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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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绝-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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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满怀期盼的一句,却让身旁的白冽予眸中闪过了一丝不忍……望着这始终单纯而积极的师弟,半晌后,他才有所决意似地一声轻叹。 

无暇长指入怀,而在稍一摸索后取了个锦囊出来,递给了少年。 

“这里头搁着的,是山庄所探得的,有关你景哥的一切情报……只是世事总难尽如人意,你决意翻看之时,须得做好准备,而且切勿冲动行事。明白么?” 

如此慎重其事的一番话,让本想立即打开锦囊的凌冱羽为之一怔。 

他知道师兄绝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种话……如此推想下来,这六年间景哥怕是有了些不大好的遭遇―― 

一想及此,手中小巧的锦囊仿佛立时沉了几分。深深吸了口气后,他才下定了决心般、将锦囊原封不动地藏入了衣带中:“我知道了。”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回舱里整理一下,准备等会儿上岸吧!” 

“嗯。” 

心绪虽有些微沉,可凌冱羽却仍是乖巧一应,一个口哨招回锅巴后,才同师兄行了个礼、转身进了船舱。 

耳听他足音渐远,白冽予重新覆上了面具正待入舱,可舱门方启,便已望见了友人迎面而来的身影。 

本欲入舱的脚步因而一缓:“柳兄。” 

“就快到衡阳了呢!” 

见甲板上只有他一个人,东方煜关上舱门如此笑道,“就要见着未来的岳父了,你想必十分紧张吧?” 

多少带着调侃的一句,那话中明显的误会让白冽予一时不知从何答起,索性转过了身闭口不言。 

只是如此动作,却给东方煜当成了害臊的表现……俊朗面容因而染上了一丝交杂,却又于下一刻恢复了原先的笑意。 

而自提步上前,一个抬臂揽上了青年肩头。 

“放心吧!无论遇上什么困难,我都会在后头支持着你的。” 

十分豪爽的一句,语调却透着绝对的坚定。 

那紧环着肩头的臂膀,亦同。 

方向虽有些岔了,可听着友人坚定的支持、回想起早先思量的一切,白冽予心头便决一阵温暖。 

“先进去吧。我还有些东西需要收拾。” 

沉默了一会儿后是如此话语脱口,音调却已带上了一丝柔和。 

听他这么道,东方煜这也才想起了方才友人似欲进舱的模样,于是笑着点点头,松手同他一道入了舱中。 



――目的地所在的衡阳,便在前方不远处了。 





* * * 





结束了近一个半月的船程,便在华灯初上之时,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湘南剑门所在的衡阳。 



作为湘水以南第一大派,湘南剑门在当地的影响力自然不容小觑。加上其与擎云山庄自来交好,门派整体实力虽仅中上,于江湖上却颇有一番地位。 

由于天色已晚,用了个简单的接风宴后,好不容易回到家的桑净便同三人暂别了过、在父亲的要求下一五一十地道出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三人则依剑门方面的安排,住进了迎客用的别馆。 

一待,便是三天。 

本来么,依着白冽予的想法,这人既已送回,便也无了于此多待的必要――同东方煜会谈就在一个月后。这一个月间,他还得先“摆脱”东方煜,才能赶至岳阳参与会谈――只是想归想,面对一心以为他想追求桑净而不断为他献计的东方煜,这个想法自然不太容易付诸实行。 

幸好那日接风宴上桑建允对他的态度只称得上不冷不热,当不至于真因为桑净的话便作主让他二人成亲。一个巴掌拍不响,桑建允这个做父亲的无意于此,可真让这些日子来快给东方煜的“热心”弄得昏头转向的白冽予安心不少。 



毕竟,若桑建允真想把女儿嫁给他,他要如何拒绝又不至于伤了对方的面子,便又是一大难题,……一心想促成他跟桑净的东方煜,更是个极大的难题。 

眼下他之所以还继续待在剑门,除了时间上仍算得相当充裕外,便是想找个能够正当离开、并暂时“摆脱”东方煜的机会……而依他这些天的观察看来,这个机会,马上就要到来了。 

当然,友人的这些念头,东方煜自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知晓的――不说青年心思本就极深,如今正深深苦恼的他,也没有太多余力去想东想西了。 



而苦恼的原因,自然还是那个青年了。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青年和桑净的事。 

虽说桑建允在接风宴时便对李列露出了那等不冷不热的态度,可在东方煜想来,把毕竟是因为桑净还没将这一个半月来的一切告诉他的缘故。若桑建允知道了李列的本性、知道李列曾那样昼夜不分地费心照料桑净,就一定会为李列的心意所打动。即使不可能马上将女儿交托给他,至少也会刮目相看、给他个正式追求的机会的。可直至今日,由种种端倪看来,一切显然不如他所猜想的那样顺利。 

甚至可说是……远比他所预想的更来得糟糕许多。 

走在通往别馆的路上,东方煜想着想着,眉间已然微结。 

若说桑建允对他和凌冱羽是礼遇有加,对李列的态度就是应付打发了――李列的吃住虽和二人无异,却始终被桑建允有意无意的忽视着。门中弟子见着他也是冷冷淡淡,连待客应有的礼貌都瞧不出分毫。 

可一切不阴干如此的……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桑净对李列用情颇深,在希望父亲能对恋人有个好印象的情况下,自然会将一路上李列对她的种种照顾如实――甚至加油添醋地一一道出。一旦得知此节,不论桑建允同不同意他二人之事,于情于理,都不该对等同女儿救命恩人的李列如此怠慢才是。 

况且……自那日一别后,这三天里,他们也都没能瞧见桑净。 



而这究竟代表了什么,自然十分明显。 

桑建允不但不可能同意这桩亲事,更对青年无半点好感。为此,他甚至还软禁了女儿、阻止她和李列相见。 

以李列的才智不可能没发现这一点。可他这些天来的反应,却平静得让瞧着的东方煜更觉忧心。 

忧心……那平静的外表下,是否潜藏着、压抑着什么。 

然后,深深伤了那个……似乎本就有过太多伤痛的青年。 

一想及此,心头的忧虑便又更深了几分。见别馆已在前方不远处,东方煜忙加紧了脚步朝友人的房间行去。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空无一人的屋子。 

出乎意料的情景让东方煜微微一怔,忙探头问了问负责接待的剑门弟子: 

“李兄弟出去了么?” 

“是。李公子到偏厅见门主了。” 

见是柳方宇,那名弟子回答的语调十分恭敬。可如此答案却让听着的东方煜双眉一蹙,匆忙问了地点后,便朝偏厅的方向急急行了去。 

桑建允之所以会主动要求与李列会面,不是对他有所改观,便是想彻底同他摊牌。若是前者,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可若是后者,这样直接的打击,便不知列他会如何…… 

心下正自思量间,目的地的偏厅已然入眼。当下加紧了脚步正待上前入厅,桑建允的身影却于此时由厅内传了出: 

“我把话说白了吧――虽不知你给净儿灌了什么迷汤,竟让他不惜编造谎言出言维护……可若以为这样就能攀上我湘南剑门,你便大错特错了。” 

如此话语,让门外听着的东方煜心头立时一冷。 

没想到桑建允对李列的偏见如此之深!想来,他必是将桑净所言李列为其治病一事当成了谎言,所以才…… 

这下可好了――一旦桑建允认为李列其心可疑,不论青年对桑净多么好,也只会雪上加霜,被他当成是在耍手段、甚至离间他父女二人的感情而已。如此一来,岂不是―― 

仿佛是想证明他的想法般,桑建允接着又道: 

“不论你还想用什么的手段迷惑净儿,都只是白费功夫……就凭你,还配不上我桑建允的女儿。湘南剑门,也容不下你的存在!” 

顿了顿,“先前是看在柳少侠的面子上才让你于此多待。我话已至此,希望你能有点自知之明,别再纠缠净儿。” 



虽未直言,可最后的这番话,却已是明显的下了逐客令。 

而在此之间,李列却始终连一句辩驳也没有发出,只是,静静的承下了一切的指责。 

明明是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可他,却…… 

心下过于强烈的疼惜与不舍涌生,某种几要焚尽理智的怒火,亦同。 



桑建允怎能那样轻侮他? 

配不上桑净?堂堂归云鞭李列配不上一个湘南剑门的掌门之女?这桑建允未免太高估自己了!不过是个地方门派的掌门罢了,连点识人的眼光都无,居然还敢摆出这样的架子?以李列的实力和才智,成为湘南剑门的女婿还是委屈他了!可这桑建允,居然…… 

居然那样……低看污辱他。 

思绪数转间,怒火已是再难压抑。东方煜面色一沉、一个提步上前便欲为李列分辨开脱。可方近门前,便见着了推门而出的友人。 

稍嫌平凡的面容之上神色淡冷,不带有分毫的愤怒或伤痛。 



甚至可说是……平静过了头。 

瞧他如此反应,东方煜心下大感不妙,怒气什么的瞬间全给抛诸脑后。他急急迎上了前正想安慰些什么,怎料青年却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后,便一言不发地错身而过。 



“列!” 

一声急唤脱口,他匆匆跟上了神色平静却明显反常的友人,“事情总会有办法的!只要让他明白桑净所言不假,只要让他明白你的――” 

“没有用的。” 

中断了话语的,是青年平静而淡冷的四字。 

“因为我是‘李列’,所以没有用的。” 

“因为你是李列……?” 

喃喃重复了青年所言,东方煜足步略缓,当下已然明白了什么。 



因为他是李列。 

因为他是李列,所以不论他的实力与才华再好,都不可能在与擎云山庄自来交好的湘南剑门中占有一席之地。 

毕竟,归云鞭李列和擎云山庄间的过节,是从两年前傲天堡之事时便种下了的。不论擎云山庄方面是不是真的这么在意李列,仰其鼻息的湘南剑门,都不可能贸然将李列当成座上宾、甚至招其为婿。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恍然大悟的同时,东方煜心底已是几分自责与懊悔升起。 

是他把事情想得太单纯了。 

他没有考虑到湘南剑门和擎云山庄的关系,也没考虑到李列和擎云山庄间既有的嫌隙。而如非他未曾多加考虑便一力促成列和桑净,事情或许就不会发展得这样让人难堪。 

至少,也不至于让友人受到这样直接的…… 



“可恶……” 

咬牙切齿地低骂了自己一声后,他双拳一紧、加紧了脚步再次追入别馆――可入眼的,却是青年收好了行囊关门欲离去的情景。 

“列!” 

更为急切的一唤过,也不管四下有无旁人在场――虽然事实上是没有的――一个伸手便将本欲离开的青年紧紧拥入怀中。 

“别这样……一切总会有办法的!你先别急着走!我定会……我定会想办法为你――” 

“……这不是你的错。”听出他语气里隐含的自责,白冽予胸口一紧,却仍在轻轻一句后、使力挣开了那过于温暖而让人心生愧疚的拥抱。 

而友人出乎意料的反应,让东方煜当下便是一怔。 

“列……”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带着些排拒意味的一句罢,青年轻功已自运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别馆。 

而东方煜,却因着那临别的一句话而浑身一僵,久久无法动弹…… 





第九章 





五月五,端阳。 



时至仲夏,春日的凉适早已褪得一干二净。便是将船暂泊于湖畔柳荫下,透窗而入的,也已然是阵阵暖热的熏风。 



仍有蒸腾暑气盈室,白冽予手握书册轻倚床畔,裹身薄衫微松,无双容颜之上是一派的从容自适,丝毫不因夏日闷热的天候而显出分毫焦躁,让人一瞧便觉心绪为之沉静。 

方入舱中便得见如此情景,关阳先是一怔,而旋即一笑,道: 

“一见着您,这炎炎暑意,便仿佛于瞬间褪了不少呐。” 

“心静自然凉。我体内真气又是走至寒的路子,才会让你有此感觉吧。” 

没听出下属恭维中带着的几分调笑,青年当然却正经地答了过,目光却始终未曾于书页上移开。 

――明明是这么样冷静而理智、瞧不出分毫年轻人应有的血性的一个人,可面对某些事情时,却又单纯得像个不经世事的孩子。 

因主子的回答而感慨暗起,关阳凝视着的眸中怜惜与崇敬交错而过,而终在青年看似不经意的一个抬眸时隐下了一切。 

“‘柳方宇’在一个时辰前进城了。” 

四目相接之时,似笑非笑的一句脱口,神情间却已带上了几丝兴味。 

察觉了这一点,白冽予放下了手中的书,一声轻叹。 

“都这个时候了,还刻意跟我说这些。” 

“但您却是想知道,不是么?” 

顿了顿,“毕竟,东方楼主因为忧心您的安危,这一个月来四处奔波寻访,连形容都有些憔悴了。” 

“……你一提及东方煜,说起话来便十分坏心。” 

“哪里。” 

“是你泄露的,还是碧风楼方面自行查出的?” 

话中指的,自然是东方煜发觉自个儿行藏而来到岳阳一事。 

知道是自个儿以往不良的“纪录”才让主子有此疑问,关阳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 

“还没等我泄露,碧风楼方面便已发觉了。不过东方楼主应未真正掌握到您的行踪。会来岳阳,想必只是因为这里消息灵通,又是您”定情之地“的缘故吧。” 

“定情……之地?” 

“您不是曾于此地赠桑姑娘一支珠钗么?” 

“珠钗……” 

想起了那几乎可称之为“罪魁祸首”的物事,唇角已是一抹苦笑浅勾。 

可他旋即压下了不应于此时升起的种种杂绪,正色敛容: 

“都准备好了?” 

“是。” 

“也是时候了……启程吧。” 

“是。” 

得主子命令,关阳适时地收起了早前的戏谑恭敬一应罢、转身离开了舱房。 

仍透着阵阵闷热的舱房内,转眼间又只剩得了青年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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