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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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侠心-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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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昭洵问道:“暗中又怎样下手?”
  纪福咬牙狠狠地吐出一个字:“杀!”
  “杀?”纪昭洵悚然一震,注视着纪福,心底的痛苦与矛盾,又翻涌而起,他痛苦地摇摇头道:“不!”
  纪福叹息着道:“少爷是反对?”
  纪昭洵叹息道:“娘那天吩咐不要我们杀人,而只要我们查出下落,或是把活的抓回去,你难道忘了?”
  纪福凝重地道:“若要通知主母,老奴唯恐夜长梦多,若要擒活口,少爷知道根本无此可能!”
  纪昭洵点点头道:“我知道,但是这些并不是必须杀的理由啊!”
  纪福轻轻长叹一声,方自说道:“老奴所以如此大胆,自作主张,却完全是为了主母与少爷……”
  纪昭洵怔了一怔,迷惑地道:“你的话我不懂!”
  纪福道:“老奴可以把话再说清楚一点,若少爷一定要照主母的吩咐,恐怕到时不但无父;且将丧母!”
  纪昭洵一愕,急急道:“这话怎么说?”
  纪福道:“主母那次曾说,对你有妥当的安排,少爷还记得么?”
  纪昭洵点点头叹息:“我不但记得,而且你回答的话,我也没有忘记。”
  纪福苦涩地笑了一笑,道:“其实主母作什么安排,老奴是早已知道的,只是因主母相嘱,不准告诉少爷,所以不敢说罢了,现在老奴不得不说了,以前老奴所说‘要抽他的筋,剥他的皮’,这只是主母安排的结局,却并不是开始。”
  纪昭洵神色更加迷惑,紧紧地盯着纪福,似欲看穿这老仆心中的闷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只见纪福接下去用询问口气道:“少爷可知道主母为什么要把那姓杨的活捉回去?”
  纪昭洵悲痛地叹道:“想必娘觉得除非亲手杀他,难消心头之恨!”
  纪福点点头道:“主母亲手杀他,却不是主要原因!”
  “那么母亲要活捉我父亲回去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呢?”
  纪福神秘地道:“先要嫁给他,而且要明告天下武林,举行大礼!”
  纪昭洵一怔,摇摇头道:“不通,根本不通,娘一向这么恨他,又岂会再与父亲结合?”
  纪福长叹一声道:“少爷,主母是完全为了你啊!若是不如此,何以扶正你的名份?……”
  这句话,纪昭洵完全懂了,不错,若不如此,自己一生脱不了“私生子”的地位,也等于一辈子见不得人,痛苦一生,如坠深渊。
  “娘啊!你太苦了……你也太伟大了……”他心中不由一阵悲怆,星眸中倏流下激动的泪水。
  只听见纪福低沉的语声说下去道:“但是杨逸尘的手段已太卑劣,老庄主及夫人的血仇不能不报,所以主母决定在完成大礼后,亲自手刃他血祭老庄主在天之灵……”
  纪昭洵脑海中顿时浮起一幅血淋淋的惨象,痛苦地道:“但是娘又怎会死呢?”
  纪福又叹道:“唉!你应该知道母亲的个性,刚正不阿,素重纲常,君臣,夫妇,父子是为三纲,乃人伦之大道,主母既欲报父之仇,又不欲背杀夫之名,除了最后自行了断,还有何途可循?”
  说到这里,长叹一声道:“主母这一生实在已够惨了,老庄主又唯此一女,老奴实在不忍心看她再死,何况少爷你也够痛苦了,老奴一生服侍纪家,岂能再见你无母伶仃!”
  纪昭洵此刻心如刀割,悲痛地喃喃道:“唉!娘啊,今生今世,我要一辈子与你相依为命……”
  在悲痛而沉重的思绪下,纪昭洵终于迸出了一句话:“好,纪福,我就听任你怎么做!”
  纪福知道,纪昭洵自受了杨逸凡的影响后,内心一直在矛盾摇摆不定,此刻见他终于被说服,方自松出一口气道:“少爷能想通了就好,我们进寺吧,希望老庄主在天之灵保佑,让我们有机可趁,替他报仇!”
  纪昭洵心乱如麻,木然地移着步伐,进入了少林寺。
  少林寺中许多年青僧人正忙碌地在打扫,高耸宽宏的大雄宝殿,烟雾缭绕,三日盛举似尚留着余韵。
  一名年青僧人一见纪昭洵主仆进入,立刻放下扫把,迎了上来,先双手合什,见过礼,然后询问道:“二位施主是要进香?”
  纪福抢先上前抱拳还礼,呵呵一笑说道:“不错,小师父,我家小主人素仰少林雄伟,佛殿庄严,故特来进香观瞻一番,以偿夙愿!”
  语声方落,年青僧身后倏响一声宏亮的佛号,笑着说道:“难得二位施主有礼佛之心,佛门接纳四方善士,二位请随贫僧人人殿。”
  纪昭洵与纪福抬头一看,只见一名年约五十余岁的老和尚,正面含慈笑,合什作礼,从年龄语气中,纪昭洵就知道这老和尚在寺中的地位,比年青的高多了,忙抱拳道:“请问大师法号?”
  老僧微笑回答道:“贫僧慧觉,忝为前堂知客,二位施主贵姓?”
  纪福抢着含笑道:“我家少主人姓杨。”
  慧觉僧点点头道“原来是杨施主,请随贫僧来!”
  转身就向大雄宝殿走去。
  由于江湖经验阅历,纪昭洵自觉一无所知,所以一路上都听纪福摆布,此刻他望着纪福,奇怪他为什么要捏造假姓,不说出真正来意?
  却见纪福连施眼色,仿佛示意不必多问,于是只得默不作声,跟在知客僧慧觉身后进人大殿,随着纪福装模作样,上香礼佛。
  殿中烟气缭绕,高大的金身佛像,令人感到无比的庄严肃穆,纪昭洵身心受感,倒是恭恭敬敬拜了三拜,暗暗向佛祖祷告自己的心愿。
  这时纪福却大方地取出十两纹银,放在香金柜上,对慧觉大师笑道:“区区香资,权请笑纳,只是我家少爷素闻少林殿院广阔,能否请大师引导,随意参观一番。”
  慧觉大师含笑说道:“施主有命,贫僧敢不引导,请!”
  首先出了大雄宝殿,漫步向后殿走去,沿着一列列禅房回廊,已走到了膳堂。
  一路上慧觉僧点点指指,为纪昭洵主仆详为说明,可是纪昭洵心有所思,只是随着点头敷衍着。
  纪福却似乎大感兴趣,每到一处地方,问个不休,一双眼睛,更像猎犬一般,四下搜索扫视,像在搜寻什么猎物。
  纪昭洵眼见这种情形,顿时明白过来,原来纪福是在探路兼而搜查那可疑的地方,由于他清楚了纪福的意图,于是也不惜问长问短,分散慧觉的注意力。
  经过膳堂,经堂,修堂,已到了第三进深院,一条白石小径,在排列整齐的二行松树中,一分为二。
  正中一条直通一座月牙门,岔出的一条小径左转向一排极为幽静偏僻的房舍,却见慧觉大师突然止步,笑道:“二位参观,只能到此为止了!”
  纪福一怔,指着前面月牙门道:“这里面是何处,大师何不带老奴与小主人去观瞻一下?”
  慧觉僧歉然笑道:“那已是敝寺方丈清修精舍,贫僧未奉谕,不敢擅入,施主千万包涵。”
  纪福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贵寺方丈精舍,老奴莽撞了,那末咱们到那边再参观一下!”
  说着一拉纪昭洵,就向左转进幽静偏僻的一排禅房闯去。
  慧觉大师慌忙伸手一拦,笑道:“施主请止步!”
  纪福一愕,收回步伐,诧然道:“那地方也不准人去么?”
  慧觉微微一笑道:“贫僧之意,并非不准施主参观,只是那排房舍,只是敝寺弟子居宿之处,无物可供观瞻,故觉得施主不看也罢!”
  接着抬头望了暗下来的天色,又道:“时将入夜,山路难行,二位施主还是早早归去,再晚恐怕赶不到城中了。”
  纪福哦了一声,点点头道:“既然大师如此说,我们就到此为止,多谢大师引导,我们就回去吧!”
  纪昭洵主仆抱拳告别,于是在慧觉恭送下,出了少林寺。
  天色早已一片漆黑,纪福引纪昭洵走至山腰人道旁僻静的松林中,得意地一笑,低声说道:“少爷,你知道老奴刚才的用意么?”
  纪昭洵点点头,纪福又道:“我们走遍全寺,就是到了那个僻静院落中,被那个知客和尚挡驾,老奴觉得那个地方大有问题,尤其是左转一排禅房,更令人起疑!”
  纪昭洵沉思着道:“福伯,你是认为人就被藏在那僻静的禅房中?”
  纪福点点头道:“老奴确实如此猜想,现在路已摸熟,咱们就在此休息,用过干粮,等半夜好歹要去探一探,看看老奴是否猜错。”
  新月黯淡,繁星点点。
  初夏的夜风,触肤生凉,少林寺中已是灯火零落。
  时正二更,两条黑影,倏出现于少林寺外,略一静听,觉得寺中无人,立刻疾如轻烟,翻人墙中。
  仗着白天已来过,各处道路已了然于胸,纪昭洵与纪福双双扑向殿后。
  各处禅房灯火全无,只有几处佛殿中尚燃着昏黄的长明灯,整个少林寺更加显得肃穆幽静。
  可是纪昭洵内心却紧张无比,他第一次做夜行不速之客,而且他知道百年来,从未有谁胆敢夜闯少林寺,若被僧侣发觉,后果之严重,是可以想像得到的。
  但是他见纪福的神色,虽然极为谨慎凝重,却丝毫没有紧张之色,这平时显得老态龙钟的老仆,此刻行动间,显得无比的机灵与矫健。
  不用说,一颗仇恨之心,已使他把生死置之度外,于这些地方,可以看出纪福已把杨逸尘恨之入骨。
  纪昭洵暗暗一叹,循着白天来时的途径,扑至那三进深院靠左僻静的后排禅房前。
  因为已是夏天,那一排禅房窗户皆半启,自外可以清楚地看到房中熟睡的和尚,纪福向纪昭洵靠近低声道:“小心点,咱们一间一间查着过去。”
  纪昭洵点点头,亦步亦趋地依着墙边,顺次巡查,可是走完沿廊,却并没有发觉什么可疑之处,更看不到半个俗家人士。
  纪福顿有失望之色,向纪昭洵默然地摇摇头。
  方在这时,漆黑夜色中,倏隐隐有声长叹,在大气中流浮,纪昭洵顿吃一惊,循声四扫,却未见半个人影。
  但目光瞬间,却见左角另有一段矮墙,有一座圆门,只见纪福立刻施了一个眼色,向那圆门掠去。
  纪昭洵急忙跟着,过了圆门,却见眼前是一座小巧院落,花木扶疏,随风摇曳,极是清雅。
  院尽头有一座独立房舍,门户紧闭,隐隐中有一阵喃喃语声传出,显得房中人还未安寝。
  在这深夜,寺中僧侣,皆人憩乡,这房中的和尚怎未人眠呢?又在同谁说话呢?
  纪福及纪昭洵同时引起了好奇心,同时轻若狸猫地扑近屋边,走近才发觉这间禅房颇为特别。
  房门漆黑,竟是铁制的,另外还加上铁栓,门上多了一个铁栅小窗,露出一丝微弱的灯火。
  二人分扑二边一看,四周竟然没有窗户,而门户铁栓在外面插上,把屋中人关着,好像是监房一样。
  二人四周打量清楚后,更加疑心起来。
  纪福向纪昭洵摆摆手,示意特别小心点,轻轻地一步一步挨近房门,伸首向铁栅小窗边,向内一望,心头同时一愕!
  房中陈设很简单而清洁,一床一几,一盏油灯火焰昏暗地伸缩不停,然而床上盘坐的人,却并不干净,长发蓬首,衣服垢秽,形如乞丐。
  那人既不是和尚,也不是要找的杨逸尘。竟是上山途中所看到的疯居士,此刻正呆呆坐在床上,瞪着无神的目光,默默地望着灯火。
  纪福看清楚房中的人后,向纪昭洵露出一丝苦笑,轻声道:“原来是那个疯子,少爷,我们还是离开吧!”
  语声方落,突听得那疯居士在房中呜咽起来,断断续续叫道:“瑶屏……纪瑶屏……我好恨你……”
  这含糊不清的喃语声,虽极低沉,但听在纪昭洵主仆耳中,无异是晴天霹雳,同时一呆,二人不约而同地忖道:“这疯子怎么在叫主母的名字?”
  纪昭洵念头尚末转过来,纪福的神色却倏然一动,再度伸首从铁栅小窗口中望去,这一仔细打量,立刻精神一振。一拉纪昭洵,附耳恨恨道:“就是他,他就是杨逸尘,十八年不见,老奴不仔细看,几乎不认识了!”
  纪昭洵始则一愕,继则心头砰然大震。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父亲竟是个疯子。
  这刹那,内心百念潮涌,五味俱陈,人整个呆了!
  想像中的父亲,应该像杨逸凡的潇酒,或像杨逸仁的威猛啊!怎么他竟会落到这般境地呢?
  一丝天生的孺慕之情,在纪昭洵的心中升起,他只觉得鼻中一酸,泪水几乎夺眶而出,虽说他已决心要杀父亲,但这种骨肉亲情,是自然产生,无法抑制的。
  世上有什么力量能够消灭人类间,这种最原始而最纯正的感情呢?
  一旁的纪福,脸色也是惊愕万分,可是旋即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这个心中深植老主人血仇的忠仆,觉得冥冥之中,若有天意,杨逸尘竟已是个疯子,看来合该伏诛,受到应有的报应。
  就在纪昭洵思绪混乱,不知是悲是苦之际,纪福已轻轻拔开门塞,拉开门户,闪身而入。
  斗室中令人感到幽暗而阴森,坐在床上的杨逸尘,哪还有当年的英俊潇洒,落泊狼狈的外表,简直比乞丐还不如,他捧脸呜咽着,对纪昭洵主仆人室,恍若未闻。
  纪福一抬手把纪昭洵肩头长剑抽出,紧握手中,沉声喝道:“杨逸尘,你还认识我么?”
  杨逸尘缓缓自双手中抬起脸来,木然望着纪福,又看看纪昭洵,茫然地问道:“你是谁啊?”
  纪福冷笑一声,充满煞机地道:“嘿嘿,姓杨的,我就是终南纪家的老仆!”
  “杨家……杨家……”神态木然的杨逸尘,空洞而茫然的目光中,蓦地射出二道奇异的神采。
  但这神采像天际的虹光一般,瞬即消失,摇头喃喃道:“我不知道,什么纪家……我根本不知道……”
  纪福低沉地厉笑一声说道:“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此来奉纪瑶屏之命,要你的命!”
  “纪瑶屏……纪瑶屏……”杨逸尘又喃喃吟了三遍,蓦地张口发出一声狂笑,叫道:
  “哈哈……她要我的命……我去找她,我去找她……”
  身形猛然挺立而起,向纪福扑至,他是想冲出门口,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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