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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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无名-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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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这真的是英名的衷心话?

  应雄定定的回望他,一脸惋惜之情,隔了良九良久,他终于深深的叹了口气:“我,明白。”

  “既然宁愿活得平凡,是二弟你自己的意思,我也无话可说。”

  “只是,大哥向你保证,终此一生,我都会照顾你!”

  “我,一定不会有负我娘临终所托!”

  是的!一个人若能无风无浪、平平庸庸的度过此生,也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更何况,能够得到应雄这种一诺千金的人,矢言会一生看顾他,人生至此,又夫复何求?

  只是,这当中还有一些令人感到不妥的地方。

  例如,假如有一日,应雄比英名早死……

  假如又有一日,应雄不在……

  然而无论如何,应雄既矢言会一生照顾英名,他便真的坐言起行。

  就像一日之后,当他们三人终于回到慕府的时候……

  回到慕府之时,已是当日黄昏。

  饶是慕龙如何杂务缠身,他竟然已与一众家丁守在慕府门外,此刻乍见应雄回来,不禁喜形于色,脸上焦灼之情一扫而空,可见爱子情切。

  然儿,当他瞥见马车骧内的英名,胸腹之位里满白布,似受重伤,当下已异常尖酸的道:“哼!应雄、小瑜往念妻崖绝不需一日一夜,他俩却居然失踪了一日一夜,害得我以为他俩遇上不测,派人四出寻找他俩下落,却原来,他俩仍安然无恙,只是你这贱骨头遇上不测,才延误了他俩回家的行程!”

  多年以来,慕龙对英名仍是心存偏见,此刻见他受伤,嘴里更是绝不饶人!

  应雄听自己的爹出言异常刻薄,虽然很高兴其父在记挂自己这一日夜的安危,却还是忍不住为英名辩护:“爹!请别再落井下石!英名并没拖累我与小瑜!反而,是孩儿拖累了他!我……害得他废了全身武功!”

  骤听此言,慕龙倒是相当惊愕,惟他似乎并不太关心英名,也没追问他为何会因应雄而废了武功,相反脸上却泛起一丝残酷的快感,笑:“嘿!这畜生已被废了全身武功?

  呵呵!真是活该!是他累死你娘!今日老天爷教他武功尽失,还真是不能消我心头之恨!”

  说时又狠狠盯了马车厢内的英名一眼,英名低首。

  小瑜看不过眼,纵然慕龙是舅父,也忍不住插嘴道:“舅父,其实舅娘之死……也全非因英名表哥之错,你这样说,对英名表哥实在不公平啊!”

  难得小瑜亦不畏强权出口相助,可是慕龙犹不以为然:“哼!小瑜,你们女孩子懂得什么?当年死的是我爱妻,又不是你的亲人,你当然不感到那样心痛了!你怎会明白我丧妻之痛?我偏爱拿他泄愤!谁敢管我慕龙的事?”

  慕龙说罢双目炯炯,小瑜毕竟是女孩子,一时给他瞪得语塞,说不出话来。

  只有应雄看着自己的爹如斯冥顽不灵,遽地平静的道:“爹,如果,孩儿要管你的事呢?”

  慕龙一怔,他向来对应雄宠爱有加,不虞此时他会说出这番话来,愣愣问:“应雄,你……”

  应雄黯然的道:“爹!也许我应把话说个清楚!这些年来我一直肆意奚落二弟,非因我为娘亲之死而恨他,而是娘在临终前叮咛我要激发他的斗志!我根本从没有理由要恨他!如今,我就更没有理由要恨他了,因为……”

  “他为了救我,不惜以身为我挡了剑圣的夺命一剑,才会沦至如此武功尽废!”

  “什么?”骤闻剑圣二字,慕龙不由大吃一惊:“你们……已遇上剑圣了?”

  “嗯!”应雄微应:“而且,他比我想像的还要利害!三年之后,他一定会来——

  再战孩儿!”

  慕龙道:“嘿!既然这贱骨头已废尽武功,三年之后他也不能代你出战剑圣!他已连半点残余利用价值也没有了,我们慕家还留他这贱骨头下来干啥?哼!我今日就要撵走他!”

  “爹!”应雄见慕龙说话之间,竟作势步近,欲拉下马车厢内的英名,连忙一马当先,拦在其父跟前,朗声道:“如今英名武功尽失,需要人悉心照顾,你若要他走,就先杀了孩儿吧!”

  “你……”慕龙给应雄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唬得止步。

  但见应雄无比坚定的道:“爹!我的命是英名以命所救!所以,他的命就是我的命!

  孩儿更曾矢言要一生照顾他!我重申一次,你若真的要他走,便先杀掉孩儿,否则孩儿便会变为言而无信的人,被天下人耻笑!”

  势难料到,慕龙向来对应雄无比疼爱,骨肉情浓,今日竟为一个毫无血缘的英名弄至父子对峙的局面,其中实是牵惹了多少忿怨纠葛?恩义晴仇?

  然而,在一众家丁婢仆众目睽睽之下,慕龙被儿子如此阻拦,威风何在?为了下台,也不得不怒极狂吼:“畜生!你竟为了他而反我?你竟为了他而反我?”

  “好!我就当作从没有你这个忤逆子!”

  狂吼声中,慕龙已鼓尽全力挥掌向应雄猛掴下去,“碰”的一声!当场把应雄掴得口里狂喷鲜血,就连牙也给掉了数根,和血喷出!足见慕龙确是掌中高手!

  可是应雄犹是傲立如故,为了英名依旧坚持已见,不屈不服!

  就连车厢内的英名亦劝道:“大……哥,算了吧!就……让……我离开好了!反正……

  我……真的没有……价值……”

  应雄闻言,登时回头一瞪英名,暴喝:“不!二弟,别要退让!你天性实太仁厚太喜欢退让了!你可知道,适当的退让当然可息事宁然,但过份的退让,却会令你永远被人瞧不起!”

  “我们身为男人大丈夫,只要自己认为对,认为无愧于心的事,便绝对不能退让!

  即使退半步也不行!”

  应雄说着,又双目炯炯的瞪着其父慕龙,慕龙只觉心头更痛,他又再次怒火中烧:

  “好!畜生!那这次爹再不留手了!你就给我去死吧!”

  说时迟那时快,慕龙又已迭连挥出数十掌!每一掌皆豁尽他的心力,霎时“彭彭”

  之声不绝于耳,顷刻之间已把应雄一张冷峻的脸,重掴的鲜血淋漓,不似人形!

  可怕的是,应雄竟然仍不哼半声!为了他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更为了守诺维护英名,他就像铁铸一样!好一条铁铸的汉子!好一颗铁铸的心!

  “应雄……表哥……”小瑜更是看得呆了,一颗芳心,也在为应雄所受的煎熬而心痛不已,原来,她不单关心英名,其实,她也同样关心应雄?

  慕龙亦是愈掴愈痛,他势难料到,他父子俩因一言不合,竟会弄至这个田地!他已迭连掴了应雄四、五十记耳光,掴得他自己的掌心也在发痛,他的心更痛……

  蓦地,毫无间断的掌声戛止。只因为,慕龙蒲扇般的大手掌已停了下来。

  所有家丁婢仆,甚至应雄、英名及小瑜皆在诧异于慕龙何以会停手的时候,慕龙已忽地仰添长叹一声,道:“我……老了……”

  “看来,我真的老了,实在不及如今的青壮一般心硬口硬!唉……”

  是的!慕龙真的老了!他心中自知,他每掴应雄一记耳光,心头就在绞痛!换了是十年前,他一定会先干掉这忤逆子再说!但,如今的他,竟不能真的忍心下手掴死他,掴死这个他极疼惜的爱子。

  “爹……”霎时之间,应雄也感到其父对他的掌下留情。

  “应雄,”慕龙霍地转过脸不欲看他,怅然的道:“你很勇敢!你认为正确的事,便一定坚持到底!爹,真的老了,实在斗不过你!就随你的意思让这畜生留下来吧!不过……”

  慕龙说至这里语音稍顿,方才续道:“纵然给他留下来,我,也绝不会视他作儿子!

  我也有我自己坚持的事!”

  能让英名留下来,应雄已觉幸运,怎还再有苛求?他答:“放心!爹!应雄也不敢再要求你对英名怎样!反正他有我这个大哥对他好便足够了!”

  应雄说着一瞄正惘然的英名,续道:“只要我慕应雄有生一日,谁都无法伤我二弟半根毫发!”

  应雄这句话说得不无气概,小瑜闻言亦有一丝丝的感动,没料到平素如浪子般不羁的应雄表哥,在说正经话时竟可如此义正词严,然而,偌大的慕府,似乎还有人并不认同他这一句话。

  但听慕府门内戛地传出一个冷冷声音道:“是吗?真的没有人能伤你二弟半根毫发?”

  “哈!就让我来一试!”

  “看!”

  “剑!”

  语声方歇,一条矫健人影已自慕府门内电射而出,射出的不单是这条人影,还有这条人影手中的一柄金剑!

  金色蛇剑!

  天!赫见这条人影,就以手中金色蛇剑朝已武功尽废的英名直刺过去!

  剑法之快之劲之辣,弹指之间已逼近至英名眉睫!

  这条身影不单要伤英名半根毫发!

  看来还要取英名的——

  命!

  慕府向来只有三个高手。

  慕龙!

  应雄!

  英名!

  如今英名已废,极其量,也仅余下慕龙与应雄两个高手!

  那,又何来第三个高手?

  何来一柄招出便要夺命的金色蛇剑?

  “波”的一声!就在蛇剑已刺至毫无抵抗之力的英名两寸之前时,千钧一发间,金蛇剑尖赫地被人以两指一夹,剑势当场硬生生顿止!

  饶是如此,顿止的剑势仍把英名轰得头昏脑胀,显见出剑者剑艺不轻,但更令人哗然的是及时以双指夹止剑势的人,因为那人,正是目前仅于下半成功力的应雄!

  仅是以半成功力便可以指紧夹伤害英名的剑?看来,应雄的剑艺较诸来者,更是优胜逾倍!

  那蛇剑的主人见自己剑尖被夹,也是不再进逼,霍地收剑回势,哈哈笑道:“哈哈!

  好!好一个义勇双全的汉子!慕将军,你的儿子应雄,武功看来已不在你之下啊!”

  这个手持金色蛇剑的人,所说的话似并非中原口音,应雄、英名、小瑜定神一望,只见这个适才出手欲杀英名的人,是一个貌约二十来岁的青年。

  这青年虽是一身儒生装扮,惟一双眼睛却是棕褐色的,且轮廓角分明,鼻如鹰嘴,一头束着的长发尽管乌亮如漆,细看之下,那种乌黑,却像是浸染而成。

  他整个人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一种不是纯正中土人仕的感觉。

  就在应雄三人愣愣瞥着这青年之际,慕府门内复又传出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笑道:

  “这个当然是了!我们的慕将军爱子有加,怎会不把所习所学倾囊相授?慕将军之子能青出于蓝又何足为奇呀?”

  这个娇滴滴的声音,属于一个娇滴滴的人;可是这个人本来绝不应娇滴滴的!只见慕府门内步出另一个人,却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女郎,而是一个娇滴滴的男人!

  不!应该说,其实是一个娇滴滴的老太监!

  这老太监看上去至少也有六十上下年纪,满头白发,但眉稍眼角孕含无限娇俏笑意,看得人毛骨悚然。

  慕府怎会来了一个不像中原人、却作中原打扮的人?还有一个不像男人更不像女人的人?

  应雄骤见此二人,不由眉头一皱,朗声问:“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伤我二弟?”

  那个不男不女的老太监涎着脸道:“嘻嘻!小子正经起来的样子更是迷人!不怕告诉你,我是宫内的太监总管‘曹公公’,这位公子,是我与你爹的朋友——‘鸠罗公子’!”

  “我们在你家作客已经一整天,适才我两在门内见你如此悍卫你那个不中用的二弟,鸠罗公子一时兴起,便故意作势要杀你二弟,看看你是否真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还有,也顺势试试你是否有实力将来为我们‘办事’!”

  办事?应雄听毕,一双眉更是皱得连成一线,英名亦是惑然,应雄问:“我为何要为你们‘办事’?究竟所办何事?”

  那个一直未有作声的鸠罗公子此时也笑道:“呵呵!原来你爹还没有告诉你?很好!

  那就让你爹亲自告诉你好了!”

  随即朝慕龙一瞄,道:“慕将军!刚才一试,我已试出令郎确实有为我们办‘那件事’的实力!只是以他这种性子的人,恐怕未必会愿办那件事啊!就劳烦慕将军多费唇舌劝劝他了!”

  慕龙适才曾与应雄父子对峙,本已显得心不在焉,此时乍听这鸠罗公子之言,脸容霎时却再度凝重起来,一丝不苟、慎重的答:“我,会的!鸠罗公子,毋庸操心!”

  得慕龙重许承诺,那鸠罗公子又道:“很好!事关重大,那一切都要靠慕将军了!

  曹公公!我们走吧!”

  说着已向曹公公使了一个眼色,二人不由分说已举步离开。

  惟是,当那个曹公公正与英名擦身而过时,却上下打量了英名一眼,像一个泼妇般冷嘲热讽的道:“啐!素闻慕将军不但有一个智勇双全的儿子!还有一个据说命带孤星、武功也不错的义子!今日一见,这孤星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原来只是一毫无斗志要兄长保护的——懦夫!真是羞死奴家了!”

  英名闻言,登时无地自容,不知该将颜脸藏往何处?然而就在曹公公说毕此话之际,一股雄猛劲风已向曹公公背门疾劈,还有应雄怒极的喝声:“谁敢侮辱我二弟,便是侮辱我慕应雄!”

  “给我滚!”

  碰的一声!那曹公公所习的想必只是花拳绣腿,那里可挡应雄的怒极一击?当场被应雄轰的人仰马翻,像一条母狗般直向前翻滚数丈方止!

  可知应雄有多怒!为英名的自尊被辱而怒!

  应雄怒气未消,还欲上前向曹公公再添数掌,讵料此时英名却道:“大哥,算了!

  他毕竟是爹的朋友,你何苦要为我……”

  话未说完,应雄的掌已被人一格,原来慕龙终于出手,但听慕龙沉声道:“应雄!

  曹公公是朝廷命官,不得无礼!”

  应雄辩驳:“但他却对英名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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