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见死不救不是赤炽的性格，但夜魈说的未必没有道理，徘徊在理与情的夹缝中，赤炽愤恨地用力咬住下唇，鲜血沿着嘴角流了出来。
「走！」
怀着激愤心情狂奔十余里，右方终于不见了庞大黑影，赤炽立即拨转豹头，一头扎入魔人大军背后的茫茫雪海之中。
细小的雪珠落到草原上，大都溶成水没入泥土，这无疑使被寒风吹得干裂的大地受到润泽，要在这样的土地上点燃大火，难度远比想象中高。
赤炽并不知道书清言为何那么有信心，虽然他已突破火焰法学研究有史以来的极限，但面对这样的环境，他心里还是没有底，同时，他也在担心那支突然杀入魔人大军的人类骑兵。
「不需要多想，那些人应该已经全军覆没了，快点吧！」
「杀人放火，我们像不像一对杀人不贬眼的江洋大盗？」赤炽轻轻一笑，用自嘲化解心中不安，手上却没片刻耽搁，冷巨横放在巨豹背上，左手摘弓，右手拉动弦。
夜魈跳下豹背，静静地站在侧面。风雪中的赤炽分外耀眼，弯弓射天的优美姿态，更是将赤炽英姿勃发的气质彰显无遗，而胯下雄骏的巨豹更为画卷般的一幕添上了凛凛杀气。
一道耀眼的光芒出现，转眼间化成箭形，尾部搭上了弓弦，与赤炽施展凤凰神箭时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却是成形的光箭，不再是耀眼夺目的火红，而是阴寒的鬼火绿。
熟悉的火焰色彩让夜魈吃了一惊，这才明白书清言所谓的放火，并不是人界常见的红色烈焰，而是阴森的冷焰。
她转念一想，鬼火才能在这样的环境发挥出力量，然而，冷焰的燃烧方式与人界之火大不一样，强劲的北风不会对它产生任何效果，只有阴风才能搧动火焰，助其勃发，难怪会叫自己同来。
「小夜姐，助我！」赤炽杀气腾腾地凝望前方。
夜魈手中的双刃巨镰轻轻一划，在空中划出一道如彗星尾般耀眼的亮光，挟着强劲的飞旋鬼气高举向天。夜魈不断舞动巨镰，双刃上的阴气飞快旋动，化成一股股强劲的阴旋风。
「雀鸣！」赤炽一声低喝，骑在巨豹背上才构思出来的全新箭技脱手而出。绿色的箭矢甫一离弦，立时化成了三支，带着嘹亮动人的鸣叫声划破天际，为已经暗淡的天空划上一条绿色长虹，凄美妖艳。
夜魈手上的阴风也呼啸而动，黑灰色的烈风破开风雪，一口气追上分裂成九道绿光的箭影，随即化入绿焰。
「风吟！」
两种截然不同的武器，释放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空中合二为一，竟是如此合拍。
绿色飞雀似乎被装上了两对翅膀，鸣声更加嘹亮，速度快若流星，在空中翻腾之后立即俯冲下滑，贴着地面一路向前，无论速度还是距离，都远超过两人的想象空间。
两人被惊得目瞪口呆，直到绿色火焰化成数之不尽的光辉飞离视线。
「这真的是……我、我们的力量？」夜魈茫然回望。
赤炽心头一动，忽然想起紫色漩涡之门的闪电。两个世界最纯正的力量相交，变成了或云或雾或电之类的新释放形式，而冷焰本身就是鬼界的力量，夜魈释放出来的阴风也来自鬼界，两者之间或许有意想不到的相融性。
「小夜姐，再来一次！」
「好！」夜魈平息心中的波澜，闭上眼睛，静了一盏茶的工夫后，便恢复正常状态。
雀鸣、风吟的声响划破长空，划破冰雪，在大地上掀起一排绿色的火浪，所到之处，冰雪骤然凝结。随着绿焰飞逝，地面上出现一幅奇特的画面，无数条冰龙在草面上凝结，随即爆裂飞溅。
看到如此壮观的场面，原本应该高兴，但夜魈却皱起秀眉。
合击之术固然强大，却无法点燃地上的草，不是因为火力不够，而是因为冷焰只燃烧血肉。
「炽──」
没等她开口询问，一条火龙已划破长空。看着蔓延的大火，夜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来赌对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这明明是最普通的火焰，为什么会点燃？」
「因为刚才那一击。」
「雀鸣、风吟？」
赤炽嘻笑道：「雀鸣风吟，名字还不错，算是我们领悟的合击技。」
「快说！」
「刚才射出的不是一般的冷焰，而是被分离出的冷焰。强大的寒气可以将空气中的水气和冰晶瞬间凝固，泥土中的水也是如此。当所有的水都化成极寒之冰时，满地的黄草却处于最干燥的状态，一点即燃。
「为了使火焰扩散的速度加大，使用凤凰时，火焰也是经过了分离，用了阳焰中最平和的一层，可以点燃物体，但温度不至于太高，点燃后即便随风扩散，热度一时也无法溶化冰粒的寒气，也就是说，可以在满地碎冰之上点燃一场大火。」
夜魈听得一头雾水。弄了半天，她才意识到，那可能是自己一辈子都无法领悟的境界，是只属于赤炽一人的力量。
说话之间，火势在强劲的北风下迅速扩散，正应了那句俗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而老天似乎也有意凑热闹，火焰刚起，雪便停了，给赤炽和夜魈制造了最好的环境。如果不是大雪纷飞，他们还要多绕几十里才能在魔人察觉不到的情况下，到达他们的背后。
等到火势一起，纵使冰雪溶化也无济于事。炽热的烈焰把一切都烤干了，当水在地面流动时，草原上的烈焰一直被寒风推着往北方疾走，其势之快，恐怕连巨豹都追不上。
看到眼前的壮观场面，赤炽和夜魈都被震住了，就连巨豹也受了惊，乖乖地趴在地上动也不动。
没有比火更令人恐惧的东西，六只眼睛眨也不眨地凝望南方，彷佛看到魔人身陷火海的惨状，听到如雷鸣般的哀嚎声，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
「真棒，只是可惜了这片草地。」
赤炽很是得意。这一幕算是他人生中最得意的一刻，数以万计的魔人受制于他的烈火，这些日子里，对于人类惨况所见所闻的积愤一扫而空，就算刀剑无法克敌，天下还有更强大的力量，只要拥有智慧和自信。
「不知道两翼的情况如何？按照预定，火势一起，两翼也要放火，雪不下了，估计放火的难度不会太大。」
「妳就等着好消息……不对！」
赤炽突然想到那批杀入魔人大军的人类骑士，虽然不知他们生死如何，但如果现在还在奋战，这样的大火会连他们也一起吞噬，赤炽爬升到顶点的心突然坠入深渊，一直往下沉。
夜魈的目光彷佛有窥探力，一直深入赤炽的身躯，洞悉了一切，冰冷地道：「做大事就要有魄力，有些人是注定要被牺牲的。那些骑士也许很可怜，但他们踏上道路的时候已经明白了一切，你不能剥夺他们追求心理层面欲望的决心。」
「小夜姐……」
「鬼人是无情，不像人类那么多愁善感。在和平的岁月中，人类不屑于这样的冷酷，但时代已经变了，我们身处在随时都会崩溃的世界里，没有人知道要死多少人，就算再努力再拼命，就算我们杀死了千万敌人，我们两个也未必能看到胜利的那一天。
「不要去想那些多余的事情，现在这个环境下，所有人都要理智，冲动只能自己去承受。」
劈头盖脸的一阵痛斥有若当头棒喝，一瞬间让赤炽进入成年人般理智的思维，但同时，他也坚定地否定「胜利必须冷酷」
的论点。
「我不是将军，也不是统帅，那些事有书老三、藤老大和魅幽羽去做，我只是一个小兵，我的理想不是站在最高峰指挥千军万马，而是每一战冲在所有人的最前方，用我的双手杀出一条血路，我要做那样──」
赤炽突然一指前方。那坚定的目光让夜魈愣住了，顺着手指方向望去，视线立时被大火吞没，脸上却流露出另一种神采……
身边燃烧的大火甚至比覆盖了几十里草原的大火更加猛烈，即便站在旁边，也有种冰雪被溶化的感觉。他是一把火，在人界大地被黑暗笼罩的时候，这把火会点亮世间，为所有人照亮道路，驱散黑暗。
「小夜姐快上，我们该走了。」
「走？」夜魈倏地一愣。
赤炽重重点头，神色坚毅地道：「这场火所波及的范围暂时无法估计，我们不能在这里待太久，风向一转，我们也会受到波及。」
夜魈默不作声地跳上巨豹。赤炽的话虽然有理，但她更清楚后面没有说出来的事情，这个男人依然不放心那批杀入魔人大军的人类骑士。
熊熊大火一下便吞没了巨大的草原，传播速度之快，连魔人的巨豹座骑也赶不上，皮再厚也挡不了烈火的力量。草原化成了人间炼狱，到处都是凄厉的喊叫声。
与魔人一起被烈火包围的，还有赤炽一直心系的人类骑士。
他一路向西，希望绕到侧翼，看一看那批人类骑士究竟有没有人生还，同时也是打算利用西侧的草原绕道退入丘陵地带。
然而，他跑了一阵才发现，火场的面积比他们想象中要大得多。由于风向突变，北风变成了东北风，火势也由正南改向西南方，就连正西也受到了波及，在二人看来，朝西奔就像是追随烈焰的影子，颇为无奈。
「还要向西吗？这么下去，恐怕跑出千里也未必能躲开大火。」
赤炽抬头看了看天，天空被厚厚的云层遮住，无星无月，四周阴暗无光。南方火光冲天，北方阴气森森，就算眼睛看不见，也能感觉到黑暗云海正往南方侵来。
「我不想回东方。」
夜魈理解般地点点头。她对这一带的天气变化毫无概念，虽说火往西南走，但若风向又转为南风，那时候二人将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不如一走到底，凭两人的力量，即便进入黑暗笼罩的区域，也没有什么危险。
第十二集 杀紫内哄
第三章 痛哭
这一走便是一个多时辰，火光依旧在大地上肆虐，草地变成了焦土，火线也一直往南方推进，草原似乎更加安全了。狂奔了一天，连巨豹也有些吃不消，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累死我了。」
火场面积如此之大，很难想象一堆与魔人交战的人类还有机会逃生，赤炽虽然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放弃寻找活着的人类。
夜魈回望东方，却有另一种期盼。如果一场大火可以消灭半数魔人，人界面对的威胁会立时减弱，陷入战乱深渊的人类世界也会得到喘息的机会。
「不知道有多少魔人被烧死？」
「最好烧光了，以后就天下太平了。」赤炽冷冷一笑，只有这样才能使不安的心得到释怀。
「天下太平？」夜魈的俏脸染上一抹轻笑，「别忘了，定阳还有一堆兽羊人呢！」
赤炽倏地一愣。这些日子，他的所有思绪都围绕着魔人在转，完全忘记了最初出现的敌人，摇头叹道：「差点忘了那边还有一堆高手，要是兽羊人从后面攻击魔人大军的背部，就可以一鼓作气把魔人铲除掉。」
但夜魈忽然转向西面，再度握紧双刃巨镰。
「怎么了？」赤炽愕然往西方看了一眼，黑暗深处却什么也没有。
「远处好像有人影晃动。」
「人影？妳是说人影？」
「你用鬼眼看看就知道了。」
赤炽愣了愣，随即转用鬼眼，天地骤然泛白，西方果然有一片身影晃动，清一色都是骑士，人数不少，似乎在等待什么。
南方火光冲天，北方的黑暗云海已近在咫尺，这种地方不应该还有人类，除非……他心中一喜，想都不想就催动巨豹奔去。
奔行数里，人影在鬼眼中越来越清晰，数量让两人都很惊讶。那里是一处不大的刺槐林，初雪刚至，树上的叶子已经全部掉光了，可以清楚地看到林内外的状况，此刻正黑压压挤着一片人，看上去至少也有几百人。
人影聚集处不时传来马嘶低吟，气氛也变得凝重紧张。
「好像出什么事了！」
巨豹突然一阵低吼，刺槐林所有的马匹都受到惊吓，同时发出嘶鸣，有些胆小的马匹甚至吓得四散，整个人群被惊动。
赤炽举起冷巨，跳跃的火焰照亮前方，也照亮了自己。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突然被火光扫走，林内外所有人都像条件反射般弹身而起，如同惊弓之鸟，让赤炽和夜魈大为意外，那不只是谨慎，还展现出强烈的担忧。
「难道，他们真的是从火场里逃出来的？」
刺槐林外的人终于看清楚来者，都长长地松了口气，随即又是一阵骚动，这一次不是因为不安，而是因为灰色巨豹，所有人都露出惊讶神色。
赤炽知道巨豹的威慑力，因此不敢过于接近马群，远远的便停了下来，高声唤道：「你们是什么人？在这干什么？」
听到人声，气氛越发安静，几个人轻轻一晃来到巨豹前，惧于巨豹的杀伤力，谁也不敢过于接近，都保持了五丈距离。
赤炽打量五名来者，清一色都是中年男子，身上穿着羊皮夹袄，腰悬配剑，发上都扎着蓝色束带，一看就知道是武士，而且像是来自同一门派。
「赤炽？」
其中一人忽然发出惊叫，赤炽和夜魈都不禁一愣。
一个头发略有花白的男人踏前几步，瞪大眼睛打量赤炽，含笑道：「赤炽！果然是你，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你是？」赤炽皱了皱眉，来者样貌极为陌生，一时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然而对方脸上的黑灰、身上的焦痕都说明是从火场逃出来的，这让他心中不禁大喜，无论是不是攻击魔人大军的那批，只要有人能活着逃出大火，就足以宽慰了。
男子抱了抱拳，笑道：「在下莫流远，煌盛堂堂主，曾与阁下在鹰庄有过一面之缘。」
提到鹰庄，赤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