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严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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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严霜-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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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那棺盖——”
  谢金印手势一窒,道:“二弟莫不成害怕棺里有死尸么?”
  谢金章面色沉重,凝目打量棺木,那棺盖此刻已被谢金印拉起一缝,从外面望将进去,
棺内黑乌乌的,瞧不出所装何物。
  他一字一字道:“死尸倒没有什么可怕,最使人难防的是里头匿伏着一个活人,鬼镇起
火那一夜,我便碰上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偷袭——”
  谢金印不在意地笑道:“二弟过虑了,依我瞧,棺内所装的既非死尸,也不是活人,或
许是一棺美酒盛肴亦未可知呢,哈!哈!”
  谢金章耸耸鼻子,道:“这酒香十分诱人,难道它是从棺木里透出来的?”
  谢金印道:“二弟的鼻子果然灵敏得很,只不知你的酒量是否还像以前一样的在行?”
  谢金章道:“若论武功,也许我不如你,至于酒量嘛,呵呵,我瞧你还是兔谈啦。”
  大敌当前,这两个患难手足,竟有如此轻松的心情,笑语诙滤,如教第三者在旁见了,
难免要老大皱起眉头,殊不知武功已臻颠峰的特等高手,所具有的正是谈笑之间,从容毙敌
的风度,他俩的情绪看似轻松,其实全身神经有如一只撤了网的蜘蛛,只要外界有稍许的刺
激,都可以导致立即的反应!
  隐伏在暗中的敌人,自然也深悉此点,他们正在等待,等着谢家兄弟稍有松懈的迹象露
出时,然后再度发动攻击。谢金印将棺盖掀开,棺里果然摆着有酒有菜,足够二人饱食一
餐。
  他一手将酒壶提了上来,壶上贴了一张纸条,密密麻麻写了几行字。
  谢金章道:“纸上写的什么?”
  谢金印顺着纸上留字徐徐念道:“两位即将远行,特备酒食一棺为君饯行,请君畅饮,
酒酣耳热,相偕以赴黄泉,亦不失豪雄本色也。”
  谢金章笑道:“说得倒是十分动听,但他既不惜费事,为咱们备下如此珍肴美酒,咱们
总该领情感谢的,是不?”
  谢金印道:“是极是极,如此星辰,如此月夜,美酒佳肴当前,不由人食指不动,你我
又岂能辜负那人的好意。”
  边说边擎起酒壶,为乃弟倒了满满一杯酒,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缓缓说道:“请吧—
—”
  谢金章微笑道:“自己人还讲究什么客套,先干它几杯再说。”
  举觥近唇,仰首正待饮下,蓦闻“嗤”“嗤”二声,两样黑忽忽的物事自远处疾飞而
来,带着一股细微风声,直落人两人的酒杯里!
  细瞧之下,竟是两只细小的甲虫。
  谢金印神色一变,旋哈哈笑道:“真倒霉,连甲虫都要来抢这杯酒喝,看来这酒香虽然
诱人,咱们却无福消受,真真可惜得紧。”说着,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慢慢倒在坟地上。
  谢金章望着杯底的甲虫,跟着也将整杯美酒倒掉。
  他俩明知两只甲虫并非自己无故跌落下来,而是有人在暗地里以内力抛物手法,将甲虫
分别弹入二只酒盅,这等手劲,这等准头,的确十分惊人。
  谢金印表面上若无其事,双目略一环顾,只见左侧一丛矮树下,有一条黑影一幌即隐。
当下不动声色,道:“酒既然喝不成,看来你我只有喝西北风啦。”
  谢金章以传音之术道:“酒里有毒,谁都能够料得到,但因我另有避毒之法,是以并未
放在心上,此人弹来两只甲虫,虽属一番善意,却是多此一举了。”
  谢金印亦传声道:“那倒不见得,事情只怕不会如许单纯。……”
  他忽然住口不语,朝乃弟示意,大踏步向前直走。
  谢金章望了躺在地上的朝天尊者及洪江一眼,道:“这两人呢,他们犹自昏迷不
醒……”
  谢金印道:“只有暂时将他俩放置于此,回头再来救他——”
  一道阴森森的声音就在此刻响起,震荡着他俩的耳膜:“姓谢的,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了!”
  谢氏兄弟充耳不闻,依然往前直走。
  那声音再度亮起道:“足下昆仲已身入罗网,徒然挣扎亦无济于事,不信向前瞧瞧便
知。”
  谢金章哼了一声,凝目望去,但见数丈之外,一座长满荒草的坟堆上人影幢幢,凭空多
出了几个人。
  一阵夜风吹过,点点鬼火迎面扑来,透着一股阴森肃杀的气氛。
  这一批人共有四个,其中却有一个以黑中蒙住面孔,其余三人便是武啸秋、甄定远和那
面带病容的汉子。
  这三人无一不是显赫一时,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何况还有一个莫测高深的蒙面人,他
们同时站立一处,当真足以令人为之侧目。
  霎时之间,谢金印在心中打了好几个圈儿,他端端走了两步路,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在对方看来,这个无人敢惹的过去职业剑手,双目中依然闪耀着不可一世的光芒,而他
的面上却充满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神情。
  这四人齐然盯住谢金印,谢金印也瞪着他们,双方久久都未说话——斯时斯地,实已用
不着说话。
  阒寂的空气里,业已布满了无言的杀机,月色渐渐黯淡,夜风呼号,宛如鬼魅的杀伐呐
喊。
  终于,武啸秋开了口:“姓谢的,别来无恙乎?”
  谢金印冷冷道:“武啸秋,甄定远,你们可是找我?”
  甄、武二人相互对望一眼,冷笑不语。谢金印轻轻叹了口气,道:“历史又要重演了
么?”
  甄定远低咳一声,道:“不错,翠湖的历史是要于今夜重演了,这二十年来,你们兄弟
的太平日子难道还没有过足?”
  谢金章一闻此言,面上不觉泛起一丝苦涩笑容,道:“此言差矣,这二十年来,家兄与
我随时随地都要防备宵小鼠辈的算计偷袭,而且防不胜防,几时又有一刻太平日子好过?”
  他语带讥讽,满怀怨毒,甄、武二人哪里会听不出来?他俩神色变了一变,谁也没有搭
腔。谢金印冷冷地笑一笑,道:“某家不去找你们,你们倒先来找我么?”
  甄定远道:“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有你一日在世,咱们岂能安心睡着觉,
嘿!嘿!……”
  武啸秋道:“那一年咱们以多凌寡打败了你,今晚的局面亦复如此,姓谢的,你不妨认
了吧!”
  谢金章按捺不住,道:“阁下既然厚颜如斯,那还有什么话说?”
  甄定远不答,突然放声狂笑起来。俄顷,他笑声一敛,厉声道:“贤昆仲还要我等出手
么?”
  谢金章道:“这话怎么说?”
  甄定远道:“我等在此布下了天罗地网,贤昆仲眼看已是插翅难飞,你们若是识相,便
该乖乖束手就缚,我等念在昔日情谊,或可大发慈悲,让你们留个全尸,死后并予厚殓埋
葬……”
  谢金章厉声打断道:“住口!”
  甄定远狞笑一声,不再说话。
  谢金印面色洋洋自若,却无丝毫动怒的表示,他眉头仅轻轻皱了一皱,淡淡地道:“忿
怒适足以误事,甄老狐狸说这种无意义言语之目的不外如是,二弟如果妄动无名,那便中了
他们的计了。”
  甄定远眼色阴晴不定,道:“话到此为止,姓谢的,你准备动手吧——”
  谢金印道:“早该如此,咱们势必一战,早晚都是一样。”
  语声一歇,一字一语道:“请吧——”
  甄定远道:“我的兵刃不曾随带身上,足下稍候——”
  “啪”“啪”他连击两下手掌,掌声清脆,在寂夜里传出老远,须臾,一个彪形大汉直
奔过来。
  那大汉双手捧着一口长剑,奔到切近时,突然双目圆睁,射出两道凌厉凶光,炯炯注视
着谢金印的背影。
  他愈走愈近,手中长剑也随着一分一分高举起来,望准谢金印的头颅,随时可以砸落。
  谢金印自始至终都不瞧来人一眼,似乎只当来人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物。
  瞬息间,那大汉已奔到谢金印身后,就在此刻,谢金印突然开口道:“姓甄的,这人仅
仅是为你送兵刃而来么?”
  不待对方回答,蓦地仰身向后倒跨半步,足尖一掂,身躯侧过半面,后面步声刹时中
止,竟似被谢金印这一动作,迫得不能再继续欺近!
  谢金印淡然道:“放下你的剑子。”
  他尽管门户森严,保持非常的警戒,但说话时头也不回,非但声音没有一丁点异样,而
且面色也一如平常。
  然而甄定远与武啸秋脸上,却已情不自禁露出骇讶之容。
  谢金印晶瞳一转,瞥了那立在甄定远身侧的蒙面人一眼,见他露在蒙中外的一对眼睛转
动了一下,瞧不出有何变化。
  那大汉高声道:“甄堡主,我走不过去……”
  说话时,手中长剑不知不觉已垂了下来。
  甄定远心里有数,这自然是谢金印的精神和杀气牢牢控制,那大汉的缘故,以致令他动
弹不得。
  如果那大汉不明此中利害,强欲挣扎前闯,说不定谢金印一剑立刻脱鞘而出,透胸刺
入。
  又说不定谢金印根本无须出剑,便可令对方在森森杀气中,因恐怖与窒息,当场倒地而
毙。
  甄定远干咳一声,道:“此人为老夫送来兵刃,并无恶意,阁下不能让他过来么?”
  谢金印哼了一哼,迳自偏首朝那大汉道:“你不必过来,只要把剑子掷过去就行啦。”
  那大汉声势全消,丝毫不敢违抗,手腕运劲一掷,连鞘带剑脱手朝甄定远扔去。
  他长剑脱手,立刻感到周遭杀气全消,胸前压力一轻,不由吁了口气,转身飞奔而去。
  甄定远将长剑接在手中,道:“想不到这几年来,你的功夫不但没有放下,反而更有精
进,方才剑子未出,已令得老夫手下心寒胆落,不过在老夫尚不受影响,目下且瞧瞧是你的
剑快,抑或是老夫的剑快?”
  谢金印道:“闻说你新近练成一种秘传剑法,唤做‘风涛剑’,与‘萍风拍’有异曲同
工之妙,乃专为用来克制某家的剑法,敢问你已练到了几成火候?”
  甄定远寻思一忽,道:“我想总有七成吧。”
  谢金印道:“那么你还不是某家的敌手,你们一齐上吧。”
  甄定远露出诡异的笑容,道:“用得着么?”
  谢金印鄙夷地一笑,道:“难不成你还会感到不好意思?当年在翠湖,你们几个……”
  话犹未完,突听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道:“甄堡主请暂缓出手,有烦罗先生上去与姓谢
的比划比划——”
  谢氏兄弟不约而同循声望去,见说话的正是那站在甄定远身侧的黑中蒙面人,那人从开
始到现在连一点声息也没有发,使人几乎忽略到他的存在,此刻一开口,便完全是命令的口
吻,谢金章心中不由一震。
  谢金印凭着敏锐的本能,虽然已意识到对方显非等闲人物,没有掉以轻心,但听他的口
气,仍然不免起了一阵凛惕之心。
  那病容汉子缓步上前,抱拳道:“请谢大侠不吝赐教。”
  谢金印道:“足下好说了。”
  转身面对黑中蒙面人,道:“敢情阁下竟是这个神秘集团的首脑人物,谢某眼拙,失敬
失敬。”
  那黑中蒙面人一声不响,一会始沉声道:“你料错了!”
  谢金印道:“阁下不以面目示人,然则咱们以前定然朝过面啦,让我再猜一猜,你是—
—”
  黑中蒙面人眼色一沉,病容汉子适时截口道:“高手相搏,最忌心神不专,谢大侠最好
不要分心旁顾,否则我可要利用这个机会了……”
  谢金印道:“是啊,方才你为何不利用某家心神稍有分散时出手?如此至少总可以抢得
一线先机吧。”
  病容汉子默然不予置答,谢金印皱眉道:“你的态度忽敌忽友,使某家十分迷惑,自从
某家在来鬼镇的道上与你碰头后,便对你的身份质疑于心……”
  病容汉子摆摆手,道:“慢着慢着,我几时与你碰过面啦?”
  谢金印听对方竟作此言,不由大感诧讶,他心念微转之下,心知病容汉子所以当甄、武
及黑中蒙面人面前否认此事,必然另有隐情,他考虑对方数人间微妙关系,也不加以揭破。
随即撇开话题,道:“近来某家记性很差,想来是我记错了。”
  言罢挺步迫上,透出阵阵森寒杀气,病容汉子早已领教过谢金印这等无形力量的厉害,
岂敢大意,当下立即摒除一切杂念,振奋起坚强的斗志。双方未见动手,却已作了第一个回
合的交锋,顷忽里,杀气已然弥漫全场,旁立诸人都同时感到一阵寒意袭身,大有夜凉不胜
寒之慨。
  谢金印在离对方五步之前定住身子,两人默然仁立着。
  乍看之下,他们两人似是严阵以待,随时都可能爆发出山崩般的攻势。
  但若加以细察,又可发现他俩俱尚无出手之意。
  在场诸人,包括谢金章在内,都困惑地注视着这奇异的一幕,只是谁也没有作声——
  正因为这几人都是当世有数的高手,谁也明白这等不寻常的平静,正是“山雨欲来风满
楼”的前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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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题 
古龙《剑气严霜》
第四十三章 罗浮双刀
  双方对峙了一会,在气势上,谁也没有被谁压倒,但时间渐长,病容汉子已渐渐有难以
支撑的感觉。
  谢金印对敌的经验何等丰富,怎会发觉不出来,同时他也知道如何对付像这样坚忍沉凝
之士,当下举足向前跨了一大步,“哧”地一响,凶险无比的杀气如怒涛狂潮般涌卷出去。
  病容汉子额际汗渍陡现,足见他内心紧张此刻,若再不撤出兵刃应敌,藉以抵消敌手的
气势,只怕便得败退下来。
  蓦然之间,突然响起的一道低沉有力语声:“罗先生不在此际出刀,更待何时?”
  此言一出,谢金印看也不必看,便知晓说这话的自然是那蒙面的黑衣人。
  病容汉子的处境已到了非出兵刃,不足以打开危局的地步,那黑中蒙面人虽未亲自对
敌,却能洞烛战机,当真是言不轻发,发必有中。
  病容汉子双臂微动,闪射出森寒光华,他的左右双手已多了两只一长一短的弯刀,霎
时,阵阵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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