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魂-水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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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魂-水灵动- 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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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蹲下身,红蒙蒙的眼里能感觉到一个弱小的,可怜兮兮的小女孩怯怯地看着我,即便视力不佳,也可以感受到那双原本灵动可爱的杏眼里充满了恐惧和哀伤。
  “陶姨,爹娘怎么了?爹为什么要杀娘,为什么要杀我?”崔芙蓉一叠声地问。
  我暗暗叹口气,对于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来说,什么家国天下,什么忠君节义,有何意义?
  崔定时这种人也许忠义可嘉,可是稚子何辜?何必要把自己的忠义让自己的孩子去承受?
  仅仅只是为了成全一个家族的名节,这个大时代的芸芸众生,生命真是脆弱的可怕!
  我何尝不是因为我这个身体的身份带来的尴尬,而与卓骁有了一条鸿沟?
  “芙蓉,大人有时候要做不得已的事,你还小,长大就明白了!”
  “长大了就要死么?我不要死,我也不要娘死,呜呜!”这一天的突变让这个可爱的孩子承受了世间最可怕的惨剧,终其一生,都将是无法磨灭的阴影。
  我抱住芙蓉,说不出安慰的话来,我的内心,何尝安宁呢?
  “娃子,这外面是不是又乱了?咱们该走了吧!”李三走近我,问。
  这个老人是个一生颠沛的人,他对于混乱的变化麻木又敏感的,麻木于它的经常,敏感于它的突然。
  一旦有风吹草动,他都习以为常的准备再一次的离开逃难。
  我犹豫了一下,看看芙蓉,她埋首在我怀里有些发抖,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
  “再看看吧爹,天下就快要太平了,我们不用急着跑!”
  李三对我的话已经言听计从,见我这么说了,就没有再开口。
  我在惴惴不安里熬过了这一天的夜晚。
  当黎明即将到来的时刻,崔文意带着一身的疲累和憔悴踏进了我的屋子。
  太守府偌大的家,只能听到蝉鸣断续和池塘里青蛙的叫唤,夜风吹走了这一夜的闷热和阴郁,却无法抹去这黎明前的黑暗。
  一丝丝的海风带着一点点海的咸腥飘荡在庭院。
  “夫人,子佩求您一件事,不知是否唐突?”崔文意落拓之中带了一点哀愁,那一身的白衣下的身躯在黑夜里更显消瘦寥落。
  我无法看清他的脸色,但是却感受到他语气里前所未有的沉重。
  “公子请讲!”
  “芙蓉是我崔家最后的血脉,子佩看夫人谈吐不俗,子佩忝求夫人能否帮在下看顾芙蓉,也免她流离失所,不知道可否?”
  隔着一方大石屏风,芙蓉好不容易在我的安慰下睡熟了,听着她安静的呼吸,我道:“公子,她可是您的妹妹,你这个兄长难道不该担起抚养她的责任么?民妇只是个草民,连自己都吃不饱,你难道要她和我们一起讨饭不成?”
  崔文意沉默了一下,道:“夫人知书达理,绝非一个医丞小吏之妻那么简单吧!”
  我皱了下眉,什么意思?
  “夫人不要介意,子佩并无恶意,只是子佩看来,夫人比子佩更有能耐更适合养育芙蓉,所以才斗胆提出这个不情之请!”
  “公子,此言差异,天下,还有什么比亲人陪伴身边最好的?芙蓉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岂能这样推给我一个外人?!”我的声音不由拔高了几许,一个人怎么能够置自己的亲人于不顾?难道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么?
  我的声音似乎惊扰到了芙蓉,她在里面嘟囔了声,又翻了个身。
  崔文意有些惨白的脸泛起一丝苦笑,绕过了屏风,走近崔芙蓉的床头,无言地站在床头,看着芙蓉,那一种无言的悲伤,好像黎明的微凉,慢慢蔓延开来。
  “对不起,芙蓉,为兄对不起你,崔家对不起你,日后,只能靠你自己走下去!下一辈子,千万不要再生在这官宦人家了。”
  他默立了一会,才绕过屏风出来对我道:“夫人,在您看来,仁义和忠孝,可能两全?”
  我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还是回答:“这世间的事纷繁复杂,安得两全法?”
  崔文意呵呵一笑,透出苦涩和怅然:“说得好,世间安得两全法,子佩如今对得起百姓,却对不起生我养我的父母,如果不是子佩与城外殷觞军通信,如何会逼得父母自戕?在下尽了仁义,却全不了忠孝,我到底是对,还是错?”
  我有些意外的看着崔文意,原来城门攻破还有这份曲折在里面?
  崔文意转身朝我自嘲一笑道:“夫人可是看不起在下了?汗爻百年基业早已是大厦将倾,颓势难挽,负隅顽抗苦得是一城数万的黎民,父亲不知,这一城的百姓对汗爻早已经是切齿痛恨,早有异动,如果再固守,只怕会是自相残杀,满城血腥。”
  “在下虽然没有官职,可是自幼所学,都是仁人之道,为了权力的争斗而流百姓之血,实在是得不偿失,卓骁大军压境,毫无胜算,他名满天下,愿意给开城献降的百姓和军士一条生路。我求父亲答应,无奈父亲顽固坚守,夜魈骑最后通牒已下,如果不开城,死的,就不是一两个人,多少无辜将士和百姓会死于这场无谓的战争?”
  “可是,我偷开这个城门,却没想到逼得父亲到如斯地步,身为人子,这种不忠不孝之举,天下安能容我?”
  “夫人,子佩无能,全了仁义,却失了孝道,逼死父母,天下难容,唯有以死谢罪,夫人仁心慈恩,看在芙蓉再无亲人的份上,照顾芙蓉,我只求她一生平安就好,不知夫人能否全子佩这点卑微临死之求?”
  我听了大惊,走上一步瞪着崔文意道:“你疯了,你要干什么?你难道要学你父亲么?这要弃芙蓉不顾么?生命在你看来那么轻易可以放弃么?”
  崔文意一撩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子佩求夫人,这是子佩唯一放不下的了!”
  我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大声道:“放不下你还要做蠢事?人的生命如此宝贵,你怎么可以这样轻易结束?那么多人想要活下去,你凭什么放弃?你死了对得起你父母么?你母亲对你的嘱托你忘记了么?!”
  我奋力摇撼他的胳膊,却感觉到手里一沉,崔文意的身躯似乎软了下来,我感到他的声音也微弱了下来。
  “夫人!”
  我赫然望着他,黑夜的烛火下,那惨白的脸模糊不清,只有那唇角一抹刺目的红缓缓流了下来。
  我大惊,托住他的身躯大喝:“你,你吃了什么?吐出来,芙蓉不能没有你啊,求你了,活下去吧!”
  那个身体更加沉重,几乎无力支撑,他在我沙哑的声音里只余一口气,轻轻咧了下嘴角露出一抹哀伤的笑。
  烛火突然暴长了一下,让我终于看清崔文意的脸,白净,安详,却又灰暗阴沉。
  “夫人,请你保护芙蓉,活着就好,不要让她再和官府有任何关系吧,这里活着太累人!”
  崔文意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只能看到他嘴唇扇动,我凑近了听,只听到最后一句:
  愿来生,再不生于官宦家!
  我呆呆望着逐渐冰冷的崔文意,一夜之间,一个家庭就这样分崩离析,偌大的府宅,只有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了。
  这究竟是为什么?
  忠 孝 仁 义,这些,难道就和生命如此冲突?
  这个时代王朝更迭下,又有多少悲剧上演?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李三突然从门外慌慌张张得进来,一叠声道:“娃子,坏了坏了,官兵进来了,好大一群呢,那些没跑的丫头小厮都被抓起来了,娃啊,怎么办?”
  我被惊醒了,现在不是哀怨的时候,我该怎么办?
  如果被发现了,崔芙蓉会如何?我又会如何?
  崔文意要我带她妹妹远离官府,而我也无法现在去面对可能出现的卓骁,我必须离开。
  怎么办?!

  一百三十三 相遇

  “陶姨!”里面的芙蓉终于被吵醒了,我越过了屏风看她,她正揉着眼,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我抱住了她,回头对李三道:“爹,你去弄个马桶来!”
  “啊?啊,哦!”李三一时反应不过来,好半天才答应了,摸着头进了屋,拎了个马桶来。
  我搂住芙蓉,轻柔地道:“芙蓉,一会儿有些不舒服,你要听话,照着陶姨吩咐做好么?陶姨一定会保护你的,相信陶姨好么?”
  芙蓉眼角挂着一滴泪,让她显得那么可怜,却仍然乖巧的点点头。
  我用胭脂在芙蓉□在外的脸和手上点了不少红点,揉红她的脸,然后对李三道:“爹麻烦你吧这桶里的粪水洒在屋子里,床上也弄些!”
  李三一头雾水,但老实巴交的他还是习惯了服从,照着做了。
  一时间,屋子里臭味冲天,脏乱不堪。
  我给自己找了块灰棉布,裹在头上,垂了几缕布条半掩住自己的脸,并打散了发,混合着布条几乎把自己的脸全掩住了。
  忍着恶心把粪水也弄洒在自己和芙蓉身上。
  我又悄悄对李三道:“爹,你把公子抬出去吧,别让芙蓉看见了!”
  李三默默点点头,用苍老的身体半抱半拖着往屋外走。
  呯地一声,大门被人撞开,一群黑甲红袍的士兵铁塔般出现在门口。
  “老家伙在干什么?”洪亮的喝声响起,随即进来几个人,几个拦住了李三,几个绕过了屏风转进了内室。
  立刻有人啊了一声,几个士兵被屏风后面脏乱的样子吓了一跳,立刻掩住口鼻道:“奶奶地,哪里来的腌臜人那,怎么那么臭!”
  我抱住吓哭了的芙蓉赶紧道:“官爷饶命那,民妇是府上粗使的下人,这位是一个姐妹的丫头,本来是一块做事顺带养着的,前日可惜染了天花,命不久矣,可怜她母亲刚刚去世,那位是他兄长,听说官兵来了一时想不开抹了脖子,可怜见地,民妇只好让民妇的爹找个地方埋了去!”
  那几个士兵脸色有异,立刻退了几步远,其中一个对另一个道:“妈的,这里还有闹瘟疫的,兄弟们辛苦一场,别在这染了啥晦气回去!柳队正,把这些人赶出去吧,一会儿侯爷的大队要过来了,发现有这玩意在府里可保不定发火,兄弟们可吃不了!”
  “对啊对啊,侯爷近来脾气那么大,可别又点着啥邪火让兄弟们吃不了兜着走,反正就是几个粗使的家伙,侯爷不会查,咱这也是为大家好,打扫干净了好迎接侯爷不是么?”
  另外一个见队正还在犹豫,也附和,“老大,这也就是几个下人,侯爷没说要全留着,一会反正有自己的人侍候,哪里还要这些人,瞧这些人,可够脏乱的,还是赶出去早点打扫打扫的好!”
  就这样,我们在几个士兵眼里成了急于踢走的麻烦事,鉴于夜魈骑的规矩,他们没有一刀结果了我们已经是万幸,带着芙蓉,我和李三就被赶出了太守府。
  可是崔文意的尸身被留下来了,他们是负责前哨探查的,太守府的死人还是要统一收集,我们也带不走,不过这些兵丁倒是还客气,说会帮我们安葬好尸体的。
  此时的我,也无法顾及到崔定时一家的尸身,只带着芙蓉和李三往城北的茅屋走,现在出城是不可能的,四面都有驻军在进城,只求数日后能混出城。
  看来崔文意和军队达成了共识,夜魈骑浩浩荡荡的军队开进城却对百姓秋毫无犯,反而是那些饱受困苦的百姓听说名满天下的夜君侯要来,纷纷出门来要一睹他的风采。
  我抱着芙蓉在角落里抹掉胭脂,也顾不得身上的脏乱,托李三找了根拐棍,拄着与李三艰难挤进人群,和相对而行的人流推搡前行,却被硬是冲向了相反的方向。
  维持秩序的夜魈骑卫队持梃横槊,将人群隔开来,只为了能弄出一条道来。
  绵密的人群如同波浪翻滚着向前涌动,一波又一波。
  “看,快看,是侯爷,是博望候卓大将军,大将军,大将军!”
  这一吼,无异于晴天响雷,把人群炸得激动起来,潮流更加汹涌,熙熙攘攘涌动不止!
  我与李三哪里是这股力量的对手,被庞大的冲力往前直推而去。
  我甚至无需用自己的脚,被推搡着,冲破了卫队的一个边角,这下子如同溃堤的浪潮找到了突破口,将我一个趔趄冲出缺口,扑倒在地。
  身后又立刻压来不少人,直压得我和芙蓉惨叫起来!
  只听到几声呼喝,身上的重压很快被解除。
  一双手大力的把我和芙蓉拎了起来,然后一个熟悉的,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位嬷嬷没事吧!”
  我一愣,随即一惊,身子不由抖动了起来。
  “哎呀,您是不是吓到了?各位请让一让,让一让,不要再挤了,大家的热情侯爷知晓了,可是也请各位保重身体啊,这么推挤可是要出人命的,没死在战火了,死这可就冤枉大了,是不是乡亲们?”
  谢悠然的声音,永远是那么温和,阳光,大度,随和。
  我真的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
  刹那间,我觉得我的眼眶有些温润和模糊。
  可是我不敢抬头,深怕那一点情绪流露会暴露我的身份,我还有什么面目见他,见所有夜魈骑的人?
  “这位嬷嬷,您还好吧?”那双医者修长白净的手递过来我的拐棍支撑起我站立不稳的身体,给了我一个依靠,然后搭上了我的脉,丝毫不介意我身上的脏乱。
  我缩了缩身子,摆脱了他的手,退了退,张口想说什么,却听到身后几步远,一个声音如同春雷一般炸响。
  “如真,你在干什么?还不快走?!”
  声音冰冷的如同昆仑远山永不消融的冰挂,悠远的好似天边无穷的浮云。
  这个声音,在魂牵梦萦里多少次响起,多少次让我揪心的哭醒。
  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
  熟悉的,是那永远矜贵悦耳的音阶,陌生的,是那不曾感受过的冰冷,如同寒冬腊月里冰冻三尺的河水,不见一丝裂缝。
  怎么冷成那样?我有一丝冲动,想要去看看那个日夜思念的,腐蚀了我骨血的身影。
  可是我的视线落到我粗糙的双手,落到散落眼前的几缕枯发上,犹豫退缩了。
  “呵呵,寒羽,你每次引起的轰动都伴随着惊险,这妇人可是差点因为你被压死,我帮你看看人家的伤势,安慰下咯!”谢悠然呵呵一笑,仰起他那张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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