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沉沙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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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鼎沉沙谷-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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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痛苦地暗暗低吼:“为什么你要在这个时候告诉我这些?为什么偏偏要在这时候告诉我这些?”

  是的,为什么?

  想到这里,他精神一凛,他想到师父大可以等自己和五雄决斗完了以后才告诉他这些啊。

  他的心剧烈地激动着,感激的泪水沿着脸颊流了下来,他默默低呼:“师父,伟大无私的师父……”

  抬眼望处,青木正弯着腰,背对着自己。手中握着一根树枝,似乎在地上划些什么。

  他轻轻地走到青木身后,只见地上写着——

  复仇?

  决斗?

  陆介朗声在青木的身后一字一字他说道:“先决斗,胜了五雄,再去杀那蒙面人!”

  青木猛可转过身来,他丢掉手中的树枝,伸手把陆介紧紧地抱着,竟亮的泪水滴在雪白的胡须上。

  陆介觉得师父枯瘦的手在颤抖着,他看见滴在胡须上的泪珠,他默默对自己道:“只要师父能快活,叫我怎么样,我都心甘情愿的,那场决斗对师父是太重要了啊,陆介啊陆介,你一定要胜啊……”

  忽然他的手触到了一件硬冰冰的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只装水用的瓦钵,他心中一惊,暗怪自己把打水的事全给忘了。

  于是他对青木道:“师父,我还有两个兄弟在那边等我……”

  青木道长道:“好,我陪你去。”

  陆介俯身取了一钵清水,施展轻功向来路纵去,跑到岩顶上。回头看时,青木正站在自己身后。

  他们回到原来的地方,陆介却大大奇怪地发现那大石上空荡荡的,韩若谷和何摩都不见了。

  他咦了一声,一跃而上山石,四面望了望,都不见人影,猛一低间,忽见山上刻了一行字——

  他蹲下细读,正是韩若谷的笔迹,只见石上写着:“二弟:前现敌踪,我与三弟赶去,不必等我们。”

  下面署的是“谷”字。

  陆介知道他们一定发现了天全教的重要行踪,这才匆忙留书而去的,他把情形对青木说了,青木道长忽然道:“介儿,这些先都不管,我先带你到沉沙谷去一遭。”

  陆介吃了一惊,他以为青木是要他先去报仇,于是他叫道:“不,不,我要先打败魔教五雄……”

  青木道:“介儿,不是的,我要你先去看看那怪地方,我总觉得二十年前的塞北大战必然与此谷有着极大的关连,但是,我始终无法找到其中的关键。”

  陆介点了点头。

  天上月亮升了起来,青木道长坐在石上,他轻轻地抚了抚自己额头上微乱的头发,向陆介道:“介儿,那和姚畹同行的还有一个女子……”

  陆介奇道:“和她同行的?我……我不知道呀……”

  青木笑道:“你没看见,怎会知道,那女子似乎也有一身的武功哩,那日姚畹替我点通三穴后,我曾叫她不可泄露此事,过了一会儿我便瞧见那另一个女娃儿跑来,她们手携手地走了,说是要在陕甘一带滞留一会儿,听说你和什么一剑双夺震神州查汝安在肃州大战天全教主和两大护法什么的……”

  陆介们心暗道:“那女子是谁?怎会和畹儿凑到一块?……”

  他又怎会想到,那个女子正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查汝明?他曾几次想把自己的窘状告诉师父,但是此刻,叫他怎能开口?

  其实,查汝明当时是听到查汝安的名字而感到奇怪,她只知自己是个孤儿,她想去看看查汝安,这个和她名字只有一字之差的人究竟如何!还有,也许她能碰上陆介……她又怎知查汝安也正在拼命寻找他自幼即失踪了的小妹妹?

  陆介道:“师父,我们这就走?”

  青木想了一想,点点头。

  陆介在山石上留下了记号,告诉韩、何二人自己的动向。青木站在身后,忽然道:“方才你说破竹剑客,难道你见过他吗?”

  陆介摇头道:“没有见过。”

  青木苦笑道:“他是与你师租齐名的人物,当他成名的时候,我还是一个要人抱的娃儿,想不到他还健在,而我却是奄奄一息了……”

  陆介看出师父有着异常的激动,他急道:“师父,您……”

  青木摇了摇手,忽然长啸一声道:“走吧!”

  那啸声中充满了太多的郁闷和伤感。

  爬过山峦,渡过山涧,他们北行,北行。

  在表面上,陆介觉得师父比以前恢复了许多,这是值得可喜的事,但是事实上,他不知道青木道长已经面临崩溃的边缘了。

  他强行打通闭塞的脉道,和死神相抗了二十年,到这时候他的身心两方面部到了危机的边缘,只要稍一差错,就得走火入魔,而他的心神方面由于连受刺激,那数十年苦修的自制功夫,已经快要克制不住胸中飞腾欲扬的豪气,只要那一线之差,显现出来,立刻全盘崩溃,一切都完了……

  而陆介仍丝毫不知,他甚至以为师父是天天接近健康的光明了。

  次日,黎明的时候,他们的眼前出现了广大无垠的黄土平原,只在远处,欲隐犹现地立着两个不算太高的土丘。

  这景色在单调中给人一种鼓舞和海阔天空的清新感觉。

  是的,北国的清晨是迷人的,但北国的景色却是单调的。

  那黄土平原上,一片黄沉沉,往往举目远处,毫无人烟。

  但是旭日初升之际,金光万道,那黄色的大地,仿佛披上了金色的外衣,黄色与金色的交映,真令人眼花缭乱。

  就在那两个不算太高的土丘之间,是一条可驶两车的土道,周遭的景色很单调,而那道路也是平平直直地横亘在原野上。

  就在左边那山岗上,有一块大石头,上面已厚厚地积上了一层碎黄土。

  忽然,石头后面传来了阵阵细语的争吵声,打破了周道的寂静,而使得这荒凉的平原上,带来了一丝仅存的生意。

  一个尖嗓子火急急地低吼道:“你是老大,自然该你去!”

  那老大急道:“我怕,我怕!”

  另一个喉音甚重的道:“怕什么,青木老道的功力还没有复原,他徒弟现在不到时候,又不能出手,就是能出手,又不是你风老头的对手,快去!”

  老大有点怒道:“老三,你少说风凉话,你不怕,就推你去!”

  老三反唇讥道:“霸占了老大的位置不让人,自己又孬种。”

  老大苦声道:“脚下抹油,老二最能干,上次破竹剑客从渤海追到祈连山,都被你跑了回来,我可不行!”

  “老大,你叫‘白龙手’,我唤做‘金银指’,咱俩都是手上功夫,你怎么栽到我身上来咧?”

  老五“云幻魔”欧阳宗不耐烦地大声道:“一个功力全失的牛鼻子老道,你们就怕得像个死耗子,真丢人。”

  老三“人屠”任厉冷冷地道:“老五,上次要不是集我们五人之力,这回可该是人家把参送给我们疗伤啦!”

  老大苦笑道:“就是为他功力全失,我才怕和他上手,胜之不武,败了,就懒得见人啦!你不怕丢人,我就去送这玩意儿。”

  老二金银指丘正朗声道:“没人送,就照我的意见,这支千年参还是送给小妹妹,免得……”

  老四“三杀神”查伯怪声喊道:“老二又想翻案,我们四对一,这支千年人参给青木可给定了,你别猫哭老鼠假惺惺。”

  老五也反对道:“老二最不是东西,只有他得了宝,便要我们三个在小妹妹跟前丢人,其实你叫‘金银指’,还不是全靠在三只手的‘指上功夫’?”

  他们越吵越响,幸好举目之中,大地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否则,人家不笑死也得吓死。

  只听得石头背后,老大严肃的声音道:“这二十多年来,我们真是淡出鸟来,碰到的全不是对手,好不容易苦修三十年期满,找到个青木道士,不料性起一掌又给打废了。”

  老四接口道:“就是这话,现在既可让他恢复功力,大家两便!”

  老五尖笑道:“老二,你干耗着不急,我可真没劲。他那徒弟,我们活了这把年纪,好意思为难人家?”

  老二怒声道:“拳脚没眼,还让什么客气?”

  老大拍拍巴掌道:“老二你要有种,就在小妹妹面前再说一遍,我风伦负责把那小子一刀宰了,你去赔命如何?”

  老二呐呐地道:“这个,这个……”

  其他四个老家伙轰然大笑。

  老二不悦似地站起身来,这时他那颗脑袋正好露出石头上面,只见他是一副啼笑不得的表情,忽然,他双目圆睁,迅速地往下一缩、又隐到了石头后面。

  他不慌不忙地道:“青木道士和他那小子徒弟一起来咧!”

  万忙之中,老三人屠任厉冷冷道:“人家可不是小子,是全真第三十三代首徒——陆介!”

  老大拍拍脑袋道:“要我送去也可以,但那装人参的犀牛皮盒子可要归我!”

  “你要了有什么用?”

  老大得意地笑道:“你们猜不着吧,唏唏!我死后要清凉,把骨灰装在这儿能避水火的犀牛皮盒里,沉到大海之中,再妙不过。”

  老四大摇其头道:“这怎么行?没了盒子,青木老道一眼就看穿,哪肯要这人参?”

  原来他们不但难把人参送到青木手上,而且更难使青木答应吞服它,如果青木不服用,那么,今后他们五个老家伙还是有“技高敌寡”之痛。

  但是他们又深知青木这等武林正门高手的脾气,事情一旦沾上了手,他便非有个交待不可。

  因此,只要青木肯摸这人参一下,他就不能随便弃之于地,至少要暂时保管,等候失主的消息。

  他们想:“等个三两年,没人来认领,青木总归会服用的吧?到底,这小道士还是人,而人情之常岂能免乎?”

  老天一听有理,叹了一口气道:“不行,不行,还得再找个理由才行。”

  “人屠”任厉推推他道:“限你数到三,要不然人家可要走过头了!”

  说着,他严肃地数了声道:“一。”

  老大摸出那犀牛皮盒子,黑亮而有着奇特的光彩,他有些爱不释手,但又无可奈何,信手把它翻来翻去。

  任厉迅速地数了声“二”。

  老大忽然高兴得跳起来道:“这盒底上刻了‘武当之宝’四个字,如何可以落到青木道人手中,他岂不会原物归还武当山?青木和武当山的老杂毛是‘毛毛相护’的!”

  任厉劈手抢过来一看,果然上面端正地刻了四个小字“武当之宝”,他无可奈何地说:“风老头,盒子尽管拿去,你可得找个东西包起那人参来啊!”

  风伦白眉乱舞,浑身摸索,想找出一片布帛之类的东西,但偏偏在这时候,老二金银指丘正往石头外面一看,连吐舌头道:“乖乖,这两个家伙走得那么急,没半里路啦,啦!老大,快点!”

  风伦听得这么近了,再怕等会脱身不了,所以,也急急忙忙地道:“别急,别急……有啦!”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发黄的羊皮,连忙包了人参,便踊身往山下一跳,他轻飘飘地落到地上,见这黄土的道路上,平平实实的,没有地方可摆这玩意儿,如果随手一丢,又怕青木老道连正眼也不瞧一眼,岂不是前功尽弃?

  他情急智生,连忙布置,然后爬到山上,四个老家伙因为角度关系,看不清他在搞什么,老三人屠任厉最先忍不住道:“老大,你在底下乒乒乓乓,鬼哭神号地乱搞什么?人家师徒两个不给你吓跑才怪啦?”

  风伦洋洋自得地道:“你真狗屁不通,像全真派这批杂毛,岂是吓得走的吗?你愈是声响大,他们愈要伸手管这码子闲事,这叫作抛砖引玉,看老夫手段如何?”

  他们见青木和陆介己自施展轻功赶来,唯恐他们惊觉,哪还再顾得说话,便加大气都不敢粗喘。

  青木和陆介匆匆赶来,遥听得那边轰然一声,仿佛有山石滚落和行人惨叫之声,便转过头来严肃地以目示陆介,陆介忙微笑道:“师父,我过去看看好吧?”

  青木唔地应了一声。

  陆介的功力日进,他有心让师父知道,自己在江湖中可真也没忘了练功夫,于是,他全心全力地施展了全真绝学。

  但无论如何努力,他和青木道长之间仍差了一个肩头,陆介心中十分高兴,他激动地脱口道:“师父,您……”

  青木别过头来,有些指责他不专心假装地看了他一眼。

  陆介硬生生地将下面那半句“您恢复了许多”吞回肚中,他收起心神,又唯恐师父在疾奔之下,会伤了真气,因此,他放慢了脚步,宁可让师父指责自己偷懒。

  三步之间,青木便迅速地领先了半步,他装得很严肃的面容,忽然浮起了一丝自得的笑容,他的内心是如此之激动,胜负之心,又在他胸中盘旋,他打破了十多年来苦苦压制的心头枷锁,“天下第一”这四个字一度是陌生的字,忽然又在他心中吼着!

  忽然,陆介觉得师父的步伐有些轻浮,他猛地想起,师父尚有新伤,于是,他惊煌地喊道:“师父!”

  青木傲然地笑了,这是英雄豪杰的得意之笑,他的脚步仍是如此轻松,虽然有些跄踉,但是,十多年的郁恨,在一刹那间,他自觉是不值得什么的,因为,又有何物能与他此刻的得意相比呢?

  陆介迷惑了,因为他听得青木道长轻声吟道:“鹏飞九天!鹏飞九天……”

  陆介听出师父的语音中,充满了激动的情绪,他惊讶,他当然不能意会到青木道长此刻的心情,因为他虽自认是受了人生感情上的挫折,而不能取决于查汝明及姚畹之间,但是事实上,这算什么呢?这不过是平湖中偶起的涟漪,而青木道长的遭遇,却是海洋中的滔天巨浪!

  陆介有一个不祥的直觉,他知道青木道长已不能自我克制了,这对练武人,尤其是像青木这种高手,是一个极危险的预兆。

  他猛地施展全力,想急切之间赶上师父,他想抱住青木,他想哀求师父不要心急地谋求恢复过往的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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