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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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道-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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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城里雄鸡唱晓之时,轩辕望自迷糊中醒了过来,他向床上看去,发觉丁垂云已经不在床上了。 
  轩辕望心中微微一惊,他飞快出了门,发觉丁垂云正呆呆坐在门口,手边还提着一个酒葫芦。 
  “丁大叔……” 
  “阿望,谢谢你了。”丁垂云比起昨晚精神要好上一些,他向轩辕望一笑。 
  “丁大叔,你好些啦?”见他笑了起来,轩辕望心一宽。 
  “过去二十余年,每天这个时侯,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我都会准时起来练剑。”丁垂云抿了一口酒,“旁人只知道剑匠、剑师的威风,有哪个知道这威风背后的辛苦。更何况如今这个时代,剑匠、剑师还有什么威风可言?” 
  轩辕望默默听着,他无法插嘴,前日还意气风发的华州府城唯一剑匠,如今却沧桑如古稀老人。 
  “阿望,你有没有见过魔石?” 
  轩辕望摇摇头,又点点头,他没有见过魔石,却见过凭借魔石的力量转动的机械。据说,京师里这样的机械多得很,连磨面都不需要水力、畜力了。 
  丁垂云道:“魔石将让人世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我前些日子,听说在东都开定城有人用魔石带动车子,那车子跑得飞快,一炷香时间便可以跑上十里,却完全不需畜力。阿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个消息让轩辕望的好奇心升了起来,他想了会儿,道:“魔石不像马那样会累,若是这样的车子推广了,那从我们这儿去东都只需五、六日功夫。” 
  “哈哈,小孩子就想进城玩。”丁垂云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子,“阿望,这意味着天下的车运行都得关门,天下的牧马人都得失去饭碗了。这些年来,魔石机械一块块地蚕食百姓赖以生存的营生,以往要十多个人的活儿,如今只需一两个人就可以干得好好的,以往在战阵之上要靠个人的武学搏杀取胜,如今一个三岁的娃儿也可以用魔石兵器在二十步内取一个剑匠的性命。阿望,这个时代,不是人的时代啊,是魔石的时代了!” 
  轩辕望听得丁垂云声音越来越悲凉,挪过身去靠在他身边,道:“大叔,人总有办法的么。” 
  “人还能有什么办法,人办法越多,魔石代替人之处就越多。百余年前元始皇帝以武开国之时,一个剑匠在地方比一个知县还要风光,多少人辛苦练剑,求的就是有朝一日成为剑匠。如今一个剑匠连泼皮尚且不如……阿望,我输了,我练剑二十年连个小女娃儿都不是对手,其实便是我胜了那女娃儿,胜了傅苦禅又能如何?剑艺已衰,无可挽回……剑断了,就不能再接起来啦!” 
  丁垂云的话,轩辕望听得不甚懂,但猛然想到一事,忙跑进屋里,将自己得到的那柄邪剑捧了出来。 
  “大叔,剑断了还可以换上一柄啊,你看我这柄剑,很有些古怪啊!” 
  丁垂云见了他手中的剑,眼前一亮,但旋即又是黯然。他轻轻抚摸着剑脊,过了会儿道:“剑是柄古剑,可是阿望你还不懂的,剑断了是换不成的。” 
  轩辕望有些沮丧,道:“丁大叔,那也不一定,我这剑很古怪,害得我最近总做梦,甚至做白日梦呢!”当下将这几日情形说给丁垂云听了,至于昨夜梦见自己杀了赵冰翼之事,轩辕望有意略过不提。丁垂云微微一笑,他只道是这少年乍得一柄古剑,难免会浮想连翩,也没有往心里去。他抹了一把唇边的酒渍,道:“阿望,你陪我这么久,丁大叔没有什么可以谢你的,你记住一句话。” 
  轩辕望侧过头去,仔细端详在思忖的丁垂云,丁垂云足足停了有一盏茶的功夫,道:“你记着,若是你真有心出人头地,去学魔石技艺,终有一日这世上一切都离不开魔石。” 
  轩辕望略有些失望,他起先还以为丁垂云将传他什么剑艺秘诀,没想到丁垂云说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少年人总是如此,将成人历经人间冷暖辛酸而得到的经验当作耳边风,直到有朝一日在自己选择的那条路上撞得头破血流,方才明白老人的每一句每一字,都充满着智慧。 
  第二日,当轩辕望再去丁垂云家中时,发觉这位剑匠已经离开了华州府城,他的屋子据邻居说留给了轩辕望。 
  从邻居家中拿到了钥匙,轩辕望走进这空荡荡的屋子,简朴的陈设依旧,里面的住宿者却已渺然不知所终。轩辕望自懂事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沉重的悲凉,他甚至开始思忖,自己今后会做什么? 
  当夜他又告了假在丁垂云的屋中睡去,他已经放弃了抛掉那柄邪剑的想法,但那剑若是放在云想绸缎庄中难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因此他将剑带到了丁垂云屋中,挂在床头。 
  夜里,他似乎看见一团白光自剑上升起,那团白光慢慢凝聚,终于成为一个衣袂飘荡有如天人的女子。 
  “妳是谁!”他惊颤地问道。 
  “这儿不错,比你那间屋子要好多了,我喜欢这里,这里到处都有……都有一种味道,剑的味道。” 
  那女子声音悦耳有如天簌,轩辕望猛然想起,自己将剑弃入赏心湖的那一夜,这个女子也来到自己的床头……难道说,这个女子竟然就是那柄邪剑? 
  似乎从轩辕望的表情中看到了他的想法,这个眉宇不清的女子微微点头:“你还算没有笨到家。” 
  “妳……要做什么?”轩辕望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好奇,强忍着牙齿打颤的感觉问道。 
  “我要做什么……我要在这住下来!” 
  “哦,我本来就要把剑留在这。”轩辕望松了口气,神情放松了些,“丁大叔把屋子给我了,妳可以一直住在这。” 
  “我还要你留在这里陪我住!” 
  那女子的第二个要求让轩辕望险些从床上栽了下来,他慌忙道:“这不成,这不成,虽然妳是……可妳还是个女子,我怎能同妳住在一起?” 
  “哼,你脑袋里想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女子衣袖一拂,轩辕望只觉凉意刺骨,他哆嗦了几下,牙齿都打颤起来:“我……我也不愿意啊……” 
  “我要你住这里陪我,是你十世修来的福分,你还敢拒绝?”那女子口气很霸道,但声音却清幽动人,让轩辕望心中的畏惧减了几分。轩辕望吶吶了半晌,道:“可是,可是我尚要回云想绸缎庄里干活儿,不可能天天住在这。” 
  “干活?”虽然没有看清,但轩辕望似乎很熟悉地感觉到那女子撇了撇嘴,用不屑的口气道:“你可真是无能,竟然要靠当仆役维生。” 
  “人总是要想法子活下去。”轩辕望脸有些红了,被这个还不知道是鬼是妖的女子瞧不起,让他有些生气。 
  “我虽然不是人,可也有办法让你活下去,活得比现在还好得多。”那女子咯咯笑着,“你从这条街往东走。” 
  轩辕望心中一动,暗想莫不是这女子知道哪儿地下埋藏着宝藏,可让自己挖出来以求生活?想到这里,他便问道:“接着呢?” 
  “出门往东走三百五十步,向南走四十步,再向西走五步……”那女子道。 
  轩辕望竭力想象自己依言而行会走到哪里,过了会儿,他道:“那是富贵钱庄啊!” 
  “正是富贵钱庄,你进去以后拿剑指着里面的人,要他们把钱拿出来,不就可以解决生活问题了么?” 
  轩辕望哭笑不得,这个不知是妖是鬼的家伙竟然教唆自己去抢钱庄!他拼命摇头:“不成不成,妳出的主意太差。” 
  “有我在你还怕什么,怕打不过?那钱庄的几个人我看过,都是些虚有其表的家伙,杀了他们不费吹灰之力。” 
  “免了,免了,我可不想到牢里去解决自己的生活问题。”轩辕望头大如斗,这柄邪剑实在是太麻烦了,若是今后一直给它缠着,自己当真是生不如死啊。 
  “所以说你无能。”那个女子在屋里走动了几圈,“那我不管你,总之你得留在这儿,这儿清静,每天早上你得起来练剑。”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若是不听,我就……嘿嘿,你可以想到我就会做什么!”那女子恶狠狠地笑着,但轩辕望分明听出这恶狠狠的笑声中透的是一种顽皮,而不是威胁。 
  若是单纯的威胁,轩辕望或者会被激起逆反心理,偏要离开不可,但是一种顽皮,轩辕望便觉无所谓了。他心中暗暗盘算,孙二管事虽然时常责骂他,那倒有大半是长辈对子弟不争气的责骂,实际上云想绸缎庄的几位管事都算不错的。自己若是提出搬出来住,想来他们也不会拒绝,毕竟自己虽然是仆役,却不是家僮。 
  剑中女子又来到轩辕望身边,甚至侧身坐在床上。或许是心理作用,轩辕望隐隐嗅到一股幽兰般的香味。这香味让他心间一片平和,那种恐惧与不安已完全消失了,无法抗拒的倦意袭来,轩辕望沉沉睡去,隐约之间,似乎那剑中女子的纤纤素手,在自己的额间轻轻拂过,替自己理顺了乱发。那种感觉,有如春日午后睡在山溪之间,任清风入怀。又如幼年时在母亲的怀里,温暖安详。这一觉,轩辕望睡得说不出的安稳。 
  “起来,你该起来了!” 
  正当轩辕望在沉睡中留连时,一个声音将他唤醒,这一夜什么梦也不曾做,他觉得神轻气爽,浑身上下似乎有的是力气。 
  他睁开眼,还想再赖一会床,那股冰水浇头般的凉意立刻袭了过来。他机伶伶一下翻身而起,埋怨道:“只不过多睡片刻而已。” 
  但他环首屋里,那个剑中女子早已不见了。他借着窗外微明的曙光,看到那柄邪剑挂在床头边,不由微微一笑,似乎是对一个早已习惯了的朋友招呼般,说了声:“早啊!” 
  剑自然是无语的。轩辕望打来井水洗了把脸,从墙上摘下剑,来到院落之中。或者是为了练剑需要,丁垂云当初有意将这院子做得较大,轩辕望振了振手中的剑,剑发出嗡嗡的清啸,让轩辕望也禁不住想仰天长啸起来。 
  他摆了个架式,便要开始练剑,忽然间他意识到,自己虽然想练剑,但却连练剑最起码的招式也不会。 
  “喂,我该怎么练剑?” 
  他向那剑问道,但剑却一声不发,他又问了一句,剑回答他的却仍是沉默。 
  “我究竟是怎么了……”轩辕望迟疑了会儿,哑然失笑,自己竟然以为这柄剑会说话,竟然还向这柄剑询问如何练剑,昨夜的情景,昨夜的女子,分明就是怪梦一场。 
  他有些泄气了,想回屋子里去,但心中又一动。那天他曾被剑带到一个竹林的幻觉中,竹林中那人的动作缓慢,他现在还依稀记得。 
  轩辕望左脚前伸,反转手腕将剑放在身后,依着那天恍惚中所见竹林中人的动作,手腕轻摆,慢慢将剑向前刺出。 
  第一遍时,他觉得有些别扭,但当他一连刺了十余遍后,动作便逐渐迅速起来。这一个枯燥无味的动作,他却练得乐此不疲,觉得比做什么都有趣,竟不曾察觉到时间飞逝。 
  当他终于停下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轩辕望看了看天,慌忙冲出屋子向云想绸缎庄奔去。虽然他全力疾奔,却仍比平日晚了许久,少不得被孙管事一顿臭骂。 
  “什么,你想搬出去住!” 
  当听到轩辕望提出要搬出去时,孙威两眼睁得老大,他上下打量了轩辕望几眼——这个孩子这几日不知为什么总是出错,往常并不这样啊。 
  “你要想清楚,阿望,你不是因为我责骂你才要搬出去的吧?”孙威想了会儿,问道。 
  “不是,不是,孙管事说我是为我好,这几日我确实总犯错。”轩辕望坦诚地道:“只是丁大叔将屋子留给我,我若不搬进去,如何替他看屋子?” 
  孙威脸沉了下来:“阿望,你明白云想庄的规矩,普通伙计可以住在外头,但若是想在云想出人头地,你就必须留在里头。” 
  轩辕望默然了一会儿,他知道孙威所言不差,因为他识字能算,孙威有心将他带成管事,所以一向对他较严。他也很感激孙威的好意,做为一个仆役,能有这样的出路算是有出息了。 
  “你再想想,那丁垂云虽然对你好,但他习得一身剑术却也保不住自己。他此次离开也不知何时能回来,难道你这一辈子就住在他那间破屋内么?” 
  轩辕望根本无法反驳孙威的话,他要求搬出去,不过是因为昨夜那番似梦非梦的对话而已。便是搬出去,他只在迷糊中看到那竹林中人的一剑,难道能就凭这个练成剑匠么? 
  “对不起,孙管事,我不搬出去了。”想来想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虽然对练剑感兴趣,却还没有到愿意为剑放弃一切的地步。 
  “这样就好,若只是为了丁垂云的事情你觉得不痛快,我可以准你两日假。”孙威表情缓了下来,点点头道:“阿望,你无父无母,一切都得靠自己,我帮你也只能帮到这。” 
  “是,孙管事为我好,我全都知晓。”轩辕望情绪有些低落,“我想去丁大叔屋里收拾一下,行么?” 
  “你去吧,准你一日假,今晚一定要回云想。”孙威打发轩辕望走后,摇了摇头,这孩子聪明老实,待人也忠厚,又能算识字,就是特重感情了。 
  回到丁垂云院子,轩辕望发了一会呆,终于进门。丁垂云屋里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主要还是那柄邪门的剑。轩辕望从墙上摘下剑,心想什么时侯给剑配上剑鞘才好。 
  正在这时,那种恍惚的感觉又袭了过来,轩辕望经历多了也见怪不怪。过了片刻,他再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然站在丁垂云的屋中,那个剑中女子正站在他面前。 
  “你要食言了!”那女子声音满是娇嗔,“你答应我的,留在这里陪我。” 
  “可是孙管事说得有理,我不可能待在这一辈子……”轩辕望将孙威的话覆述一遍后道:“妳说我该如何是好?” 
  “笨,辞工呗,又不是卖身给他!”剑中女子的脸依然模糊不清。 
  轩辕望只有苦笑,怎样对这个似妖似鬼的剑中人解释成了他头痛的事。过了会儿,他道:“实在是对不起,若是妳爱住在这里,我就将剑留在这啦!” 
  “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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