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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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肠红-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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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教权威无上,无非真人不敢不听,只得强忍怒气,应声稽首退后。

  无机真人转注一清,慈目中陡起威棱:“你深夜到此何为?”

  一清答得振振有词:“禀掌教,弟子今夜当值,巡察至此。”

  无机真人扬扬眉,道:“那么,你掀缸盖做甚?”

  一清他仍有话说:“烧饭的师叔们就要起床,弟子怕缸中无水,临时再去‘碧波潭’挑水来不及。”倒是一番好意。

  无机真人任他辩,道:“那么,你探手缸内做何解?”

  一清说得好:“郭子是试试缸内有水没水。”

  无机真人陡挑双眉,尚未说话。

  宫寒冰突然轻笑说道:“只怕是在水中施毒吧?”

  一清身形猛地一震,既没抬头也没回身,忙道:“事关重大,万请宫大侠莫…

  …“

  宫寒冰截口说道:“莫如何?莫冤枉人?”

  一清道:“一清不敢,只请宫大侠明察。”

  宫寒冰笑了笑,目光落向水缸,突做此问:“请问道长,试得结果如何?”

  一清道:“回宫大侠的话,缸中,有水。”

  宫寒冰道:“是饮用之水么?”

  一清道:“正是。”

  宫寒冰道:“道长不承认在水中下毒?”

  一清道:“不是不承认,是一清不敢承认。”

  宫寒冰笑了笑,道:“罪名岂可莫须有,千万不能冤枉人……”

  举步行向水缸,掀开缸盖,挽手人缸,再抬起时,手中多了一只瓢,满盛一瓢水,顺手递向一清。

  一清一愣抬头,满面惑然地诧声说道:“宫大侠这是……”

  宫寒冰截口谈笑:“我不以为道长会做出这罪当不赎之事,不过,贵掌教及今师不信,为明是非,请道长喝一口。”

  一清霍然色变,连忙稽首:“宫大侠莫……”

  宫寒冰笑道:“既没下毒,这水便不是穿肠毒药,自可饮用,那么,道长何妨喝一口?

  这口水是试金石,倘若道长不喝,只怕……”

  摇了摇头,住目不言。

  一清浑身颤抖,默然不答,但蓦地,他猛然抬头,神色怕人,目射狠毒,深深地看了宫寒冰一眼:“宫大侠是非让一请喝一口不可了?”

  宫寒冰淡然笑道:“我是为道长好,至于喝不喝,那全在道长,我不敢相强。”

  一清突然笑了,笑得好不怕人:“多谢宫大侠好意,一清喝。”

  这可出人意料,请人刚一愣,一清已伸手去接水瓢。

  宫寒冰唇边闪过一丝极其轻微的冰冷笑意。

  那一直面带微笑、始终不说一句话的南宫逸,这时却忽扬声淡淡轻喝:“宫大侠,使不得!”

  宫寒冰持瓢那只手腕一沉,一清已然抓了个空。“南宫大侠有何教言?”

  “好说,”南宫逸道:“南宫逸直言一句,宫大侠这办法有点不妥。”

  宫寒冰笑道:“南宫大侠是说宫寒冰这笨拙办法,试不出?”

  “不。”南宫逸摇头说道:“宫大侠高明,必然试得出。”

  宫寒冰双眉一扬,道:“那么,宫寒冰不解……”

  南宫逸道:“那是宫大侠忒谦,以宫大侠高明,不会想不到。”

  宫寒冰淡然说道:“宫寒冰实是愚昧,还请南宫大侠明白指教。”

  南宫逸笑道:“试得出是试得出,宫大侠岂非等于帮了‘幽冥教’一个大忙?”

  宫寒冰一愣,强笑说道:“南宫大侠这话……”

  “开玩笑的。”南宫逸道:“在场皆知水中有毒,一清他只消沾唇,便必死无疑,那岂非跟宫大侠适才阻拦无非真人之用意,大相径庭?”

  宫寒冰一震,红着脸笑了。“多谢南宫大侠明教,宫寒冰一时糊涂,险些坏了大事,这何异助那‘幽冥教’杀人灭口……”

  顿了顿,接道:“南宫大侠莫非有……”

  南宫逸淡然笑道:“倒有个笨办法在此。”

  宫寒冰勉强一笑,道:“那么,宫寒冰瞻仰高明。”

  言毕,飘身而退。

  南宫逸没多说,笑了笑,转望一清,道:“道长,请抬起头来。”

  一清已然再恢复平静,闻言抬头,但,一触及那双毫无敌意的湛湛神光,脸上倏现不安神色,不过他没移开。

  南宫逸淡然一笑,道:“别看我,请道长看着贵掌教及令师。”

  一清一愣,略一迟疑,只得依言照做。

  无机真人与无非真人也有诧异色,分别投过探询一瞥。

  南宫逸视若无睹,目光不离一清道:“这两位,一位是贵派掌教,一位是道长的授业恩师,多年来,掌教对道长的钟爱、器重,令师对道长的期望,那视同己出的爱护,多年培育的苦心及恩情,身受者是道长一人,所以,道长该比任何人清楚……”

  一清脸上神色倒没什么变化,可是他有意要低头。

  南宫逸及时说道:“道长,请别低头,我还有话说。”

  一清一震,未敢再动。

  这一来,全明白了,无机真人与无非真人目射钦佩之色,宫寒冰也笑了,但笑得好勉强。

  商和与司徒奇互观一眼,那意思是:瞧!还是咱们这位三弟行。

  南宫逸接着道:“道长自己该明白,道长入‘华山’门墙不过三数年,就在这短短几年中,道长能脐身‘华山三秀’之列,内得长辈器重,平辈羡慕,外则扬名武林、立誉江湖;这固然是因为道长禀赋超人、姿质绝佳,可是,若不是贵掌教的垂爱,令师培育,道长恐怕还不会有这种成就……”

  一清脸上有了变化,那是一丝羞愧色。

  南宫逸目中奇光一闪,接着说道:“道长也该知道,在道长的长辈之中,不乏智慧、功力两称高绝的好手,令师兄、师弟,也不比道长差到哪儿去,而道长能蒙掌教委以当值‘三清院’重任,那表示贵掌教是多么器重、多么信任道长。在他两位这种大恩之下,道长不思图报,反而为人所用,欲害慈祥长辈、友爱平辈于死地,姑不论罪称大逆,且不谈被当场发觉,就是没被我等及时发觉,良心的谴责,是任何人所难承受的。道长深夜们心自问,试问对得起谁?这一辈子又如何能安心终老……”

  一清又有了变化,刹时泛起颤抖的身形。

  南宫逸笑了笑,继续说道:“再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天理昭彰,不隐邪恶;道长是出家人,当知举头三尺,自有神明,试看古今凡为恶作歹之人,哪一个能不遭报应,能得到善终?

  那么,就算道长良心难安,能欺于人,但试问,能躲得过天么……“一清身形一抖,机伶寒颤,额头已人汗渍,只是还没说话。

  宫寒冰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异样神情,那神情表示什么,难以言喻,任何人也无从意会。

  南宫逸又道:“道长如今该明白了,今夜‘华阴’事,为什么令师伯也要带道长一起去;那是我的主意,我要让道长看看,为虎作怅,替人卖命的下场。道长也该记得,我跟商大侠所说的那几句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一个人不怕错,但错了以后,要知道悬崖勒马,毅然回头,要不然执迷不悟,那是无可救药的人,那种人的下场,一同‘闽西四虎’、‘川中三剑’……“一清身形猛颤,头垂得更低,但旋即,他猛然抬起了头,口齿启动,想说什么;而,倏地,他面上掠过一片惊骇色,连忙又低下了头。

  南宫逸目中威棱一闪,接道:“为人在世,非正即邪,正为邪之敌,邪为正之仇,由来如冰炭,似水火,道长究竟属意哪一边,我不敢相强,事关道长自己一生,道长试择之。不过,最终一句话,我不能不说,如今回头犹未晚,再不醒悟悔已迟,实告道长,我若非一念爱才,早在我上得‘华山’的第一天,道长就难逃指目,言尽于此,是福是祸,全在道长一念抉择。”

  一清身形抖得更厉害,猛然再抬头,脸上是一片无限复杂的神色,目中是两眶羞惭悔恨泪,砰然一声,忽地跪下:“一清知过,愿领门规,一死以赎前衍,以谢‘华山’。”

  倏地垂下头去,双肩耸动不已。

  南宫逸暗叹了口大气,回头与商和、司徒奇交换欣慰的一瞥,那感受,像是释去了肩上重负。

  无非真人一袭道施无风自动,老脸抽搐,目中涌泪,但他却连忙把那颗皓首转向了一旁。

  这是至性,也是人之常情。师徒如父于,。已血几多年,哪个不疼?哪个不爱?

  对这如同骨肉的爱徒他如何下得了手?

  适才扬掌,那是事非得已,也是强忍割肉之痛。

  而如今,迷途知返,浪子回头,心中甚感安慰,最高兴的,该是他,但是,他不愿意流露出来。

  而,无奈却又掩之不住,这该是最感人的情景。

  无机真人的感受,与无非没什么两样,老眼向着南宫逸投过感佩的一瞥,他要南宫逸再说几句。

  南宫通自然懂,举手一拱,笑道:“掌教,能认过,这是大勇,错未铸成也没不可饶恕的罪行,南宫逸爱才心切,想代一清求个情。”

  无机真人略一犹豫,稽首答礼:“南宫大侠有谕,无机不敢不听,无如……”

  南宫逸截口说道:“我明白掌教的难处,那不妨,南宫逸也不敢让掌教为难,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天心洞’中面壁三年,如何?”

  无机真人双眉一展,稽首说道:“无机敬遵令谕。”

  他这里话声方落,无非真人突然跨前数步,他身形刚矮,南宫逸已然架住他左臂:“真人你是要折煞南宫逸?”

  无非真人动弹不得,老眼含泪,满脸激动:“大恩不敢言谢,无非有生之年…

  …“

  南宫逸截口笑道:“真人,我为的是‘华山’。”

  无非真人道:“一清是无非的徒弟,无非自当永铭五内。”

  南宫逸摇头一笑,松了手:“随真人怎么说吧户无非深深一稽首,转望一清,扬眉沉喝:”还不谢过你掌教师伯与南宫大侠!“一清闻言,连忙顿首,谢过掌教师伯之后,刚转过身。

  南宫逸已然衣袖双展,硬生生他虚空架住了一清身形。

  “站好了,答我问话。”

  一清拜之不下,只得作罢,垂手肃立,静待问话。

  南宫选笑了笑,道:“投书、毁匾,道长是听谁之命行事?”

  一清低下了头,道:“一清只知道他是‘幽冥教’中人,却不知道他是谁。”

  南宫逸道:“道长又怎知他是‘幽冥教’中人?”

  一清道:“他穿的是‘幽冥教’装束。”

  南宫逸笑道:“‘幽冥教’装束,我也穿过。”

  一清忙道:“他有证明身份的腰牌。”

  南宫逸道:“‘幽冥教’的腰牌,也有好几种。”

  一清道:“他是铁牌身份。”

  南宫逸笑道:“那么,该是十王中的一位……”

  顿了顿,笑问:“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一清道:“在各门派前辈莅临的前一天。”

  南宫逸双眉一挑,道:“他上了‘莲花峰’?”

  一清点了点头,道:“正是。”

  南宫逸眉锋一皱,道:“这就不对了……”

  一清没敢说话,无机真人却惑然投注:“南宫大侠,有什么不对?”

  南宫逸尚未答话,宫寒冰突然说道:“那十王之一,能上得‘莲花峰’,便是这点不对。”

  无机真人一愣转注,道:“无机愚昧,宫大侠指教。”

  宫寒冰谈谈笑道:“岂敢。‘幽冥教’中的十王,功力有可能闯过几道桩卡,但绝上不了‘莲花峰’,就是这点不对。”

  无机真人明白了,点了点头,转望南宫逸。

  南宫逸笑道:“南宫逸微有所得,却不敢断定,愿闻宫大侠高见。”

  宫寒冰慨然笑道:“宫寒冰班门弄斧,只怕贻笑大方。铁牌一清道长亲见,当必不假,但浅见不以为那是‘幽冥教’十王中的一个。”

  南宫逸道:“愿闻高明。”

  “好说。”宫寒冰道:“‘幽冥教’中能上得‘莲花峰’者,唯‘冥幽教主’、‘一判’、‘二使’,那么,此人当是这四人中的一个。”

  南宫逸道:“那何须掩饰身份?”

  宫寒冰笑道:“南宫大侠是考我了,那非对他教内人,只是不让外人知道,他‘幽冥教’中高手已出了‘地幽冥府’。”

  话落,南宫逸朗声大笑:“高见,高见,宫大侠不愧料事如神……”

  笑声忽敛,目中突射冷电,接道:“宫大侠何时对‘幽冥教’底细摸得这么清楚?”

  宫寒冰神情微震,旋即笑道:“难怪南宫大侠不知道,宫寒冰峨嵋寻宝之行,曾擒获一个‘幽冥教’徒,这是他招供的。”

  南宫逸“哦”了一声,笑道:“那就难怪宫大侠对‘幽冥教’底细这般清楚了……”

  深深地看了宫寒冰一眼,接道:“但不知那‘幽冥教’徒,是何身份?”

  宫寒冰道:“这个,宫寒冰没问。”

  南宫逸道:“据我所知,‘幽冥教’中,除‘幽冥教主’自己外,不允许任何一人对‘幽冥教’事知道得太多。”

  宫寒冰道:“可是,那‘幽冥教’徒他知道。”

  南宫逸皱眉摇头,道:“这就怪了,那‘幽冥教’徒,不但知道教主之下,还有‘一判’、‘二使’,并且连他们的功力深浅也摸得一清二楚,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宫寒冰笑了笑,道:“说得是,经南宫大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奇怪。”

  适时,南宫逸转注商和与司徒奇,道:“宫大侠峨嵋寻宝之行,曾擒获‘幽冥教’徒,这等大事,大哥二哥怎没对我说一声呢?”

  商和、司徒奇不是糊涂人,司徒奇代表答话,他轩了轩长眉,道:“这件事儿,只有宫大侠一人知道。”

  南宫逸追根究底,“哦‘了一声,道:”二哥,这怎么说产司徒奇道:“那趟宫大侠是一人出去的。”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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