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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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面刀客-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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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有女眷的旅客,不至于受到其他旅客的干扰。
    同时,这也表示上房里的人,也看不到其他旅客的活动,每问房都是隔绝了的空间。旅
客如果想和其他旅客连络感情,必须到大院子去活动攀交或者将朋友请入房小叙,上房的外
间可以当会客室使用。
    通常每间上房有一个店伙照料,有女眷的则另加一个仆妇,随时听候差遣使唤,平时在
不远处的值更堂歇息,一唤即至。
    他并没招唤店伙,突然听到外间有异样的声息。
    一个稍有经验的江湖朋友,安顿时一定会留意门窗,房门不论昼夜,随时都掩住上闩的。
    他也不例外,并不认为自己武功超绝,功臻化境,不需要随时提防意外。相反地,他对
防险的事十分注意,不敢有丝毫疏忽,任何一个超尘拔俗的高手,也不可能在任何时候,都
是水火刀兵不侵的不坏金刚。
    门窗都是上闩上扣的,室内怎么可能有声响发出?
    他不动声色,随口吹熄了内间的菜油灯,轻轻拉开内问的门帘,凝神留意外间的动静。
    黑暗中,他整个人似乎与黑暗融合成一体,似乎连呼吸也停止了,他已不复存在这处空
间里。形影消失无迹可寻。
    这片刻,外间有了动静。
    外间还有四盏菜油灯:两座台灯、壁灯、和内外间的走道照门灯。
    首先,是微风飒然,气流的轻微流声,在他耳中依然清晰可闻。
    天气炎热,门窗紧闭,不可能有风吹入,怎么可能听到气流轻拂的声音?
    壁灯火焰一升一沉,转绿之后徐徐熄灭了。
    台灯的火焰开始拉长,然后缩短,变绿。
    暗光摇曳,室中多了一个人。
    确是一个人,一个平空幻现出来的人,长发披肩,从前面分垂及腰,露出苍白的面孔,
黑眼圈甚大,血盆大口,眼中似有隐约幽光射出,极为可怖。
    一个传说中的女鬼,白衣白裙腰间缠有草绳的女鬼。
    右手徐上抬,大袖中逸出一道青虹,沿走道蜿蜒飘掠,有如活物夭矫探索而进,飞入内
间,环室绕了两圈,倏忽而没。
    片刻,女鬼换抬左手,袖底飞起一团拳大的绿色光球,沿着青虹所飘走的路线,进入内
间也绕飞两匝,再隐没在墙根下。
    空间里,流动着须留心才能嗅出的异味。
    “咦!怎么没有人?”女鬼突然自言自语:“他没有出去呀!”
    终于,她拨门启门出房。
    房外也有一个女鬼,但穿的却是黑衣黑裙。
    “小春,你一定在某时刻疏忽了,没留意他外出。”白衣女鬼说:“人已不在房中了。”
    “那怎么可能?”黑衣女鬼急急分辨:“小婢绝对不曾有刹那疏忽,不久前店伙还送茶
来,他亲自闭上门在里面品茗,此后门窗皆不曾开启。”
    “那就怪了,的确没有人在内。”
    “小婢就不知其故了。”
    “怪事。”’白衣女鬼重新推开房门。
    两女鬼大吃一惊,房内灯火已经恢复原状,外间的圆桌旁,柳思大马金刀面向外落坐,
正在泰然自若斟茶,茶注入杯的响声证明眼中所看到的一切景象,都是真实的而非幻觉。
    白衣女鬼轻灵地飘入,黑衣女鬼把守在房门外。
    这瞬间,突变倏生。
    狂风乍起,灯火摇摇,杯壶乱飞,桌凳满室急旋,室中怪影在狂风中舞动,各种声浪震
耳欲聋,杂物碰撞所发出的。响声此起彼落,似乎全室已经成了一个大搅锅,所有的物品皆
被无形的怪异力量所搅动,声势惊人。
    所有的灯火,在同一刹那熄灭。
    入室的白衣女鬼,也成了与各种物品中的一种.被狂风所带动旋舞,衣裙飞扬,长发散
张如飞蓬,手舞足蹈不时发出惊恐的尖叫。
    门外的黑衣女鬼,仆伏在地像死尸。
    砰一声响,白衣女鬼终于在黑沉沉的乌天黑地中,摔落在壁根下,嗯了一声便失去知觉。
    鬼碰上了鬼,道行不高的鬼当然要遭殃。
    ***
    房外的小院子小巧雅致,几盆花草盆栽玲珑可爱,夜色暗沉沉,但排窗泻出的灯光,可
隐约分辨景物。
    白黑两女鬼被摆放在小院子里,并肩仰躺曲线玲珑,十分诱人。
    白衣女鬼首先苏醒,挺身坐起惶然四顾。
    身侧的方砖地面,摆放着她藏在宽大衣裙内的八宝乾坤袋、鬼面具、几枝原来藏在腰带
上的小幡。这是说,她身上的物品皆被控出丢在身旁。
    她是月华仙子,除了鬼面具露出本来面目。
    黑衣女鬼是她的侍女,也被解除了所携的行凶器物。
    她一蹦而起,着手解救侍女。
    房内寂然,大排窗有灯光池出,里面一定有人,那是外间的长明灯火。
    侍女是被拍昏的,片刻便醒了。
    “小姐,我们怎么了?”侍女惊恐地问。
    “我们被作弄得天昏地黑,碰上了更高明的巫师。”她是向房间说的,声音不小。
    “我们走吧!”侍女不胜惊恐,转身欲遁。
    “不,我一定要见他。”她坚决地说,收拾自己的物品,不再载鬼面具,“不要怕,他
如果要我们的命,我们早就死了。你在外戒备,小心了。”
    伸手推门,门是虚掩的,门开处,眼前景物依旧,所有曾经移动的家俱皆恢复原状。
    桌上仍摆放着茶具,菜油灯依然大放光明,但没有人,内间的门帘垂下丝纹不动。似
乎,她先前所见到的狂风撼室,家俱满室飞旋,异声震耳的谅人景象,只是她所看到的幻觉
变化,事实上那些动乱的骇人现象并不存在。
    她这个玩巫术把戏的专家,反而被巫术所愚弄了,六识无条件接受幻觉,其实那惊心动
魄的现象并没发生。
    “我知道体的道行比我高。”她向内间叫:“你不是原来的那个小眼线柳不思,你只是
借他的躯壳。家师也几乎炼成了借尸还魂大法,你比家师高明而巳。”
    内间没有灯火,无声无息。
    “你不出来,我要进去了。”她硬着头皮说:“我是诚心来找你解惑的。我不否认我也
存在侥幸走险,心中不服,想先把你摆平。我保证不再班门弄斧,请你出来替我解惑。”
    “狗屁!”里面传出柳思的粗鲁此骂:“传道解惑,不是我这种人的事。”
    “你……”
    “滚!”
    “我一定要知道,你仇视我的原因。”她拒绝离开。
    “无耻!”
    “什么?你……我月华仙子不否认妖言惑众,敢向强梁敲诈勒索,但所行所事决不伤天
害理……”
    “狗屁!”
    “我要和你说个明白……”
    “你不配。”
    “我……”
    “他娘的,我受不了你这种无耻妖女的唠叨诡辩,你不走我走……”
    语音袅袅,逐渐消逝。
    她不假思索疾冲而上,掀帘大胆地抢入。
    侍女擎灯跟入,内间大放光明。
    床帐宛然,人早已不在。内间有两座小窗,窗门是扣妥了的,人如何出去?不可能变成
小虫爬窗缝逸走,但人的碗不在室中。
    “我一定要找到他。”她咬着银牙说。不再进一步搜查,举步出外间。
    纤手一动,戴上了鬼面具,立即一声剑吟,剑快速地出硝。
    三个穿青道袍的老道,正鱼贯入室,手中有青钢剑,背领上插有拂尘,年纪都不小了。
    “茅山三子!”跟出的侍女惊呼,将灯搁在一旁拔剑戒备。
    茅山三子,三个道术通玄的老道,据说都曾获封为正一真人的有道法师。正一真人,是
道官中地位极高的有道全真。
    茅山有三个法师被封正一,是无上的殊荣,该是地近南京,南京的皇亲国戚真不少,到
茅山进香进得很勤,与老道们交情深厚,替他们弄一个正一真人封号并非难事,但合法性却
可疑。
    以龙虎山道教宗师山门来说,获封正一的不过两名,而且龙虎山的天师总领天下道教,
应该可以随时加封本门弟子为正一。
    由此可知,茅山三子必定是黑市的正一真人。如果是真的,天下正一以下的道官,在他
们面前都低了一级,神气得很。
    侍女认出三老道是茅山三子,可知这三个道官,必定经常在各地走动,成为江湖名人。
    “什么人,敢在此装神弄鬼?”最先入室的老道,是茅山三子的老大,伏魔真人浮真
子,说话的声音字字震耳,真有降妖伏魔的气势。
    月华仙子主婢都戴了鬼面具,一白一黑,骗得了凡夫俗子,却瞒不了行家,三子道行高
深,一眼便看出是人而非鬼物。
    道与巫在本质上,两者的差异并不大。但在意识上,却极不相容,相互排斥、卑视、甚
至仇视。巫的神秘诡谲色彩,比道浓厚得多。
    道教的法师们,以正道自居,动轧鄙视巫门男女为妖为邪,开口闭口就说邪不胜正,把
巫门人士称为旁门左道。
    “不要问来路。”月华仙子也对老道们有成见,口气当然不友好,“你们不在茅山清
修,跑来这里仗剑夜闻旅店客房,气势汹汹,来干什么?”
    “无礼!”伏魔真人位高辈尊,受不了别人的拂逆,平时就喜欢摆出道行高深的法师威
严,高高在上架势十足,神气地沉声叱喝。
    月华仙子口气虽然强硬,其实心中深感不安,她的侍女发现来人是茅山三子的惊惶神
色,便已表明对三个老道相当畏惧了。
    “我要知道你们的来意。”她沉着地说。
    “你先说。”
    “你……”
    “说!”伏魔真人沉叱,声震屋瓦。
    “来找人。”她心中一镍,暗中戒备。
    “找什么人?”
    “找白发郎君。”她信口胡诌。
    她的嗓音瞒不了人,女性的嗓门怎么学也不像男音。
    伏魔真人不以为怪,居然相信她的话。
    白发即君是有名的好色之徒,喜欢对一些名女人追逐,其实除了白发令人侧目之外,英
俊的面孔甚有女人缘,愿意跟他的女人多的是,女人找他也司空见惯,向他寻仇女人也不
少,所以优魔真人不以为怪。
    “贫道知道这间客房,住了一个叫柳不思的人。”
    “哦!我明白了。”月华仙子恍然,是巡缉营请来的人,“他是八表狂龙的眼线,八表
狂龙为何不来?”
    “龙主事在江边埋伏,无暇抽身。贫道一些人从南京来,愿替龙主事分劳,前来把他擒
送江边。”
    “原来如此。”月华仙子心中一动,“道长可知道,柳不思与白发郎君的交情吗?”
    “贫道不知。贫道一些人过江协助这面的人,捕杀九华剑园除草,还不知道这里所发生
的事故。贫道不习惯埋伏的事,所以替龙主事分劳,前来掐捕叛徒。你,小女人,除了你的
面具,贫道要知道你的根底。”
    她心中一宽,决定赌一赌运气,赌八表狂龙不会将她的事告诉三老道。
    刚除下鬼面具,她便知道她输了这笔赌注。
    “原来是你这妖巫。”伏魔真人狞笑,“得来全不费工夫,妖女纳命!”
    剑一升,龙吟震耳,在无俦内力催动下,老道的剑真像握住的雷电,光华炽盛,剑气似
风涛。
    她一打手势,与侍女同时迟入内间,房帘一动,人已迟入,内问黑沉沉,藏身容易。
    “妖孽休走……”伏魔真人毫无顾忌地冲出,拉倒了门帘。从明处闯入暗处非常危险,
暗器可怕,偷袭也不易防范,一流高手也不敢贸然冲入。
    伏魔真人胆大包天,无畏地冲入。
    “克勒……”小窗被撞破的响声传出。
    里面寂然无声,伏魔真人似乎一冲进去,便声息全无,像是泥牛入海化掉了。
    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内间里决不可能不发生打斗。
    “咦!”第二个老道讶然轻呼,觉得不妙了。
    第三个老道取了一盏灯,从侧方将灯伸至内间门。
    伏魔真人仆伏在床脚下,像是睡着了,头上的道冠失踪,发结打散,灰白的头发披散乱
糟糟,手中仍然死抓着青钢剑。
    第二个老道,是大名鼎鼎的玄真子,绰号叫降龙真人,立即仗剑护身抢入。
    “小心……”外面擎灯的老三伏虎真人清真子大叫。
    叫晚了,降龙真人的头,被隐身在房门上伸下的大手,一掌拍在后脑上,人向前一栽,
砰一声着地向前沿,滑至伏魔真人身畔停住了,也寂然如死。
    “鼠辈暗算,该死!”伏虎真人厉叫,丢掉灯舞剑向里冲,左手大袖一挥,风雷乍起,
无俦的袖劲,像怒涛般随剑向内间涌入。
    剑是上伸的,防止上面的人袭击。
    糟了,顾得了上面,顾不了下方,人影在身后升起,一掌拍在老道的后脑上。
    砰一声大震,伏虎真人摔倒在降龙真人身上,翻转身躯滚落,随即失去知觉。
    是柳思,轻轻松松把三个自称神仙的老道摆平了。
    他真缺德,把三个老道剥光,连靴袜也脱了,用一件道袍包起所有的物品,抓起床尾早
就收拾停当的包裹,跳出被月华仙子主婢撞毁逃命的小窗,一溜烟走了。
    南京,也称南都。城周号称九十里,其实只有六十余里的大城,人口百万,江南的精
华,脍炙人口的金陵。
    这座城实在不怎么样,形势毫无皇都的条件,长长扁扁不规则的城像一个瓮,所以又叫
瓮城。既无险可守,也无路可退,难怪朱洪武奠都后不久,便决定放弃,命徐达徐大将军前
往经营燕京,可惜有生之年不曾移驾北平(那时不叫燕京,叫北平都指挥使司——军政府)。
    怪的是,凡是奠都这里的,都是短命皇朝,可能真的缺乏龙脉龙气,虽夸称金陵龙蟠虎
踞,却难守易攻。
    那时,南京的脏乱,绝对不输于京都。而京都又是天下最脏最乱的城;虽则里面的紫禁
城或许干净些,也许因为有十卫御林军打扫吧!
    在南京要抓逃犯,简直是开玩笑,百万人口已经够乱了,每天还有从江上与陆地,涌进
涌出的成千上万旅客,尽管治安人员甚多,治安情况之坏却无以复加。
    江湖好汉一躲进这座城,等于有了一张护身符。
    所以,剑园吴家子弟要到南京捣乱。
    在其他各府、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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