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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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妃剑-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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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之后,不但没有过来,而且早就走得不知到哪里去了。”
  又轻轻摇了摇头:“可怜,可怜!我们这位小兄弟,却还在这里苦苦的等着她哩,唉—
—我说文琪姑娘呀,你走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呀?”媚目流波,瞬也不瞬地望在仇恕面上。
    仇恕心中却为之一惊!
  “她会早就走了,她会不通知我一声就走了,这又是为着什么呢?”抢步走到门口,想
去看看,但心中一动,又自忖道:“这‘百步飞花’想必不会骗我。”停下脚步,转身走、
前,心中疑云大起,想来想去,又想不出那毛文琪为什么会突地走了。
  这些天来,他确信她已坠入自己的情纲,而且坠得那么深,这天真而纯洁的女孩子,终
日心中所想的,就是未来幸福的憧憬,她几乎要不去见她师父而随着自己。
  “但此刻她却走了。”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惊愕的事,仇恕心中,只觉仿佛失落了什么,
一时之间,竟空虚得很。
  “未有所得,怎有所失?”他暗问着自己:“难道我曾觉得到过什么,难道我己为我所
得的东西而感到可贵,不然此刻我为什么又会有失落了什么的感觉呢?而且这份感觉是如此
浓厚。”
  但他随即又为自己辩护:“我这不过在奇怪罢了,呀……难道她是因为知道我在骗她,
是以才走了的吗?难道她已知道我是来寻仇的人?难道我之所以对她好,无非是为了想骗她
的情感,来伤她父亲的心?”
 标题 
古龙《湘妃剑》
第十四章
  这些问题,在仇恕心中,变成了一个个难以化解的死结,他呆呆地愕了半晌,却使“百
步飞花”又是“噗嗤”一笑,道:“你看你,气成那副样子,来来,坐在这里,让大姐姐安
慰安慰你,她走了就走了,有什么关系,天下的女人又没有死光!那毛文琪只不过黄毛””
头一个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仇恕展颜一笑,忖道:“想来她并未因为知道我的来历而走,否则这林琦筝又怎会对我
如此。”于是他面上的笑容就越发开朗了。
  客栈里的人声杂乱了起来,套牲口的声音,赶车的声音,店小二大声地吆喝着:“赶路
要赶早,迟了就热了,若要吃早点,马上就送到,行李莫少带,店钱莫忘了,小费无所谓,
有没有都好。”
  林琦筝“咯咯”地笑着,和仇恕说着话,一双秋波,像是春水般荡漾着。
  她初出江湖之时,情窦初开,那时她师兄点苍派的一代剑客神剑手谢锤方才去世,她在
一无管束的情形下,便已十分放荡。
  此后的一些时日里,她虽也会敛束几年,但不久便又故态复萌,甚至变本加厉起来,武
林之中稍不检点的年青豪客,十人之中,总有三五人和这位“百步飞花”有过一腿,此事已
成公开之秘密,但是大家都没有挂在嘴上而已。
  世间无论任何一个女子——尤其像她之类的荡妇,见了仇恕这种英俊少年,可说没有一
人会不动心的。
  而仇恕呢?他又怎会不知道这林琦筝的用意,他生具天性,对这种女子本极不耻,但却
又自己告诉自己,这是个极好的机会,因之他便也作出一副无知的样子,和这林琦筝欢谈
着,只是他心中却无时无刻不在暗问自己:“文琪怎会突地走了呢?”
  春日既升,渐高,店里的小二轻轻敲了敲房门,轻轻走了进来,轻轻放下茶水,又轻轻
走了出去,虽然极力控制着自己,却还不时偷偷向林琦筝瞟上两眼,腹内暗自嘀咕着:“这
小子艳福真不浅,昨天晚上是个大姑娘,今天又换了个水蜜桃。”过了一会,又送进一壶茶
来,为的是想多看两眼。
  这原本是春天呀!在春天里,连猫儿都会叫春哩!
  等到店小二第三次进来,又走出去的时候,林琦筝微颦黛眉,却娇笑道:“我留在这
里,就是为了和你安安静静地谈谈话,可是~一你看,这里吵得死人,喂,我说兄弟,你要
是没有事,就陪你大姐姐逛逛,等会随便找个地方喝上两杯,然后……”她咯咯一声娇笑:
“我最喜欢看你喝酒的样子,昨天你喝了酒,脸红红的,就像……就像个大苹果似的。”
  于是仇恕算清了店钱,和林琦筝走出房门,一面笑道:“今天我陪大姐姐痛痛快快地玩
一天,明天我可要赶到河北去,我爹爹有件生意在那里,还等着我去料理呢。”
  林琦筝抿嘴一笑,道:“今天我们玩过了再说,你要是真让大姐姐玩得痛快,明天大姐
姐就当你的保镖,陪你到河北去一趟。”仇恕侧目一望,只见她双颊竟已嫣红,不禁心中暗
骂一声:“无耻的荡妇。”面上却仍然笑容满面他说道:“有了大姐姐作我的保镖,那我就
放心了。”穿过回廊,走出店门,阳光已晒满侧面,缪文含笑回顾,却见身侧的林琦筝面色
竟突地一变,沿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街心一人傍马而立,背脊挺得笔直,目光凛然望着自
己,却是那子母双飞“左手神剑”丁衣。
  有风吹过,吹得这“左手神剑”的衣袂不住飞扬,但他的身躯,却生像是铁石铸成的,
一动又不动,面目之上,亦是木然没有表情,只有一双眼睛,炯炯发着光采。
  林琦筝面色微微一变,瞬即娇笑如常,缓步走了过去,笑道:“丁四哥,你怎么也来
了,你不是和毛大哥一齐回杭州去了吗?”
  丁衣冷“哼”一声,目光却仍然停留在仇恕脸上,仇恕暗中一笑,忖道:“这位左手神
剑敢情是在吃醋。”
  却听丁衣冷笑一声,道:“我就知道你是看中了这小子,是以才不肯和我们一齐回杭
州。”林琦筝面色一沉,道:“丁四哥,你这说的什么话,我爱到哪里就到哪里,难道还有
谁能管得了我吗?”
  丁衣目光一转,面上竟堆出笑容,道:“七妹,你别生气。”仇恕暗中一笑:“这位左
手神剑,敢情竟有三分畏惧于她。”目光一转,只见林琦筝也已娇笑起来,道:“那么你来
又为的什么?”
  丁衣横睨仇恕一眼,道:“毛大哥十日之后,在杭州城摆下英雄盛宴,这一次将南七北
六十三省中有头有脸的角色都请到了,是以叫我来通知你一声,大哥他……嘿嘿,他怕你玩
得连正事都忘了。”仇恕心中一动,连忙大步走了过去,先向丁衣当头一揖,转身却向林琦
筝笑道:“林大姐既然有着正事,那么小弟就告辞了,反正来日方长,日后小弟必定陪大姐
痛饮三日。”躬身一揖,转头而去,只听那“百步飞花”口中急道:“你……你……”下文
却再也无法说下去,又听得那“子母双飞”道:“大哥在杭州城等我们,这一次武林盛会,
你错过了岂不可惜。”
  他心中既是得意,又是好笑,想那林琦筝脸皮再厚,也不会当着“左手神剑”拉住自
己,这一次她被丁衣缠住,必也无法再来寻找自己,但自己以后若有用得着她之处,却可去
找她,心中一转,又想出一个主意,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微笑。
  沿着街檐走过了这条街,回目一望,只见那商贾打扮的汉子果然己跟在自己身后,他手
微一抬,打了个手势,那汉子便一声呼哨,喊来一辆大车,跨上车辕,仇恕沉声道:“驶出
城去。”
  那车夫马鞭一扬,“吧”地落下,大车便走得更快,仇恕回首道:“昨天晚上我吩咐你
的事,你可全都做了吗?”
  那商贾打扮的汉子,恭声道:“小的已叫宋小刀连夜赶到杭州,大约不出三日,便有毛
臬的消息,”仇恕“嗯”了一声,那汉子又道。
  “那姓胡的胖子昨天在这里折腾了一大,又弄了两个粉头喝酒,直到晚上才去,有三
个”铁骑神鞭”队的家伙出城往东走,陈铁头跟了去一看,这三个小子不知怎的,在城外全
叫人给治死了,身上只有一处创伤,显见那动手的人手脚干净得落得很,陈铁头查了一查,
也不知道是谁?”
  仇恕又“嗯”了一声,心里知道这必定就是那石磷弄的手脚了。
  那汉子顿了一顿,又道:“胡胖子一起更就走了,也是回杭州,至于公了叫小的摸那蓝
衣人的海底,小的却摸不清楚,昨天晚上跟着他后面才走了半条街,眼睛一转,他就不见
了,公子,这人可真扎手得很,我牛三眼混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机灵的人。”
  仇恕微微一笑,道:“此人的海底我已知道,你不用再打听了。”目光转处,只见这
“牛三眼”面上满是钦服之色,不禁一笑又道:“昨夜和我在一起的那女子,你可看到她的
去处?”
  “牛三眼”眼睛一张,像是不胜惊异他说道:“昨天她不是和公子一齐投店的吗,她一
直也没有出来过呀!”
  仇恕“哦”了一声,双眉微皱,心里更奇怪!
  “那么她又到哪里去了呢?”
  他俯首沉吟半晌,那“牛三眼”又自恭声道:“现在小的还有五个弟兄在这里,都歇在
城外的‘曾氏家词’,公子若是还有什么吩咐,小的立刻就去通知他们。”
  仇恕微微一笑,道:“这些日子,可辛苦你了。”随手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看也不
看,就交给了他,又道:“这点银子,你就拿去买酒喝吧。”
  那‘牛三眼’眼睛一瞪,右手跨着车辕,左手一拍胸脯朗声道:“公子,您这是干什
么,上次才给了一千两银子,我们兄弟十七个怎么用也没有用完,这次您怎么又给了。公
子,我跟着您办事,可不是为着您的银子,我‘牛三眼,虽然不是个什么东西,但这么多年
来,我跟着梁上人梁大哥走南闯北,胳膊上站鹰,大腿上跑马,也是条响当当的汉子,公
子,您别看梁大哥叫我跟着您,错非是您,要是换了个人,我’牛三眼’可也没有这么听
话,我梁大哥常说天下英雄,除了公子您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人了,我先还不信,可是现在
——嘿,我可信了,就凭您这种气派——”仇恕微微一笑,截断了这草莽好汉“牛三眼”的
絮絮之言,笑道:“这个自然我也清楚,只是这点银子,你还是拿去的好,你虽不要,但你
手下的兄弟可要银子使呀调终于将银票塞在他手里。又道:“我也想到那‘曾氏家词’去看
看,顺便我还要找人带个信,通知你那梁大哥和龙氏三兄弟一声,叫他们十天之内,都赶到
杭州去。”
  那“牛三眼”胸膛一挺,道:“现在已出了城了,曾氏家词,就在前面不远。”又喝
道,“喂,小毛臬,你把鞭子重打两下,让马跑得快一点。”
  回首笑道:“公子,我管这赶车的叫小毛臬,您看这花名取得可好,嘿嘿,您瞧这小毛
臬鞭子挥得多响,打在马身上,可伤不了马的一根毛,只怕那大毛臬还没有这一手哩。”
  仇恕“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只听那赶车的精神越发抖擞,“吧吧”连声,将手中的
皮鞭挥得山响,车马果然走得更快了。
  那“牛三眼”跨在车辕上,挺着胸膛,迎着扑面而来的春风,也像是非常得意,此刻他
身上穿的虽仍是一身买卖人的打扮,但在他身上,却从头到脚再也看不出半分买卖人的样子
来了。
  赶车的手中皮鞭再次一扬,口中“得儿”吆喝一声,车马便倏然停了下来。“牛三眼”
刷地跳到地上,打开车门,一面耸鼻道:“好香,好香。这班小子想必不知从哪里又弄了条
野狗来,公子,您吃过狗肉没有?喝,那可真香,不信您闻闻,我那几个宝贝弟兄,又在那
里炖起狗肉来了,小毛臬,你停了车也来吃两碗。”
  仇恕微微一笑,心中却自感慨:“屠狗之辈,虽是草莽小人,却每多没奢遮的义气汉
子,那些锦衣玉食的朋友,哼”——举目四望,只见四下青葱一片,寂静无人,就连地上都
长满了荒草,几株残杨败柳之后,墙字隐现,想必就是那“曾氏家词”了。
  春日郊外的空气里,自然是无比的清新,在这清新的空气里,却果真传来一阵阵浓郁的
香气,仇恕微笑一下,道:“我常听说百畜之中,狗肉最香,是以叫做香肉,但却始终未曾
吃过,今日我倒想尝尝这名满天下的异味哩。”
  “牛三眼”哈哈一笑,道:“公子,不是小的胡说乱道,您一吃了之后,管保连鸡鸭鱼
肉都不要吃了。那味道——嘿,喷喷!可真教人连说都说不出来。”
  这词堂的土墙,灰土早已颓败,那扇原来是朱漆的大门,此刻也因岁月的消失而变成土
黄之色,门上的铜环,也锈得发黑了。
  一走到门口,“牛三眼”就兴高采烈地喝道:“嗨!你们别尽顾着吃狗肉呀,快出来看
看,看是谁来了。”
  仇恕一笑,哪知祠堂之内,却仍然寂无人声,“牛三眼”皱眉低声骂道:“这些狗头,
吃狗肉吃昏了呀调一脚跨了进去,只见这词堂的正堂上,升着一堆柴火,火上高高地架着三
根木棍,棍上吊下一只铜锅,锅里热气腾腾,浓郁的香气,也就是从锅里冒出来的。但是柴
火的两侧,坐着的却不是他意料中的人,而是两个干瘦的老者,胡须都已全白,四只眼睛,
瞬也不瞬地望着那只煮着狗肉的锅子,一人手里拿着一个足可装下三斤花雕的酒胡芦,却连
望也不望这大声吆喝着进来的”牛三眼”一眼。
  “牛三眼”一望之下,不禁愕得呆站在地上,张开来的嘴巴,也呐呐他说不出话来,仇
恕随后走了进来,亦是为之一愕,只见这两个老人身上各各穿着一件褴褛的道袍,虽然满是
补钉,但却洗得极为干净,全白的胡须,长长垂了下来,头上的白发,却挽了个道髻,用根
乌木插住。
  “牛三眼”定了定神,才快步走了过去,唱了个肥诺,道:“两位道爷,可曾看到我那
五个弟兄走到哪里去了?”
  这两位装束似道非道,似俗非俗的老者对望一眼,各各一笑,朗声道:“你的兄弟是谁
调”牛三眼”又自一怔,道:“我那些弟兄……嗯,一个高高瘦瘦的,身上穿着的是走方郎
中的打扮,还提着一个药箱子,带着一串虎撑,另一个满脸胡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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