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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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神战记-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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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灵光一闪,大声道:“雪驼儿,他二个魔界的坏人正是害你主人如此痛苦不堪的万恶之徒,你若果真是那上古的彪勇神兽、魃仙的忠实伙伴,便该为她尽力报仇、发奋雪恨才是。倘若一味地唯唯诺诺、无所作为,莫说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瞧你不起,便是你那失散多年的单峰兄弟,只怕也会躲匿在某一处隐密之隅,窃窃私笑、肆意嘲讽。   
雪驼浑身青筋暴突,正是愤怒气恼不已,蓦然张开巨口往地上咬去,衔着无数雪石土块,仰头喷出,便似脱地土龙,冲天而射。黎锦与秦缨只道大局在握,何曾料想它有如此的应变招式,猝不及防之下,虽然竭力躲闪,却依旧不得全身而退,竟被喷涂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又因其力道颇为猛烈,陡然撞击之下,浑身酸疼肿胀不已。   
黎锦又羞又怒,见衣袍之上肮脏破落,还有些许腥臊之物,想必是雪驼的垂涎唾沫,不禁肠胃翻滚,勉力压抑恶心呕吐之状,继而一扬那方天画戟,也顾不得上面的冰屑雪末,破口大骂道:“好一个不识好歹的老迈畜生,你以为我奈何你不得么?”   
伸手夺过秦缨手中的梦萦手镯,喝道:“我要亲自替你套上,待你老实安份之后,且看我用怎样的手段教训责罚?”言罢,飞身扑下,眼看到得雪驼跟前,见其依旧无动无息,不觉冷笑道:“你若是心中悔改,此时出声哀饶便是。”见它果然缓缓张开唇舌,正如要言语道歉一般,暗道:“神兽也是畜生,如何懂得什么忠义礼信之事?危急之时,便悉数泄了自己的威风,俯首听命于新主人罢了。”却听得青衣笑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三眼魔君犹自愕然不已,不知青衣如何这般快活欢闹,只急坏了云端观看的秦缨,连连呼喝道:“近不得,近不得。”话音才落,便看雪驼双目炯亮甚然,忽然一步往前窜出,如闪电疾箭一般,竟然一口便将黎锦吞噬,不禁魂飞魄散,捶胸顿足道:“你平时精明无比,堪比那诸葛孔明,如何今日却变得如何的糊涂,反倒被这缓慢迟滞的怪物吞吃了?”却不知世上再是聪慧智慧之人,或用武力,或用谋略,能够胜得旁人,却往往赢不过自己的匿伏心魔。   
这心魔之中,千千万万,变化无穷,不可计数,不可剿灭,但是其中有大抵“嫉妒”、“仇恨”、“失意”、“自卑”、“虚荣”云云最为厉害。自古多少帝王将相、豪杰英雄,皆是陨没于此,或下场凄惨,或贻笑大方,或落发深山,或隐居蛰伏,后人谈之唏嘘嗟叹,却不知自己若是换身处地,只怕还要荒唐百倍、更为不堪。   
这三眼魔君并非常人,他历经无数苦楚,终于转世复活,便是要成就一番三界大事、化外伟业,自然能够对这心魔刻意修炼、细致揣摩,从而克制心弊,以全其功。   
但是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偏偏忘了诸多的心魔之中,尚有一味“轻敌”,更是能够在一帆风顺之时、平坦快活之际,害人不浅,陷人于无形。他眼看得女魃身受重伤、杨起众人力单势薄,此处再无一人能够与之匹敌叫阵,轻蔑漠然之下,不知不觉便有了“轻敌”之念,正被雪驼乘隙利用。青衣正是窥破得这一点,不禁心中欢喜,挼袖称快。   
祁恬极其诧异,好半日神志清明,不觉喜道:“有趣,有趣,堂堂化外的魔将、三界的枭雄,竟然被神兽当作了血食?稍时化为农家肥料,少不得要排入五谷轮回之所了。”   
却听得女魃叹道:“这黎锦的法力修为极其高深,万万是吃不得,吃不得的。好驼儿,快些将他吐了出去,若是迟了,教他在你肠胃之内支锅造饭,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从此性命难保哇!”   
那雪驼闻言,不敢不从,张口就是一声咳嗽,便看得一个物什伴着许多的唾沫星子,接连翻着几个筋斗逃了出去,正是三眼魔君。   
女魃深吸一气,大声道:“黎锦,你虽然不是纯阳的神仙之体,却也是多世的修炼之身,方才与那方天画戟一并落入雪驼的口中,被它体内各种腥臊浊物玷污,若是再要缠斗不已,不及清洗,只怕你的修为与那画戟的道行都要受损。”   
三眼魔君冷笑道:“承蒙你的一番好意,他日必定登门拜谢才是。”引着秦缨踩云而去,瞬间消没了踪迹。女魃微微一笑,勉力站立起来,方要说话,突然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摔倒于黄松怀中。   
第二十三章 骨甲魔神   
那雪驼陡见主人颓废,不禁大为焦急,张口就要吼叫,却被青衣慌忙阻止,大声道:“你音鸣如雷,此刻魃仙气脉游丝、虚弱无比,哪里能够受得这番咆哮折腾?”便看它似通人言,缄口不语,伏在地上一动儿也不动。   
黄松见青衣将腰间的疗伤圣袋解下,从地上拾掇几把干净的冰雪填塞其中,轻轻贴在女魃的手臂上熨烫温热,稍时化成水了,便拔开塞子,将涓涓细流默默倾泻于她的腹上伤口。   
祁恬看得真切,见圣水所过,结疤缝痕,渐渐就要痊愈,不觉拍掌称奇,喜道:“西方佛门的宝物果然不同凡响,这黎锦的方天画戟再是厉害,只要被刺伤戮损之人未曾陨命,它也是无可奈何的。”   
青衣摇头叹道:“若是寻常的利刃,这些伤口自然无恙无碍,但他手中的兵器长久为魔气邪法浸润,毒性恶意昭然不灭,好得皮肉之患,却难医气血、经脉的内疾。”众人闻言,俱是愕然不已。   
却听得有人笑道:“你们若是驯服了雪驼,教它莫要再在此地胡乱折腾,搅混得天地不宁、阴阳散紊,我们便能轻易除抹女魃的苦楚疼痛。”   
祁恬腾的跳将起来,叫道:“好你几个枉顾天理王法、强要抢夺人口的无赖老头儿,平日里不过吟诗弄文、故作风雅罢了,遇着凶险,不过也是竭力逃亡之事,琐屑猥然,佝偻闪匿,又会有什么奇妙的本事?此刻不在自家的小窝末巢之中颐养天年,跑出来肆意吹嘘捧喝,老迈而不自尊,沧桑而不持重,徒然贻笑大方,教人莫名笑话而已。”   
杨起大是好奇,一眼望去,便见十余丈外的雪地之中,白光恍忽,青影水漾,隐约矗立四人,尽皆白衣垂曳,一袭净洁不染半分夹杂;银须飘然,三尺冬柳不遑二朵寒梅。彼此相互提携,悉数张顾碎步,待一步步走得近了,觑看得真切,正是那‘食文嚼字作粮食,空避惶逃躲雪驼’的所谓雪林四贤、半仙不俗之人。   
杨起不敢怠慢,看祁恬撅嘴翘唇、翻目斜视,全然一幅无礼轻蔑之状,暗道:“只要寻医问药,你莫一味使将小性子,却将大夫给唬吓跑了?”心念如是,便悄悄使将一个眼色。   
祁恬窥破得他的心思,虽然不服,倒也无可奈何,冷哼一声,将那玉月弓背负挎提,扭头而去,只作不见。杨起微微一叹,旋即躬身抱拳,恭敬道:“老先生,你们治得了女仙的恶患凶伤么?”   
无息之风受此礼遇,心中颇为得意,哈哈大笑,道:“大罗金仙医治不得,我们却能药到病除;我们在别处束手无措,但在此地,却是随心所欲、易如反掌。”   
也不待他应答,引着三公缓缓挪将到女魃身前,笑道:“公主,你且稍稍忍耐才是,些许轻伤,可用女娲灵力一抹而去。”女魃与青衣眼睛顿时一亮,心中蓦然一念,欲言又止。便看无息之风挥将手中那含珠垂缨、盘节绕根的龙头拐杖,不徐不急,半力半歇地笃地敲土,拨开上面覆盖的一层冰雪,露出黑黝黝的硬泥僵尘。   
无息之雨笑道:“此地本是上古圣昊垂悯大慈大悲女娲娘娘拈土造人的所在,皆因忠州土地与他处又极大地不同,虽然千万年隔绝一隅,不与外界窍脉流贯,但却是三界之中的源生灵气之福地。铸土成形,或锦绣人物,或飞鸟走兽,或花草树木,或游鱼蛰虫,皆能意识活现、自成生灵。”   
无息之雷漠然道:“是以将这泥土细细抹于公主的伤口之上,一者能够生肌活肉,患处无痕无迹;二者能够扶正祛邪,便是黎锦那方天画戟的魔气恶性,也能轻易除去。”   
说话间,便见无息之风手捧黑泥,轻敷细盖,所过之处,莫不光茫闪现,正气皓然。此老儿口中犹自念念有词,每每诵出一句,怪异莫名,不知所解,那女魃的神气血色便红润回复得一分。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女魃长叹一声,也不用祁恬搀扶,竟自个人站立起来,一施万福,称谢道:“昔日我父皇以为应龙将军桀骜不驯,又误受谗言所陷,借其朝觐延误之机,杀害于骊山悬果峰一带。后知悉将军迟到,实非所谓居功自傲的情由,却是路过该峰之时,见纵波兽挟水为恶,遂勇力拼搏而除之,以保一方百姓安居乐业、耕田蚕桑。   
父皇因此后悔不迭,斩杀进馋小人,四处寻觅起死回生的绝妙良方,其时便是四位先生奉忠州泥土揭榜医疗。不想今日故事重演,又蒙您四老出手相救、活泥贯灵。妾身委实是感激不尽,不知怎样才能报答这等的大恩大德?”   
无息之风不敢怠慢,拢袖还礼,道:“公主言重了,那蚩尤令焓吼恶兽犯我忠州门城之时,毁壁断墙、摧屋残垣,好不凶狠可怖。我兄弟四人虽然是竭力抵挡,但这巨兽铜头铁额、八肱八趾、偏偏又生得人身牛蹄、四目六手,最是天下厉害暴戾之物,又哪里能够抗御得住。   
危急时刻,便是应龙赶来行助施援,喷出滚滚的江水、无尽的浪涛,三日三夜,风云不止,终于将之溺毙淹亡。我们既然受得恩惠,便该铭记于心,听闻他有劫难,自然是要竭力搭救,以为回报才是。”   
杨起举目四望,见周围白雪皑皑、冰层累累,莫不晶莹透澈、银光纵横,忖道:“原来这里本是有垒石筑城的,却在神魔大战、帝蚩争锐之时,被战火毁灭殆尽、人口消亡无数。想必此后百姓有意另觅合宜居所,盼风求雨,气息潮动,于是撇下这永冬之郡,迁徙无怠,只留下了四贤半仙在此居栖。”   
无息之电笑道:“我们救得公主,一者因为正是黄帝之女,不敢袖手旁观;二者也是诚惶诚恐,又要事相求。”女魃叹道:“先生若有什么吩咐,随意支使招唤便是,妾身但凡能力所及,莫敢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无息之电脸色一变,暗道:“那黄帝乃是五帝之首,地位何等的尊崇高贵?便是死后亦然乘坐黄龙逍遥升天,安居于天界太醇宫内,莫说不受群神众仙三日朝礼、五日观觐的规矩限制,便是天帝本人,也时常携着王母娘娘去他居处探视,把酒言欢、肆意谈笑,竟是以兄弟手足相称。   
女魃为金枝玉叶之身、九五紫薇的血脉,如此恭敬殷勤于我,倘若教南天门的千里眼、顺风耳一个看见,一个听见,在灵霄宝殿告上一状,那可如何是好?”遂不敢托大,正色道:“公主折杀老夫了。”   
祁恬忆起先前雪驼破土出世之时,雪林四贤张皇失措、落荒而逃的狼狈情景,不觉心念一动,笑道:“是了,莫非四公看得雪驼身体庞大,在地下搅和翻滚,稍不留神,便能将忠州颠覆倾颓,所以寝食难安,必欲除之而后快不成?”雪驼能识人语,闻言不禁大怒,便要起身踩踏,却被女魃厉声阻喝。   
无息之风只唬得心惊肉跳,慌忙拱手道:“神兽且莫要气恼羞恨,你倘若真要在这圣净之地居住,我们自然是千般的欢喜、万般的快活,只是这冰雪门城本是灵霄宝殿钦定御封的敬仰之所,你稍有作贱,便是受不得天帝的责罚。   
这公主却是三界神仙中人,又岂能轻易逃脱众神群仙的喝责哧骂、天规责罚?你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旧日陈年的故主思忖度量一二才是,如此方能尽显忠义,更胜你那单峰兄弟百倍。”此言一出,雪驼神情缓和,一时周遭的气氛也渐渐松懈了下来。   
青衣奇道:“这忠州门城既然不是神仙凡人的居住所在,为何四位先生却能安然在此?”   
黄松嗫嚅道:“正是!你们便是半仙,难不成便能忍憋得吃喝拉撒么?有了污秽黄白之物排出,沾染白雪净地,不也是亵渎天规、漠视天条吗?”   
无息四公面面相觑,旋即莞尔,俱是抚须笑道:“这话虽然在理,却偏偏用不得我们的身上。”黄松默然不语,暗道:“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不成?”   
胡思乱想之间,却被女魃窥破得其中的心思,轻声道:“昔日女娲捏土造人之时,朝南而扔变为男,朝北而扔变为女,至此阴阳雌雄分隔,相吸相引。   
初始之人孕生之后,她手中多余得一块泥土,便随意掰作五份,放于裙旁,受其气息熏陶,渐渐都有了一些仙气,能够采纳日月精华,自我修炼。后来共工为祝融所败,羞恼之下触不周山,顿时天崩地裂,生灵涂炭,猛兽出山食捕,恶蛟上岸掠人,娘娘便携带了其中的一份,飞升补天遏祸,却留下其余四份。”   
无息之风叹道:“这四份泥土被女娲娘娘遗忘之后,虽然伤心欲绝、不知所以,但从未放弃修炼求道之念,过得千百年,终于可以幻化人形,有些许的法术神通,是为半仙之体。偶尔妙妙大士、缈缈真人路经此处,吟诗弄词,被四泥听见,大感文字的奥妙所在,便羡慕不已,从此自号雪林四贤,尽行附庸风雅之事。”   
无息之雨连连点头,道:“我们天生此地,不用饮食,当然合宜居留的。”祁恬啊呀一声,急忙掩口而止,心道:“我只道才学之士,即便是那种种精灵的变化,也该是青松翠竹、长柏娇花得来,如何四块泥巴,不过得了女娲娘娘的一些气息,累世修行之下,也能求清消浊,成为秀才举人之流?”   
至此便是一番无穷的烦恼,雪林四贤语气恭敬殷勤,却是暗中软硬兼施、惫懒无赖,恨不得女魃即刻便将雪驼肩扛手提一般,速速带离忠州。女魃多有苦衷,她生性炎热无比,一身的炽焰熊火可裂尽方圆百里的无数土石,又上不得天,入不得海,唯有南方赤水一地能够惬意安居,清净太平之下,也不受世间农夫乡人的捶鼓鸣锣、“大旱瘟神”的责备。   
偏偏这双峰雪驼禀赋极其阴寒,倘若果真堪堪便随她回去,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其死罢了,如此的恶果凶险,又如何能够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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