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飞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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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飞鹰-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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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五十招之后,小燕就知道自己要败了。
  她的气力已渐渐不继,招式运用变化间已渐渐力不从心。
  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心里已经有了个阴影。
  ——就算你能击败我,也必将死在独孤痴剑下。
  她不能不承认这是事实。
  她真正要击败的并不是小方,而是独孤痴,所以她对这一战的胜负已经没有抱太大的热望。
  更重要的一点是,在这种压力的阴影下,她甚至已忘记败就是死!
  所以她败了。
  “挫”的一声,双剑相击。
  剑花如火般的四散飞激,小燕掌中的剑已脱手飞了出去,小方的剑已到了她咽喉间。
  直到剑锋上的剑气和寒意已刺入她的毛孔时,她才想起他们之间的约定。
  ——谁败了,谁就死!
  就在这一瞬间,死亡的恐惧忽然像是只鬼手般攫住了她,扼住了她的咽喉,捏住了她的关节,占据了她的肉体和灵魂。
  她还年轻。
  她从来都不怕死。
  直到这一瞬间,她才真正了解到死亡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人类对死亡的恐惧,本来就是人类所有的恐惧中最大最深切的一种
  ——因为“死”就是所有一切事的终结,就是一无所有。
  这种心理上的恐惧竟使得齐小燕整个人的生理组织都起了种奇异的变化。
  她的舌,她的嘴腔,她的咽喉,忽然变得完全干燥。
  她的肌肉关节忽然变得僵硬麻木。
  她的瞳孔在收缩,毛孔也在收缩,所有控制分泌的组织都已失去控制。
  她的心跳与呼吸几乎已加快了一倍。
  更奇怪的是,就在这种变化发生时,她忽然又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冲动。
  她的情欲忽然因为肌肉的收缩磨擦而火焰般燃烧起来。
  她身上穿的只不过是件皮肤般温软柔薄的衣服,连皮肤的战栗、肌肉的颤动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她很想间小方:
  “你为什么还不杀了我?”
  她没有间,因为她已无法控制她喉头的肌肉和她的舌头。
  她没有间,也因为她忽然发现小方生理上也起了种又奇怪又可怕的变化。
  这种变化使得她的心跳得更快。
  她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她闭上眼睛时她的呼吸已变为呻吟,苍白的脸已红如桃花。
  这时候她已经知道小方不会杀她了,也知道小方要做什么。
  她已经感觉到小方炽热的呼吸和身子的压力。
  她无法推拒,也不想推拒。
  ——但这些只因为她本来就已想到结果一定会是这样子的。
  她忽然放松了自己,放松了她的身体四肢,放松了所有的一切。
  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子才能得到解脱,一种几乎和“死亡”同样彻底的解脱。
  这一天是八月十五日,是齐小燕的生日。
  她是在中秋节生的,可是直到她已完全解脱后再张开眼睛时,她才想起这一天是她的生日,才想起这一天是中秋。
  因为她一张开眼睛,就看见了一轮明月,一轮比她在往昔任何一天晚上所看见过的明月都更圆更亮的明月。
  然后她才看见小方。
  小方在月下。
  月光清澈柔和平静稳定,他的人也一样。
  他已完全恢复平静,完全放松了自己,他的人仿佛已和大地明月融为一体。
  大地明月是永恒不变的,他这个人仿佛也接近永恒,接近那种平和安定永恒不变的境界。
  小燕很想告诉他:
  “现在你的剑法已经真正练成了。”
  她没有说,因为她忽然觉得眼中有一股泪水几乎已忍不住要夺眶而出。
  因为她虽然败了,虽然已经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击败独孤痴,永远无法到达剑术的巅峰。
  可是她已帮助一个男人突破了困境,到达了这种境界。
  她的身体已经有了这个男人的生命,他们的生命已经融为一体。
  他的胜利,就等于是她的。
  天色渐渐亮了,月光渐渐淡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轻轻地告诉小方:“你已经可以去找独孤痴了。”
  小方完全没有反应。
  她也不知道小方有没有听见她的话,可是她已经听见了一声鸡啼。
  就像是上次一样,听见了这声鸡啼,她就忽然跃起,就像是个听不得鸡啼见不得阳光的幽灵鬼女般忽然逃走,消失在灰灰暗暗迷迷蒙蒙的晓雾里。
  这一次小方没有让她逃走。
  小方也追了出去。
  第一声鸡啼响起时,就是独孤痴起床的时候。
  睡眠是任何人都不能缺少的,他也是人,可是即使在睡眠中他也要随时保持清醒。
  他睡的是张石板床,窄小冰冷坚硬,吃的食物简单精沥。
  他绝不容许自己有片刻安逸。
  这就是一个剑客的生活,远比任何一个苦行僧过得更苦,他却久已习惯了。
  他总认为无论你要获得任何一种荣耀,都必须付出痛苦的代价,必须不断地鞭挞自己。
  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剑法是怎么样练成的,他自己也从来不愿提起。
  那无疑是段辛酸惨痛的经历,其中也不知包含了多少血泪汗水。
  因为他既不是名门子弟,也没有显赫的家世,血泪和汗水就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
  现在他的剑法总算已练成。
  他一剑纵横,转战南北,从来也没有遇见过对手。
  直到他遇到了卜鹰。
  ——卜鹰你在哪里?
  他赤裸裸地从床上坐起,就像是个僵尸突然自棺中复活。
  他苍白的脸上从无任何表情,这些日子来,除了他掌中有剑的时候,他这个人就好像又真的变成了僵尸。
  这就是他多年禁欲的结果,绝对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这是件多么痛苦的事,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一个人要使出多大的力量才能克制自己的情欲。
  窗外还是一片黑暗,大多数人都还在沉睡中。
  可是他知道,等他走出这屋子时,“小虫”一定已经在等着服侍他。
  每天早上,他都要“小虫”把他的全身上下擦洗干净,替他穿好衣服。因为他知道这个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将他刺杀于剑下!他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可是他又需要这个孩子来鞭策激励他,他总认为就算最快的也需要一根鞭子才能跑得更快。
  这个孩子就是他的鞭子。
  所以他留下了他,却又不断地折磨他、羞侮他,让他在他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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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题 第三一章 剑痴情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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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剑痴情绝

  ——如果你每天都像奴隶般去服侍一个人,那么就连你自己都会觉得你是永远都胜不过这个人的。
  这就是独孤痴的想法,也是他的战略。
  一直到今天为止,他都认为自己这种战略是成功的。
  今天他走出去时,他的奴隶居然没有像平日那样在门外等着他。
  远处又有鸡啼响起,大地仍然一片黑暗,风吹在赤裸的身子上,冷如刀刮。
  独孤痴掌中有剑。
  他已经握起他的剑,他的剑总是在他一伸手就可以握起的地方。
  冷风如刀。他站在冷风中,直等到曙色已如尖刀般割裂黑暗时,才看见一个人飞掠而来。
  他认得出这个人的轻功身法,可是他看见的却不是那个流鼻涕玩小虫的孩子。
  他看见的是个女人,一个他已经有很久未曾看见到过的美丽女人。
  “你是谁?”
  他问这句话之后,就看出这个女人是谁了。
  如果你发现一个每天都像奴隶般服侍你的“孩子”竟是个这样的女人,而你又还像以前那么样赤裸裸地站在她面前时,你心里是什么感觉?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独孤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还是完全没有表情,只冷冷地说了句:“你来迟了。”
  “是的。”小燕的声音同样冷淡:“今天我是来迟了。”
  独孤痴没有再说话。
  每天他都用一种同样的姿势站在那里让“她”擦洗,今天他的姿势也没有变。
  小燕也和以前一样,提起了一桶水,慢慢地走过去,眼睛也还是和以前一样直视着他。
  唯一不同的是,今天他们之间多出了一个人。
  冰冷的手伸进冰冷的水桶,捞出了一块冷冷冰冰的布中。
  就在这时候,小方已经来了。
  她的手刚从水桶里拿出来,就被紧紧握住。
  小方的手快如毒蛇飞噬,眼神却是迟钝的,因愤怒而迟钝。
  他问小燕:“你赶回来就是为了做这种事?”
  “是。”小燕说:“我天天都在替他做这种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时候一天做两次。”
  “你为什么要替他做这种事?”
  “因为他要我替他做。”小燕说,“因为他故意要折磨我、侮辱我
  她没有说下去,她的声音已嘶哑,已渐渐无法控制自己。
  独孤痴看着他们,脸上忽然出现了几条怪异扭曲的皱纹。
  他已看出了他们的关系。
  他的脸忽然变得像是个破裂的白色面具。
  ——这是不是因为他自觉受了欺骗,所以将自己本该得到的让给了别人。
  小方慢慢地转过头,盯着他。
  他们之间本来完全没有恩怨仇恨,可是现在小方的眼中已有怒火在燃烧。
  “从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我们两人之间必将有一个人要死在对方剑下。”小方说。
  独孤痴居然同意:“我也想到迟早总会有这一天的。”
  “你有没有想到过是什么时候?”
  “现在。”独孤痴道,“当然就是现在。”
  他淡淡地接着道,“现在你的掌中有剑,我也有。”
  就因为他掌中有剑,所以他的身子虽然完全赤裸,可是他的神态看来却像是个号角齐鸣时已披挂俱全准备上阵的将军。
  小方的瞳孔已经开始收缩。
  独孤疾忽然又问:“你有没有想到过死的是谁?”
  他不让小方开口,他自己回答了这问题:“死的是你!一定是你。”
  白色面具上的裂痕已经消失不见了,他的脸上又变得完全没有表情。
  “可是你不能死。”独孤痴接着道,“你还要去找“阳光”,去找卜鹰,去找吕三,你的恩怨纠缠都没有了断,你怎么死!”
  他的声音冰冷:“所以我断定你,今天一定不会出手,也不敢出手的。”
  阳光已穿破云层,小方的脸在阳光下看来,仿佛也变成了个白色的面具。
  现在已经到了他们必须决一生死胜负的时候,临阵脱逃这种事,是男子汉死也不肯做的。
  但是他却听见自己在说:“是的,我不能死。”他的声音连他自己听来都仿佛很遥远:“如果我没有把握杀死你,我就不能出手。”
  “你有没有把握杀死我?”独孤痴问。
  “没有。”小方道,“所以我今天的确不能出手。”
  说出了这句话,连小方自己都吃了一惊。
  在一年以前,这句活他是死也不肯说出来的,可是现在他已经变了。
  连他自己都发觉自己变了。
  小燕吃惊地看着他,脸色也变得苍白而愤怒。
  “你是不能出手,还是不敢?”
  “我不能,也不敢。”
  小燕忽然冲过去,把手里提着的一桶水从他的头上淋到脚下。
  小方没有动,就让自己这样湿淋淋地站着。
  小燕狠狠地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是不是人?”
  “我是人。”小方说,“就因为我是人,所以今天绝不能出手。”
  他的声音居然还能保持冷静:“因为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我也一样。”
  他还没有说完这句话,小燕已经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
  但他却还是接着说下去。等他说完时,小燕已经走了,就像是只负了伤的燕子一样飞走了。
  小方还是没有动。
  独孤痴冷冷地看着他,忽然问:“你为什么不去追?”
  “她反正要回来的,我为什么要追?”
  “你知道她会回来?”
  “我知道。”小方的声音仍;日同样冷静,“我当然知道。”
  “她为什么一定会回来?”
  “因为她绝不会放过你的,就好像你绝不会放过我和卜鹰一样。”小方说:
  每个字他都说得很慢,因为他一定要先想一想怎么样才能把的意思表达得更明白。
  “命运就像条锁链,有时往往会将一些本来完全没有关系的人锁在一起。”小方说,“现在我们已经全都被锁住了。”
  “我们?”独孤痴间,“我们是些什么人?”
  “你、我、她、卜鹰。”小方说,“从现在起,不管你要到哪里去,我都会在你附近。”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也跟我一样,也要去找卜鹰。”小方道,“所以我相信,不管我走到哪里,你一定也会在我附近。”
  他又补充说:“只要我们两个人不死,她一定会来找我们。”
  独孤痴忽然冷笑。
  “你不怕我杀了你?”
  “我不怕。”小方淡淡他说,“我知道你也不会出手。”
  “为什么?”
  “因为你也没有把握杀我!”
  太阳已升起,照亮了小方的眼睛,也照亮了他剑上的魔眼。
  独孤痴忽然叹了口气,叹息着道:“你变了。”
  “是的,我变了。”
  “从前我从未将你看成我的对手,可是现在……”独孤痴仿佛又在叹息,“现在或许有人会认为你已变成个懦夫,但是我却认为你已变成个剑客。”
  ——剑客无情,也无泪。
  ——小方是真的无情。
  独孤痴又道:。‘你说的不错,从现在开始我们也许真的已经被锁在一起,所以你一定要特别注意。”
  “我要特别注意?”小方问,“注意什么?”
  “注意我。”独孤痴冷冷地说,“从现在开始,我一有机会就会杀了你。”
  这不是恐吓,也不是威胁。
  在某方面来说,这几乎已经可以算是一种恭维、一种赞美。
  ——因为他已经把小方看成他的对手,真正的对手,能够被独孤痴视为对手并不容易。
  所以小方忽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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