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的嫣红，黄的金黄，紫的艳紫，绿的澄绿。
我们凝望这灿烂的花火，古楼阁的檐影，花树的疏影，漫天的烟火中，因为太过于美丽，这世界虚幻得可怕。
全都好像是镜花水月一样。
我轻轻把自己的手从龙湮的手中抽了回来。
他转头看我。
我向他微笑：“龙湮，你回去吧，很晚了啊。”
“我先送你回家。”他在烟火变幻艳丽的光芒下，看着我说。
“不要了，你也知道，我姐姐很烦的，一定会要你替她做了消夜再走。”“那我就也做一点给你。”
“你怎么这么笨的啊？我是说，你以后都不要来了。”我低头说，不敢看他。
我害怕看到他那种深深暗暗的悲伤眼睛。
他过了很久，才低声问：“那……理由呢？”
我咬着下唇，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反正无论你对我多么好，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我们之间有一个龙烨，而你是我们分开的原因，你觉得你和我真的能什么都不理会，忘记了龙烨，然后开心地活我们的日子下去吗？”
“可是你说……你一定会忘记他，然后，会喜欢上别的什么人……然后你又说，我是还不错的人，你不是明明这样说了？”他软弱地反驳我，“你还问我……会不会接受……你。”
我摇头，说：“我没有说，其实我是想问你，你会不会接受龙焱，因为我希望你和他在一起后能对我和龙烨有帮助。其实我自始自终都只想到我和他，我害怕忘记他，所以希望他早点回到我身边，我说你人好，是想你会帮助我们。其实我始终都只是想要利用你来成全自己而已。”
我觉得自己的声音冰凉极了。我害怕这种感觉，似乎我要把支撑着自己的最后一点力量都挥霍尽一般。
可是我不能骗你，龙湮。
“我也许真的能很快忘记龙烨，我也会有另外喜欢的人，但是，什么人都可以……就是你，和我没有办法。”
他转头去看湖面上盛开的光芒四射的烟花。
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的表情，因为他始终没有让我看他的脸。
“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因为龙烨，所以，我们恐怕永远没有缘分。我会让烨回到你身边的……我只是怕以后我再也没有资格照顾你了，所以，我现在能对你好，我就尽力。因为以后我就没机会了……”
他声音低黯，在风里凌乱不堪：“其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坏人一样，我让烨那么痛苦地过了七十多年，在他终于逃离了龙族后，却想要把惟一关心他、爱护他的女孩子抢过来，我自己都厌恶自己……”
他一直不看我，不回头，他沉默，我也是。
只有烟花一直在绽放，一直绽放。我们听到它开花的声音，像什么东西彻底破裂一样。
“我要走了，以后，也不一定会再见到你……所以……”
“龙湮……”我叫他，声音有点发抖。
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再见了……”
在漫天五彩斑斓的光色中，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他化做银色的微尘飞散在空中。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要抓住他。
我突然想起了在合欢树下，阳光在他颈上，脸上，光晕跳动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第一次见面时，在幽暗的楼道里，他璀璨夺目的容颜。
他和我一起择菜，在清凌凌的水中，我们的指尖碰在了一起，他羞怯地低下头。
还有……第一次有个男孩帮我系鞋带，细细地用自己美极的手指，为我打一个蝴蝶结。当时黄昏的颜色，诡异而美丽的艳紫，在他的脸上打下他长长睫毛如蝴蝶般的阴影。
什么也没有抓住。
只有一滴水珠落在我的掌心。
不是下雨。
那天晚上我在半夜突然惊醒。我觉得好像是地震。我跳起来跑到客厅想要叫姐姐的，可是又什么都消失了。再也没有地震的感觉。
一切都平静得死水一样。
天亮后看早新闻，原来，天山那边真的发生了事先毫无征兆的强烈地震。
我居然在东南沿海地区感觉到了。
是巧合，还是奇迹？
电视上的天山，白茫茫一片，沉默地站在蓝天下。
第二十章 我就是爱这条笨蛋蚯蚓
和木樱还有晓谕去看龙煜的第一部电影，他演一个公主，在深宫的重重红门中走来走去，只有两句对白三分二十八秒的镜头。但是，很多人都是为了看他这三分二十八秒来的，龙煜的戏一结束，马上就有大批观众退场。
坐在电影院里发呆，想想以前龙烨和我在一起的时光，到现在恍如隔世。
为什么不知道自己喜欢他的时候，我们就活得这么开心，而现在似乎没有一点痕迹残留？
不知不觉，四十块钱的电影票被我浪费完毕。
“你看，她还说自己不会演戏，拒绝出演主角呢。”
“她只要坐在那里不动，就能创造票房奇迹嘛。”木樱和晓谕出来的时候这样感叹。
我在旁边无所谓地听着。
“如果我能亲眼见到她一面，我死也情愿了……”晓谕捧着脸发花痴。
我不会拦你的。因为他捧着你的脸教过你化妆，只不过你自己忘了。
“喂，你有没听说将要来个转学生？”
“现在怎么会有人转学的啊？”我问。
“听说是从一个很有名的学校转来的，所以学校同意了，据学生会的人说，是个大……帅哥啊！”
“啊呀……我们能看到就好了！”
什么叫大……帅哥？我连龙族的帅哥都照扁，那个人是哪根葱？
“听说他家世也是很好的，是很有名的家族里出来的。”
“哦……元音，你没有男朋友，只有你上了！我真想甩了我的那个
啊……”
家世啊……龙烨的家族怎么样？龙族耶，说出来吓死她们。
“我们就期待看帅哥好了……”
算了吧，看看有什么用啊？
我把龙烨都捡回家了，最后还不是就离开了？
街上有一片树叶无风自坠，碰到我的肩膀，我低头看看它，恍然想起，已经是秋天了。
秋天了……
适合吃冰激凌的季节也过去了。
只有我孑然一个人还在这个城市穿行。
姐姐和我闹翻了，因为，龙湮消失了。他真的再也没有出现。
想想我也真是傻瓜，有个人这样对自己好，干吗还要拒绝？
我真是傻瓜。
我们回校去吃饭。
校门口围着一大群人。
“喂……是不是有明星？”木樱趴着众人的肩往里挤。
尖叫：“龙煜啊！！！”
啊？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说送她路痴的表弟来上学……”她怎么这么多路痴的表弟啊？
晓谕把她和木樱的包往我的手里一丢，拼命往里面挤。
什么嘛，又不是腊肠狗来当我们导师，值得这么兴奋吗？
反正我不是没看过，不如抱着她们的包坐在校门口的花坛上等她们出来。
觉得在一窝蜂去看龙煜的熙闹人群中，有人单独站在我旁边，一句话也不说，看着我。
我慢慢地抬头看他。
分别之后的时间像水一样荡漾开来，在我们互相的注视中化为无痕。
龙烨。
我跳起来，把手里所有的东西一把丢掉，扑上去抱住他。
他也紧紧地抱住我。
在围着龙煜喧闹的人群后面，我们两个人紧紧相拥。
“你到哪里去了？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我家都没人打扫了……”
“我现在就去给你打扫。”
“我不会烧饭，我都饿瘦了……”
“我现在就去你家给你做。”
“还有……”
“什么……？”
“我每天想你，人都想憔悴了。”
他凝视我良久，低声说：“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想我，因为我都会在你身边，即使你讨厌我了，要赶我走，我也不要离开你。”
“笨蛋！”我狠狠踢了他一脚，“我教过你的，应该怎么说？！”
他“啊”了一声，说：“没有啊，元音你一点也没有憔悴，你越来越漂亮了。”
我满意地放开他：“跟我回家。”
他很无奈地说：“不行啊……我大哥一定要我和他一起住。”
“为什么？”我大叫。
他很难为情地说：“他要我们结婚后再同居。”
“什么？结婚？谁跟谁？”我受到大惊吓！
“你跟我啊。”他充满期待地看着我。
“龙烨……你还是回去吧，我发现我们没有共同语言耶……”我
寒……我才十九岁，居然要买好步入结婚贼船的票？死也不要！！
他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可是你捡到了我，你说我就是你的责任了
啊……”
“我现在后悔了，可以吗？”
早知道我就不要勇敢地追求我的真爱了……
更后悔的是……
我开心地接过龙烨做的饭，开心地吃了一口，然后，愣住，抬头看他。
“怎么啦？”他问。
“好……难吃啊……龙烨，你是不是忘记怎么烧饭了？”以前我觉得还不错的啊。
“怎么会忘记？和以前是一样的啊。”他疑惑地看着我。
姐姐在旁边冷冷地说：“因为你吃惯了龙湮的饭菜了，他的手艺多好啊，比酒店里的还好。他做的最多算还可以啦。”
……
我趴在桌子上，后悔中。
我想问问龙湮的事情，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到龙烨去买冰激凌的时候，一拿出他的皮夹打开，我吓了一跳！
怎么他也有龙焱的照片在？
难道他大哥脚踏两只船！
“喂！龙烨！你怎么会把他的照片随身带着？”
“你说我大哥吗？他的照片龙族每个人都有，没办法的。他是自恋狂，仗着自己的法力高到处贴自己的照片，还设结界，我们又没办法弄下来，昭华，煜，熠，还有湮都受荼毒。”他说。
……原来如此。
“你看，他把公司弄这么好，也是为了让所有的媒体都关注他，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每个人都时刻关注他，追踪他……不料现在竟然是煜变成了他理想的样子，所以他很不喜欢你的……对你这么坏。”他小心眼地说。
龙焱不喜欢我关我什么事啊？
“所以啊，他现在为了报复煜，已经向长老们提出的，要让煜和昭华结婚的提议了！现在煜悲惨极了，天天被昭华追着打骂……昭华为了不嫁给煜，居然说宁愿嫁熠，元音，是你最喜欢的三角八卦啊！”
那……其实我是想顺便问起龙湮的事啦，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为什么龙烨和我，会得到龙族的同意？
“龙烨。”
“啊？什么事？”
犹豫，然后说：“没事……我想喝点热的东西。”
“我给你买奶茶。”他马上就跑到对面去了。我就在他看见的地方，他不会迷路吧？
我回头看看天空，秋天，天高云淡。
树叶已经金黄，灿烂无比。
还有树下。
站在那里的，龙湮。
他向我微笑。是他一贯的笑容，平静而温柔。
我们隔了五米的距离，可是就好像隔了五个世界。
“龙湮。”我叫他。
他终于走过来了，说：“我马上就要走了……现在来看看你。”
“去哪里？”我忙问。
“随便啊……我的生命这么长，我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浪费呢……到处走走也许能被一个很好的人捡到，像烨一样，这么好的运气。”他语气沉静，看起来也没有脸色苍白的样子。笑容温暖。
我放心了一些，问：“你……还好吧？”
“很好。”他平静地看我良久，又说，“你现在精神很好，终于和我印象中的元音一样了。”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啊。”我笑。
“不是的，知道要失去烨之后，你整个人都恍惚掉了……大概你自己没有发现？”他默然笑笑，说，“还是只有烨，他才是属于你生命中的人。”
他停了好久，说：“我真羡慕你，你无论什么时候总是勇气十足地追求自己想要的，不像我……你就像我的梦想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一定要对他说一些我没办法直接对他说的话。我抓着他的手，低声说：“我现在有句话，不能说出口。可你要走了，我一定让你知道……你能看到我的思想，所以……我让你看看我的心吧。”
如果我选择了你，我们会亏欠龙烨很多。
其实我很喜欢你。
他沉默地看着我，然后，他微笑着点头，说：“我知道了，元音。”
他马上就离开了。毫不犹豫地，转个弯不见了。
龙烨把奶茶递给我。
温温热热的。
我喝着茶，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心满意足地微笑。
“刚才湮来和你说什么？”他问。
“他说他要走了……你说他会去哪里啊？”
龙烨想了好久，说：“不知道啊，像我一样弄个保险的身份混到大学好了。他应该要去和昭华或者煜在一起吧，他现在法力一点都没有了，需要人保护。”
我愕然问：“他怎么会没有法力了？他是龙族的族长啊！”
“因为，如果没有那些强大的力量的话，他就不需要我的血来压制会毁灭他的那些阴寒法力了。而我就能和你在一起了……当时发生了好大的地震，不过你应该不知道，是在很远的地方。”他说。
“那他就和你一样了？”我问。
他点头。
“他连读心术也没有了吗？”
点头。
我回头看他离开的地方，但是，只有金黄色的树叶在缓慢地飘落。
这么说，他其实根本没有听到我心里对他说的话。
而他说知道了，只是不想让我为他难过。
他到最后，也不知道其实我喜欢过他。我和他，终究只有这样的结局。
我的生命没有办法承受这样的奢侈，他也只能是我记忆中华美灿烂的光芒，但是我无法拥有他。
因为也许我可以喜欢很多人，也许生命里打动我的人，龙烨不是惟一一个，但是，最终我只能选择一个。
而我选择龙烨。因为我不只是喜欢他。
我是爱这条笨蛋蚯蚓的。
也许上天是对的，这样可能还是个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