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青城十九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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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青城十九侠- 第2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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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无人往,也就没有在意。前些日有一人追赶逃鹿,行经树下,忽然跌倒,通体紫黑,头肿得有瓮大,抬到我家,已然无救。连抬的两人都染了毒,几乎身死。我勾起前事,正想和寨主商量,偏生墟集已近,外客寻找我的大多,打算事完再想方法。前、昨两晚月明,偶然看月望高,见那树上起了一股黑烟,内中金星乱冒,彩雾蒸腾,才断定有奇毒之物。今日见吕老先生父女均会仙法,正想跟他老人家商量,未得其便,不想竟是这等厉害之怪物。想是以前深藏树根之下,没有钻出,只逢朔望,向外喷毒,如今才成精怪。如非吕老先生父女在此,我们全寨的人还有命么?闻得人言,蜈蚣只要三百年以上,身长过了二尺四寸,通身骨环均有宝珠。吕老先生将它斩碎,不曾发现,这话也靠不住了。”
  一句话把吕、范诸人提醒,猛想起蜈蚣下半截身子先被飞刀斩落在水内,尚忘检视。
  吕伟方欲设词往取,范洪揣知心意,已故作失惊,先开口说道:“我们仗着吕老先生父女仙法、神刀除此大害,己是万幸,还想贪甚宝贝?倒是蜈蚣那么大,也不知是公是母,万一树窟窿里还有小蜈蚣,不趁姑娘在此,将它搜寻出来,一齐杀死,岂不和以前出蚊一样,没有搜出蛟蛋,又留下极大后患么?便那蛟穴也须仔细查看一番。”罗银已成惊弓之鸟,谈虎色变。因昨日得罪灵姑,始终没给他点脸色。敬畏已极,不敢当面求说,故问:“水势尚大,怎么前去?”范洪道:“这有何难?只须把河里独木船抬一个去放在水里,带上鱼叉钩网,就把事办了。只是那蜈蚣大的已成精怪,小的必也有好几尺长,除了吕老先生父女,谁敢近它?人去多了,真遇上怪物毒虫,还要保着自己人,反而误事。这事也不敢再劳动他老人家,只请姑娘姊弟带上两个心灵手快,会武艺的人前去相助划船钩东西,也就够了。”罗银闻言,连声赞好,便要挑选健壮山民随往。
  灵姑知道范洪心意,对吕伟道:“我不要那些山人陪我,只带着渊弟,请大郎、二郎相助驾船好了。不然就作罢,明日赶路,我还想回到范家睡一觉呢。”范氏兄弟故作畏惧怪物,面有难色。罗银慌不迭又向二人说了些好话,才行应诺,罗银急于兔去后患,忙即传令,命八名健壮山民抬了一只独木小舟,备好一切用具,随定灵姑等四人重返来路,择那水道相通之处放落水里。灵姑、王渊立在船头,二范驾舟,溯着逆流,径往那发蛟之处驶去。
  吕、王等人推说身倦,回去歇息。罗银和人山民累了这一天一夜,也都疲乏,加以晚来既要继续寨舞,又要设宴庆祝谢客。听吕伟说灵姑事完自回范家,不会再转山寨,此去至少还得半日,尽可归息,等到晚来听信,无需在彼相候。罗银只得订了夜宴相会,各自回寨安歇。不提。
  且说那水道山洪浩大,浪迅流急,路又不顺,范氏弟兄驾舟左绕右转,足行了个把时辰,才行到达怪物蟠伏的枯树之下。四外一看,那树已被雷火劈裂成四五片,通体俱是焦痕,怪物伏印犹存。树周围的水虽是最深之处,可是树根下恰是一个两丈大小的土堆,水浅及膝,清可见底。这一片洼地水势又极平稳,蜈蚣骨重而沉,下半截尸首如在水内,一眼可见,水底泥印宛然,怪身却是遍寻无着。灵姑暗忖:“此怪上半截身子既能飞行为害,下半截焉知没有灵性?也许被它逃走。适才不该忘却此事,当时如将飞刀放出再斩一回,岂不既得宝珠,又免后患?”心方后悔,范广忽用竿从水里钩起一双草鞋。山人多系赤足,虽也有穿鞋的,形制却是不类,分明汉人所遗。
  范洪看了看,忽然想起前事,失惊道:“该我们背时。适才因为雨后人累,没顾得喊人撵他,如今被这两个狗东西跑在头里把宝贝偷走了。”灵姑问怎见得。范洪道:
  “这不是明显的事么?师妹你看,水底蜈蚣印子都在。这一带轻易无人敢来,家父日前曾见毒气上升,要有人从树下经过,准死不活。这鞋还没经水泡散,又是新的,只断了结绳,没法再穿,分明适才有人来此。刚除了怪物,谁还敢来?早晨两贼被我吓退,正由山脚往这边绕走,竟没想到这一层。定是看出蜈蚣后半截有宝,节骨坚硬,没法取出,又怕我们想起寻来,所以连尸首一齐带上,浮水逃走。他们带着半截好几尺长的蜈蚣身子,又重又腥,必还逃走不远,我们快追去。”
  灵姑累了一夜,想回去睡上一会,见范氏弟兄甚是愤怒,便拦他道:“这般大水,路又四通八达,知他逃往何方?他既时常来往山寨,早晚遇上,何必忙在一时?倒是那蛟头之宝,趁此无人,去取了吧,莫再被人盗去哩。”范洪看出灵姑不愿穷追。又想起蛟头之宝,若等水退,当着山人去取,吕氏父女已走,许多不便,只得恨恨而止。当下撑舟往崖下驶去。老远便望见两条蚊身都横在水里,与先前情形有异。四人俱觉奇怪:
  “后蛟在水面所斩,说被山洪冲远,应该顺流而下,如今逆流上移,已是怪事。前蛟上半身好几丈长深投潭里,这般蠢重之物,只有下沉,怎也浮了上来?”越想越怪。舟已行近,见两蛟身子乱叠作一堆,只不见蚊头。仔细一搜查,蛟头业已不知去向。最奇的是,有一截被灵姑飞刀斩断的,竟齐脊骨被人斩为两半,腹破肠流,却又没有全斩。情知出了变故。
  方在惊奇,王渊眼快,一眼看见前立山坡之上摆着两个带角的东西,正是两颗蛟头,忙和三人说了。驾舟近前,上坡一看,谁说不是,已齐脑门劈开,脑中陷一拳大空洞,好似内中有物,被人取走。满地腥涎流溢,刺鼻欲呕。灵姑惊诧道:“难道蛟头所藏之宝,又被二贼捷足先登,偷去了么?”范广道:“这两个偷牛贼哪有这大本事?师妹先杀那蛟,不是多半截飞落潭里么、如今两条蛟尸都由原处移在一处,好似有人把他从潭底拖出来,将头斩掉,再把脑子打开,取去宝物的神气。这么长大沉重的东西,人力怎能拖动?休说水正在发,地已被蛟掏空,虚窝陷坑到处都是,蛟仗身长才能横搁地上,人不能在水内行走,便是天晴地干,想去掉它,全寨山人一齐下手,也只能一段段锯开斩碎抬走,还说不定要费几天的工夫才收拾完呢。刚才我和家父谈起此事还在为难,恐怕水泡日晒久了,腐烂发臭,引起瘟疫,连溪水都染了毒。当时如请师妹用飞刀斩碎,原极容易,又恐斩碎没法埋,更难收拾,毒散更快,怎么也想不出个善法。似这样轻轻巧巧,随便拖动,不是天神下界,如何能够?这真是桩怪事呢。”范洪也说:“如此长大之物,如不斩断,便竭全寨山人之力,也无法挪动,此事决非二贼所为。”如此一来,连那半截蜈蚣是否二贼偷去也成了疑问。
  四人正在悬揣,范广手里拿着一根钩竿,无心中戳了蛟头一下,竟是随手而裂,十分松脆。灵姑猛想起:“蛟皮本来坚韧,昨晚王渊连射数箭,中在蛟身,俱都迸落。头骨自必更坚,怎会变得一戳就碎?”越看越怪,便把钩竿要过,向蛟头试戳一下,仍是应手而裂。略用点力,朝那头硬骨又戳一下,居然一下刺穿。用钩尖一划,那头皮竟是腐的,钩过处就是一道数寸深的口子,地下渐有黄水流出。范氏兄弟也看出有异,拔刀一砍,直似摧枯拉朽一般随手粉裂。灵姑忙命上船,撑近二蛟身侧。见那蛟皮一紫一蓝,依旧好好地浸在水里,看去非常雄伟,只皮色比昨晚活时油光发亮要差得多。正想拿钩竿去试,王渊忽然叫道:“这里怎么泡化了呀?”三人顺他指处一看,正当蛟头斩断之处,自颈以下渐渐溶化,颇像一条灰泥制成之物,久泡水里,逐渐溶解。当中还有实体,四外已将化去。蛟身附近的水俱成了浑色。灵姑看出有人弹了极猛烈的化骨丹在蛟腔口里,早晚变成一滩浑浊黄水,连骨化尽,定是盗宝之人所为无疑。再找另一条蛟仔细一看,不但一样,而且昨晚飞刀砍断伤口全都溶化殆尽。四人见状,俱都惊骇不置。
  灵姑再用钩竿一拨拉,蛟身已然到处酥溶,一搅便散。由此又看出蛟侧的水静止不流,所溶化的尸水也不往旁溶解。钩开一段查看,二蛟之下恰有一个极大的陷坑,蛟尸所化浑水,如釜底抽薪,随水往坑中倒灌,由下面淌走了。围着蛟身数十丈方圆以内的水,四方八面齐向当中缓缓挤来。水色也有泾渭之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全不相混。
  四人不知是何缘故,年轻好奇,都想看个水落石出,重又撑船回到坡上,仁立观望。只见那蛟身到了后来,竟是越化越快,前后只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先见蛟身由原样变成一条极粗大的黑影,待了一会,不见动静,拾几块石头一击,黑影散处,蛟身不见,一会工夫,水中心起了一阵急漩,水色浑黑,搅作一个大圈,蛟尸所化的浑汤俱往漩中卷进,越漩越急,突地往下一落,水下现出一个深坑,长鲸吸海一般,将浊流全吸了去,涓滴无存,尸水刚往坑中流去,上流的水立即漫过,将水漩填满,成了平波,与别处的水一样,清波滔滔,往低处流去,借大两条蛟身,顷刻化为乌有,山洪依旧清澈,若无其事,那水时流时止,分界清晰,暗中若有神人操纵。四人俱不明白那是法术禁制,不由看得呆了。
  因为蛟头腥秽难闻,四人立在上风,相隔蛟头较远。蛟化以后,赶过去一看,事更奇怪。两颗比栲栳还大的蛟头,业已溶化冲散,头上硬骨俱已化尽。这还不奇,最奇是四外的泥沙也和蛟尸旁的水一样,裹着那堆烂腐之物,自动旋转不休。只见沙飞土卷,往上翻起,蛟头所化之物却往下沉。又待有盏茶光景,便即全数沉埋,漩入地下,不见踪迹。因值新雨之后,地面上的上也都湿润,除较别处略为松散外,一点痕迹也看不出。
  几次留心四面查看,更看不见一个人影。俱诧为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奇事。
  范洪兄弟商量,想把这事归功于灵姑,说是她使的仙法,特意将蛟尸消灭,以免水浸日久,腐烂流毒。灵姑素来不喜说谎话,又因事大奇怪,这盗宝的人必会法术,不知他是正是邪,万一住在近处,若贪心不足,还想夺那蜈蚣头上宝珠寻晦气,闹穿了不好看,执意不肯。又想起那人法术神奇,敌友难定,自己只凭一口飞刀,不知是否那人对手,老父尚在范家,不由着起急来,立催速回。二范只得罢了。
  当下四人同上木舟回赶,归途顺水要快得多,一会到了原人水处,一同上岸,飞步跑到范家,太阳已快落山了。进去一问,吕、王等三人尚在酣卧未醒,连忙走进。吕伟睡梦中闻得房外爱女与人低声说话,惊醒坐起。唤进一间,料是异人经过,发现蛟身有宝,以为无人知晓,顺便取去。看他行法消灭蚊尸,以免贻毒害人,行为善良,用心周密,定是正人一流,决不致因此起了贪心,赶来攘夺他人到手之物。灵姑这才放了点心。
  吕伟已睡了半天,见灵姑累了一日一夜,催她安歇,晚来好看山人寨舞。灵姑道:
  “寨舞昨晚已然看过,再看也没甚意思,不如大家把觉睡足,明早起身走吧。”
  吕伟道:“我也想早走,无如范家父子再三苦留。昨晚无心中给他们除此大害,今晚更要设宴庆贺,狂乐通宵,哪肯放我们走?横竖多的都耽搁了,也不在此两日,大后天早晨走吧。”灵姑道:“其实爹爹这次出门是找地方归隐,无挂无牵,本来随处都可留连,无须这么急法。无奈自蒙郑颠仙赐了女儿飞刀以后,不知怎的,老是发慌,恨不得早到一天才放心,也说不出什么原故。”吕伟道:“我素来做事心细从容,自从巫峡遇仙起,那莽苍山从没去过,还不知是个什么样儿,可是心里总觉是我归宿之地,那地方不知怎样好法似的。再加上几次仙人显示灵机,我儿将来成就全在此山,所以我也心急得很。但是该山深处,洪荒未辟,草莽荆棘,定是蛇虫猛兽聚居之所。此去开辟草莽,单是应用之物,就得煞费心思,还有牲畜、谷菜种籽,哪一样都得想到。山高路险,道路难行,张叔父受伤,同行人去了两个,东西大多了又不好带,我正为此作难,不料无心中替他们除此两害。这里离莽苍山虽说不近,但是山人对我父子敬若天神,正觉无法报恩,我们如要他们相助,定然不辞劳苦,踊跃急先。这一来,岂不要便利得多,省却我们许多心力?答应多留二日,一半也是因此,明是耽搁,实则路上还要快些呢。”
  灵姑暗忖:“此番归隐,本意隔绝红尘,不与世通,静候仙缘遇合。如令山人相助,当时虽然便利得多,日后少不得有事相烦,岂不违了初志?”闻言颇觉不妥。无奈过了牛蛮寨,即无人烟,昨日和范氏父子商量,请他代为置办牲畜、用具。因当地乃大寨,又当墟集,采买全都容易。只是东西大多,同行人少,搬运为难,几次商量,减到无可再减,仍还是要雇十来个山人,用山背子背进山去,到了适当所在,先分出两人走往山深处探道,寻到形势隐僻、土地肥沃、景物清丽之区,再回转来。打发山人择一个洞穴存储,由自己人陆续搬运进去。真不知要费多少麻烦。山中蛇兽又多,能否没有伤损,全数平安运到,尚不可知。如若勤阻,王守常夫妻本领平常,老父必多劳苦。想了想,此外别无善策,不但未劝,反倒连声夸好。吕伟也自以为助人适以助己,甚是高兴。便催灵姑、王渊歇息,自己走出外屋,与范氏弟兄同往前院商谈。不提。
  灵姑倒在床上,勉强闭目养了一会神,便自起来。到外一看,范氏弟兄分别在铺上瞌睡。一问,老父和王守常夫妻均被罗银亲来请去,范连生随同陪往。行时留话:灵姑、王渊二人如醒,愿去则去,不愿便等晚来去至寨舞场中相会。灵姑厌恶罗银,乐得不去。
  回到屋里,见王渊趴在竹榻之上,睡得正香,知他倦极,不愿唤醒。
  灵姑枯坐无聊,耳听坡上面芦笙吹动,山歌四起,人声嘈杂,隐隐随风吹到。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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