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地 作者: 莱蒙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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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地 作者: 莱蒙特-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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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买了,又卖了,收的是现金。”

  “那好,我今天就需要大笔现金。”

  “谁不等着用大笔现金!”莫雷茨感到忧郁地说。

  “你能弄到手,谁比得上你精明强干。你手头有现钱吗?”

  “没有。”他回答得很慢,平心静气地,虽然他的心跳得很厉害。

  “你四点钟以前一定给送来,我有期票,得付款。咱们挣得多吗?”银行家一面问,一面请他抽雪茄。

  “我挣得不少,可是你……”

  “哎,这是合股,是我的资本……”他急忙说。

  “我的资本,因为在我手里……”莫雷茨单刀直入地说,一面点着雪茄。

  银行家也许是没听清楚,也许不肯相信或不明白对方的话,他从莫雷茨手里夺过火柴,点燃了自己的雪茄,说道:

  “我们说定了,本金在外,要抽一成利息。”

  “我每年付你一成利息,可是不还钱。”莫雷茨平心静气地说。

  “什么?你说什么?你在发高烧吧!”他叫了起来。

  “实话告诉你吧,钱,我投放在我的企业里了。”

  “钱是我的。”

  “当然是你的。我跟你借的是长期贷款……”

  银行家往后退了一步,一时十分惊愕,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莫雷茨·韦尔特先生,请你马上把我的三万马克还给我!”

  “格罗斯吕克先生,钱我不还,我借了是要用的,它对我作大买卖很需要,我每年还百分之十,等我赚够了,一定都还。”莫雷茨冷冷地说,又恢复了平静。

  “你疯了,你病了,又旅行又办事,把你搞累了,你先休息休息吧!安东尼!拿杯水来,安东尼!拿苏打水来!安东尼!拿瓶香槟酒来!”他急急忙忙地下着命令,一次又一次地跑到站在门口的听差面前,“天气热得人头晕脑胀,我明白,说不定哪天我会中风……亲爱的莫雷茨先生,真的,你的脸色很苍白,你肯定患心绞痛吧,请个大夫来好吗?”

  莫雷茨见他大惊失色,轻蔑地笑了。

  “你先得镇定镇定,我这儿有香水,马上给你头上洒一点。”

  于是他蘸湿了手帕,要往莫雷茨的太阳穴上抹。

  “不麻烦你了,我现在挺好,清醒着呢!”

  “这可让我放心了。嗨!你真把我吓了一跳,弄得我怪不舒服的。可是你真滑稽呀,哈哈哈!跟我变了这么个戏法。我老老实实承认,我刚才还信以为真呢,哈哈哈,我喜欢你这样!哎,你还是把钱给我,出纳那儿等着用呢,真有意思,真有……”

  “我没钱。我已经告诉你了,我借钱是为了自己。”

  “岂有此理!这是强迫,是盗窃!是大白天明抢!”银行家叫着向他扑了过来。

  可是莫雷茨攥紧了手里的拐杖,冷冷瞥了他一眼。

  “布卢门费尔德先生,给警察局打个电话!”银行家冲事务所嚷了一声,“敬酒不吃要吃罚酒啊!你是贼,我会让你烂死在监狱里,流放到西伯利亚去,给你戴上脚镣手铐!”

  “你用不着嚷,你侮辱我,我也要让你坐牢,不必用警察吓唬……哪儿有证据说你用莱比锡支票借给我的钱是你的,不是我的?”他冷冷地问道。

  银行家立即清醒过来了,他一屁股坐下,瞧了莫雷茨好半天,面带不可言状的愤怒但又无可奈何的痛苦的表情,眼泪也涌上眶子了。

  “去吧,安东尼,什么也不要了。等他进了监狱就好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嗓门都哑了。

  “你不必白费口舌地说这么些蠢话,我不爱听。还是正正经经地谈吧。”

  “我原来是多么信任你,象对亲生儿子一样,不光是儿子,是儿子加女儿。可是你对我耍无赖;上帝要惩罚你的,一个朋友,把三万马克交给你,你不能这样。”

  “你别犯糊涂。我跟你借三万马克,是没定期限的,我要作一笔大买卖。义务我会承担,到时候本利还清;钱,现在已经开销出去了。”

  “在柏林,我知道……在阿莫尔·萨尔……我知道……”

  他感到难受地嘟囔着。

  “咱们还是友好地谈一谈吧。”莫雷茨不耐烦了。

  “你是贼,不是朋友,还钱!”他因为感到十分痛苦,便叫了起来,扑到了办公桌半开的抽屉里的手枪上;可是他拉了拉抽屉,又关上了;把钥匙放在兜里后,开始在屋里乱跑,冲莫雷茨一面挥舞拳头,一面大声责骂。莫雷茨只管攥着手杖坐着,鄙夷地笑着,等银行家平静点后,便开始对他讲起自己的计划来:

  “我已经是而立之年……是动手大干的时候……我有一个绝妙的计划,可是没有钱。你看怎么办,办代理行能挣碗饭吃,可是自己不会有资本,所以一直靠借贷;一等结帐,我就会拉下好几千的亏空……现在我想出了办法。既然你借了钱给我,我就要告诉你钱的用处。博罗维耶茨基已经是穷途末路,他没有现金,靠借高利贷苟延残喘了,我要借给他钱……遇到机会就和他完全合作,然后当起家来,他会变成个挂名的厂长……我的计划妙不妙。他在厂里有四万现金,一年……最多两年,只要我把钱弄到手,他就赤手空拳了。这一切我都考虑过,因为信任你,才告诉你嘛!”莫雷茨心平气和地说着,同时摆出了一系列数字,无奇不有的阴谋、无赖和诈骗手段,以充实他的结论,他要把博罗维耶茨基置于死地。

  他说得滔滔不绝,一无遗漏,毫不隐讳。

  银行家渐渐消气了,他用一个指头缕着络腮胡子,鼻子不断地吸着气,好象要嗅出一块可以供他大嚼一番的臭肉似的;他的眼睛闪闪发光,嘴里傻呵呵地笑着,因为这个伤天害理的计划已经勾得他心花怒放,甚至使他忘了这个公司是要用他的钱来开办的。他完全赞同这个计划,有时也插上一两句话,提个无关紧要的主意;莫雷茨便立即闪电般地抓住这些主意,补充到自己的计划中去,又继续谋划着,他的说话声越来越低,跟格罗斯吕克也越来越推心置腹了。

  格罗斯吕克喝够了水后,打开了通风口,他看见工人正从仓库里把装满大包羊毛的送货车推出来,便冲他们嚷道:

  “在外面等一等。”

  “下雨了,羊毛要淋湿的。”

  “说等就等嘛,土包子!”

  他哗的一声关上通风口,不时抬头看看雨云密布的天空,立即飞快地写起什么东西来。

  莫雷茨沉默了一会儿,望了望一排在越下越大的雨中淋湿了的送货车,然后心平气和地说:

  “羊毛不会增加多少重量,我看那包皮是新的。”

  “你的心眼……真活!”银行家一面回答,一面下令用帆布把羊毛盖上。“我过去很熟悉你的父亲。”他又说道,还十分客气地递来了雪茄。

  “他是个精明强干的人,就是上当破产了。”

  “人要是不走运,手脚都发麻啊!”他感伤地说。

  “我的计划,你是怎么看的呢?”

  “令堂是我表姊,我支持你。”

  “她把剩下的东西全在皮奥特科夫斯卡大街上卖了,小部分作了抵押……”

  “你也象我表姊一样,她挺漂亮,大大方方,高贵着呢。我告诉你,你有头脑,我挺喜欢你……我就喜欢青年人有聪明才智,就喜欢帮助聪明人,你的忙我一定帮,你这个计划正合我的心意。”

  “我早就知道你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

  “咱们合作吧!”

  “你给钱啦!”

  “当然。”

  “一大笔?”

  “全拿出来。”

  “好,为了合作的开始,咱们可以拥抱亲吻了。”

  “好极啦!拥抱一百次,也比一次损失三万来得好。”

  他们既广泛又逐点地讨论了以后的合作,制订了行动计划。

  “这是一件事;我还有一件要办:求婚。”

  “对象是谁?”

  “梅拉·格林斯潘。”

  “别急嘛,让他们先处理完格罗斯曼的事。”

  “现在正得抓紧,也许还能帮他们一把。”

  “我很喜欢你,莫雷茨,我很喜欢你;等我的梅丽长大了,就许配给你,她有十万陪嫁呢。”

  “太少了。”

  “也许十二万,再等一年吧!”

  “等不了。一年以后要二十万,我不能干等。”

  “亏不了你,星期天来吃午饭吧,还有几个华沙来的客人。完了我要和你谈谈我的一个小小的计划,说不定有一百万的进项呢。”

  他们又象莫逆之交一样地亲吻着,但是亲吻并没有妨碍银行家提醒韦尔特在这三万马克的借据上签字。

  “我很喜欢你,可疼你呐!”银行家满面红光地叫了起来,把借据藏在办公桌里。

  莫雷茨从事务所拉着维尔切克出去了,可是在他家的大门口,却站着一个贼头贼脑的人,挡住了维尔切克的去路。

  “请原谅,我明天来看你,现在我得和这位先生谈谈。”维尔切克解释说,冲莫雷茨点了点头,又对那人示了意,就穿过杰尔纳大街到车站去了。

  

  









第十二章

  “真是想什么就有什么呀!”莫雷茨在街上走时,想道。

  他要钱——衣兜里就有了三万马克。

  他用手高兴地按着油布钱包。

  他想吃掉博罗维耶茨基,对他的金钱和他的工作垂涎三尺——准能吃掉他。

  他想娶梅拉——能娶到她,娶到她是确信无疑的。

  此时此刻,他理解不了这些奇迹。

  第一个回合的大胜利使他感到十分得意,使他狂热地相信自己的力量。

  “只要有勇气去追求就行。”他一边想,一边对着太阳微微地笑了;太阳在城市上空露出了脸蛋,兴高采烈地照得刚刚淋了雨的人行道和屋顶闪闪发亮。

  “所以我不能亏待自己。”他凝望着珠宝店的橱窗,喃喃自语道。

  他走进一家商店。有一个镶着一块大宝石的戒指他很喜欢,可是一打听价钱,他就凉了,没有买就走了。

  他又走进一家服饰商店,在这里买了一双手套和一条领带。

  “订婚的时候,他们肯定会给我买戒指。”他一边想,一边就去办第二件事、即和梅拉的事。

  他从暗中为他的事在格林斯潘家周旋的媒婆那儿得知,梅拉跟维索茨基吹了,贝尔纳尔德·恩德尔曼写信去求婚,也遭到拒绝,好象这个人因此就改信了新教,准备跟一个“法国母猴儿”结婚。

  他还听说,有几家大公司的少爷也打过梅拉的主意,可都是一场空。

  “她有什么理由不要我呢?”

  他不由自主地在一家商店橱窗大玻璃前照了照,对自己的相貌笑了一下,因为觉得自己长得挺漂亮,他摸了一下漆黑的胡子,把眼镜往上扶了扶,一边走一边思量着他的好运。

  钱,他已经有了一笔,格罗斯吕克的贷款不少;一切疑虑都消除了,他看到的是自己的远大前程。

  梅拉是个十分俊秀的对象,他早就对她很倾心了。他固然有波兰人那种妄自尊大的习性,喜欢附庸风雅,有求必应,高谈阔论,可是这不用花多少钱,而且适用于沙龙。他自己在里加上大学时,不是多次扯起过这样的话题吗,不是也说过多少动听的话吗,如抨击当时的制度,甚至有两学期还曾是个社会党人呢;可是这一点也不妨碍他现在赚大钱,谋大利。

  想着想着他笑了,因为他又回忆起了格罗斯吕克吓得面如土色的脸。

  “莫雷茨,等等!”

  他赶忙回头。

  “我在全城到处找你呢。”凯斯勒和他握手时说道。

  “生意的事吗?”

  “请你今天晚上来,有几个人会会面。”

  “喝杯淡酒,象去年一样,是吗?”

  “不,朋友们在一起喝杯茶,聊聊天,还看看几件少见的东西……”

  “本地的稀罕物?”

  “进口的,也有本地的,给爱好者准备的,你来不来?”

  “好吧!你请了库罗夫斯基吗?”

  “工厂里波兰牲口够多的了,在家里就别要了。库罗夫斯基摆大人物架子,我一看就生气,好象他跟谁握手都是个恩赐似的,可恶的家伙①!”他轻轻地骂了一声,“你上哪儿去?

  我带你去吧,车正等着我呢。”

  

  ①原文是法文。

  “去德列夫诺夫斯卡大街。”

  “我刚才看见格罗斯曼了,交了保证金释放的。”

  “哟,这倒是新闻,我正要去见格林斯潘。”

  “我带你去,不过我得去工厂一会儿。”

  “那些稀罕物……是从厂里挑的?”

  “我正想在纱厂里挑几个。”

  “马上就能到手?一叫就到吗?……”

  “训练好了的,而且有对付的办法:如果不来,就开除。”

  莫雷茨笑了笑,两人上了车,几分钟以后,车已经停在“恩德尔曼和凯斯勒工厂”的大门前。

  “稍等一会儿。”

  “我同你去,也许能帮你物色物色……”

  他们穿过大院,走进了低矮的厂房;房顶上挂着照明灯,各个车间都装有洗毛机、筛分机、梳毛机和毛纺机。

  洗毛机向车间四周不断地喷水,它旁边干活的是清一色的男人;可是从梳毛机那儿,却传来了一阵阵女人的说话声;

  当凯斯勒进来后,工人们马上缄默不语了。

  女工们屏气凝神,把眼睛死盯着机器,象一排傀儡似的;她们的周围,团团围着一堆堆羊毛,这些羊毛好象在喧嚣的机器、不停转动和咆哮着的皮带和齿轮海洋中漂浮出的脏泡沫一样。

  凯斯勒向前走去,脑袋缩在两个肩膀里,弯着腰,晃动着两个长满了红胡子的腮帮,慢吞吞地走着;他的脑袋尖尖的,上面也长着两只上端很尖的耳朵,正象一只伺机捕获猎物的蝙蝠。

  一双刁钻小眼留心地打量着一些最年轻、最有姿色的女工;在他的审视眼光下,她们都羞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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