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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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五剑-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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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时转到玉狮和宇内三雄之事。
  双绝穷儒以诗酒二绝博来雅号,在阴山附近二十年,喝的是蒙古最烈的酒,玉琦岂会是
脓包?虽不至千杯不醉,三五百杯不醉绝非吹牛。
  他两人喝的是高粱烧,也叫烧刀子,起初神剑书生连来三大觥,充其量只有一升半。
  玉琦回敬三觥,肚里装了三斤。
  九觥一过,换上小碗。最后,神剑杨高甘拜下风,易碗用杯。
  两个人将一坛二十斤高粱烧装入肚中,神剑杨高心中暗暗叫苦,他自己已感到对面的玉
琦,像是变成了三个或两个人了,楼房在旋转,胃中物往上翻。
  但他仍然看得真切,玉琦的脸色除了略深以外,笑容可掬,神定气闲。
  他想将玉琦灌醉,他自己却快躺下了。
  南滩老店兼办筵席,酒菜之佳,极为东关的商旅所称道。四座花厅一座二楼,在游人众
多的日子里,经常座无虚席。可是隆冬冷季,不到申酉之时,食客不多。
  靠窗口一副雅座上,有两个身材硕长的高个儿,面向窗外,正在小酌,低声谈笑,状极
悠闲。
  右首一副座头中,有两个极为岔眼的人物。一个是皓首银须,乱得像烂鸡窝披散在头脸
上,分不出哪是发,哪是须。怪!竟然是个瞎子。朝天皱鼻蓬嘴唇,口中牙齿却是整齐未
落,可惜黑黄触目。身穿三百年没有洗晒过的破棉袄,未破处油光腻垢叫人恶心。他左手边
搁着一根黄色五尺手杖,似铜非铜,内现云纹;喝!竟然是玉的,粗如儿臂,价值连城哩!
  盲叟的右首,是一个同样窝囊邋遢的小怪物,高不过五尺,年在二十岁上下。一头飞蓬
黑发,大眼睛,鼻直口方,齿白如玉。可惜脸上全是污垢,看不出脸色。假使他将脸洗净,
定是一个清秀的小伙子。他那一身破棉袄,足可与盲叟媲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手边搁
着一条黄色小杖,那是产自江南的黄竹,心实而沉重,用来打狗,却是上品。
  两个老小怪物的菜肴,十分简单实惠,一大盘烧卤,一大盘熟牛肉,一只白煮肥鸡,五
壶山西老汾酒。
  两个怪物都舍筷而用手,手脏得叫人恶心,但他们吃得津津有味,太不卫生啦!
  忽听那小怪物短着舌头嚷:“瞎子,酒足菜饱了。到了河南府,小花子绝不走了,你走
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不要欺人太甚,要是在今日解了我的穴道,咱们日后见面
哈哈一笑;不然日后见面,小花子不将你当狗打,绝不姓彭。”
  瞎子鼻子里冷哼一声,抓起一条鸡腿塞入口中,待骨出肉下肚,方若无其事地说:“咱
们到开封,你得陪瞎子走完这条阳关道。你要是不想姓彭,就改了吧,跟我姓崔亦无不
可。”
  “呸!别做你的清秋大梦。小花子说不走就不走。”
  “你非走不可。”瞎子又将一块肥肉塞入口中,咕噜噜灌了半壶酒入肚。
  “那是你的黄泉路,我可不愿陪你。”小花子坚决地说。
  “瞎子眼中,没有阳关黄泉之分。”
  “哼!想当年你坏事做尽,人人都想将你食肉寝皮。开封府有你的生死对头,你曝尸断
头不打紧,那是罪有应得报应临头,小花子可不愿被殃及池鱼,不想陪你曝尸,更不愿无辜
被人丢入黄河喂王八。”
  瞎子“叭”一声一掌拍在桌上骂道:“你再噜嗦,再点上你的哑穴。”
  “瞎子,你讲不讲理?从江南被你逼我到湖广,又逼着走四川,到长安你说过到河南府
定放我自由。这可好,你又食言要往开封府,你有完没有?”
  “讲理?哼!理每斤三文钱,便宜得紧。去不去悉从尊便,腿长在你的身上。”
  “你解了小爷的气门商曲穴,马上就走。”小花子恨恨地叫,目中射出怨毒寒芒。
  “到开封府再解。”瞎子泰然地说,口里又塞入一块大牛肉,嚼得津津有味。
  玉琦一面留心两人的对话,听不出什么头绪,他为小花子叫屈,真想管这一档子闲事。
但酒楼之中,万一翻脸势必闹事,耽误他晚上白马寺之约。
  在酒楼虽不能动手,但他被激起了的侠义心肠,并未冷却下来,他要找机会出手。听他
们的口气,走的是开封府,反正自己萍踪无定,日子长着哩!
  神剑杨高并未完全醉倒,他突然用极低的嗓音,向玉琦说道:“兄弟,你知道那老瞎子
是谁?”
  “大哥,小弟孤陋寡闻,陌生得紧。”
  神剑杨高的目光,死死地盯紧他的眼神,似乎在捕捉他神色的几微变化,徐徐地说道:
“他叫天盲叟崔真,声誉之隆,震撼武林。”
  “是么?他的行事如何?”玉琦毫无表情地问,将一杯酒倒入咽喉。
  “哼!谁不知他是个无所不为的黑道凶魔?”
  “一个瞎子能成得甚事?大哥未免言过其实哪!”
  “哈哈!他的瞎是装出来的,骗人的哪!早年他曾在黑道霸主宇内三雄之一、无情剑太
清的手下,不知作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据说,二十年前江西回龙岭扑灭白道群雄的毒计,
全出于他的策划。”
  玉琦心中一动,随又泰然。当年回龙岭群雄决战,双方参与的人不计其数。他自经双绝
穷儒的疏导后,决定只找太清一人正大光明生死一决,对其他的人,一概不愿过问。虽然这
与他祖父的遗言:“杀尽白道以外之人”的激愤言论背道而驰。听神剑杨高一说,他心潮确
是一涌,随又泰然举杯,干了一杯道:“小弟对武林典故,毫无所知,也不愿闻。大哥,难
得你我一见如故,小弟敬你一杯,干!”
  他举杯沉稳地干了,向杨高照杯。
  杨高长吁一口气,似是失望的叹息,举杯倒酒入喉,喃喃他说道:“晤!我……我在浪
费时辰。”他向桌上一伏。
  “咦!大哥,可是醉了?”玉琦推椅而起,上前扶他,杨高已人事不省,幸而并未呕
吐。
  玉琦半掺半抱,将杨高扶下楼梯。靠窗口那两个未发一言的人,也正在这时下楼。
  玉琦唤来店伙,将杨高送返房中。房中除了枕畔有一把古色斑斓的长剑以外,没有任何
异处。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下沉思日间的一切。他虽有三分酒意,思路反而更为清明。
  渐渐地,他想到神剑杨高的一些可疑举止,暗自淡淡一笑,似有所决定。
  他感到微有醉意,想在床上躺躺养神。大冷天,他房中并没生火盆,而且还脱衣入睡。
他刚踱到床边,解开腰带脱下老羊皮外袄。
  身后响起极微弱的纸团落地声,他倏然转身。地下,从他的腰带缝中,滚落一个小纸
团,静静地停在脚下。
  “该死!我怎么这般大意?让人将纸团塞在腰带里而不自知,多危险哪!”
  他拾起纸团打开,不由一怔。仍是一张薛涛笺,同样的芝兰幽香,同样的字体。上面写
着:“君身陷危境,宜多加小心。请记住:胆大心细;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
心。”
  “又是她!”他心中在叫。
  看笺上语气,这人对他似乎十分关心,更像时刻皆在左近注视着他的行动一般。
  他悚然而惊,心中暗忖道:“这人似乎经常在我的身侧,怎么我会毫无所觉?如果她对
我存心不善,我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她所说的危境,是指无为帮么?”
  想起无为帮,他冷然一笑。他对这个帮产生了无比的恶感,决定有机会得探个明白。身
为侠义门人,他没有理由袖手旁观,反正已经公开冲突过了,假如他们真要再来找麻烦,他
不会退缩的。
  他还没决定是否上床略为休息,门外已响起了许多轻微的足音。
  接着,清晰地传来隔房的语音。第一个发话的清亮嗓音是神剑杨高的:“阁下,你好没
规矩,给我滚出去!”
  “在下奉坛主差遣,有口信传与杨大侠。”是个宏亮的口音,本地人口音极重。
  “滚!你不见我已经醉了么?”
  “口信必须传到,醉与不醉是杨大侠的事。”
  “哦!阁下是找麻烦来的,失敬失敬。”
  “啪!”一声脆响,接着是身躯扑倒的沉重声响。显然,神剑书生赏了那家伙一记重耳
光,把他击倒了。
  房外有人在叫:“这家伙太不知趣,咱们干脆擒他回去。动手!连隔壁那小子一起带
走。”
  房门同时拉开,玉琦和神剑杨高同时站在自己的房门外,背手屹立,冷然注视门外的
人。
  门外走廊下,共有八名劲装大汉,一个比一个凶猛,粗壮如虎。他们一看两人同时出
现,似乎略为一怔,情不自禁向后退了两步,手按在刀把上。
  神剑书生醉眼朦胧,脸红如火,用略带嘲弄的口吻说道:“谁说擒大爷回去的?站出来
我瞧瞧,我要看他是啥玩意儿变的?”
  八名大汉见他醉得连站也似乎站不稳,胆气为之一壮,有一个额上有刀疤的大汉,挺挺
胸膛,踏进一步,第二步一出,刀便拔出了五寸。
  “呸!”神剑杨高怒叫,只见人影一闪,大汉“哎”一声惊叫,滚倒在地,双手抱头哀
叫起来。
  神剑书生仍站在原地,他右手向前摊举,掌心中,有两个血淋淋的耳朵。他缓缓侧转手
掌,两只耳朵分别跌落地面。
  “还有谁敢踏出一步试试?”他眼中阴鸷之光一闪即没,扫向另七名张口结舌惊呆了的
大汉。
  玉琦心中暗赞:“好快的身法!好神奥的手法!”
  七大汉连人也没看清,同伴已受伤丢耳倒地,全惊得呆住了,再一接触对方那奇阴奇寒
的目光,不由自主打一冷战,反而倒退了两步。
  有一名大汉壮着胆说道:“奉坛主金谕,约阁下今晚二更正在金镛城下一决。别向咱们
使威风,阁下为何不找与你功力相当的高手印证?无为帮不敢自诩高手如云,够格接待阁下
的香主们仍不可胜数,阁下如有种,今晚可邀朋友前往应约。”
  “贵帮的高手们,大概也和你一样高明吧?”
  “在下不是与阁下斗嘴而来,晚上见。”
  “二更正,准到。”
  “杨大哥,请让小弟交代他几句。”玉琦含笑发话。
  “兄弟请说。”
  “二更天未免早了些,按江湖惯例,该是三更以后之事,以免惊世骇俗。”玉琦向大汉
说。
  “金镛城荒凉如鬼域,咱们行事一向不计较世俗之见。”大汉冷笑着答。
  玉琦不理他,仍往下说:“三更末,金镛城见。”
  神剑书生也说:“是啊!你们行事不计较世俗,咱们可得计较。滚!三更后见。”
  他转身入房,将一名晕倒了的大汉抛出房外,闭上了房门。
  大汉们背了两个半死同伴,狠狠地瞪了玉琦一眼,方鱼贯退去。
  玉琦目送他们身影消失,方向隔房叫道:“大哥,三更末小弟在金镛城会合。”
  隔房的神剑杨高含糊地说道:“怎么?咱们一同前往岂不好么?”
  “小弟有事待办,不克同往,大哥见谅。”
  凡是知道“白马驮经”佛门典故的人,对河南府的白马寺当不会陌生。这座千余年前,
中国佛寺的鼻祖,汉唐两代,确是风云际会,光辉灿烂。
  从竺法兰摄摩腾的墓殿右垣下,有一条小径通向西侧一座浓密的柏园。那儿,有许多年
代久远的断碑残碣。
  二更初,初月已落下邙山的西峰背。柏园中,阴森森寒风凛冽,积雪一片白茫茫挂满树
上和铺满大地,如果有人站在树林内,将无所遁形。
  一条银灰色的淡影,以奇疾的轻功身法,由西首飞射而至,他是前来应约的玉琦。
  在正西一座圆形的石碣下,一左一右站着两个白色的人影,自头至脚一色白,背上斜系
着长剑。由身材上看,两人的个儿不大,不辨男女,因为他们倚碣半掩着身形。
  玉琦一到,他耳目极为锐敏,老远便看清了那两个人影,便在他们身前另一座高大石碑
下站住了。
  “阁下果是信人,该走了。”左首那白影说话了。
  听口音,确是稚嫩,但却压住真嗓说话,显然想掩饰本来面目。
  “且慢!”玉琦压低声音说道:“在下有事待办,不克奉陪。昼间传笺之人,可是你
么?”
  “就算是吧。”白影答。
  “阁下传错人了。在下并无同伴,更无朋友,两位定然有所误会,在下特赶来说明。告
辞!”他抱拳拱手,向后缓退,便待撤走。
  “请稍等。”右首白影开了口,声音更为稚嫩,定是女人。
  玉琦依言止步道:“请问有何见教?”
  “那姓谭的兄妹俩,不是你的朋友么?”白影问。
  “非也,萍水相逢,并未论交。”
  “怪!那么,你们联手拼斗毒无常,又是怎么回事?”
  玉琦恍然大悟,传笺之人,定然是在龙门大道上,那两个小姑娘之一所为了。他淡淡一
笑道:“在下一时激愤,伸手架梁,其实与谭家兄妹素昧平生,仅此而已。”
  白影略一颔首说:“目下他俩人已身陷危境,命在旦夕。你既然曾为他们仗义出手,也
算是侠义神交。今他俩身陷险地,论道义,你不能不管吧?”
  玉琦略一沉吟,为难地说道:“可是,在下与人另订有约会,势难分身。昼间姑娘与贵
同伴亦曾仗义助拳,神技吓退毒无常。如以姑娘及贵同伴的惊世神技来说,援救谭家兄妹,
不过是举手之劳,大可不用在下在旁碍手碍脚……”
  “要是能如你所说,举手之劳即可成事,还用找你同行么?真是!”小姑娘似乎在埋怨
他。
  “在下不信,世间还有比姑娘身手更胜一筹的高手。真要有,在下如果同往,亦是枉
然。”
  “世间的事,并不一定仅凭身手便可解决的哪!事实上我约你前来,亦难以相信你能给
我们有何帮助。”
  玉琦心中冷哼一声,这些话未免伤了他的自尊心,既然不能对你们有何帮助,何必约我
前来?
  他强抑心中怒意,冷冷地说道:“是的,在下只配称三流脚色,怎敢与姑娘……”
  姑娘心中暗笑,这小伙子可上钩啦,忙打断他的话,轻快地说道:“杨大侠,请别误解
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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