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论剑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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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香论剑篇-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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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轻轻道:“现在我们还在庄内,没处弄水给你喝。”
  她叹息一声,又道:“我也曾昏过去,现下四肢乏力,因怕猛獒出现,才挤了命把你弄上墙头。”
  谷沧海定一定神,很快就了解她话中之意,不过他发现脑际还是昏昏沉沉,身体也使不出一点气力。
  他晓得这是震荡过剧的现象,嘴巴里又咸又腥,使他明白曾经吐血。目前来说,他已不能恢复气力,甚至连思想也大为呆滞。若是武功稍弱,而又不是尚有童子功的话,早就心脉震断而死了。
  他奋起坚强的意志,努力保持清醒道:“我听到许多噪声,那是什么?”
  阿环道:“是她们在救火,方才比现在还要乱呢!”
  谷沧海静静地想一下,才道:“那么我们还可以试一试,我们先落地再说。”
  阿环道:“但那些猛獒十分厉害,我就是怕它们出现。”
  她拿起短刀,又道:“刚才我差点把你杀了。”
  谷沧海极力保持头脑间的清醒,道:“我明白你的用意,很感谢你。现在我们移动吧,先落地再说。”
  他运集坚毅卓绝的意志,使自己坐起来,然后咬紧牙关,向前一耸。砰一声摔在院落内,顿时又昏了过去。
  阿环跳落地上,见他这般模样,骇得什么似的,垂泪不已。过了一会,谷沧海又回醒了,慢慢地爬起身来。
  他摇晃了几下,终于站稳了。
  阿环见到他满面大汗,额上青筋暴资,可见得他是如何艰苦地站起来。目下虽然还在险境,但她忽然间勇气百倍,信心大增,好像一定能逃得出赤身教的魔掌。
  她的勇气的泉源,就是从谷沧海的坚强表现那儿获得的。她感到他正如一个永不倒下的强人一般,纵是跌倒,也一定能爬起来。
  她一旦恢复信心勇气,四肢也不发软了,伸手托住他的手肘,道:“我们还是得越过两重屋字呢。”
  谷沧海道:“用不着,我们还得保留气力,对付庄墙这一关,然后再设法克服护庄河那一关。你懂得泅水么?”
  她咬牙点点头,其实只懂得一点点,以前试过一次,最远只泅了七八尺。但目下她若说不会,谷沧海一定很失望,所以她假装懂得水性。
  谷沧海道:“我们从墙洞钻出去,这些洞穴都掩饰得很好,不留意的话,尤其在晚上,决计瞧不出来。”
  阿环愕然道:“有洞穴可通么?为什么呢?”
  谷沧海道:“是给猛獒通行的,咱们正好利用来脱身。不过,最外面的庄墙却得另想法子了。”
  他们果然找到洞穴,毫不困难地钻出。
  谷沧海有阿环搀扶拖拉,顺利出去,不久,就到了最外面那一重庄墙底下。
  面对这一堵高达两丈以上的石墙,令人不禁兴起无法飞越之感。
  阿环打量再三,想道:“我勉强可以上得去,若在平时,亦能背着他窜起,搭住墙头而翻上去。但目下莫说这么高的石墙,即便是寻丈高也没法子背他上去。”
  她也考虑到自己设法上去之后,才吊他上墙。但问题是她双手皆伤,又自不够气力吊他上来。
  因此,她简直束手无策,整个人呆住在那儿,默默地望住这一堵高墙。
  但见谷沧海迅快地将外衣甚至长裤也脱下来,撕撕卷卷,弄成一条两三丈长的布索。
  用这条布索勉强可以吊起他,但谁来使力吊他呢?若靠阿环,那是一定办不到之事。
  谷沧海从囊中取出三枚数寸长,粗如拇指的钢钉,找一块合用的石头,道:“你把钢钉钉在石缝中,每枚相隔六尺左右,我到达第三枚钢钉上面,就已离地丈八,伸手可以搭住墙顶了。”
  阿环大喜道:“这就有办法了。”
  原来她虽是无力把谷沧海一口气吊上墙头,但分作三次,每次吊起六尺,却可以勉强办到。
  他们照计行事,不久,阿环已到了墙头,抓住布索。另一端缚在谷沧海身上。谷沧海伸手勾住钢钉,运力向上拉扯,上面的阿环也同时收索。这一来谷沧海便不是由一人独力上升,而是双方合力。
  他升到第一枚钢钉,身子贴在墙壁,站着不动。
  这时阿环便趁机休息,谷沧海自家也得休息,否则用力过多,又会有昏过去的危险。
  第二次也圆满达到目的,现在他离地已达丈二,假如他摔下去的话,冲力甚猛,阿环便没有法子拉得住他。
  这一摔若没把谷沧海摔死,尚可重头再来。
  这个危机极为严重,成败在此一举。
  他们尽量休息,但四下噪声逐渐平息,却是莫大的威胁。
  这表示火势己在控制之下,很快就会恢复原状,派出岗哨以及獒犬巡逻。他们必须争取这片刻的时间,免得功亏一篑。
  阿环两次三番拉索示意动手,但谷沧海都摇头制止她。
  他在这等局势之下,依然如此冷静处理,决不肯匆忙行事。这一点虽是令人佩服,也能使人急死。
  又过了一会,阿环实在忍不住,拉动布索。
  谷沧海居然允许她动手,当下两人合力,但见谷沧海身躯慢慢上升。
  最惊险紧张的关头,是钢钉恰在谷沧海面部之时,这时由于谷沧海双手无法运力,全靠阿环独自拉他上升,只要升起一尺,谷沧海又能发力使劲,帮助上升:
  很快就到了危险关头,谷沧海道:“阿环,别慌啊,只要支持过这一点点,我们就逃得出去了。”
  他一面发话鼓励阿环,感到身躯缓慢上升。这一尺的高度,在感觉之中,比千万仞的峰岭,还要艰困可怕。
  他的身体逐寸上升,到了最后两寸之时,好像停顿不动。
  谷沧海心中的焦急,端的难以形容。
  他同时又替阿环感到难过,生出无限怜爱之心。
  片刻之后,他已稳坐在墙顶,但两人都已筋疲力尽,满身大汗。
  他们互相依偎着,尽力休息,以朗恢复体力。
  阿环双手疼极,但她却咬牙熬受着痛苦。
  不久,她首先恢复过来。道:“我们怎生渡过这条河流?”
  谷沧海从囊中取出一支钢制的工具,交给阿环,道:“你得先把钢钉起出来,不可失落。否则他们推测得出我们都负了伤,发动搜捕,很快就能抓回我们。”
  阿环瞧一瞧这三枚钢钉,盘算如何起出。
  谷沧海道:“你先下去,在第二枚钢钉处,用足尖勾住,两手就可够得着最下面的那一枚了。”
  阿环如言去做,刚刚起出第一枚钢钉,猛见一条黑影蹿出院中,发出低闷的咆哮声,使她感到毛骨耸然,敢倩那是一头獒犬。
  她迅快蜷缩起身躯,砰的一响,那只獒犬扑上来,碰在七八尺高的石壁上,发出响声。
  谷沧海沉声道:“别怕,它跳不过一丈高……”说话之时,己丢下布索,让她抓住。
  阿环借布索一点点力量,就翻上第二枚钉子上,然后贴墙慢慢站起,伸手抓住第三枚钢钉。
  她腰肢一使劲,脚尖便伸上去,勾住钉身,这才松手垂下,起出第二枚钢钉。
  这时那头凶猛的獒犬已完全威胁不着她了,到她翻上墙头,然后伏身下去起出最后的钢钉之时,那头獒犬越跳越高,竟然超过一丈。
  两人都感到骇然,阿环完成任务之后。登时全身发软,出了一身冷汗。
  谷沧海侧耳听了一下、道:“猛獒还未惊动人,我们不能不把握时机了。”他把布索分缚住阿环和自己,然后硬着头皮,从丈多高的墙头,向外面猛然跳落去;高墙外面就是护庄河,这道河流虽是深阔,水流却极为和缓:
  谷沧海和阿环两人先后掉在河中了,发出两下响声,冒出水面,却不见有什么动静。
  阿环晓得谷沧海没有气力前泅,当即奋起精力,四肢并用,迅快游去。
  她本来不大会泅游,但这刻却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勇气和力量,居然顺利地向前浮泅,速度相当的快。
  他们之间有布索系着,谷沧海尽量放长布索,让她全无拖累地游泅。而他,则集中精神。奋起最坚强的意志,不让自己昏迷过去。
  凡是识得水性之入都懂得利用水的浮力,毫不费力地浮在水面上。在利用水的浮力之时,最要紧的是放松全身,手足不慌不忙地轻轻划水。便可以浮而不沉:如若心情紧张,挤命用力,那就反而加速下沉。
  谷沧海自然懂得此理,他并不费力地浮着,所伯的就是受震动后的昏眩,一旦失去神智,自然沉下河底无疑。
  阿环所幸身上衣服少之又少,全不妨碍她游泅,不一会,已到达对岸。
  上岸后回头一望,但见这条河宽达四丈有余,自己也不明白如何能游得过来。
  她开始扯动那条布索、很快就把谷沧海拉到这边岸边。
  谷沧海在她拖拉之下,步上岸边硬地、大大喘一口气。
  猛可感到阿环却在发抖,当下轻轻拍在她后背心上,道:“别怕,你真是极勇敢的女孩子,我们现在总算是脱离虎口了。”
  他那沉着坚定的口气,使阿环大大宽慰,顿时倩绪平复很多。
  她低声道:“我自己也不晓得怎会游得过这条河的?”
  这答案很简单,那就是爱情的力量,加上求生的本能,以致激发她的潜力。做出她本来办不到之事。
  谷沧海心知其故、却不说出来,道:“我们得把握机会,赶紧走吧。”
  他望一望天色,已露出一抹灰白,曙光即将划破夜幕。
  这又使得谷沧海忧虑起来,因为他已约好接应之人、言明假如天色破晓、接应之人便须驾舟远行,以免泄漏踪迹。
  现在时候已届,他们赶得上赶不上,自然是极堪忧虑之事。
  谷沧海带头走去,健硕的身躯,不时显得摇晃,步履间也时时现出蹒跚之态。
  要知他回醒之后,不但没有运功调息的时间,反而连连受到震荡、设若他不是武功极强、而又坚毅卓绝,早就得昏倒地上。这意志与体力、两者不可缺一,任何一样支持不住,都得躺下。
  他们在野草树丛中觅路前行。有时还得涉水渡过浅溪小河,身上湿淋淋的,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已被树枝勾破多处。
  谷沦海还不要紧,阿环却大是尴尬,只因她身上本来就只有一件薄薄的短袖衫,里面一条内裤,此外别无其他衣物。
  当她游泳时被水浸湿,薄衫贴在身上,玲珑浮突、简直和没有穿衣服一样。目下又被树枝勾破多处,全然无法掩蔽身体、简直是不成样子。
  他们大约走了四五里路,天色已明。
  谷沧海虽是晓得问题严重,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坚持下去。
  走到一处芦苇极密之处,他们小心地走进去,抵达一条河杈子。
  谷沧海发出数声鸟鸣,那是暗号,接应之人凭这暗号出现。划船过来。
  但谷沧海连续发出多次暗号,都不见接应的快艇出现。
  当下回头向阿环道:“我们来迟一步、接应的人走啦!”
  阿环听了这话,失望得双脚一软、扑靠在他身上道:“这便如何是好?”
  谷沧海道:“不要紧,我们一定能安然离开无瑕庄的势力范围。”
  他这刻也已发现阿环简直是赤身露体,连内裤也只剩下一条裤带和一些破布片,根本没有蔽体的作用。
  他不禁摇摇头,心中无限怜惜,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裤,亦是千疮百孔,脱下来也是没用,便打消了脱衣给她遮蔽的念头。
  假如他不是武功全失,身上衣服决不会勾破。
  他四下打量一眼,但见左方地势较高,又有数株高树。当下拉住她慢慢走过去,果然找到一块干地。
  他竭力支持着,捡拾了好些干枯的芦苇、铺在地上,勉强弄成一张狭窄的床铺。
  这才坐下来,道:“阿环,你趁这个机会躺一会儿吧!”
  阿环依言躺下,头上有树荫覆盖,四面有高密的芦苇作帐、形成了一个小天地。这使她稍觉安心,伸展四肢,极力让身躯松弛下来。
  谷沧海便径自盘膝坐好,道:“阿环,我得打坐一会,若然有什么可疑迹兆,可摇醒我。”
  阿环鼻孔中哦了一声,算是回答。
  谷沧海觉得奇怪,低头一瞧,但见这个美貌少女,已经闭上眼睛,脸上一片舒畅安祥的神情,敢情她才一躺下,便已坠入梦乡。
  谷沧海笑一下,忖道:“她委实太疲倦了,而且还有一点内伤,所以一躺下来就支持不住了。”
  他的目光在她结实富有弹性的裸体上巡视,但目光中全无半点色情的意味。他只觉得这具人体很美,尤其是在这空气清新的早晨,在这远离人世的荒野中,除了肉体呈现柔和的线条之美以外,尚有一种原始朴野之美。
  本来他一直是倚靠坚强的意志,抑制住情绪上的负担,使自己外表上看起来毫不紧张。
  事实上,他心灵中却承担着重若千钧的隐忧,使得他的神经异常的紧张,每一根都好像绷得紧紧的弓弦一般。
  奇怪之事突然发生,原来当他领略到阿环裸露的肉体所表现出的美感之时,他忽然内心感到一种解放,顿时轻松下来。
  这便是他为何一直盯视着阿环身体的原因了。
  她肉体所呈现的美感,好像一座桥梁,使他窥见宇宙的奥秘。自然,她表现的是人间的美,是凡俗的,能够改变和毁灭的美。
  但那柔和的线条,以及雪白无瑕的肉色,却有如天人之间的一道桥梁,使他窥见了永恒之美,那是宇宙的奥秘,具有一种奇异的力量。
  谷沧海绷得紧紧的神经,立时都松弛下来。
  由于心灵中隐忧已消除,完全没有了负担,他很快就晋入打坐功夫中的无我境界。
  灵台间一片澄明澈彻,全无一丝杂念。
  他的一身功夫出自天下武学源流的嵩山少林,自是正宗上乘之学,尤其是他得到应真大师亲传心法,加上光德、光慈、光悲三位高德大师扶持夹磨,根基之厚,当世无与伦比。
  因此,旁人一辈子也难上窥这等境界,在他却全非难事。
  不过,这只是当他身体康强,功力精纯之时,方克臻此至境。而在他受伤之后,他只敢希望凭着底于好,稍为提聚功力,压制住伤势。
  做梦也想不到,居然可以晋人这无我之境。
  时光在这静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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