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武当异人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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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武当异人传-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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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貌身材虽然丑怪矮小,却另具有一种威仪,令人望之自生敬意。心中一动,忽然福至心灵,暗忖:“这位师父的相貌来势,实在奇怪。自己从不喜欢丑人,偏偏与她投缘,莫非是个有道神尼不成?且不说破,我先试她一试。以免遇见异人,失之交臂。”闻言忙答道:
  “弟子遵命,不唤人来就是。请问老师父,宝刹何处?法号怎么称呼?因何至此?”一面倾去杯中余酒,重新将酒斟入,恭敬递过。老尼接酒,答道:“你果然还好。我住在武当山,生相奇特,人都叫我半边老尼,我也如此自号,旧日法名,久已不用了。我还有话要和你说,你父母已在路上,虽然途中有点耽延,回来也快,没有多少时候好谈。
  你那小婢青萍,见你久不回去,恐一人胆怯,前来作伴,就便来收家伙,接你回房。你快赶去,将她阻住,就便再取一壶酒来吧。”绿华见老尼接酒时指甲又细又长,指甲比玉还白,无名指和拇指上各带有一枚铁环,乌光铮亮,映月生辉,形制奇古,分明哪里见过,偏是急切间想不出来,正打算如何设法相试。及听老尼如此说法,心想:“青萍来接,还可说在意中,名字如何知道?我再看看到底来否?”忙即答道:“老师父不喜见她,待弟子亲取酒去。”说罢起身,便往家跑。
  刚进园门不远,果见青萍迎面走来,越发惊异。惟恐老尼走掉,不暇考问,假意嗔道:“今晚我喜欢一人赏月,你怎不听我话,偏寻了来?”边说边拉青萍往藏酒室中急赶。青萍也边走边说道:“小姐也不看看天,到什么时候了?着凉不说,深更旷野,万一遇见什么东西,岂不吓人?小姐放手,我收东西去。”绿华拉她同行,防的就是这一件事,急道:“我向来说话,永无更改。你就陪我同玩,也等明天。今夜我兴还未尽,特地赶回取酒,你快把大壶洗了拿来,我再玩一会,自会回房,却决不许你跟去。再不听说,我生气了。”青萍和绿华年纪相仿,爱极这位小姐,甚是忠心,觉着小姐素来对她并不以奴婢相待,时同游玩,怎么今晚变了脾气,并还面有怒容?如不依她,果真发怒,尤其是酒要这么许多,好生不解。刚一发问,绿华便装作生气,毕竟素日主仆情厚,知她忠心爱主,又改笑容道:“你莫胡猜担心,我是想请梅仙吃酒,祷告她明夜开些好花与我们看,有人在侧就不灵了。你平时最听我话,不要使我扫兴,快些去取吧。”青萍也是美慧非常,绿华又待她甚好,惺惺相惜,把个小姐敬爱如命,见绿华时喜时怒,神情又十分匆迫,料非无故,无奈不忍拂她心意,只得低头跑去,将壶洗净取来。绿华将酒灌满,重又叮嘱:“不许前往,明日我自会有话对你说,包你喜欢。主人就快回来,你稍微歇息,少时怕还要吃宵夜,须我两个去做呢。”边说边走。
  青萍还想送到园下,绿华执意不允,半途接过酒壶,将青萍强逼回去,转身就跑,心中乱跳,惟恐老尼走去。出门一看,且喜老尼还坐原处,心才放定。故意说道:“老师父真灵,如看见一样。家父母想也快回来了……”话还未完,老尼接口道:“你这妮子,怎忘本来,这算得了什么?你跑累了吧?我剩这大半杯酒,做犒劳吧。”绿华天性好洁,如换往日,便别人用过的杯著,不经洗涤,也决不会用,何况饮人残酒。明明是自家的酒,对方偏说犒劳,因对老尼自生敬仰,闻言也未寻思,道谢接过,急取新酒还敬。刚想起来去匆匆,忘了温热,便闻酒有异香。人口之后,方觉酒味虽与前相似,却是另有异处,中杂异香,略带少许药味。老尼已起身说道:“此酒送我,壶也暂借一用,今夜君山还有友人相待。十八子夜人静,再来寻你,不要忘了。”绿华听见老尼要走,忙道:“老师父暂留云步,弟子有话禀告呢。”老尼微笑道:“我既践言前来,便不会舍你而去,以后相见日多,忙此一时作什?”说罢,提壶沿河往洞庭的一面走去。绿华知留不住,不知怎的,心中老大不舍,忙喊师父,待要追去,赶出十几步,老尼还是从容前行,却未追上。忽听身后青萍急唤小姐,回头一看,青萍正由园内赶出,急问道:
  “时已深夜,小姐一个人往哪里去?又走得这急?”绿华听出她并未看见老尼,不等说完,忙往前看,就这闻声回顾,两句话的工夫,人已不见。断定是位神仙中人,前来点化。虽嫌青萍作梗,未及追赶,且喜还有后约。便埋怨道:“我不过一人在此玩月散步,有什打紧?叫你不要来,偏来。”
  青萍明明看出她向前急跑,来时还听唤人之声,索性有人也好,偏未见有人迹,心疑遇什邪祟,举止反常。再一细看绿华脸上,不特无什晦气,反更玉润珠辉,光彩焕发,宛如瑶殿仙娃下临凡世,美艳之中,别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清丽高华之致,比起往日还要好看得多,直不信人间会有这等绝色佳人。那一双眼睛尤为奇怪,本来澄波明媚,黑白分明,这时星眸炯炯,竟是隐蔽精光,令人不敢逼视,不禁看得呆了。绿华笑道:“你也不收东西同我回去,老看我脸作什?”青萍笑道:“我看小姐长得比画儿上的仙女还美,平日就喜欢看,简直舍不得走开。今晚小姐的举止神情有好些异样,还在担心,适才细看,气色更好,比起往日还要好看得多,像明珠美玉一样,自然具有光辉,真个好看极了。”绿华本已觉出周身舒畅,神志清灵,与往日不同,知是那杯残酒之故。佯嗔道:“痴丫头,哪有此事。你爱看我,叫你跟我一辈子,也不要嫁人可好?”青萍微羞,又喜道:“只怕小姐随便说的笑话,照我本心,恨不能下一世都随着小姐不离开呢。”
  说完失惊道:“我真该死!老爷大大回来了,听说路上还遇了点事。小姐请先走,我一人收吧。”绿华素孝,想起老尼所说,忙道:“也好,你收了快来,怕还要消夜呢。”
  说完,随手抓起斗篷,披向身上,往回便走。赶到二老房中一看,父母面上俱有忿色。忙近前去请了个安,笑问道:“爹娘生气,是为女儿在后门赏月么?”林氏夫妻见了爱女,立转喜容,同声笑道:“你一人在家无聊,后园外又没有人,怎会怪你?只担心你受寒,又不该防我们回来,无人作伴,把青萍打发回来罢了。”绿华方答:“女儿不冷。”把斗篷脱下。孔氏已一把拉向身旁,望着脸上,笑问道:“青萍说你月夜赏花,取酒不少,怎么面上毫无醉容,反而光彩?”随向少琴笑道:“他一家子老少真想疯了心。就算我华儿孝心,立志不嫁只是说说,也要配得过才行。你看华儿不但聪明贤孝,这等容华,不是我夫妻自夸,便图画中人也没她好,他那宝贝儿子配么?却使出这等下作主意来,真叫人有气。从此断了往来也好。”
  林氏夫妻俱都旷达,不拘小节。绿华也颇大方,不作寻常儿女子态。亲友众多,见她天生丽质,均喜提这一门亲事。绿华只守定终身不嫁之说,任人数说,也不避讳害羞,有时反向父母陈说心志,并无顾忌。闻言笑问:“可是钱家表舅母又说什惹厌的话么?”
  孔氏气道:“他夫妻那一套自鸣得意的丑话,我和你爹这一年多已听得厌了。谁家不愿娶个体面媳妇,为想女家愿意,夸耀门第富有,也是人情,单说还不管他。都是你爹去年冬至夜一时酒醉,乘兴和别人说:‘我女儿就嫁,也嫁一个文武才貌俱全的好女婿,酸丁钱奴打算娶我女儿,真是作梦。’那人本是想为钱家作说客的,你爹明明是取瑟而歌,叫人带话,使他父子息此妄念。不知是那人讨好,传话时加了枝叶,还是老钱夫妻错会了意。本来认定他那儿子会做八股,长得富厚,以为才貌是没得说,武也学过,虽然见异思迁,什么都学,哪样也未学会,到底不算外行。一面劝他儿子,学文习武,暗中还想好一条诡计。今天我们到他家刚一落座,便叫他儿子拿了一本不知何人代作的臭诗,与你爹看。我便知道要出花样,这顿饭决不好吃。去年我回复得那等斩钉截铁,双方几乎断了往来,如不为以前承过他一点情,今天都不会去。倒要看他们老了脸皮,如何说法。哪知终席不谈此事,相待却殷勤已极,先还以为自己多疑。行时蠢子说他家相隔遥远,如今各省流寇四起,地方上不安静,埋怨他爹娘不该留到深夜,执意要送到家来,你爹知你最厌恶他,一口谢绝。始而他还力争,说不几句,忽又改口,说我和你爹将来后福无穷,永远安乐养老,岂是寻常盗贼所能侵害,他实多虑,既不令送也罢。你爹每日在外闲游,哪里都去,虽因朝政不修,盗贼纷起,岳州鱼米之乡,仍是好好的,轻易连偷儿都没听说有过,哪来明火打劫之事?就说夜深路远,所经之地,左右都有人家,何况还有好几名轿夫。当他胡说,懒得答理,略微敷衍,便自上轿回转。”
  “才走出两三里,刚到青菱湾,先遇见一个满头白发,手持拐杖的贫妇阻路,说她有一独养女儿,先拜在武当山一位老尼门下,因为犯规遭劫,转世投胎,今已长大,特意把那老尼请来,度她重入师门,已然应允。因她夫妻先来,算是地主,欲请老尼君山赏月,就便商量此事,偏她向不带钱。丈夫更是一个穷叫花,不但没钱,还逼她也打扮成了这副穷相。老尼少时便往君山赴约,无钱待客,又素不肯无故取人钱财,知我夫妻慷慨,想卖两丸药,换几两银子用。我见那妇人穿一身单衣,虽然破;日,却极干净,相貌极美,如非一头自发,决当她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妇,神情也颇庄重,说话偏是那么疯疯癫癫。方要取点钱与她,你爹已看出有些异样,在后轿直喊,叫我带有多少,全数奉赠,你爹专爱做这类事。新年底下,那贫妇我又越看越好,便把带的一荷包小锭全数倒出送她。正想问她几句话,她已递过一个包有两粒丸药的纸包,不容我发问,也不道谢,转身就走。你爹此时不知因哪一样看出她是个异人,一面招呼我送她银子,一面招呼落轿,亲自赶去。我虽也觉出那贫妇来得奇怪,并未想到她是一个异人。见你爹同了两名轿夫,连喊带追,虽不信是中邪反常,却也好笑。正觉半夜三更,在田野地里急喊乱跑,不像样子,待要着人去追,他已回来,说走慢了一步,贫妇已然走向河那边去,喊了几声,只答少时再见。不知何处有桥,没法跟踪,一会人已走远,只得回来。因她午夜向生人借钱,必有急用,看神情又是大家风范,想请回来,问明情由,多送一点,并无别意。我知你爹是因本地人都爱说神说鬼,恐轿夫日后传扬出去,故意如此说法。
  稍谈两句,重又上路。又走了两三里,见路渐荒凉,一无人家,不是白天所行之路。一问轿夫,答说可以抄近一点。月明如昼,也未理会。哪知走着走着,忽听一片呼啸,由树林内跑出一伙强盗,全都戴有鬼脸壳(面具),手执刀枪,明晃晃的,连人带轿一齐围住。”
  绿华闻言,不禁“哎呀”了一声。孔氏忙道:“华儿莫担心,如若有事,我们还能平安回来么?底下才有趣呢。那为首强盗其势汹汹,口中吆喝,先把两个人抓出来,洗干净,送他们一齐回老家去。那几名轿夫早跪在地下,哭喊大王饶命,闹成一片。我先也被他吓昏,后见你爹已走出轿,和为首强盗分说:‘我家虽非富有,对苦朋友向不吝惜,尤其是江湖上人最喜结交。要钱好说,何必如此?我夫妻新年赴宴,身边所带无多,你连衣服全剥了去,能值几何?素无仇怨,我一书生,杀我作什,与其徒害人命,并无所获,转不如交个朋友。只着一同伙随我到家,今夜固是量力相赠,便日后如有为难,也可随时寻我取用,留个长期接应,岂不甚好?’哪知盗首只管持刀威吓,一会说要杀你爹,一会又说要先杀我。对于你爹所说,直似一个不懂人话的畜生,一句不曾在意,所答也非所问,全不对题,一味虚张声势,并不真个动手,不时向来路上张望,意似焦急。你爹何等聪明,时候一久,看出内有隐情。因担心我害怕情急,万一短见,故意喝道:‘我说了这一会,你们全不理睬,想是命中注定要杀,容我夫妻死在一处好了。’说罢,便试探着往我轿前走来。强盗并未拦阻,仍乱晃着刀枪,乱吵不已,并有一人往林内走去。同时我又发现有两名轿夫口里干号,哭喊大王饶命,却在对使眼色暗笑。我起初原想岳州大地方素无盗贼,不过穷人想财为盗,未必有什么别的举动。早打好主意,如被你爹说服,破财无妨,真要迫我出轿,便见机行事,以防凌辱。心神一定,也看出许多破绽。此时你爹已明白大半,我却看出强盗雷大雨小,并非真要杀人。”
  “后来盗首想因时候越久,我夫妻已在隔轿说话,去了惧意,不怎理他们,觉着不是意思,故意用刀恶狠狠指着你爹的脸说道:‘你以为我们不敢杀你么?你做梦呢。因为今日头一次发利市,照例见红,非杀一人不可,偏是弟兄们忘了把利市牌和将军令带在身旁,如今着人去取,便宜你多活片刻罢了。’随听林内有一妇人声音冷笑,接口道:
  ‘满嘴鬼话,待要吓谁?一会自有你们好看,才知你们在作梦呢。’我还当是他同党说话,盗党已一阵大乱,盗首立时怒喝,争先持刀往林内找去。那伙强盗共是九人,围着我们的还有六人正在发威叫嚣,又听林内人说道:‘你们衣食父母来了。’你爹偏头一看,只见来路上蹄声得得,跑来三匹马,并不甚快,跑着跑着,内中一匹忽往斜刺里树林中跑去。旁立六盗忽然各持刀枪,发起威来,一个竟伸手来拉你爹,说要拖到林内杀害。我当时疑心来的是他们同党,正在害怕,忽听马上两人老远大声急喊:‘无知狗强盗,竟敢杀我的老长亲,叫你们知道钱小英雄的厉害。’我刚听出是钱家宝贝儿子的口音,随听当的一声,好似铁东西撞在石地上。盗党急喊道:‘坏了,二头子已然中镖,来人本领高强,是个英雄,我们留神呀!’立时一阵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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