泪俱下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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