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寒香道:“咱们一起走吧!”缓缓站起娇躯。
谭九成道:“‘垂杨村’已为诸位安排了数处精舍,不知肯否赏光留住一宵。”
谷寒香两道撮人魂魄的秋波,一掠谭九成接道:“那要问问令兄,有没有留客的诚意了?”
皇甫天长道:“明日午时之前,诸位都是我‘垂杨村’中的贵宾。”
麦小明冷笑一声,道:“午时之后呢?”
皇甫天长道:“这敌友之分,全在诸位的一念之间了。”
麦小明突然咯咯一笑,道:“江南黑白两道中高手,可都已集中在‘垂杨村’中吗?”
皇甫天长道:“诸位尽管放心,明日午时之前,决无人敢向诸位有所举动,虽三尺之童,也不敢惊扰诸位的宿住之处。”
麦小明道:“哼!纵有惊扰,我们也未必会怕。”
皇甫天长果然不失为一方雄主的风度,纵声长笑一阵,端起酒杯,道:“明日午时之前,在下还自信有容让诸位几分的气度,这位小兄弟心中有什么不快的地方,尽管请说就是。”
麦小明道:“不是公主的禁令森严,单是刚才你那几句放肆之言,早已被我斩毙剑下了。”
皇甫天长微微一笑,道:“好大的口气,小兄弟今年几岁了?”
麦小明微微一怔,道:“不足十五。”
皇甫天长道:“这就是了,就算你得天独厚,一出世就开始练武,也不过一十五个年头。”
麦小明道:“十五年的岁月,可以使铁杵成针……”
皇甫天长笑接道:“小兄弟口齿伶俐,在下自甘认输,来!我敬你一杯酒。”当先举杯,一饮而尽。
麦小明冷冷说道:“承你看得起,我倒要奉陪一杯了。”
这时,李杰、何宗辉、余亦乐,都已相继站了起来。
谭九成也随着站起来,朗朗说道:“诸位既已无意再用酒饭,在下等也不便勉强了。”
他虽是和谷寒香等说话,但目光却盯注在皇甫天长的脸上。
皇甫天长淡然一笑,接道:“有劳二弟送贵客到精舍去吧!”
谭九成道:“小弟领命。”转对谷寒香一抱拳,道:“公主请!”
谷寒香当先离位,缓步而行,苗素兰、万映霞疾步而出,分行左右护卫。
钟一豪、麦小明联袂纵跃,抢在谷寒香前面开路,余亦乐、文天生和江北三龙五个人断后而行,团团把谷寒香护在中间。
谭九成目注谷寒香微微一笑,道:“在下走前一步,替公主带路了。”衣袂一振,飞离坐位。
但见他离地七八尺后,双臂突然一分,有如巧燕穿云一般,竟然从余亦乐、文天生之间穿飞而过,身子一侧,掠着苗素兰身边闪电而过,直向钟一豪和麦小明身后冲去。
钟一豪看他轻功佳妙,确是少见,故意横跨一步,和麦小明左臂相接,一面暗中运气护身。
哪知谭九成突然一昂首,身躯突然翻射而上,从两人头顶之上飞过。
钟一豪冷笑一声,赞道:“好身法。”他近来连遇强敌,涵养工夫,己然好了甚多。
但生性暴急的麦小明,却是忍受不下,左手一探,疾向谭九成抓了过去。
谭九成身法奇快,麦小明出手虽然神迅,但他身子甚矮,五指只不过微微触及至谭九成左腿。
谷寒香一皱眉头,低声喝道:“小明不可莽撞。”
但见谭九成身子一挺,轻飘飘落着实地,微微一笑道:“不要紧。”
谷寒香道:“下属无礼,我这里代为领罪了。”说完话,竟然当真的欠身一躬。
谭九成笑道:“还好,没有伤着,有劳公主挂心。”
麦小明冷冷的望了谭九成一眼,欲言又止。
谭九成却是谈笑自若的点点头,对麦小明道:“小兄弟好快的手法。”
麦小明冷冷说道:“过奖,过奖,不过二庄主这等卖弄轻功,未免太小觑天下英雄了。”
谭九成纵横江南,黑白两道中人,无不对他敬畏几分,如何能受得起这等讥讽,欲待发作,但又不敢在谷寒香之前流现出粗野的举动,勉强忍下胸中一口闷气,笑道:“小兄弟年纪最轻,但脾气却是最坏,在下身为地主,自不能和你一般见识。”
麦小明目光一瞥谷寒香,发觉微红的脸色上,已泛现愠意,哪里还敢再多接口,一语不发的大步向厅外走去。
绕过了一排翠竹,穿行垂柳夹峙的小路上,一丛丛奇花竟艳,一阵阵香风拂面。
葱茏的花树中,隐现出一座座红砖建成的楼阁,谭九成遥指着那突起的阁楼笑道:“那一片散布在花树丛中的红砖楼阁,乃我们‘垂杨村’接待贵宾的所在,虽不能说得上富丽堂皇,但还算幽静雅洁。”
谷寒香盈盈一笑,道:“多谢二庄主的盛情。”
说话之间,到了一座小桥旁边。
这座小桥不过丈余长短,溪中流水,潺潺通过桥下,朱栏玉砌,极尽豪华。
十二个全身红装的少女,并排儿站在桥边,一个个躬身作礼相迎。
谭九成当先过桥,回过身抱拳肃客。
谷寒香、苗素兰、万映霞,三人合住一楼,其余之人,合住一楼。
这花树林中,虽然精舍甚多,但几人眼下处境,凶险异常,随时有强敌施袭的可能,为了集中实力,不便太过分散。
一宵时光,匆匆过去,天色一亮,那精舍中的红衣小婢,立时分头相请群豪。
谷寒香步入大厅之时,钟一豪等早已在厅中相候。
但见那红衣侍婢们一个个捧着玉盘,川流不息的送上来丰盛的早点。
群豪相对而坐,默然无浯,直待那红衣小婢一个个退出厅外,谷寒香才望着余亦乐道:
“先生一向料事如神,一夜思虑,想已早有良策。”
余亦乐沉吟了一阵,说道:“江南双豪处心积虑,早已筹好了对付我们的办法,事情恐已无商量的余地,如若咱们坚持留在江南,难免一场冲突,衡度情势,对我大是不利,在下之意,不如暂时退出江南,然后再设法收服江南双豪。”
谷寒香听完余亦乐一番话,只不过微微一笑,不加可否,回眸望着钟一豪,道:“咱们要不要退离江南?”
钟一豪道:“咱们如就此离开,不但有失初意,而且对夫人的威名,也将大有损伤,不如由属下直接挑战江南双豪,和他们作一场生死之搏,有道是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江南双豪虽然统治江南七省的黑、白两道,但两道人物,未必个个肯替他们卖命,只要能把江南双豪制服,其他之人,当可不战而屈。”
谷寒香道:“我虽不太懂得武功,但见江南双豪的气度、举动,决非武功平庸之辈,万一咱们出战之人,不是江南双豪的敌手,那岂不画虎不成反类犬了吗?”
钟一豪道:“属下虽无胜得江南双豪的把握,但自信还不致败在他们手中。”
谷寒香道:“如若不能在百合之内,压服江南双豪……”
突然飘传来一阵大笑之声,打断了谷寒香未完之言。
这笑声来的甚是突然,厅中群豪,全都听得为之一怔。
回头望去,只见谭九成一身天蓝劲装,外披黑色披风,脸色肃然,当门而立。
厅中群豪大都有着丰富的江湖阅历,一眼之下,立时分辨出那长笑之声,并非是谭九成所发。
初升的阳光,照射在大厅外的花树上,花叶上的露珠,闪闪生光,绿叶彩花,幻化出一片悦目的绮丽景色。
谷寒香亲手轻摇,阻止了推椅而起的钟一豪,姗姗莲步迎上去,嫣然一笑,说道:“二庄主早。”
谭九成肃穆的脸色上,闪起了一抹冷峻的笑意,道:“公主可有决定了行止吗?”
谷寒香微一沉吟,反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谭九成道:“卯时光景。”
谷寒香微微一笑,道:“相跃午时还早,二庄主问的早一些了?”
谭九成双眉微耸,目光一掠厅中之人,缓缓转过身子,慢步行去,退出大厅。
谷寒香举步欲行,忽听苗素兰低声说道:“公主止步。”急行两步,拦住了谷寒香的去势。
谷寒香望着谭九成姗姗而行,低声说道:“这个人行动有些奇怪。”
这时,种一豪、余亦乐等似乎都觉出了谭九成的举动,十分可疑,十几道目光,一齐盯注在他的背影之上。
只见他步行到小桥旁边之时,突然向前一栽,如非及时伸手抓住了桥旁朱栏,几乎跌入了那小桥之下。
苗素兰低声说道:“‘垂杨村’恐怕要有大变,咱们坐以相待,随机应付……”
谷寒香翠眉轻颦,想了片刻,道:“刚才那长笑之声,不知从何处传来,耳音似是很熟。”
语音甫落,忽见那伏在朱栏上的谭九成一挺而起,急步奔过小桥而去,行动迅快,似是又恢复了原有的矫健。
说话之间,突然听到一声巨震,渡仙桥对面的花树丛中,人影闪动,刀光生辉,一群群劲装疾服,手执兵刃的大汉,急奔齐出。这些人都是江南黑白两道上甚有盛名的人物,手中的兵刃,甚多奇形外门兵刃。麦小明冷笑一声,道:“江南双豪向咱们示威了,哼!”
余亦乐接道:“这些人似乎都是江南双豪召集的江南武林高手。”
谷寒香看那花树丛中闪出来的人影,不下百个,不禁一颦秀眉,说:“对方声势如此浩大,咱们决难抵敌,倒不如答应他们算了……”
苗素兰低声说道:“夫人不必多虑,据贱妾所见,只怕他们内部已有了惊人的变故。”
谷寒香道:“什么变故?”
余亦乐道:“苗姑娘之意,可是说江南双豪翻脸成仇,自相残杀吗?”
苗素兰摇头道:“这很难说了,但贱妾可以断言,刚才谭九成赶来此地,定然有什么重要之事,和咱们商量……”
谷寒香道:“商量?”
苗素兰笑道:“不错,但他中途又改变了主意,隐忍未言。”
谷寒香望了对面声势浩壮的强敌一眼,说道:“看样子,不到午时之前,咱们就是想出这片花树林,也非容易的事了。”
苗素兰低声劝道:“夫人不用忧急,贱妾自信料断不错,咱们暂时退入精舍,坐以待变,然后再衡度敌我形势,随机应变。”
谷寒香道:“事已至此,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群豪缓缓的退回了精舍大厅,等待着午时之约。
虽只有一个时辰左右,但却似乎是过的特别缓慢,好不容易太阳才爬升中天。
谷寒香仰脸望望天色,说道:“他们该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禁的投注在那渡仙桥上。
不论欢乐与苦难,都无法留住时光,只见那笔直的花树影子,开始向东方延伸,太阳偏西了。
钟一豪冷哼一声,骂道:“已到午时,还不见人!哼!臭架子倒是不小。”
余亦乐举起手来,逼指着厅外说道:“来啦!”
群豪凝目望去,果见一个身披斗篷的黑髯大汉,缓步走了过来。
那人举动看似缓慢,其实很快,不大工夫,已到了大厅门口。
谷寒香缓缓站起身子,说道:“只有大庄主一个人?”
那黑髯大汉,正是皇甫天长,只见他皮笑肉不笑的一咧嘴,道:“公主可是挂念着在下的二弟吗?”
谷寒香笑道:“谭二庄主年少英秀,言语和蔼,比起大庄主,使人觉着他亲切的多了。”
皇甫天长冷冷说道:“公主一夜思考,想已有所决定。”
谷寒香盈盈一笑,道:“决定了。”
皇甫天长一抱拳,道:“车马已备齐,在下当亲送公主过江。”
谷寒香忽然觉着再无可答之言,默默不语。
苗素兰冷哼一声,接道:“大庄主未听清楚之前,最好别擅作主意。”
皇甫天长怔了一怔,道:“什么?你们可是决定留在江南?”
苗素兰淡淡一笑,道:“我等无权做主,这得请公主裁决了。”
皇甫天长纵声大笑道:“现下已到午时,在下无暇在此多留,走与不走,但凭公主一言。”
谷寒香大眼睛眨了眨,逼注在皇甫天长的脸上,说道:“纵然我们今日退回江北,但我们立刻可以卷土重来,你虽然处心积虑,邀请了江南高手,但你不能让江南黑、白两道永远常住在‘垂杨村’中等待……”
皇甫天长冷笑一声,打断了谷寒香未完之言,接道:“江南黑、白两道中人,经常驻节在‘垂杨村’中,并非什么困难之事……”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在下对公主这般客气接待,并非是有所畏惧,我们已先尽了地主之谊,至于是敌是友,任凭公主选择。”
麦小明突然轻轻一扯钟一豪的衣袖,两人联袂一跃,挡在门口,缅铁软刀和长剑同时出鞘。
钟一豪冷笑一声道:“如若是先礼后兵,敝上已对大庄主极尽客气了……”
皇甫天长神色镇静的冷冷望了钟一豪和麦小明一眼,道:“两位亮出兵刃,可是存心动手吗?”
麦小明道:“口气不小,只怕你今天已再难生离此地。”
皇甫天长仰脸大笑,声如龙吟,震得人耳际中嗡嗡作响。
笑声中双臂一抖,肩上的黑色斗篷突然脱飞离身。
苗素兰、余亦乐同时向前飞跃两步,一左一右的挡在谷寒香的身前。
凝目望去,只见皇甫天长的手中,已多了一把银光闪烁的短剑。
他似是有备而来,暗中携带着兵刃。
钟一豪缅刀一挥,低声喝道:“苗姑娘和余兄保护夫人,其余之人守住厅门,拒抗敌人援手。”
江北三龙和文天生齐齐应了一声,拔出兵刃,面外而立,挡住厅门。
余亦乐回顾了大厅中几个侍婢一眼,高声说道:“没有你们的事,快躲一角,兵刃无眼,不要失手伤了你们。”
七八个红衣侍婢,早已吓的呆在当地,听得余亦乐一阵喝叱立时纷纷躲入了大厅一角。
形势已成剑拔弩张之局,一场惨烈的搏斗,一触即发。
皇甫天长抱元守一,凝神而立,手捧短剑,双目半睁半闭,显然已运集功力,蓄势待敌。
他似已看出了眼下的局势,纵然召集属下,赶来相援,但对方拒守厅门,凭以相抗,一时之间,也不易冲得进来,索性豪气一些,只剑拒敌,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