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龙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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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荒龙蛇-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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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灵惭愧得冷汗沁体,踉跄而走。  
柴哲目送众人去远,方着手准备,将包头脸的毡巾解下,缠在腰中,剑背在背上,袖中藏箭,作生死一决的打算,在树下落座,静静地运气行功,等候即将到来的恶斗。  
他的心无法平静下来,前情往事在脑海中阵阵涌现。故乡大雪之夜,剑影刀光飞腾、人喊、马嘶、火舌冲霄……罗龙文的爪牙们的嘴脸,父亲忍辱毁家的痛苦脸孔,老牛被杀的临死哀鸣……  
接踵而映现的是:大天星寨的六度春秋,缥缈神龙的神秘,端木鹰扬的秘密帮会……端木紫云所加给他的折辱,掷剑泄愤的幼稚行径……  
一桩桩,一件件,忽隐忽现,纷至踏来。  
他一咬牙,苦笑自语道:“生死关头,我为什么尽在想这些过去的傻事?”  
不想过去,便想到最近的遭遇。茂州道杀官差,偷度松潘卫,五星池死中求生,梭宗家的仗义排难解纷……  
最后,一张难以磨灭的美丽面庞,出现在他的幻觉中,他不自觉地低叫:“裴云笙!唉!如果有她在,该多好?”  
是的,该多好?裴姑娘有通玄的剑术,有一匹千里神驹足可脱身。  
好漫长的一个时辰,终于在他胡思乱想中消逝。  
四周有轻微的踏雪声传到,獒犬的气息入鼻。  
他徐徐站起,冷静地游目四顾。起初,他似乎可以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产!后来,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来的终须会来,我唯一可做的是在死中求生,还怕什么?”他想。  
想通了,恐惧的意识渐消,等待前的紧张逐渐消退,事到临头他终于冷静下来了。  
他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沉住气静候变化。  
只来了五个人,十头獒犬,四头猎豹。  
五个人中,三个是与古灵、白永安、文天霸斗成平手的人,另两个是穿黑裘佩精钢虎爪的人。  
五个人分五方迫近、除了风声,死一般的寂静,獒犬皆沉默地追随在五人身后,近了,已在三丈外形成合围。  
柴哲像一个石人,不言不动。  
他前面是曾与古灵力拼的大汉,其他四人皆停步不进,把守四方防范他逃走,只有大汉徐徐逼近。  
大汉逼近两丈左右,沉声问:“小子,你想反抗?”  
柴哲不予置理,不言不动。  
大汉得不到回答,再次举步欺近。  
丈五,丈四,丈……八尺了。  
“吠!”柴哲突然厉叱,脚动身抢进,但见人影一闪,便已近身,喝声犹在耳际,双方已经接触。  
“砰啪啪……”大汉击中柴哲一拳两掌,拳中左肩,掌中右胸侧和左胯。  
“噗噗噗!”铁拳着肉声同时进发,柴哲的大拳头也在同一瞬间着肉,在大汉的胸腹间开花。  
人影疾分,双方换了照面。大汉脸色大变,踉跄侧退八尺以上。  
柴哲也脸色一变,呼吸似乎已经停止了,退了三步,脚下有点乱。不等双脚站牢,他重新向前疾冲,抢制机先奋勇进搏。  
大汉拉开马步迎击,首先发难,左手一晃,右拳突出,猛攻柴哲的心坎。  
柴哲左手一勾,闪电似的勾住了攻来的大拳头,向侧后方一带,斜身进步切入,右拳急如电光石火,“噗”一声揭在大汉的左胁肋上。  
“哎……”大汉吃不消这一记重拳,小腹急缩,向后疾退。  
柴哲如影附形迫进,拳掌出似连珠,快得骇人听闻,“钟鼓齐鸣”拳掌并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噗啪”两声暴响,大汉的左右颈侧挨了个结结实实。  
“哎……”大汉狂叫,头向后一仰,身躯倒退,仍可用腿反击,飞踢柴哲的下阴。  
柴哲棋高一着,大汉的招式全被他料中,凶狠阴毒的一脚虽霸道无匹,但他已胸有成竹,左手下拨,拨偏踢来的腿,右拳结结实实地掏在大汉的小腹上。  
人影再次分开,恶斗发生得快,结束得也快,两照面间,柴哲便将大汉放倒了。  
大汉“嗯”了一声惊叫,倒飞八尺,腰无法挺直,“蓬”一声跌了个手脚朝天,在雪中翻滚。  
不等柴哲追击,一名黑裘中年人已经截出,大喝道:“我这一关你过不了。不许追袭。”  
柴哲并未追袭,站在那儿冷然屹立。  
中年人缓缓拔出虎爪,徐徐逼进。  
柴哲紧吸住对方的眼神,徐徐向左绕退,神色肃穆,脸上每一条肌肉,似乎皆已冻住了。  
被击倒的大汉踉跄站起,愤然叫道:“二师叔请让开,徒儿要和他拼剑。”  
中年人瞪了他一眼,阴森森地说:“大意轻敌,自取其辱,你还有脸拼剑?走开!”  
大汉脸上无光,愤愤地退下。  
柴哲一面争取空门,一面定下心神调息。刚才他与大汉硬拼,左肩挨了一拳,右胸侧右左脖挨一掌,打击的力道甚重,至今仍感到火辣辣地,气血有点不平静。如果不是身上衣物穿得多,可能会受伤。  
“撒剑!”中年人沉喝。  
柴哲不加理睬,充耳不闻。  
“即使你不拔剑,在下也不会和你动拳脚。”中年人冷厉地说。  
柴哲左手扬了扬,指端露出精亮的箭尖,用意在警告对方,他要用暗器对付。  
中年人冷哼一声说:“有什么鸡零狗碎,你尽管施展好了。”  
声刚落,柴哲突起发难,一声大喝,进步、近身、拔剑、出招,一气呵成,捷逾电闪,剑虹一闪,奋勇抢攻。  
“铮铮!”中年人用虎爪崩开了迎面袭到的两剑,立还颜色,凶悍绝伦地反击五爪之多,每一爪皆劲迫三尺外,但见爪影飞腾,可怕地在柴哲的胸腹间弄影,锐不可当。  
柴哲沉着地应付,急剧地躲闪腾挪,接了五爪还击四剑,被逼得绕走了两照面,但他的剑术诡异灵活,中年人的虎爪跟本就抓不住他的剑。  
激斗十余招,柴哲终于感到不支,虎爪本身就可克制刀剑,中年人的内力修为出奇地精纯,爪上所发动的潜劲,令剑难以近身,守得很严密,找不到空隙,十余招之后,便守多攻少了。  
论修为,柴哲自然火候不够。但修为精纯并不一定能占绝对优势,机智超人的柴哲仍可从容周旋。他开始避实击虚,用上了游斗术。  
又斗了十余招,中年人无名火起,爪势一变,变得奇快绝伦,势如狂风暴雨,一面紧逼出招,一面吼道:“用游斗术你是找死,看谁快。”  
柴哲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才华,在树林中八方游走,但见两个追逐着的人影捷逾电闪,虎爪与长到急剧地闪动。  
不久,中年人脸上出现了汗影,呼出的雾气渐来渐急,虎爪多次眼看得手。却又险而又险地走空,两相比较,柴哲的身法竟然比他灵活快速,明眼人已可看出,他比柴哲差上一两分。也许是他的身材显得笨重些,所以比轻灵快速显然技差一筹。  
缥缈神龙的轻功和快速的身法,在江湖中名传遐迩,所调教出来的门人子弟,岂能差劲?加以柴哲肯用功,自始就另有打算,因此可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目前的造化已将臻化境,为了保命,他施展出所学,中年人妄想以快打快,自难如愿。  
中年人开始心惊,心中暗叫道:“这小辈身法奇快绝伦,避招的步法神奥无比,我碰上可怕的对手了。哦!我真蠢,舍长用短,岂不是自陷困境吗?我该用己之长,和他较量修为的。”  
他突然停止抢攻追逐,截住了柴哲的退向,虎爪指出,冷哼一声,怪眼中凶光暴射,脸上涌起重重杀机。  
柴哲站在丈外,长剑遥指。不言不动,冷静地注视着他,全神戒备。  
他眼神一动,踏进两步。  
柴哲已猜出对方的心意,从左绕移两步,避开正面。  
他抓住柴哲尚未站稳的机会,一声暴叱,“云龙现爪”劈胸就是一爪攻到。  
柴哲挥剑急架,横移一步。  
“铮!”兵刃相接。  
“咔嚓”虎爪的五个可伸缩的爪钩突然一收,抓住了柴哲的剑身。  
“过来!”他喜极大叫,向后一带,人向前移步偏进。  
柴哲左手一抬,大喝一声,三枚铁翎箭分射他的双目和心坎,两上一下~闪即至。  
气功到家的人,浑身不怕兵刃暗器的打击,但如果对方也是练气高手,功深者胜,同样禁不起打击。  
同时,气功练得再精,双目也不可能刀抢不入,只不过双目不易击中而已。柴哲的发箭手法力道惊人,捷逾电光石火,看到箭出手,便已及身。  
中年人吃了一惊,左手急抬挡住双目,同时向下一俯,避箭自保。  
“嚓!”射心坎的箭因他向下俯而射高了些,击中左肩窝,射透黑裘,护体气功未能反击,箭镞入木三分,危极险极,假使气功差一分火候,肩窝极可能被贯穿。  
这瞬间,柴哲脱手弃剑,一闪即至,近身了。  
“噗噗!”两劈掌劈中他的颈根,力道千钧。  
“蓬”一声闷响,小腹也几乎同时挨了柴哲一脚。  
他做梦也没料到柴哲用这种危险的手法冒万险袭击,反应既没有柴哲快,想躲也躲不掉,只感到丹田如被万斤巨锤所撞击,眼前发黑,气血窒息,“哎”一声惊叫,向后便倒。  
柴哲手疾眼快,抓回长剑,顺手牵羊抓住了虎爪,大喝一声,将虎爪向后猛掷。  
身后,另一名黑裘中年人正急扑面上,要抢救同伴。  
“铮!”两柄虎爪相接,爆出了火星。  
柴哲向前一跃丈余,方倏然转身。  
第三名黑裘人及时冲到,虎爪攻出大喝道:“该死的小辈:“  
柴哲向后疾退,对方如影附形跟进,在怒啸声中,连攻八爪之多。  
这位黑裘人的艺业,比被击倒的同伴高明得多,攻势之凌厉出奇地凶狠,已耗掉不少真力的柴哲,立陷危局,几乎连封架的机会都没有,在八爪狂攻下,生死须臾,右胯侧被爪掠过,衣裤破裂,一发之差,几乎被抓掉一块腿肉,危极险极。  
正危急间,喝声传到:“如柏,住手!”  
黑裘人撤招倒退丈余,收爪欠身道:“徒儿遵命。”  
雪山三君不知何时已到了近旁,出声喝止的人,正是摄魂魔君。  
柴哲抓住机会调息,将生死置之度外,横剑戒备,准备为生命而奋斗到底。  
摄魂魔君独自上前,冷冷一笑道。“你叫柴哲?”  
“不错。”柴哲沉静地答。  
“你为何不逃走?”  
“小可答应同伴留下,岂可言而无信?”  
“为什么要你独自留下?”  
“小可在所有的人中,身份卑微,不得不留下。”  
“在此所有的人中,以你的艺业最高?”  
“正相反,除了一个小可原来的番人向导之外,以小可最差劲。”  
“人不可自卑,那会变得毫无出息。”  
“小可不是自卑,而是实情。”  
摄魂魔君淡淡一笑说:“你和他们所说的话,老夫全听见了。”  
“你……”  
“我去而复来,可笑你们全末发觉。你很了不起。”  
“前辈过奖了。”“你的拳脚路数,老夫有点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属于哪一家的绝学。你是老夫多年来所见到的第一个有骨气,有作为,守信重义的人,只是有点愚蠢。你这种人杀之不祥,我给你一次机会。”  
“晚辈恭候教益。”  
“我还不愿和你动手,呵呵!我要用摄魂魔音试一试你的定力。”  
“晚辈万幸。”  
“可不是好玩的,娃娃。如果你禁受不起,便会气消功散,成为废人。”  
“但是晚辈别无抉择,不得不冒此大险。”  
“如果我许你抉择呢?”  
“晚辈有自知之明,尚清免试。”  
“呵呵!你倒坦率得可爱。告诉你,你得试,别无抉择。”摄魂魔君大笑着说,扭头叫:“取我的摄魂铃来。”  
小童从幡杆上摘下小金针,趋前奉上。  
摄魂魔君将铃一抖,“叮吟”两声脆响,柴哲感到心中一跳,气血为之浮动,不由骇然。他向四周看去,所有的人,似乎毫无异状,感然忖道:“魔音向四面八方扩散,为何他们不怕魔音?”  
摄魂魔君已看出他的心意,笑道:“魔音可定向发出,所以不会误伤自己人。魔者的威力仅可及三十丈内,三十丈外便威力递减,伤不了人,但仍具迷魂效力,得看对方的定力而决定威力大小,心神不定,易感恐惧的人,虽在百丈外仍可被迷倒。”  
“这么说来,是属于喇嘛僧的幻术一类迷魂异术了。”柴哲正色问。  
“有点像,说穿了并无奇处。这个小金铃本就是喇嘛的法器,所发的声音具有迷魂作用。喇嘛两字,汉语该称上人。四十年前,我在乌斯藏唐古拉寺,搏杀云丹上人,得了他这个迷魂金铃。那酒色贼喇嘛用这个铃,控制着附近所有的男女,他可以在说法时,迷住一两百个人,十分厉害。我用这个铃横行中原,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人,能逃过此铃的袭击。”  
“前辈能许可小可用任何方法抗拒吗?”  
“呵呵!可以。你想塞住耳朵?没有用的,娃娃。”  
柴哲淡淡一笑,收剑人鞘说:“塞住耳朵不行,小可只好另用他法了。”  
“你多大年纪了?”摄魂魔君问。  
“小可十六岁。”  
“你生长在西番?”  
“不,故乡在山西,学艺在湖广。”  
“那姓端木的青年人是……”  
“小可不知他的来历。”  
“真的?”  
“小可不敢欺瞒前辈。”  
“他的父亲端木鹰扬,老夫知道这个人的来历,他比我老人家还要坏,你以后可得小心了。”  
“小可承教了。”  
“你如果和这种人走在一起,老夫真替你惋惜,这一辈子你休想安逸。小畜生鹰视狼顾,贪生怕死,刻薄寡恩,心怀奸诈。你必须善加提防,好自为之。”  
“小可自当铭记在心,多谢前辈指教。”  
“好,你准备了。”  
柴哲应喏一声,在树下盘膝坐在浮雪上,深深吸入一口气,在怀中取出了安闲云赠给他的斑竹箫,说:“小可弄箫,希望能以音克音,前辈请施为。”  
摄魂魔君看清斑竹箫,脸色一变,举步走近。  
听摄魂魔君说话的口气,似乎对用摄魂铃试艺的事,并无恶意,不然便不需关心柴哲和端木长风间的纠葛。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柴哲不能不小心应付,掏出斑竹箫准备以音克音。  
摄魂魔君看到斑竹箫,脸色一变,举步向柴哲走近。  
柴哲一怔,忽然注视着逐渐走近的摄魂魔君。  
摄魂魔君在他身前止步,伸出白搭惨毫无血色的手,冷然地说:“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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