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阴手一魔的声音自石室上方响起,道:“谷寒香,你速即转身看看。”
谷寒香与麦小明一听,齐齐转面望去,只见一股浓烟,由左面角落处缓缓升起,逐渐扩散,大有弥漫全室之势。
只听阴手一魔的声音继续道:“这黑烟含有剧毒,吸入腹内,顷刻窒息而死,而且遇火即燃,厉害无比。”
麦小明怒吼道:“阴手一魔,有种就一枪一刀拼个死活,倚仗机关埋伏伤人,你算哪一门好汉!”
但听阴手一魔的声音道:“谷寒香,你快将火折子熄掉,回头抵受不住时,可在左面门上用力连击三掌。”
谷寒香秀目凝光,望着对面的石壁,暗暗忖道:他两次启闭门户,袍袖皆是拂在那处地方,看来门户枢纽必在那里。心念一转,出指如风,闭住了钟一豪的呼吸,接着将火折子灭掉,吩咐麦小明道:“你闭住气息,如果我能启开石门,你便将钟一豪抱起,随我向外闯去。”
这室中讲话,外面想必听得颇为清晰,谷寒香话刚讲完,即闻阴手一魔的声音道:“你不要痴心妄想,我若不存心放你,这一辈子,你就休想出来。”
谷寒香不敢再行开口,屏住气息,纤手一扬,一掌向对面壁上劈空击去。
但听“砰”的一声,回音震耳,前后两座门户,依然紧闭如故,纹丝不动。
那逐渐弥漫开来的浓烟,吃她强劲的掌风一震,顿时波翻浪滚,四散飞扬,加速了蔓延之势,谷寒香突然感到眼中一阵辛辣,泪水夺眶而出了。
黑暗中,麦小明突然闪到石门之前,抽出宝剑,猛然一剑砍下。
他这宝剑切金断玉,一剑砍下,顿时在坚硬的石门上划了一道深达五寸的槽痕。
麦小明宝剑一挥,又待砍下去,陡地手腕一震,宝剑已被谷寒香伸手夺了过去。
忽听阴手一魔的声音道:“谷寒香,你不必枉费心机了,我已在门外布下天罗地网,只要你走出门外必然落到我的掌握之中。”
谷寒香暗暗忖道:“这厮说的倒有几分可信,石门纵然开了,如果他以那机簧暗器堵在门口,自己仍然冲不出去。”思忖中,食中二指贴着剑身一拂,觉出宝剑完好,并未受到扭伤,于是身形一晃,转到通往洞外的那座门户之前。
只听阴手一魔的声音道:“你手下的什么一叟二奇,俱已被我擒住,依我的良言相劝,你还是早点弃械投降算了,不要一个疏神,将毒烟吸入腹内,枉送了一条性命。”
谷寒香寻思道:“只要有山风透入,就不怕他这毒烟,然后再打脱困的主意,好歹要擒住这厮,不虚此行。”心念一转,立即力透剑尖,缓缓朝两扇石门之间插下。
蓦地,耳听阴手一魔的声音急喝道:“谷寒香,快闪!”
原来他这洞府之内,每处门户,皆是两扇并列,其中另含妙用,这时喝声未歇,嗖嗖之声,陡地大响,百十柄淬毒柳叶飞刀,由上下左右,猛然朝中央射来。
这百十柄飞刀,位置也分布的极为巧妙,只要触动机关飞刀射出,顿时将门前所立之人的退路尽行封死,任他身法再妙,也难逃乱刀解体之厄。
亏得阴手一魔出声示警,谷寒香一听语声惊惶,未待他将话说了,立即松手蹬足,猛力朝后跃退,但觉惊风割面,十来柄飞刀贴身而过,划破了身上的衣履。
惊魂甫定,忽听阴手一魔的声音道:“谷寒香,我那飞刀淬有特制的毒药,见血之后,一个时辰便死,如果你受了刀伤,赶紧将我给你的那颗‘寒蚋丹’服下。”
他这攻心战术端的历害,一言一语,无不令人心烦意乱,恼怒不堪,谷寒香饱经忧患,性情已变得极为坚忍,任他出言挑激,依然心神不乱,麦小明却是不行,屏住呼吸,紧闭双目,已是感到不耐,耳听喋喋不休,自己不能回嘴,更是难以忍受。
谷寒香暗暗忖道:“我想活捉这厮,这厮想生擒自己,倒不知结果是谁胜谁败。”思忖中,身形一晃,飘然又到了石门之前。
她的胆量当真是大,手握剑柄,继续朝门上刺去。
但听阴手一魔的声音又起,道:“谷寒香,你已是笼中之鸟,网底之鱼,顽强抵抗,不过拖延时刻而已。”
微微一顿,又道:“你如今应该知道,手下那批人俱不足恃,胡柏龄的血海深仇,须赖你独自去报,少林、武当两派,人数何止千百,加上酆秋,水寒等人,无一不是穷凶极恶之辈,你武功再好,孤身一人,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麦小明愈听愈气,暗忖道:“这王八蛋先头讲过,如果抵受不住时,可在左面门上用力连击三掌。”心念一转,闪身到了门前,左手持定毒针喷筒,右掌连挥,“砰砰砰”连击三掌。
谷寒香耳闻掌击石门之声,双眉一翘,徐徐的扭回头来。
内功深厚的人,自闭气息,个把时辰之内,倒也不难支持,只是在石室中浓烟弥漫,无法张开眼睛,却令人感到不耐,而且那浓烟贴着脸面,又湿又热麻痒的感觉,极不好受,因而谷寒香虽知麦小明以掌击门,也不加以制止。
但听阴手一魔的声音道:“谷寒香,老夫从未对人如此礼让,今日和你一见投缘,这才对你容忍有加,如今放你出来,倘若你依然不识好歹,老夫拼着终生抱撼,也要辣手摧花,将你毁在掌下。”
谷寒香气得娇躯发抖,身形一晃,闪到麦小明身后,将宝剑交还给他,接着跑到钟一豪身前,将他移到靠壁之处,以免被人踩到。
她尚未站起,身后“轰隆”声响,两扇石门,业已霍然敞开。
麦小明久已按捺不住,石门一开,立即舞动宝剑护身,闪电般的冲了出去。谷寒香恐他有失,身形电掣,随后便往外纵。
黑暗中,只听麦小明狂叫一声,宝剑针筒同时坠地。
谷寒香凛然一惊,双眉微晃,倏地横飘丈余。
但听一声轻响,麦小明的身子倒了下去。
谷寒香再也按捺不住,秀目一睁,厉喝道:“阴手一魔,谷寒香人在此处,你还不赶快滚了出来!”
她这两句话凝气纵声而发,语声过后,室中回音震荡,缭绕不绝,足足有半盏茶工夫,方才停了下来。
一片寂然,了无人声,阴手一魔陡地一反常态,既不现身,亦不回话。
谷寒香一面留神戒备,一面思忖对敌之策,她虽胆识过人,但是处身这种阴恶的环境,一行六人倒了三个,两个下落不明,剩下自己一人,敌暗我明之下,怎不芳心惴惴,暗暗感到不安。
峙立了良久时光,漆黑之中,仍然是毫无动静,死一般的沉寂,形成了一种恐怖的紧张。
谷寒香终于忍不住这种使人窒息的沉闷,纵声大笑一阵,说道:“隐起身影,暗施诡计,岂是男子汉的行径,如果再不现出身来,可莫怪谷寒香要走路了!”
她声如鸣金击玉,字字以内功发出,震得满室都是回鸣之声。
倏地,谷寒香探手囊中,摸出火折子来,随手晃燃,直往麦小明身畔走去。
只见麦小明脸面朝天,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两颊之上红扑扑的,睡的又香又甜。
谷寒香暗暗忖道:“瞧他脸上的颜色,好似中了一种极为厉害的迷药,但不知是否须有解药,才能将他救醒?”思忖中俯下身来,手掌按在他的头顶“百汇”穴上,将一股绵绵内力,传入他的“督脉”之内。
麦小明和钟一豪,都是与她久共患难的人,彼此之间,业已产生一种亲切的情谊,她志切夫仇,平日间待人冷峻,言笑不苟,因而那份情谊深藏不露,此时一个重伤垂危,一个人事不省,于是一种自然流露的忧伤和关注之情,突地袭上了她的心头。
正当她救麦小明不醒,有点心烦意乱之际,身后两三尺处,倏地响起一声极具哂薄意味,冷得不能再冷的哼声。
谷寒香惊汗一乍,贴地一掠,闪电般飞出丈外,顺手一抄,将麦小明掉在地上的宝剑和针筒拾到了掌中,那火折子却被扔在地上,一闪而灭。
黑暗中,只听一个苍老沉重的声音,缓缓说道:“小丫头,你敢轻举妄动,老夫教你也躺在地上。”
谷寒香听那语音似曾相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是谁,当下针筒暗暗对住那人,冷然问道:“你是谁?”
但听那苍老沉重的声音道:“你看不清老夫,老夫却看得清你,你将那破铜烂铁指住老夫,是何用意?”
谷寒香毛发悚然,不知如何是好,怔了一忽,强自镇定道:“是酆秋?”
那苍老沉重的声音道:“呸!酆秋是什么东西,怎可与老夫相比!”碧焰一闪,地上现出一个奇形怪状的人影。
碧焰光照之下,只见一个鬓须纠结,宽袍及膝的老者,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挟着四肢着地,软绵绵的阴手一魔。
谷寒香双眸神光如电,一眼之下,认出面前这个老者,即是数日前在“迷踪谷”外,向自己讨取“问心子”的那位无名老叟。
只听那无名老叟冰冷地道:“丫头,这买卖你做是不做?”
谷寒香暗暗忖道:原来他跟到此处,目的仍然在“问心子”上,那东西是大哥唯一的遗物,我怎可送给别人?她对胡柏龄情深爱浓,虽是些许微物,在她的目中,即是情爱的表徵,有莫大的价值。
无名老叟双眉一剔,两道冷电,紧逼在谷寒香脸上,怒声道:“如果你认为奇货可居,任意为难老夫,惹得老夫火起,这黑风峡之内,就是你的埋骨之地!”
谷寒香曾经与他交手,知道他的武功,确已到了飞花摘叶伤人的境界,因而虽听他口出大言,也找不出适当的言语驳斥于他。
无名老叟见她沉呤不语,顿时面色一弛,和颜悦色地道:“今夜若非老夫暗中维护,你早就落到这魔崽子的手中了,如今我已将他擒住,并且点倒了他的那批手下,只要你将‘问心子’交还老夫,你就可以将‘向心露’灌入他的腹中,做这黑风峡的主人。”
他似乎生平从未对人讲过好话,说完之后,胸前起伏如浪,激动不已。
谷寒香原本是个心肠极软的女子,自从胡柏龄惨死之后,她伤至痛深,心肠转趋刚硬,此时被无名老叟以惠相挟,以利相诱,心头不觉动摇起来。
无名老叟见她仍不开口,重又说道:“实对你讲,阴手一魔狡猾绝伦,她给你的那颗丹丸,乃是一重奇淫绝毒的药物,那两瓶‘向心露’也是西贝货,真的现在老夫身畔,只要你答应这笔交易,老夫将药物和人一并给你,否则的话,老夫也只得将他放掉,让你们拼个死活了。”
谷寒香突然莞尔一笑,说道:“我有几点疑问,老前辈须得据实相告,否则交易不必谈了。”
无名老叟双眉一蹙,道:“老夫无名无姓,也不知‘问心子’有何用途,除此之外,你尽管问吧。”
这两点正是谷寒香急欲知道的,不料他先将谷寒香的嘴巴堵住。
谷寒香轻声一笑,问道:“老前辈的武功,胜过谷寒香许多,何不明抢硬要,却想出这个公平交易的法子?”
无名老叟双目怒睁,厉声道:“你以为老夫不敢明抢硬要吗?”
谷寒香淡然一笑,说道:“老前辈当然敢,正因为如此,晚辈才百思不解,想不出老人家因何顾忌迟迟不肯下手?”
她愈讲愈客气,无名老叟却越听越气,终于左臂一松,扔下阴手一魔,一步一步地逼了过来。
谷寒香见他逼近身前,立即横剑护身,毒针喷筒一指,纵声道:“老前辈站住,再进一步,休怨晚辈无礼!”
无名老叟怒不可抑,厉喝道:“你太不知道进退!”
喝声中,举手一掌,劈出一阵排空暗劲,直向谷寒香撞击过去。
他右手提着那个碧绿灯笼,仅凭一只左掌对敌,出手之际,神情傲慢,看起来漫不经意,但那强猛的掌风,却划起了呼啸之声,威势慑人。
谷寒香看那掌力来势,如江河下泻,猛不可当,情知毒针毒水攻不进去,匆迫之际,心中闪电般地转念道:“是福是祸,就看这一剑的结果!”
转念中,但见她翻身上步,右臂疾舒,倏地一剑刺出!
这一剑凝重如山,快捷无伦,剑出未半,陡然剑上寒芒暴涨,那剑恍忽长了数尺,直往掌力中心投去。
但听无名老叟厉声喝道:“亡命之徒,老夫教你识得历害!”左掌划了半个圆圈,欺身上步,霍地向谷寒香左腕攫去。
谷寒香将全身功力化作一股剑势,由剑尖上逼了过去,借着宝刃威力,猛刺无名老叟的掌心,无名老叟若不撤掌收招,势必与谷寒香两败俱伤。
这种打法有点近于无赖,不过无名老叟见她能将一身功力化作剑势伤人,虽然火候尚浅,却也暗暗敬佩。
谷寒香一剑刺出,眼看无名老叟撤掌变势,转攫自己左腕,顿时莲足一挫,施展“摘星步”法,猛地朝后疾闪。
但听无名老叟冷笑一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话声中,五指一撮,业已抓住了毒针喷筒的前端。
谷寒香娇躯才动,陡感左手一震,骇然之下,右手剑倏地划个半弧,竖剑上撩,猛向无名老叟刺去。
这一剑又狠又快,凌厉之至,长剑才动,风涛之声霍然而起。
无名老叟却未料她在不能出剑的方位,突然刺来一剑,不觉双眉一蹙,左手一松,飘然闪出了丈余。
谷寒香也不追击,剑势一收,莞尔道:“老前辈,你老人家与亡夫可有渊源?”
无名老叟两眼精芒电射,恨声道:“丫头,你笑里藏刀……”话未讲完,突然转面朝着通往内洞处厉声喝道:“什么人!赶快滚进来!”
语音甫落,忽听有人咳嗽一声,只见一个三旬左右的中年人,大步走了进来,碧绿灯光之下,但见来人一身黯色长衫,看去十分文弱,双眼闪动,气度却很沉稳。
来人当门而立,目光环掠石室一周之后,突然双拳一抱,朝着谷寒香遥遥一礼。
谷寒香与他相隔两丈之遥,眼看他抱拳行礼,双目之内,却流露出一片淫邪之色,不禁怒气横生,冷冷哼了一声。
只听来人敞声一笑,道:“区区张敬安,这位姑娘可是新主‘迷踪谷’的谷寒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