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辔红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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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辔红缨-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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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们令主可称得算无遗策。”
  霍文翔暗暗心惊,忖遭:“老贼果然心计过人。”深知酒能乱性,匪徒若再有几杯下肚,还可窥听得甚多诡谋隐秘,逐施展壁虎功,缘上崖沿,偷眼觑望,只见三个匪徒围着一块山石而坐,石上放着花生米、酱干、卤鸡、酱肉,一大铜壶酒,举箸擎酒杯,已食用去过半。
  那沙沉苍老语声是个满头银发,珠砂蟹脸的老者。
  另一个是麻子,身材高大,紫酱脸膛,额有刀瘢,二日凶光外射,尚有一矮短肥胖中年汉子,五官蹙在一处,形象异常猥琐。
  三匪均是密扣紧身衣裤,肩头带有兵刃,已有数分酒意,正酒酣耳热之际,忽见林中人影一闪,并肩走出沅江双凶。
  那三名匪徒虽已半醉,却极机警,同时跃起,兵刃出鞘,珠砂蟹脸老者一眼看见两人面像,忙哈腰躬身道:“原来是沅江龙文两位前辈?”
  大凶龙衡阴阴一笑道:“难得你居然认得老夫。”
  蟹脸老者道:“两位前辈望重武林,威震八荒,江湖中提起两位前辈,谁不敬畏。”神色谦恭之极。
  二凶文桑面色一寒,冷喝道:“废话,铁老儿在此巴东三峡设下严密伏桩为何?”
  蟹脸老者面色微变,知方才酒后失言,悉被沅江双凶窥听,忙道:“在下只知铁令主为了捕获霍姓小辈,在三处要道上设下极厉害的埋伏,不过在下三人在此设桩,无非为防霍文翔遁逃冲出以备万一。”
  文桑哈哈一笑道:“这是铁老儿的私事,我等不必过问,你可知盘龙谷在何处么?”
  蟹脸老者道:“朝东北直奔十五里就是。”
  沅江双凶哈哈大笑,袍袖疾展,如飞朝东北掠去,去势如电,眨眼无踪。
  三匪亦身疾掠入林中隐去。
  霍文翔身形冒出,展开绝顶轻功赶往盘龙谷。
  十五里途程片刻即至,霍文翔立足山脊,遥遥望去,只见一片峡谷盆地为茵柯浓叶笼罩住,暗道:“此必是盘龙谷。”
  迟疑了一下,掠下岭去,流目四望,暗道:“形势奇险,藏龙卧虎之地。”峡谷四外均是危壁如堑,古松参天,森森蔽日,仅一羊肠小径可行。
  他急于想见秦丽琪,双肩一晃,疾如流星奔去,隐隐可见一幢宏伟宅院掩映在松枝摇拂中。
  正奔行之间,忽闻朗朗语声道:“尊驾可是找人么?”
  语声入耳,霍文翔不禁一怔,止住身法,但见一株虬柯松之后转出一葛衣竹杖银发飘拂老叟。
  霍文翔近来行走江湖增长见识不少,变得异常机警谨慎,闻言忙抱拳微笑道:“在下要赶往襄阳,为取捷径,只因地形不熟,迷惑路途,方才在岭上发现谷中有屋宇,故而来此询问,老丈可是宅主人么?”
  葛衣老人含笑道:“老汉隐居盘龙谷,弹指岁月不觉卅载,罕有嘉宾来访,几与世外隔绝,难得阁下来此,可否请至寒舍一叙,稍尽地主之谊。”
  霍文翔抱拳答道:“无端打扰,心甚不安,老丈昔年谅亦是武林前辈,不知可否赐告,免得在下失敬。”
  葛衣老人微笑道:“老朽姓朱,名号久已不用,已渐淡忘。”说着目注霍文翔肩上碧绿小猿,道:“通灵异物,稀世珍兽,阁下从何处得来。”
  霍文翔答道:“先父昔年有事南海,收伏此猿,豢养至今,此兽善解人意,忠心护主。”
  葛衣老人又望了碧绿小猿两眼,含笑道:“老朽头前引路,阁下请。”
  霍文翔默默随着葛衣老人走去,疑云满腹,忖道:“粟雷说宅主人名钟离炎,他为何自称姓朱,其中心有蹊跷。”心神猛剔,暗运先天罡气护身。
  宅内景物令人心旷神怡,园中有荷,时已至冬,尚未见一丝萎象,必是异种无疑。
  霍文翔无心观赏,随着葛衣老人步入大厅。
  厅内陈设古雅,两人先后步入大厅中央,葛衣老人突然转身问道:“阁下可是姓霍么?”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几乎使霍文翔瞪目结舌,手足无措,幸亏他机警多智,怔得一怔,立即答道:“在下姓李……”
  话犹未了,葛衣老人倏地抬腕,竹杖疾如电光石火点向霍文翔“期门”要害重穴。
  势如电奔,霍文翔猝不及防顿为所中。
  葛衣老人大喝道:“倒下!”
  只见霍文翔蹬蹬退出五步,并未倒下,肩头碧绿小猿怒叫一声,朝葛衣老人电射扑去。
  葛衣老人冷笑道:“孽畜大胆。”
  右掌一挥,一股寒冽罡气涌出。
  小猿刁钻无比,身躯突往下沉,一溜烟似地掠回霍文翔身后。
  只听葛衣老人哈哈狞笑,大厅立即变得昏黑如漆,伸手不见五指,飓飚四涌,呼啸怒吼。
  霍文翔已激起杀机,右掌一翻,欲展出星河绝学孤注一掷,见状不禁大骇,身形缓缓退后,倏地回身更是一震,原来已无退路,整个大厅似已变异成为一座石牢。
  忽闻葛衣老人冷笑道:“老朽这七毒黑眚只一丝收入腹中,半个时辰立化血而亡,趁早自承真实来历,老朽还可法外施仁,饶你一条活命。”语音寒洌澈骨,令人毛发笔立。
  霍文翔闻言不答,凝目察视,只是黑毒雾浓异常,难辨眼前景物,忖思这葛衣老人究竟是何来历,莫非钟离炎已遭毒手,那葛衣老人叟无疑是佛面人屠铁少川爪牙。
  他一思至此处,不禁为秦丽琪安危捏了一把冷汗。
  葛衣老人见霍文翔不曾答话,又发出一声阴森冷笑道:
  “你休恃功力深厚,要知老朽这七毒黑眚一经吸入,愈是内功精纯之人,毒性发作愈是厉害。”
  只听霍文翔冷冷答道:“这倒未必,不过老丈指鹿为马是何居心。”
  葛衣老人闻声一怔,略一沉吟道:“你真不姓霍么?”
  霍文翔答道:“在下姓甚名谁,与老丈何干?”
  葛衣老人森冷答道:“你如真非姓霍,实是迷途井非有为而来,再候片刻能不死,老朽定以礼相送指点出山。”
  霍文翔知他不是出自肺腑之言,宁可错杀,不可错放,暗暗伸腕向肩头“射阳”剑柄摸去,一面辩明葛衣老人存身所在,全力一击出手。
  五指堪堪触及剑柄时,忽感心头一震,暗道:“他现在还拿不准自己是否是霍文翔,若射阳剑一出,寒光暴射,立即被认出是射阳剑,自己矢口否认也不能了。”
  一想到此,立即右手放下,盘算如何才能出困。
  那面葛衣老人也惊疑万分,七毒黑眚剧毒无比,任甚绝顶高手,如非预知并服下解药,否则,难逃身化血水之劫,暗道:“不知这小辈是何来历,怎能禁受这奇毒。”
  双方均是屏息无声,一霎那间,大厅中除了狂风怒吼外,如置身黑暗地狱中,恐怖阴沉。
  一盏茶时分过去。
  远处角隅突传来一个粗犷语声道:“沅江双凶龙衡文桑二人求见,倨傲狂妄,属下推称主人有事外出,请他们三日后再来,双凶大怒执意入宅,出手伤人,情势异常危急……”
  葛衣老人怒道:“待老朽会会他们,走!”
  厅中立时风止声寂,岑寂似水。
  霍文翔知葛衣老人已走,暗道:“此时不走还待何时?”立时取出蜈内丹,红光逼射,黑眚浓雾如寒冰向阳,慢慢四飞消散。
  蓦地,忽传来语声道:“是霍少侠么?”
  霍文翔闻声不禁一怔,只觉这语音似在何处听过,但一时之间想他不起,当下问道:“尊驾何人?”
  “在下陈耀韩广,时机匆逼,在下带领少侠出险。”
  霍文翔循声而去,红光下,陈耀韩广一脸惶急。
  陈耀韩广目睹霍文翔形象变异,不禁一呆。
  霍文翔立时揭下面具显露本来面目,两人不禁一喜,陈耀道:“时机紧迫,稍纵即逝,少侠快随在下出困。”转身向壁间一转。
  机钮掣动,显露出一条狭长甬道,陈耀韩广转身飞掠而入。
  霍文翔毫不迟疑,立即尾随两人身后,道:“那葛衣老人是谁?”
  韩广答道:“铁令主手下第一高手,武功高绝,在下虽奉命受他节制,却不知他姓名真实来历。”
  霍文翔道:“莫非此宅主人已然遭害么?”
  陈耀叹息道:“连天荡湖主人四海游龙秦锡寿举家恐不免毒手。”
  霍文翔大惊失色道:“此事当真?”
  陈耀道:“在下亦不深知,待出困后,容在下指出秦锡寿潜迹之处,一路上伏桩严密,险恶异常,恕在下等不能远送。”说时三人先后掠出一方地穴。
  霍文翔流目四顾,只觉存身在一片绝塑之中,四外屏峰如堑,陡峭插云。
  陈耀一脸歉疚之色道:“在下只送到此为止,少侠沿着谷底向南直奔,发现一座森森如戟,茁柯虬松石色暗褐高峰,绝顶上‘大士庵’就是少侠所要去之处。”
  话一落音,不待霍文翔答话,陈韩两人倏地跃下地穴隐去,一方山石缓缓移动将穴口封没。
  霍文翔发了一阵怔,只觉碧绿小猿突跃上肩头,猿爪紧勒入肉示意他立即赶去。
  他长叹一声,循着陈耀所说疾如流星奔去。
  乌云密布,暮霭笼垂,松风涛啸,“大士庵”前守立着四个面目森冷的黑衣中年汉子,均都是太阳穴高高隆突,凶光逼射。一望而知是身蕴内外绝学,已臻炉火纯青境界的绝顶高手,衣袂飘舞,屹立如魅。
  这四人正在低声谈笑一些武林轶事及一些骇人经历,突然只觉一缕寒风侵入“期门”要穴,不禁机伶伶打一寒颤,立即如泥塑木雕般定在那里。
  庵前一株参天古柏上疾如电泻堕下一条人影,箭矢般射入大士庵内。
  一盏清油昏灯供左“观音大士”佛像案前,景物甚是惨淡,那条身影一落在地,只听一个黯弱无力语声传来道:“你是何人?”
  霍文翔循声望去,只见鸠面无盐卫如霜持着一根蛇头铁拐立在庙门内,不禁大喜,道:“卫前辈,在下霍文翔……”他又发现卫如霜神色萎靡,诧道:“卫前辈你这是怎么样了?”
  卫如霜黯然一笑道:“老身武功巳失,苟能活命已实万幸,还有何望,少侠的千年朱果到手了么?”
  霍文翔闻言知是铁少川毒手所致,无暇问明详细经过,忙道:“幸而到手。”说着在豹皮囊中取出三枚朱果,道:“岳父母及秦姑娘现在何处?他们未必……”
  卫如霜伸手接过,摇首叹息道:“你来迟了,请去厅后一瞧。”
  霍文翔情知有异,回身掠向庵后,一掠入后院,只见一座素幔灵堂入目。
  堂上平放着三具朱漆棺木,棺盖尚未封钉,霍文翔心头不禁布泛寒意,一跃上前揭开一具棺盖。
  只见绝色姿容的秦丽琪躺在棺内,面目栩栩如生。
  霍文翔不禁手足冰冷,肩头小猿吱吱哀鸣,不由两行珠泪断线淌了下来。
  霍文翔哽咽落泪,胸前窒闷几乎喘不过气来,如置身世界末日。半晌,渐渐神定,他不相信眼前的是事实,但由不得他不相信,忖道:“另二具棺木无疑的是秦锡寿罗银姬两人。”他暗道:“琪姐随身侍婢咧?为何一人未见,那卫如霜何以能幸免毒手?魏韶亦何以不见?”
  他不禁疑云满腹,喃喃自语道:“我何不问问卫前辈,秦老爷子等是遭了何人毒手?”
  厢房内只有一张竹榻竹椅,卫如霜已杳若飞鸿般不见踪影,不禁大感惊愕。
  忽闻庵外有人声隐隐传来,急掠至窗前觑望,只见前被自己制住的四名黑衣汉子又在谈笑自若。
  “怪事!怪事!”
  一连两件怪事,霍文翔自问,不禁神色连变。
  蓦地,山谷远处风送传来一声银铃长啸,四个黑衣子顿时木立无声,面现敬畏之色。
  霜文翔急掠,回庵后,从天井中跃上屋面,身形一杳,伏在屋面凝视啸声传来之处。
  一轮皓月悬挂天际,寒辉皎洁,映得群峰如同披上一重雾毂。
  他目力本好,发现远处山岭上十数点豆大人影,疾如流星,移时而杳。
  片刻时分过去,十数条人影先后冒起,掠落在庵前。
  为首者正是佛面人屠铁少川,面色凝重。
  随后是清癯灰衣老僧,胸前悬着一串龙眼般大小菩提佛珠,霜眉银鬓,气宇庄严。
  紧靠着老僧右肩的是一羽衣星冠道者,目若点漆,三绺长须飘拂及腹,一派仙风道骨。
  其余的却是年岁在五旬开外的武林高手,僧、俗均有,霍文翔只觉来人除铁少川外均是陌生不识。
  只见铁少川问道:“有可疑人物来此么?”
  四黑衣人躬身答道:“属下守此一日一夜,并未见何人登上峰顶。”
  铁少川鼻中微哼一声,转面向老僧微笑道:“大师,铁某为了澄清群疑,不怕自毁封刀诺言再出江湖,追踪那用心险诈,含血喷人恶贼,迩来武林是是非非,谣诼丛谤,莫不与铁某有关……”
  那清癯老僧合掌低诵了一声佛号道:“铁施主邀请老衲等来此赤甲松云峰大士庵必有为,莫非那人就在大士庵?”
  铁少川摇首叹息道:“诸位有所不知,老朽月前风闻七海神龙天魔女夫妻为了避仇远祸,迁来巴东三峡潜隐,铁某心想七海神龙夫妻武功旷绝,堪为一派宗师,此举实令铁某不胜困惑,多次寻觅才探知七海神龙夫妇归隐居在大士庵内,为此铁某柬邀诸位登门造访问明其故,或可澄清铁某不白之冤……”
  一个蓬头垢面带发头陀忽冷笑道:“说得好听。”
  佛面人屠铁少川面色微变,望了那带发头陀一眼,含笑道:“铁某恶名远播,难怪天象禅师不信,铁某也无法置辨……”语声微顿,又道:“铁少川发出书信柬邀诸位后,即赶来大士庵,那知竟来迟了一步,七海神龙夫妇及爱女均遭了毒手所害……”
  群雄不禁骇然失色。
  铁少川又道:“诸位倘若有心,铁某已备棺木三具,停尸在堂,诸位验明伤痕便知何人所为。”
  群雄惊疑不胜,随着铁少川走入大士庵。
  穿过佛堂进入后庵,素幔灵堂映入眼帘,一列停放三个朱红棺木,香案上燃着半截油烛,烛光黯淡,凄凉异常。
  铁少川揭开右首一具棺盖,凄然一笑道:“秦老师惨遭毒手,死不瞑目。”
  群雄走上前去,果见秦锡寿直挺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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