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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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相思-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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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长老精于道家的“服气”之术,即所谓“春食朝霞,秋食沦阴,冬饮沆瀣,夏食正阳。”再加上“天地玄黄之气”,便就是道家门中所谓的“六气”。
  朝霞者,日始欲出时赤黄之气,沦阴者,日没以后之赤黄之气,沆瀣者,其实就是所谓的“露水”,为渗有夜露的水气(北方夜半之气)。“玄”与“黄”根据《楚辞·远游》里面的解释,是接近天与地的空气。
  这种长时“食气”的结果,据说可以达到“胎息”的结果,也就是传说中的“迎风自拳”,道家有一个专门的字眼称作“乘跃”之术。
  白长老是不是已经达到这种“乘跃”地步,无人得知,可是他的功力毕竟已相当高深,这一点似无可疑,只凭他长日闭食,日仅进水的功力来看,确是成就非同小可,只是他的功力并未能真正达到神仙的“辟谷”之术,间些日子,他仍然还要吃些东西罢了。
  在丐帮里,黑白二老常常被当成不管事的闲人,时间一长,也就被视为是“无足轻重”的角色,除了在必要时候,请出他们二位来说几句话,这些话又会被像“经典”
  “祖宗家法”一般的尊重,这么看起来,他们的存在,仍然是有相当分量的。
  就像眼前的这一件事吧!
  帮主独臂插天童大左一死,有关兄弟二人由谁去继承帮主的问题,便告发生,黑白二长老于是相继又被由冷宫请了出来。
  这一次两位长老的意见,并不统一。
  白长老认为,应该尊重故帮主童大左的身后遗言,那便是册立童云为帮主。
  黑长老不以为然,他认为武林一帮,虽不能比国之传位,却是可借镜,废长立幼,前无帮例可援。
  双方于是相峙不下,便引起了一场兄弟阋墙之争,兄长势力大,弟弟力量小,结果形成了童云的出走,这其间特别要指出来的是,尽管兄弟二人在这场斗争里,势同水火,两位长老却并没有直接介人,只是各人在幕后说上几句话而已。
  童云失败了,连带着白长老不得不为之出走。
  好在白长老人虽然一大把子年岁了,却很看得开,对于这一次的出走,他曾对童云说道,在十年以前他就知道今日之变迁,活当如此,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他果真是相当的老了,以至于当他独自静坐的时候,很难有什么事情,能够使他睁开眼睛。他常说目为四神之首,当你睁开眼睛的时候,便有所消耗,所谓的“闭目养神”
  便是这个道理吧。
  偌大的殿房里,只有白长老一个人。他像是在打盹儿,但却也别想因为这样,就能够瞒过他什么。
  人老了,很多地方像是“返亚归真”,说是“返老还童”吧”。
  在“静极”的情况里,人无非要“自得其乐”,才能有所生趣,否则生者为何?
  白长老忽然睁开了左面的一只眼睛。
  原因是那一面有了动静。
  一只大灰老鼠,正由壁洞神案下面钻出来。半蹲着身子,拱着一双前爪,像是在膜拜的样子,这只老鼠正自向白长老端详着。
  白长老这只左眼,便是为此而开。
  大老鼠玩弄着一双前爪,不时地理着它的长须,对于这个新近迁来的穷老道,它确实感到很陌生。以前没见过,但是还不讨厌,因此,每当它出洞之时,总是要向这人看上一阵子。
  老道总算是“知心的人”了,每一次总会睁开一只眼向他的这位异类朋友答谢问好。
  一霎间,白长老脸上充满了笑意。
  那种充满了儿童的稚气,确是天真无邪,幸亏对方不过是一只老鼠,要是一个人,人家不当他是疯子或是老不正经才怪。
  瞧瞧老道那份德性吧,挑眉,挤眼,眉飞色舞,连带着嘴都跟着活动起来了。
  一人一鼠,就这个样,活像是演一台哑剧,怪道的是大灰鼠却对此极感兴趣,频频鼓着尖腮,“咕咕”一声就此而去。
  过不了一会儿,它又出来了。
  这一次却带来了另一只大灰鼠,于是拱起前爪,又在向白长老说话了。
  它说:“这就是我要跟你介绍的,它是我的老伴。”
  白长老挤了一下眼,传递过去他的心声,他说:“啊,真好,可是看起来,它没有你大啊,看样子你是公的吧?”
  老鼠说:“你猜对了,你怎么会知道的?”
  白长老挤了一下眼,“看你的胡子就知道了,还有你的肚子比较小。”
  公鼠说:“你真聪明。”
  白长老道:“你太太为什么要这么傻看着我?”
  公鼠说:“它害怕。”
  “为什么?”
  “因为……”公鼠说,“它以前吃过你们人类的亏,她的父亲和父亲的父亲,就是被人类所害死的。”
  “太不幸了,你能说清楚一点么?”
  “那是你没来以前,这里的一个瘸腿道人干的好事。”公鼠愤愤地说,“他养了一只猫。”
  “啊,那就难怪了,可是猫呢?”
  “死了……”公鼠“咕咕”一声,“跟我们为敌的,无论是人是猫,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瘸腿的道人他也……”
  “不错,他是害老鼠疮死的。”
  “老鼠疮?”
  “被我太太在他的脚拇趾上咬了一口,后来就发病死了。”
  白长老惊讶地两只眼睛都睁开了。
  “你也许还不知道。”公鼠说,“我太太牙齿有毒,嘿嘿,也许它偷吃砒霜吃多了。”
  白长老点点头:“太可怕了。”
  “但是你用不着怕。”公鼠说,“你是好人,我们以后会是朋友的。”
  “但愿如此。”白长老专心致志的运用神思,“我们说点别的吧,你太太怀孕了吧?”
  “真有你一手……”公鼠说,“已经记不清,她这一次是第几胎了,谈这个干什么?
  怪不好意思的。”
  “谈谈何妨?”
  “好吧,子子孙孙不知还有多少了。”公鼠说,“但是都走啦!到头来就只剩下我们两个老的在此。”
  忽然,这只大公鼠人立而起:“我得走了,有人来啦。”
  公母二鼠顾盼了一下,一溜烟也似的逃之夭夭。
  这里白长老也发觉了。
  他颇为感叹的思索着,毕竟鼠类的观察官能要较诸人强了,以自己数十年面壁之功,听觉已极为灵敏,竟然仍是不如。
  这座偏殿自从白长老住进来之后,平素除了少帮主童云之外,向无外人擅入。
  眼前来人的脚步声,虽说是距离尚远,但是白长老却可以肯定这个人是往这个方向而来,此外除了这边偏殿之外,别无建筑,那么来人的目标必然舍此无它了。
  他仍保持着这个似睡非睡的姿态。
  盘膝在座,闭目养神,深深的垂着头,活像弯腰的虾子,皤然白发,云也似的披散下来,摇的灯光里,地下的衬影竟是如此凄凉。
  他几乎已可以认定来人已在殿墙之外,何以只是在窥伺,而并不急急进入?这就更为人疑惑。
  “呼——”
  耳边上似乎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风。
  白长老无需睁眼,已可断定来人上了墙。紧接着“呼!”同样的声音,这又可证明对方的飘身而下,虽然这声音发自甚远,
  白长老却能清晰在耳。
  只从脚步的声音来判断,白长老已可断定这人绝不是少帮主童云,甚至于也不是本帮这次南来中的任何一人。
  这倒是奇了。
  白长老习惯地又睁开了一只眼睛。
  他看见了一个瘦削的人影,远远的正自向这边注视着,这人自现身墙内,还不曾向前踏进过一步,确是够谨慎的,不知是顾忌些什么?
  已经来了的人,总归是要来的。
  这人在顾盼一阵之后,终于忍不住向前踏进。
  透过长窗,以及洒落在庭院里的月色,白长老虽说是深深地垂着头,睁着一只眼,可是来人的一切却清晰在望,渐渐的,这人已来到了眼前。
  白长老透过微妙的感触,已把对方打量得够清楚,他随即把那只睁开的独眼也干脆闭上,不再向来人注视。
  瘦硕的个头儿,背部微微拱起,一身月白色半长不短的大褂,这副相貌可是透着眼熟,再看一看,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珠子,再加上脸上那一道老长的刀疤,嘿嘿!不正是金鸡太岁手下那个跟班儿祝天斗么?
  左右一番打量之后,祝天斗一径走向殿前。
  窗子既是敞开着,殿房里还点着灯,白长老这副似睡不睡的模样儿,便落在姓祝的眼中。
  他显然吃了一惊。
  似乎没有想到,偌大的殿房里,仅仅只有一个老朽的道人在此打盹儿。
  略一犹豫之后,祝天斗那张青皮少肉的脸上,随即带出了一番喜悦之色。
  他奉命来办一件“极秘”之事,原想到丐帮之内九雄荟萃,自己保不住就许阵前失风,心里还自一个劲地嘀咕不已,无如身后主子交待的事情,却是不容他不来,现在看见了对方这番情景,心里着实是放下了。
  整个院落里,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偶尔袭来的微风,拖动着干枯的桔叶,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祝天斗如何又会把对方这个貌不惊人的老朽道人看在眼里?身子一连几个快速起落,已掩到了窗前。
  瞧了一瞧,那个老道仍在灯下打着盹儿。
  祝天斗暗地里冷笑了一声,心里忖着,老东西,你还是乖乖睡觉的好,眼睛一睁,老子可就要你的命。
  心里盘算着,右手抬起来,向着窗台上轻轻一攀,四指微一着力,“呼”地腾身掠起。
  起落之间,有如一只展翅巨鹰,已飘身殿内。
  这时他才看清楚,对方这个显然也属于丐帮一员的老道人,竟是如此的老了。
  既然是在睡觉,就干脆让你睡个舒服。
  祝天斗身形乍腾,这一次捷若鹰隼,呼——地来到白长老座前,右手疾出,五指轻收,如鸡下啄,直向着看似无知的白长老背上落去。
  “噗!”一声,点了个正着。
  这地方位当人体二气交接之处,也就是俗称的“昏穴”所在,虽说是听来无关痛痒,却端看下手人的功力而论了,出手重的,照理能够使人致死。
  祝天斗与他并无深仇大怨,只是要他乖乖睡着不动,所以并没有施展全力,五指下处,只是觉得对方身子竟是出乎竟外的软。
  并不仅仅是软而已,而像是一个大气囊,手指触处,微有弹刃之性,祝天斗心里一惊,却只见座椅上的那个老道人,身子一歪,竟倒在椅子上昏了过去。
  祝天斗看这样子,一颗心倒是放下来了。
  他不再理对方这个老人,一双闪耀着精光的眸子,频频在殿内四下逡巡着。
  这座偏殿,不过被用来作为暂时的丹房而已,四下里摆设的无非是些瓶瓶罐罐,祝天斗的目光竟然对这些琐碎物什很感兴趣。
  只见他蹑手蹑脚走过去,在这些瓶罐之间大肆翻着,找了一阵子,自己似乎也有些糊涂了。
  就在这里,忽然觉出左耳间一阵子冰凉,像是有人正向自己脸上吹气。
  祝天斗不禁心里吓了一跳,倏地转过睑来。
  什么也没看见,却仿佛有一件甚大的物件,就在自己偏头的一霎间,呼地一声,由当头顶上飘了过去,同时间右边脸上,冷嗖嗖地被人摸了这么一把。
  祝天斗“嘿!”地叫了一声,抡掌就劈,同时间打身而起,折出了七八尺开外。
  容得他身子站定之后,这才发现到敢情面前什么也没有,自已一个人穷耍了半天,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那边座头上,被自己点了昏穴的老道人,仍然跟先前一个样,斜着身子俯在椅子上,好好地在睡他的觉,四周围寸尘不惊,一切都和先前一个样。
  祝天斗可就傻了眼啦。
  再看看长案上的那盏青灯,噗哧哧地冒着火苗子,显然受惊于风力——这又证明真的是有人来过了。
  祝天斗自跟随金鸡太岁以来,由于后者在江湖上的威力,几乎无往不利,所见披靡,想不到最近流年不利,一连串的受辱受惊,尤其是前此麦家一战,差一点丧命在关雪羽之手,设非是托福主子的照顾,这条命早已完蛋大吉,一连受创之后,早已锐气尽失,这一次奉命前来,满以为对方丐帮败兵之将,还有什么能人?却想不到仍自偏多怪异,有过以往的遭遇,他可是不敢再以恃强,还是三十六策,“走”为上计的好。
  转念再想,主子要交待,总不能空手而回,多少也得捞它几样东西,回去交差才是。
  这么一想,即由身上取出一方绸巾,抖开来,平铺在地,一双白果眼,东瞧瞧西看看,只把那些丹丸药散的瓶瓶罐罐手到拿来,盛了满满一袋。
  那边还摆设着一尊瓷马,拿了再说。
  祝天斗飞身而前,取马在手。
  当他回过来,待把手上瓷马包进包袱里去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包袱不见了。
  明明记得刚才这个包袱就放在地上,不过是弹指的当儿,竟然会不见了,岂不是邪门儿?
  被点了穴道的老道,仍自昏睡不醒,甚至于仍然还是刚才的睡姿。
  祝天斗心里一阵发毛,偶一抬头,这才发现,嘿!原来悬在梁上了,想是刚刚挂上,还在悠悠不停地来回摇着。
  祝天斗禁不住为之倒抽了一口冷气,不用说这是来了能人了,总共是一回身的空档,来人竟能从容进出,这还不说,竟然还能把包袱系好梁上,自己简直成了聋子了。
  心里一急,随即把手上瓷马放下,一个腾身,越出窗外,四下一打量,月高风清,并无任何踪迹,再回去,这一次连瓷马带包袱都不见了。
  包袱不见了,包包袱的那块绸子,却好生生地铺在地上,只是包袱里的那些瓶瓶罐罐不见了,再一打量,原来物归原处,俱又好生生地摆回到原来地方。
  祝天斗只觉得一阵子透心的发凉。
  不用说,自己这是被人家给耍了,这个人功夫高不可测,似乎对自己还有几分厚道,否则凭他这等身手,要是有意取自己的性命,八条命也完了。
  待将如何?
  走吧,空手而回,回去如何交待?
  不走吧,还有什么脸再呆下去?
  心里那股子窝囊可就别提了,一转脸,可又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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