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落的红颜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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凋落的红颜 上-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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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可以选择,郭圣通宁可自己不要当这个皇后,宁愿自己能是阴丽华。可惜,她不是。从年龄来推想,郭圣通的年纪比阴丽华要小得多。当郭圣通嫁给刘秀的时候,阴丽华已经21岁了。在那个早婚的年代,贵族小姐不可能超过二十岁还没有定下婚配。所以,郭圣通更年青漂亮,基本可以定论。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郭圣通对阴丽华姐姐般的雪中送炭满怀感激,时间慢慢推移,她的心情却在慢慢地转变。
  尤其是当阴丽华生下儿子、而且是一大群儿子之后,郭圣通的心思更是急剧地转变。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当上皇后,是因为阴丽华的谦让,而谦让的原因是因为阴丽华当时没有儿子。而现在阴丽华已经有儿子了,并且刘秀对她的恩爱日久弥坚。难道阴丽华当真不会想要利用丈夫,把自己的儿子推上未来皇帝的宝座?她真的这么多年来,一直甘心放弃原配发妻的身份?自己不是原配都做不到这么谦让,世上难道真有女人做得到?!
  有时候,出身高贵世家未见得一定是好事。书看多了,也是一样。而郭圣通恰恰是这句话的写照。正是因为出身高贵,她的舅舅们才敢于造反。更重要的是——也正是因为出身高贵,郭圣通读了很多的经史书卷,更因为她出身西汉皇族,更非常清楚西汉王朝历次姬妾夺嫡的惨烈阴险。有了这样的认知之后,郭圣通怎么看阴丽华,都觉得这位姐姐平静恬淡的面容后,一定隐藏着不利于自己想法。
  建武九年(公元33年),一个晴天霹雳劈中了阴丽华。一群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盗贼,半夜闯进了阴丽华乡间的娘家。由于阴丽华的谦让,阴家没有侯爵之封,也就没有了护卫兵士,强盗很轻易地就得了手。在抢劫的同时,还杀死了阴丽华的老母邓氏及弟弟阴诉。阴丽华生性羞怯温和,她七岁就死了父亲。没有了父亲的依靠,即使家境宽裕,一家人的生活仍然艰难/直到成年后,每每提及亡父,她都禁不住流泪不止。刘秀每次看见她独自流泪,就知道她又想起了父亲,想到自己九岁丧父的经历,总是忍不住陪着她一起感伤,再想方设法让她破涕为笑。谁知道,现在阴丽华居然连母亲都没有了!刘秀面对哭得死去活来的阴丽华,想到邓家岳母对自己多年的关爱,哀伤溢于言表。他传令大司空,颁下一道诏书:
  “我在微贱的时候,就娶了阴贵人,由于兵荒马乱,被迫别离。幸亏老天有眼,我和她都从战乱中劫后余生,再次团聚。对她的美德我非常了解,因此想要立她为皇后,她却坚持推辞,甘愿为姬妾。我敬慕她的谦让高尚,曾经想要封她的弟弟们为侯爵。可是没想到,他们没有得到我的封爵,却陡遭祸患,母子俱丧。我十分愧疚伤怀。虽然他们不能活着享受高官厚禄,身后也应该得到尊荣。所以我决定,追封阴贵人的父亲阴陆为宣恩哀侯,弟弟阴䜣为宣义恭侯。让阴贵人的另一个弟弟阴就代阴䜣为长子,继承宣恩哀侯的爵位。虽然阴陆夫人和阴䜣死了,太中大夫也要在他们的棺木前按照活着的列侯礼仪为他们举行典礼。假如他们在天有灵,请来接受我的心意。”
  “吾微贱之时,娶于阴氏,因将兵征伐,遂各别离。幸得安全,俱脱虎口。以贵人有母仪之美,宜立为后,而固辞弗敢当,列于媵妾。朕嘉其义让,许封诸弟。未及爵士,而遭患逢祸,母子同命,愍伤于怀。《小雅》曰:‘将恐将惧,惟予与汝。将安将乐。汝转弃予。’风人之戒,可不慎乎?其追爵谥贵人父陆为宣恩哀侯,弟䜣为宣义恭侯,以弟就嗣哀侯后。及尸柩在堂,使太中大夫拜授印绶,如在国列侯礼。魂而有灵,嘉其宠荣!”
  刘秀的哀思,多少抚慰了阴丽华的伤痛。然而,细看这道广布天下的诏书,郭圣通却忍不住五味杂陈。
  七年过去了,丈夫在这道诏书里,仍然念念不忘阴丽华才是他的结发妻子、更甚至把当年只有夫妻间才知道的“让位”之事公诸于世,这等于是在提醒世人,郭皇后的位置,是阴丽华“让”出来的。而如今阴家也同样拥有了不亚于皇后家族的爵位,这顿时让郭圣通觉得自己这个皇后,已然沦为朝廷内外的话柄。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邓老夫人和阴䜣与郭圣通没有任何关系,要求郭圣通对他们的死于非命痛苦,那是不可能的。这道诏书对阴丽华是安慰,对郭圣通,却是一个刺激。刘秀在为阴丽华哀伤,而郭圣通却在为自己哀伤。她怎么都想不通,相貌年华都不如自己的阴丽华,为什么能在丈夫眼里那么的重要,自己十年的努力,依然不能真正取代阴丽华在丈夫心目中的地位。
  刘秀和阴丽华不会想到,当年的谦让,如今已经变成了郭圣通的负担,她甚至因此对丈夫和当年的阴姐姐满怀恨怨。裂痕在无声无息中悄悄变大。但是这时的郭圣通还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它流露出来。然而,等到她和阴丽华的儿子们都长大之后,她终于控制不住了。

十二、郭皇后的愤怒
  皇太子刘彊长大之后,非常喜欢钻研兵书。他既然是太子,刘秀自然会带着他一起上朝,让他学习为帝之道。退朝后,刘秀不免要询问儿子对政事的看法。于是问题来了。刘彊对政务的见解倒也中规中矩,可是他对军事却显得过于热衷,常常表现出日后要开疆拓土、四方征战的心思。
  这可太让刘秀受不了了。刘秀虽然是个军事天才,但是他实在不是喜欢征战杀伐的性格。多年来他身不由己地卷入一场又一场战争,眼看着生灵涂炭,自己也失去了诸多亲人,他对战争厌烦透了。对于他来说,修习兵书整兵修武,只是为了保土安民,他不能容忍别人的侵犯,但是他也绝对不愿意好大喜功没事找事地主动到处找仗打,给本国也给别国带来灾难。不用说,年青气盛的刘彊在这方面严重地让刘秀不满。他对这个儿子日后会干些什么,给国家百姓带来什么,真是不敢想象。于是他经常忍不住责备刘彊。
  刘秀对儿子的责备,从他本人来讲,只是在努力调教一个未来的帝王,从严要求是很正常的。可是看在早已心神不定的郭圣通眼里,却是另一种解释。她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只等一个机会来点燃引线了。
  与此同时,刘秀的次子、即阴丽华所生的刘庄,却在各个方面都让做父亲的刘秀非常满意。
  建武十四年(公元39)的一天,终于平定天下的刘秀开始全国范围内的田地和人口普查。就在各地送上来的统计资料里,他意外地发现了一张被办事人员遗忘的纸条。纸条上写着:“颍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
  同是大汉国土,凭什么有的地方能调查,有的地方就不能调查?!此事对刚建立的东汉王朝至关重要,非要查清楚不可。因为此时的刘秀,已经一连发下了七道圣旨,要求各豪门大族限制使用奴仆,将战乱中贱买的奴婢一律听凭自愿的原则无偿送还各自的父母。刘秀质问大臣和各地方官,所有的人都不肯说实话,逼急了,就愣说那纸条是打长寿街上随手拣来的。刘秀知道这帮家伙是在胡说八道,但是他越发怒,就越没有人敢吱声。这时候,十二岁的刘庄在父亲背后的帷帐里说话了:“这张纸条是在提醒办事的官员——洛阳是首都,到处都是高官贵臣,南阳是皇帝的故乡,到处是皇亲国戚,他们的奴婢数量田宅规模,就算超越制度,也不能管。”刘秀一听,顿时恍然大悟,立即从严究办了这起事件。
  刘秀对儿子如此年幼,却有如此的聪慧,非常安慰。不用说,兴奋不已的他返回后宫,依然赞不绝口,甚至很有可能拿刘庄的表现去提点刘彊,要求太子多跟弟弟交流交流啥的。这终于诱发了郭圣通歇斯底里的大爆发,她控制不住,跟丈夫大吵大闹了起来。说的不外乎是他偏心啦、把阴丽华和她的儿女抬得太高了啦、把自己母子们不当回事啦啥的。再说急一点,话赶话的,没准还要把刘秀当年窘迫万状、实际上是当了老郭家上门女婿的旧事重提一下。口子一但打开,多年积压的怒气就再也收不回来。郭圣通对刘秀的怨恨、对阴丽华的妒忌、以至于她对阴丽华所生的孩子们的猜疑,都控制不住了。无论刘秀怎么好说歹说,她已经听不进去了。
  处在风口浪尖的阴丽华没有办法,为了平抑家庭矛盾,她只好暂时避开郭圣通的怒火,移居洛阳以外的宫室。可惜的是,郭圣通的情绪已经失控了,而更不幸的是,郭圣通确实也没有说错,刘秀可以离开她,却不能离开阴丽华。于是夫妻间越闹越凶。无论刘秀说什么,郭圣通都听不进去。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刘秀不再年青,他五十岁了,夫妻间也就不再象从前那么热情。郭圣通更觉得丈夫心里有鬼,怒不可遏。
  呃,大家应该还记得当年刘植劝娶郭圣通时说过的话:“天子娶九女,诸侯纳三妇”。如今刘秀可是不折不扣的天子,就算他自己不想娶九女,大臣们都会给他弄出九个来,不但是“符合制度”,更重要的是和自己有关系的女孩们送到皇帝身边,自己成为“皇亲国戚”。但是刘秀对于强行安到他头上的嫔嫱并没有什么兴趣,为了尽可能地减少后宫人数,所以他更改了西汉以来的宫廷制度,把多达十五级的后宫姬妾制度缩减为五级,除了“皇后”郭圣通和“贵人”阴丽华,其它的就是“美人”“宫人”“采女”。由于他对后宫的莺莺燕燕没有兴趣,所以后头这三级连俸禄他都没给安排,不但姬妾的人数少,而且她们的寝宫,他也很少光顾。因此,其中只有许美人凑巧地为他生下了儿子刘英,被封为楚王。这是刘秀唯一一个并非由郭圣通和阴丽华生育的孩子。而且,楚王所得的封国,也是十一个皇子中最差劲的。
  虽然阴丽华避开了,但是刘美人和其它姬妾却没法走,她们还留在皇宫里。于是乎,每当夫妻争吵,刘秀避开之后,郭圣通便认定他是去了其它姬妾的宫室寻欢作乐,越想越气,无名火也愈来愈烈、越来越没有道理可讲。刘秀身为皇帝,虽然后宫让他焦头烂额,但是他毕竟有一大堆的军政大事要办,何况如今的内宫已经不再是休憩愉悦的地方,所以他在内宫的时间也非常有限。
  刘秀这个靶子不在眼前,郭圣通的愤怒便转而向后宫中的姬妾、那些她臆想中的狐狸精们发作。非她所生的皇子公主们当然更不例外。很快,后宫中所有的女人和敏感的孩子们,都对郭圣通畏惧至极。
  刘秀对郭圣通莫明其妙的变化百思不得其解,一开始她只是针对自己,倒也罢了,没想到三年来她愈演愈烈,居然整个宫庭都成了她眼里的仇家。更不能忍受的,是她对孩子们的态度恶劣得无以复加。如今我还在,她就这样,日后我不在了,她仗着嫡妻的声势,阴丽华和刘庄他们,还能有活路?

十三、突如其来的废后诏书
  建武十七年十月十九日,忍耐终于到了极限的刘秀突然发作,颁下了一道废后诏书。“皇后郭圣通,总是满怀怨恨,屡次违背我的心意,不肯善视非她所生的孩子。宫廷之中,谁看见她都象看见鹰鹫一样。如今她没有慈爱的品德,却有吕雉、霍成君的风范,日后我怎么能把幼小的孩子们托付给她?现在我派大司徒戴涉、宗正刘吉,代表我去收缴她的皇后玺绶。贵人阴丽华,是乡间良家女子,在我当平民的时候就嫁给了我。如今已经三年没有见过面。她的品性,足以母仪天下。大臣们照从前皇帝废后立新的规矩,把仪式办好。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对于我来说,是人生的不幸,更不是国家的福气。你们都不必上书祝贺。”
  郭圣通与刘秀离异的这一年是多少岁,我们已经无从查考。只能算出,终于恢复结发之妻身份的时候,阴丽华已经快四十岁了。
  事情会演变到这一步,几乎可以用“疑心生暗鬼”来形容。原本没有的事,愣是在郭圣通的疑神疑鬼中一步步成真,终于无可挽回。
  丈夫的发难,终结了郭圣通无名的怒火。她终于发现自己彻底地失去了曾经拥有过的一切。自己曾经最害怕的事情,终于降临到了自己的头上。她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就是冷宫、举族流放、母子一起死于非命。这样的记录,在她的母亲出身的西汉皇家几乎是家常便饭。

十四、清官要断家务事
  刘秀与阴丽华、郭圣通之间的特殊关系,东汉王朝的开国元老以及文武百官们都十分清楚,面对如今这样的局面,他们都无话可说。但殿中侍讲郅恽,与刘秀和郭圣通、刘彊都有特殊的交情,他有话说。郅恽曾经做过洛阳城的守北门小吏,有一次刘秀出猎,天黑才返回,让侍者去叫门,郅恽却说:“天黑了,我怎么能相信真是皇帝进城呢?”刘秀对这个小官员的较真劲儿很赏识,第二天赐了一百匹布给他,后来还让他做皇太子刘彊的殿中侍讲,教授《韩诗》。因此,郅恽也就与郭圣通比较熟悉。这时,他主动向刘秀说:“夫妻之事,连父母都不能过问,这是陛下的家事,我一个部下当然更不能说什么。只请陛下妥善处理,不要处理不好留下麻烦。”刘秀叹息道:“你应该了解我的性格,我不会做出绝情的事来的。”
  就在郭圣通惶恐不安的时候,刘秀的又一道诏书来到了她的面前。她原以为这一定是贬居冷宫、甚至逼令自杀的旨意了。谁知道一切都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刘彊继续他的太子之位,郭氏所生的次子刘辅升为中山王,封地额外增加一郡——这一郡的收入,则是为郭圣通准备的生活费用,她由皇后改称“中山王太后”,和儿子一起生活。大概是对当年阴丽华由发妻变为姬妾向皇后叩拜的场面记忆犹新,刘秀不想看见又一个妻子重演当年由妻变妾的场面,自己重新领教那种难受的滋味,他才做出这样的决定,避免让郭圣通在离异的打击之外再遭伤害。“太后”,那是丈夫死了妻子才能得到的封号。而郭圣通居然在丈夫活着的情况下就成了“中山太后”,真不知道刘秀是怎么想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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