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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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精选-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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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之说,以考质古今治乱成败、圣贤穷达出处之际。得其粹精,涵畜充溢, 
抑而不发。久之,慨然曰:“可矣”。由是下笔,顷刻数千言,其纵横上下, 
出入驰骤,必造于深微而后止。盖其禀也厚,故发之迟;志也悫,故得之精。 
自来京师,一时后生学者皆尊其贤,学其文以为师法。以其父子俱知名,故 
号“老苏”以别之。 
     初,修为上其书,召试紫微阁,辞不至,遂除试秘书省校书郎。会太常 
修纂建隆以来礼书,乃以为霸州文安县主簿,使食其禄,与陈州项城县令姚 
辟同修礼书。为 《太常因革礼》一百卷。书成,方奏未报,而君以疾卒。实 
治平三年四月戊申也。享年五十有八。天子闻而哀之,特赠光禄寺丞,敕有 
司具舟载其丧归于蜀。 
     君娶程氏,大理寺丞文应之女。生三子:曰景先,早卒;轼,今为殿中 
丞直史馆;辙,权大名府推官。三女皆早卒。孙曰迈、曰迟。有《文集》二 
十卷,《谥法》三卷。 
     君善与人交,急人患难,死则恤养其孤,乡人多德之。盖晚而好《易》, 
曰:“《易》之道深矣,汩而不明者,诸儒以附会之说乱之也;去之,则圣 
人之旨见矣。”作《易传》,未成而卒。治平四年十月壬申,葬于彭山之安 
镇乡可龙里。 
     君生于远方,而学又晚成,常叹曰:“知我者惟吾父与欧阳公也。”然 
则非余谁宜铭?铭曰: 
         苏显唐世,实栾城人。以宦留眉,蕃蕃子孙。自其高曾,乡里 
     称仁。伟欤明允,大发于文!亦既有文,而又有子。其存不朽,其 
     嗣弥昌。呜呼明允,可谓不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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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阳县君谢氏墓志铭 

     庆历四年秋,予友宛陵梅圣俞来自吴兴,出其哭内之诗而悲曰:“吾妻 
谢氏亡矣。”乞我以铭而葬焉。予未暇作。居一岁中,书七八至,未尝不以 
谢氏铭为言。且曰: 
     吾妻,故太子宾客讳涛之女,希深之妹也。希深父子为时闻人,而世显 
荣。谢氏生于盛族,年二十以归吾,凡十七年而卒。卒之夕,敛以嫁时之衣。 
甚矣,吾贫可知也。然谢氏怡然处之。治其家,有常法,其饮食器皿虽不及 
丰侈,而必精以旨;其衣无故新,而浣濯缝纫必法以完;所至官舍,虽卑陋, 
而庭宇洒扫必肃以严;其平居语言容止,必怡以和。吾穷于世久矣,其出而 
幸与贤士大夫游而乐,入则见吾妻之怡怡而忘其忧。使吾不以富贵贫贱累其 
心者,抑吾妻之助也。吾尝与士大夫语,谢氏多从户屏窃听之,闲则尽能商 
榷其人才能贤否及时事之得失,皆有条理。吾官吴兴,或自外醉而归,必问 
曰:“今日孰与饮而乐乎?”闻其贤者也,则悦;否,则叹曰:“君所交皆 
一时贤隽,岂其屈己下之耶?惟以道得焉,故合者尤寡。今与是人饮而欢 
耶?”是岁,南方旱,仰见飞蝗而叹曰:“今西兵未解,天下重困,盗贼暴 
起于江淮,而天旱且蝗如此。我为妇人,死而得君葬我,幸矣。”其所以能 
安居贫而不困者,其性识明而知道理,多类此。呜呼,其生也迫吾之贫,而 
殁也又无以厚焉!谓惟文字可以著其不朽,且其平生尤知文章为可贵,殁而 
得此,庶几以慰其魂,且塞予悲。此吾所以请铭于子之勤也。 
     若此,予忍不铭? 
     夫人享年三十七,用夫恩封南阳县君。二男一女。以其年七月七日卒于 
高邮。梅氏世葬宛陵,以贫不能归也,某年某月某日葬于润州之某县某原。 
铭曰: 
          高崖断谷兮,京口之原!山苍水深兮,土厚而坚!居之可乐兮, 
      卜者曰然。骨肉虽土兮,魂气则天!何必故乡兮,然后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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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夷陵县至喜堂记 

     峡州治夷陵,地滨大江,虽有椒、漆、纸以通商贾,而民俗俭陋,常自 
足,无所仰于四方。贩夫所售,不过鱐鱼腐鲍,民所嗜而已;富商大贾皆无 
为而至。地僻而贫,故夷陵为下县西峡为小州。 
     州居无郭郛,通衢不能容车马,市无百货之列,而鲍鱼之肆不可入。虽 
邦君之过市,必常下乘掩鼻以疾趋。而民之列处,灶廪叄Ь抟煳唬皇抑
间,上父子而下畜豕。其覆皆用茅竹,故岁常火灾。而俗信鬼神,其相传曰 
作瓦屋者不利。夷陵者,楚之西境,昔《春秋》书荆以狄之,而诗人亦曰蛮 
荆。岂其陋俗自古然欤。 
     景祐二年,尚书驾部员外郎朱公治是州,始树木,增城栅,甓南北之街, 
作市门市区;又教民为瓦屋,别灶廪,异人畜,以变其俗。既,又命夷陵令 
刘光裔治其县,起敕书楼,饰厅事,新吏舍。三年夏,县功毕。某有罪来是 
邦,朱公于某有旧,且哀其以罪而来,为至县舍,择其厅事之东作斯堂,度 
为疏洁高明而日居之以休其心。堂成,又与宾客偕至而落之。 
     夫罪戾之人,宜弃恶地,处穷险,使其憔悴忧思而知自悔咎。今乃赖朱 
公而得善地,以偷宴安,顽然使忘其有罪之忧,是皆异其所以来之意。 
     然夷陵之僻,陆走荆门、襄阳,至京师,二十有八驿;水道大江,绝淮, 
抵汴东水门,五千五百有九十里。故为吏者多不欲远来,而居者往往不得代, 
至岁满或自罢去。然不知夷陵风俗朴野,少盗争;而今之日食有稻与鱼,又 
有桔柚茶笋四时之味;江山美秀,而邑居缮完,无不可爱。是非惟有罪者之 
可以忘其忧,而凡为吏者莫不始来而不乐,既至而后喜也。作至喜堂记藏其 
壁。 
     夫令虽卑,而有土与民,宜志其风俗变化之善恶,使后来者有考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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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舫斋记 

     予至滑之三月,即其署东偏之室,治为燕私之居,而名曰画舫斋。斋广 
一室,其深七室,以户相通,凡入予室者,如入乎舟中。其温室之奥,则穴 
其上以为明,其虚室之疏以达,则栏槛其两旁以为坐立之倚。凡偃休于吾斋 
者,又如偃休乎舟中。山石■崒,佳花美木之植列于两檐之外,又似泛乎中 
流,而左山右林之相映皆可爱者,故因以舟名焉。 
      《周易》之象,至于履险蹈难,必曰涉川。盖舟之为物,所以济险难而 
非安居之用也。今予治斋于署,以为燕安,而反以舟名之,岂不戾哉!况予 
又尝以罪谪,走江湖间,自汴绝淮,浮于大江,至于巴峡;转而以入于汉沔。 
计其水行几万余里。其羁穷不幸,而卒遭风波之恐,往往叫号神明以脱须臾 
之命者,数矣。当其恐时,顾视前后,凡舟之人非为商贾,则必仕宦。因窃 
自叹,以谓非冒利与不得已者,孰肯至是哉!赖天之惠,全活其生。今得除 
去宿负,列官于朝,以来是州,饱廪食而安署居。追思曩时山川所历,舟楫 
之危,蛟鼍之出没,波涛之汹歘,宜其寝惊而梦愕;而乃忘其险阻,犹以舟 
名其斋。岂真乐于舟居者邪! 
     然予闻古之人有逃世远去江湖之上,终身而不肯返者,其必有所乐也。 
苟非冒利于险,有罪而不得已,使顺风恬波,傲然枕席之上,一日而千里, 
则舟之行岂不乐哉?顾予诚有所未暇;而舫者宴嬉之舟也,姑以名予斋,奚 
曰不宜。 
     予友蔡君谟善大书,颇怪伟,将乞其大字以题于楹。惧其疑予之所以名 
斋者,故具以云;又因以置于壁。 
     壬午十二月十二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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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彦章画像记 

     太师王公,讳彦章,字子明。郓州寿张人也。事梁,为宣义军节度使, 
以身死国,葬于郑州之管城。晋天福二年,始赠太师。 
     公在梁以智勇闻。梁、晋之争数百战,其为勇将多矣;而晋人独畏彦章。 
自乾化后,常与晋战,屡困庄宗于河上。及梁末年,小人赵岩等用事,梁之 
大臣老将,多以谗不见信,皆怒而有怠心;而梁亦尽失河北,事势已去,诸 
将多怀顾望。独公奋然自必,不少屈懈,志虽不就,卒死以忠。公既死而梁 
亦亡矣!悲夫! 
     五代终始才五十年,而更十有三君,五易国而八姓。士之不幸而出乎其 
时,能不污其身得全其节者,鲜矣!公本武人,不知书,其语质,平生尝谓 
人曰:“豹死留皮,人死留名。”盖其义勇忠信出于天然而然。予于五代书, 
窃有善善恶恶之志。至于公传,未尝不感愤叹息,惜乎旧史残略,不能备公 
之事。 
     康定元年,予以节度判官来此。求于滑人,得公之孙睿所录家传,颇多 
于旧史,其记德胜之战尤详。又言:敬翔怒末帝不肯用公,欲自经于帝前; 
公因用笏画山川,为御史弹而见废。又言:公五子,其二同公死节。此皆旧 
史无之。又云:公在滑以谗自归于京师,而史云召之。是时,梁兵尽属段凝, 
京师羸兵不满数千;公得保銮五百人,之郓州,以力寡,败于中都。而史云 
将五千以往者,亦皆非也。 
     公之攻德胜也,初受命于帝前,期以三日破敌;梁之将相闻者皆窃笑。 
及破南城,果三日。是时,庄宗在魏,闻公复用,料公必速攻,自魏驰马来 
救,已不及矣。庄宗之善料,公之善出奇,何其神哉!今国家罢兵四十年, 
一旦元昊反,败军杀将,连四五年,而攻守之计,至今未决。予尝独持用奇 
取胜之议,而叹边将屡失其机。时人闻予说者,或笑以为狂。或忽若不闻, 
虽予亦感不能自信。及读公家传,至于德胜之捷,乃知古之名将,必出于奇, 
然后能胜;然非审于为计者不能出奇,奇在速,速在果,此天下伟男子之所 
为,非拘牵常算之士可到也。每读其传,未尝不想见其人。 
     后二年,予复来通判州事。岁之正月,过俗所谓铁枪寺者,又得公画像 
而拜焉。岁久磨灭,隐隐可见。丞命工完理之,而不敢有加焉,惧失其真也。 
公尤善用枪,当时号“王铁枪”。公死已百年,至今俗犹以名其寺,童儿牧 
竖皆知王铁枪之为良将也。一枪之勇,同时岂无?而公独不朽者,岂其忠义 
之节使然欤?画已百余年矣;完之复可百年,然公之不泯者,不系乎画之存 
不存也。而予尤区区如此者,盖其希慕之至焉耳。读其书,尚想乎其人;况 
得拜其像,识其面目,不忍见其坏也,画既完,因书予所得者于后,而归其 
人,使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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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州学记 

     庆历三年秋,天子开天章阁,召政事之臣八人,问治天下其要有几,施 
于今者宜何先,使坐而书以对。八人者皆震恐失位,俯伏顿首。言此非愚臣 
所宜及,惟陛下所欲为,则天下幸甚。于是诏书屡下,劝农桑,责吏课,举 
贤才。其明年三月,遂诏天下皆立学,置学官之员,然后海隅徼塞,四方万 
里之外,莫不皆有学。 
     呜呼盛矣!学校王政之本也!古者致治之盛衰,视其学之兴废。《记》 
曰:“国有学,遂有序,党有庠,家有塾。”此三代极盛之时,大备之制也。 
宋兴盖八十有四年,而天下之学,始克大立,岂非盛美之事!须其久而后至 
于大备欤。是以诏天下之日,臣民喜幸,而奔走就事者,以后为羞。其年十 
月,吉州之学成。州旧有夫子庙,在城之西北。今知州事李侯宽之至也,谋 
与州人迁而大之,以为学舍。事方上请而诏已下,学遂以成。李侯治吉,敏 
而有方,其作学也,吉之士,率其私钱一百五十万以助。用人之力,积二万 
二千工,而人不以为劳。其良材坚甓之用,足二十二万三千五百,而人不以 
为多。学有堂筵斋讲,有藏书之阁,有宾客之位,有游息之亭,严严翼翼, 
壮伟闳耀,而人不以为侈。既成而来学者,常三百余人。 
     予世家于吉,而滥官于朝,进不能赞扬天子之盛美,退不得与诸生揖让 
乎其中,然予闻教学之法,本于人性,磨揉迁革,使趋于善,其勉于人者勤, 
其入于人者渐。善教者,以倦之意,须迟久之功。至于礼让兴行,而风俗纯 
美,然后为学之成。今州县之吏,不得久其职而躬亲于教化也。故李侯之绩, 
及于学之立,而不及待其成,惟后之人,毋废慢天子之诏,而怠以中止。幸 
予他日因得归荣故乡,而竭于学门,将见吉之士,皆道德明秀,而可为公卿。 
问于其俗,而婚丧饮食,皆中礼节。入于其里,而长幼相孝慈于其家。行于 
其郊,而少者扶其羸老,壮者代其负荷于道路。然后乐学之道成,而得时从 
先生耆老,席于众宾之后,听乡乐之歌,饮献酬之酒,以诗颂天子太平之功。 
而周览学舍,思詠李侯之遗爱,不亦美哉!故于其始成也,刻辞于石,而立 
诸其庑以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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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菱溪石记 

     菱溪之石有六,其四为人取去;其一差小而尤奇,亦藏民家;其最大者, 
偃然僵卧于溪侧,从其难徙,故得独存。每岁寒霜落,水涸而石出,溪旁人 
见其可怪,往往祀以为神。 
     菱溪,按图与经皆不载。唐会昌中,刺史李濆为 《荇溪记》,云水出永 
阳岭,西经皇道山下。以地求之,今无所谓荇溪者。询于滁州人,曰此溪是 
也。杨行密有淮南,淮人为讳其嫌名,以荇力菱,理或然也。 
     溪旁若有遗址,云故将刘金之宅,石即刘氏之物也。金,伪吴时贵将, 
与行密俱起合淝,号三十六英雄,金其一也。金本武夫悍卒,而乃能知爱赏 
奇异,为儿女子之好,岂非遭逢乱世,功成志得,骄于富贵之佚欲而然邪? 
想其陂池台榭、奇木异草与此石称,亦一时之盛哉!今刘氏之后散为编民, 
尚有居溪旁者。 
     予感夫人物之废兴,惜其可爱而弃也,乃以三牛曳置幽谷;又索其小者, 
得于白塔民朱氏,遂立于亭之南北。亭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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