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冷画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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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冷画屏-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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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伦一掌出手,更不迟疑,身形轻掠,翩若飞燕,起落之间,已来到茅亭。
  朱蕊虽然目睹着他的出手,其实什么也没有看清,只是惊吓得睁着一双大眼睛。
  “伦哥哥……你怎么了?”
  “没有事,我们快走!”
  当下不容分说,匆匆拉着朱蕊快步前行。
  十几步之后,他顿住脚,矮下身子道:
  “来!我背着你!”
  朱蕊回头看了一眼,对方那个黑衣人显然自方才倒下之后。就一直没有再站起来……
  “那个人……他怎么了?”
  谈伦哼了一声,取出一根丝条,把她身子与自己紧紧系好,这才发足前奔。
  朱蕊见他神色慎重,也似有了感染。她虽活泼天真,不沾世俗,却也觉出今夜不同往昔,似乎有了风险;心里一怕,只把一双玉臂紧紧攀住了谈伦肩头,不再出声。
  风声沙沙,竹影婆娑。
  谈伦一路前驰,身法奇快,忽然定住了脚步,留神倾听了一下,继续再行。
  朱蕊紧紧抱着他的双肩,只觉得对方一双肩臂,硕健扎实。几日来她早已习惯了这种背法,一任谈伦轻登巧纵,兔起鹘落,她也不再惊吓、害怕,紧紧地抱着他。把脸贴在他背上,只觉得无限慰藉、温暖,渐渐地,连先前的一些儿余悸也淡忘了。
  “伦哥哥,”她小声地唤着他:“你真好,这个天底下你是我最喜欢的人,我要你永远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谈伦正自发足快奔,哪里听得清楚?仍自继续前驰。
  朱蕊见他没有答声,赌气用手在他脖上拍了一下嗔道:“傻子!人家跟你说话呢!”
  谈伦这才惊觉,蓦地站住道:“什么?”
  他随即勾过头来,二人四目相对,近到耳鬓厮磨。
  “什么?”谈伦仍是不知地问:“你在跟我说话?”
  蓦地,朱蕊绯红了脸,大大的眼珠子白着他,要想像先前那样再说一遍,可是怎么也出不了口……
  “算了……算我没说就是……”
  谈伦注意地看着她:“你觉得不舒服?”
  朱蕊摇摇头,气得又白了他一眼。
  谈伦四顾了一下,道:“刚才我好像听见了什么,这附近四面都是林子,要是有人埋伏在这里,对我们很不利。只要出了这片竹林,我们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朱蕊延出一只玉腕,轻轻拢着他,微笑了一下:“我看你越来越像他们了,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你的眼睛里难道只有敌人,就看不见自己人么?”
  谈伦一时没有会过意来,目光里透着不解。
  “谁是自己人?”
  “是我!”朱蕊笑嗔着:“就在你脸前面,你都看不见,还说呢!”
  说了这句话,再看向对方近在眼前的脸,尤其是谈伦那一双恍有所悟的眼神,她可就又臊得慌了。
  “现在看,晚了!”说了这句话,她轻轻地把他的脸搬到前面,才似安心地枕在他肩上。这一霎,无限温馨,心里只是充满了甜蜜。
  “唉!”她在想:“为什么我们早不认识呢?但愿今夜无限延长,直到永远……”
  谈伦正在整理他的衣裳,把身上拾掇得更利落一些。
  伏在他背上的公主,甚至于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声、呼吸声。挑动一下细长的眉毛,脸上充满了笑靥,像蜡伏在巢里的小鸟一样,“咕”地笑了一声,那心跳声,像煞村墟夜臼,一声声地扣着她的心扉。这一霎固是心心相印,仿佛两颗心结成了一体。
  听着听着,她忽然皱起了眉毛。
  “咦!”
  虽然她压根儿也不识医理,可却也感觉出对方的呼吸有异:“你怎么了?”
  谈伦已把身上理好了,正待前行,忽然皱了一下眉:“我们还是歇一歇吧!”
  刹那之间,他的呼吸声变大了,轻轻地咳了一声,脚下蹒跚着,步向道边。
  朱蕊吃了一惊:“你不舒服?”
  “不要紧,一会就好了……”
  说话的当儿,却掩不住大声地咳了起来。
  静夜里,这咳声甚是惊人。劈啪声中,惊飞起无数斑鸠,空林遁音,既深且远。
  一串剧咳,简直像要了他的命,却也吓坏了背后的朱蕊。
  “先把我放下来吧……”她轻轻地在他耳边说。
  “不……”谈伦摇摇手,一面剧烈地咳着,一只手扶着道边的竹子,好一阵子,他才回过气来。
  “我忘了吃药了!”
  “药呢?”
  “就在身上。”
  一面说,随即探手囊中,取出了一个小包,正是巴壶公当日转手至青长老留交给他的灵药。朱蕊由他手上接过来,小心地打开为他倒在嘴里。
  “可是没有水……”
  谈伦摇摇头,表示无妨,那阵子要命的咳嗽,像是耗尽了他全身力气,连话也不愿多说一句。
  朱蕊几次表示要他把自己放下来,他都不依;伏在他背上,因上下不得,又急又气。
  看着他那个样子,偏偏又帮不上他的忙,心里一阵子难受,连眼泪也急了出来。
  巴壶公的药还是真灵,服下去不大会儿的工夫,咳嗽就完全停了,连呼吸也恢复到原有的正常。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谈伦转过脸来,向着朱蕊微微一笑说:“没事了,我们可以走了!”
  朱蕊不胜惊异地望着他,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她简直不敢相信,不过是霎时之间的事情,前后所显现的形像,竟然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真……的?谢天谢地,刚才真把我给吓坏了。”
  说着,不禁破啼为笑,仿佛身在梦中,只是说不出的庆幸、安尉,面前的谈伦有如失而复得的“活宝贝”,下意识里直似怕他会飞跑了。
  “伦哥哥……”
  紧紧地抱住了,她一时喜极而泣,竟自在他背上泣了起来。
  谈伦正待起步,不禁顿住,反过手来轻轻在她肩上拍了几下,微微含笑道:“不要哭了,等一会你的病又犯了,不是好玩的!”
  朱蕊正自哭泣,聆听之下,真个忍住,抬起脸来笑嗔道:“才不会呢,巴老爷子说我的病已快好了。只是你……”
  “我也快好了!”谈伦莞尔一笑道:“只要我按时吃药!”
  他在微笑,只是朱蕊却不能看出他笑容里所涵蓄的凄凉。
  上天像是有意地在安排他们,给他们以邂逅、同病相怜。孤独的侠士、落拓的公主,当他们基于一项人性中最光辉的、最真纯的“爱”而有所接触时,所产生的力量,该是何等强大!
  朱蕊只是觉得无比的满足,在她生命里,除了父母双亲以外,她还从来不曾感觉过一个人,能在她心灵里占有如此重要的分量。
  拥着他宽阔的肩膀,贴着他似已为汗水浸湿了的背后衣裳,朱蕊所感觉的只是无比的温馨。
  多么大的差异呀——认识他之前,与认识他以后,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给她的感觉,仿佛是一个崭新生命的诞生和开始,从而让她感觉出生命的美好与值得珍惜。
  谈伦的感受却是极其错综复杂。
  他宁可“更成熟”一些,“更理智”一些,只有这样,才能警惕着他,不会走错了路,更重要的是不去“伤害”了别人。
  毕竟他已失去了他生命里的春天;未来所见,只是一片凄凉,“无可奈何”的无限凄凉……
  他不愿把这番凄凉与残缺,留赠给任何人,尤其是可爱的公主。
  每一次,当他几乎动情而情不自禁时,前番意念便会油然滋生,像是一根尖锐的钢针,深深地插进到他的心里,从而潜生起无比凉意。
  一股尖锐的破空轻啸之声,由身后长空划起,略呈弧度地坠向前道竹林。
  尽管是夜月之下,谈伦却能清晰地看见一线银色的流光自空中划过;应该说,那是两条光线,由于相辅而起,距离过近,所以乍看上去,像是一道。
  随着这声细尖的轻啸,同时传出来一连串的空中互撞“叮叮”细响,声音不大,却清晰在耳,不过是匆匆一现,即行隐坠于前侧的竹林之内。
  伏在谈伦背上的朱蕊,根本还无从察觉,但是谈伦却瞧得很清楚。
  这就证明刚才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那就是有人已经盯上了自己二人。那一线划空而起的轻啸所引发出的一串“叮叮”细响之声,正是用以通风传讯、互通款曲的暗号,江湖中称作“青蚨传音”,是由两枚青铜钱同时捻指发出。
  打发这类制钱,手法有一定之巧妙,设非有相当的内功指劲不足为功。妙在双钱出手,在空中的那一连串互撞出声,却要不疾不徐,遵循一定之规,才能当得上“传音”
  同伴用场。
  试观眼前这人的出手:出手高,劲道既足且远,堪称得上“高明”二字。以此设想,对方当非泛泛之辈。
  谈伦看了一眼,心中有数:“姑娘,有人盯上咱们了。”
  “谁?”朱蕊四下看了一眼:“在哪里?”
  谈伦就手由道边折了一根竹子,去其枝叶,只留其茎:“就快出来了,你用不着害怕,一切我自能应付!”
  朱蕊茫然地点了一下头,心正狐疑。谈伦却已用手里的竹杖,拨开了竹丛,改向浓密的竹林里步进。
  林内一片黝黑,比不得先前。
  四面参差而出的竹枝,任你如何灵巧都躲不过。朱蕊忍不住正要出声,却见谈伦忽然定下了身子。
  “不要出声。”他小声地关照着:“有人就要来了!”
  话声方出,果然就听得林外传过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声音原本甚是轻微,只是发自如此静夜,听来却十分的清晰。
  透过了面前一层稀疏枝桠,即见一条快速人影,风驰电掣般自眼前闪过,转瞬间,即行不见。
  朱蕊心里一惊,道:“啊!”
  谈伦却已负着她自林内步出,重新上道。
  对于谈伦事先预测的一番机智,朱蕊是打心眼儿里佩服。
  “你怎么知道后面有人过来?”
  “我还知道,他这就又要转回来了。”谈伦干脆定下了脚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
  说话之间,他闪烁的目光,已把站身附近地势看了一个清楚,心中越加地有了把握。
  长久以来,“冷静”一直是他用以制胜敌人的要诀。
  “如果这个人去而复回,那便证明我所猜测的没有错。”谈伦冷冷地说:“他必定是冲着我们来的!”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借助于一片竹荫,遮住了自己身子。竹梢不时地左右晃动,他所站立的身子,也就时暗时明。
  “那么,我也就大可毫无顾忌地向他出手了!”
  话声方顿,即见前道尽头陡地现出了一个小小黑点,一经人目,捷如飞猿般已来到了近前,正是方才那人去而复还。
  这人当然不会想到,谈伦二人就自立在竹荫之下;一路倏起倏落,飞驰而过。
  一领敞开的黑色长帔,随着他起落的身势,上下飘拂,劈啪作响。这人轻功原本就高,如此一来,看上去,简直像是御飞而行,身势之快,有如行云流水。
  能够具有这般身手的人,当然不是弱者,是以谈伦之立身暗处,仍将难免为他发现。
  呼啸既去,旋踵间又呼啸而来。
  一去一回,疾如旋风!
  像是一只剪空翻滚的怒鹰,带着大片的风。呼啸声中,已现身当前。
  谈伦似乎早已算准了他会有此一手。
  他静立半晌,早已把附近前后左右地势勘察清楚,凭着他敏锐的判断,虽不曾与对方说上一句话,可已把对方的身份、来意,看了个清楚。
  对付非常情况,当以非常身手。以谈伦眼前情况,决计是丝毫差错也出不得,对方来意毋容多思,自己又何必手下留情?
  自挟技行走江湖以来,对任何事物均不敢掉以轻心,尤其动手对敌,无论强弱,必全力以赴,即所谓“搏狮当用全力,搏兔亦当全力”,这才在过去年月无数次动手对仗里,永保全胜,所向披靡。
  眼前情形,他尤其不敢掉以轻心。
  这人风驰电掣,呼啸来去,身手端是了得,以其杰出身手,特殊职位,一呼百应,何曾把一干江湖人物看在眼里?
  一片衣袂,带着他自空坠下的身子,仿佛大星天坠。身形甫落,手中长刀连刀带鞘向着谈伦一指道:“吠!”
  下面话不容出口,对面的谈伦已猝起发难。
  ——他显然早已审判好了出手之势,随着脚下一个挺进之势,右手竹杖已自当胸刺出。
  这一杖不缓不疾,不偏不倚,四平八稳,居中而出,看不出一些儿奇处,只是当受者的对方,其感受可就大为不同,极不轻松。
  来人生就黝黑皮肤,头着便帽,身系长帔。月色里难以看清他是个什么长相,只是两弯长眉,在月色里泛着银白颜色,以此来猜测他的年岁,很可能一大把子,着实不小了。
  这人身材奇高,很可能个子过高,以至于下意识里背显得有些儿驼,一双眸子精光四射,观其气势,也就可以想知是一个非比寻常的厉害人物。
  谈伦这一式出手,显然极具功力,大大出乎了这个驼背长人的意外。
  嘴里啊了一声,掌中长刀不及出鞘,尚还连着刀鞘,即行向外挥出。
  一股猛锐的刀风,即使隔着一层刀鞘,也十足惊人。这一刀直向着谈伦所递出的竹杖上猛削下来。
  原来具有上乘功力的人,并不一定非要借助于锋利的兵刃本体才能杀人伤物。以眼前情形论,驼背长人虽然刀不出鞘,其实和出鞘相差无几,那股子由刀身上听逼运出来的真力,不要说一根小竹竿了,即使是一个人的项上人头,也照样能当场切落下来,那是毫无问题。
  驼背人也确实有此自信。才会如此施展。只是他未免小瞧了手拿竹竿的这个人。
  不要小瞧了那一恨细细竹杖,透过了谈伦内力贯注之下,这根竹杖,其实坚逾精钢。
  驼背人这口连鞘的刀,力道惊人,只是那根细细竹杖所传出的力道,更非寻常,妙在这股尖细的力道,发自竹杖尖端,一经射出,其快如电,此时此刻,驼背人这口刀尽管落势如风,也似乎慢了一步。
  杖势一出,驼背人身上立刻有了感应——那是一股极其冰冷,尖锐的气招,远在竹杖临近之前,先已暴伸而出,冰冷一道,直袭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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