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如梦之今生今世(匪我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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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期如梦之今生今世(匪我思存)-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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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日非常美。

    残阳如血,灰色的长城似一条蜿蜒的巨龙,起伏在山脉间,夕阳将一切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他们一步步走在长城上,只觉得天地宽阔,四海无涯,而他们迎着落日走去,仿佛要走进那夕

    阳中去一般。

    他们停下来休息,她的脚站不稳,只好扶着他,他细心地拧开瓶盖,才把水递给她。

    巨大的落日正缓缓沉没于远山之间,夕阳下他的脸庞被镀上了淡淡的金色。风很大,他问她:

    “冷不冷?”将冲锋衣脱下来,披在她肩上。衣服上有一点她身上独有的气息,仿佛是薄荷的

    香气,清凉而爽淡。

    她渴极了,小口小口地抿着水,夕阳下她的脸饱满似一朵莲花,有一点娇艳的绯红,唇

    上还有晶莹的水痕,仿佛盈盈的水露。

    仿佛是蛊惑一般,他就那样毫无预备地吻上她的唇。

    守守似乎连呼吸都停顿了,只余他身上清凉的气息,还有温存的依恋。直到他恋恋不舍

    地移开嘴唇,她的眼中仍是迷蒙的惊羞。连多看他一眼似乎都成了很困难的事,整个人像是一

    块炭,几乎快要燃起来。

    天完全黑下来,夜空更加漂亮,渐渐明亮的星子,堆积灿烂如花,又亮又低,每一颗仿

    佛都触手可及。

    他告诉她:“我很小的时候,还在国内,看过一部电影,名字叫《霹雳贝贝》,里面的

    一群孩子跑到长城上去等宇宙人,星空特别美,所以我一直梦想来长城上看看星空是什么样子

    ,这次终于看到了。”

    她于是笑:“长城上没有宇宙人,长城上只有猪八戒。”

    他也笑:“我就喜欢猪八戒,有什么办法。”

    她将脸埋在他背上:“那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他说:“我不知道,喜欢就是喜欢了,哪里讲得清为什么。”

    是呵,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爱他,但爱了就是爱了,没有道理,说不出理由。她不由

    得贴在他背上,听他咚咚的心跳声,她有些担心地问:“你把装备都扔了,我们又油菜有东西

    吃,万一真遇上狼怎么办?”

    他半天玩笑半认真:“真要遇上狼啊,我就牺牲一下色相,说不定是条色狼,你就赶紧

    趁机跑呗。”

    只这一句话,她便觉得安心,有他在,她一定不会害怕的:“要是遇上一群狼,那怎么

    办?”

    伏在他背上,听着他笑声沉闷:“遇上一群狼了,我就唱歌。我们公司的员工说,我唱

    歌能把狼都给引来。到时候我就一边唱歌一边往前跑,把它们引开。你不就安全了?”

    她开怀大笑:“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你快唱一个给我听。”

    “不行!万一真引来狼了怎么办?还是你唱吧,好不好?”

    她一直记得,永远都记得,在满天灿烂的星光下,他背着她,而她在他耳边唱着歌,两

    个人走过星空下的长城。一直走,一直走,仿佛天地茫茫,时空无垠。那天她唱了许多许多歌

    ,从外婆小时候教她的《绿袖子》,到妈妈喜欢的《兰花草》,还有学校里学过的中文歌、英

    文歌,甚至还有她唯一会的两首法文歌。

    唱到最后口干舌燥,可是满心欢喜,因为看到山脚上的人家灯光,仿佛满天繁星一般,灼

    灼闪闪。他和她走了那么远,终于重新回到这世间来。

    在回到村口之前,趁着小路上的黑暗,他飞快地在她唇上又啄了一下:“待会儿亲不到了。”

    这样孩子气,难得一见。她的脸在黑暗中发烫,低声说:“以后你不许跟别人爬长城。”

    他在黑暗中无声微笑:“从今往后,我只跟你一个人爬长城。”

    后来,爬长城成了他与她之间的秘密,他想避开人亲吻她的时候,总是低声告诉她:“我

    想爬长城。”

    那样甜蜜,竟然都已经成了虚无缥缈的往事。

    如今,她一个人去长城,看满天星辉灿烂。

    天气并不好,阴沉沉的,也许她连看星星的幸运都没有。

    她在火车站外租了一辆面包车,颠颠簸簸一个多小时,终于到达山脚下的那个小山村。

    抬起头来,就可以看到山上蜿蜒起伏,似一条灰色巨龙般的长城,沉默而亘古不变的历史

    脊梁。既看不到首,亦看不到尾,顺着山势绵延,一直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村子里有几家客栈,这两年爬长城已经成了热门的徒步运动,村子里的人见到背着登山包

    的她也见怪不怪,将去客栈的路指给她看。

    她在客栈里洗了个澡,出来后闻到饭菜香,才想起自己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有吃过饭。

    老板娘的手艺很不错,给她炒了两个菜,她吃得很香。老板娘陪她说话,好奇地问她:“

    姑娘,你真的打算一个人上长城?”

    “嗯。”

    “那你可别走远了,从咱这儿上去的一段都是修过的,你走着看看也挺好的,再往前走远

    了,一个姑娘家,可危险了。天气预报余今天晚上可能要下雪呢”

    然后絮絮叨叨地跟她讲,有哪些徒步者遇上过什么危险,主要是外长城有很多地方油菜

    修缮,坍塌得厉害,所以很难攀登。

    “阿姨,没事,以前我来过一次。今天我只是往前走走看看,不要紧的。”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因为她油菜有多少徒步经验。背着包上山慢慢地顺着长城往前走。

    最开始一段长城很容易看得出来是修缮过的,宽阔平坦,和八达岭的长城差不多。天气

    并不好,乌云密布,天空仿佛触手可及,幸好油菜有刮风,游人寥寥,走了一段之后,终于遇

    上了一个大学生团,七八个人,都背着大大的登山包,还带着相机三角架,吵吵嚷嚷十分热闹。

    她休息了一下又往前走,不久后这又学生就超过了她,学生跟她挥手:“嗨!”

    她也挥挥手:“嗨!”

    那群学生走得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起伏的城墙上。山势开始陡峭,她专心致志开始爬

    山,最开始没有多少技巧,后来慢慢想起易长宁当初教她的一些经验,知道怎么样能省力。终

    于登上一个山头,站在敌楼上,顿时有种前所未有的霍然开朗。

    天地苍茫,只有不断延伸向前的城墙,一个山头比一个山头更高,一座敌楼比一座敌楼

    更险峻。她一路走着,并不觉得吃力,也不知道到底走出了多远,反正经过了好几个敌楼了,

    才停下来休息。她喝了一点儿水,站在敌楼上回头望,只见关山重重,暮色苍茫,而山河无声。仿佛天地这间,唯余她一个人。

    很孤独,可是心胸反倒一片清明。

    站得这样高,极目望去,天与地宏大得令人深切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她继续朝前走,路越来越窄,许多地方都已经崩塌,上坡的角度越来越陡,有一段城墙

    简直近乎竖直垂悬,而且损毁得厉害,仿佛被谁拆成了一条废砖堆,就那样从山头倾泻着铺下

    来。她只好手足并用爬上去,刚刚爬到一半,脸上突然一凉,原来是下雪了。

    万点雪花被风卷过山间,整个天地顿时笼进白蒙蒙的雪帘中,无数片六角飞花落下来。

    苍灰色的山脊在一点点变得浅白。天快黑了,她开始犹豫,回去是来不及了,也没有可能。入

    夜后也许会结冰,她要赶紧想办法把帐篷支起来,然后生火,最好是可以追上那群学生,跟他

    们在一起比较安全。

    没有退路,唯有希望尽快抵达下一个敌楼。她记得上次来时,见到不少保存相对完好的敌

    楼,可以供扎营用。她刚才经过的敌楼也有保存很好的,比老百姓家的房子可牢固许多,城砖

    厚得连风声都听不见。她把头灯找开,一步步往前走,下雪路滑,她不习惯戴手套,总抓不牢

    城砖,她咬了咬牙,把手套摘下来,开始徒手摸索。

    很冷,雪越下越大,而山势越来越陡,她爬得越来越慢。

    天终于黑下来,风越刮越大,气温也越来越低,无数冰冷的雪花飞打在她脸上,她开始觉

    得冷和饿。

    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渐渐袭上心头,或许她永远没办法抵达下一个敌楼,或者下一个敌楼

    已经坍塌了,或者她今天晚上就要冻花在这山上

正文 第十章(下)

    她用冻得几乎发僵的手摸索出巧克力,狠狠咬了一大口,是超市买的普通巧克力,与她平

    常吃的比利时的、瑞士的手工定制自然有着天壤之别,但现在饥寒交迫,硬是咽下去。

    可可脂的香腻给了她一点力量,她一边嚼着巧克力一边往前爬,头灯能照到的地方有限,

    她几乎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抬起头来,忽然看到一点亮光。

    她以为自己是眼花,可是白茫茫的雪雾中,真的隐约看到一点亮光,在这荒山野城之中,

    格外醒目。

    她抹去撞在脸上的雪花,认真地看,不是海市蜃楼,也不是幻觉,真的有光。

    那是敌楼,有人在那里,或许是另一个徒步者,甚至或许就是那群摄影的学生。

    她又吃了一块巧克力,然后奋力朝那光亮一步步攀爬。她的手冻得快要失去知觉了,腿也

    越来越沉重,几乎再也无法迈出一步。

    她几乎真的要绝望了,风把她的每一次呼吸从唇边卷走,她也许并没有喊出声来,可是那

    声音在心里呼唤了千遍万遍,她的喉咙里灌满了风,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而那灯光明明就已经近在眼前,她不能放弃,不能!

    当一座几乎完好的敌楼终于渐渐出现在她头灯的光圈中时,她差点要哭了。

    敌楼里有火光,还有煮方便面的味道,隔着这么远她都闻到了,是煮方便面的味道。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进了敌楼,楼里温暖安全得不可思议,终于没有了刀割似的北风,终于

    没有了打在脸上又痒又痛的雪花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敌楼墙边支着一顶帐篷,帐篷前

    生着油炉,小锅里煮得快沸了,坐在炉前的人回过头来,红红的火光映着他的脸,忽明忽暗。

    而外面的风声雪声,全都恍如另一个世界。

    守守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要不就是终于抵达安全的地方,所以出现了臆症,因为她明明

    看到了易长宁。

    她站在那里不能动,也没有力气动,唯有胸口仍在剧烈地起伏,只是看着他,仿佛这一切

    都只是个梦,她还在风雪交加的山上踉跄前行,没有退路,也许下一秒就滑进山崖,摔得粉身

    碎骨。

    她一定是疯了,她一定是疯了

    他身子晃了一下,终于慢慢站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朝她走过来,他走得很慢,仿佛也不

    信这一切都仿佛是梦。

    “守守”

    他冲过来将她一把搂进怀里,死死地搂进怀里,连声音都带着一丝喑哑:“怎么会是你?”

    怎么会是你?

    等了又等,找了又找,她原以为,再也等不到,再也找不见,怎么会是你?

    在这风雪交加,几乎是绝境的时候,怎么会是你?

    重新出现在眼前,怎么会是你?

    守守的眼泪落在她头顶上,她的眼泪也直涌出来,整个人都有种恍惚:“你说话不算

    数”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流泪,他不说话,把她紧紧箍在怀里,抱得那样紧,就像一放手她就

    会消失,就像一放手,命运就会再次夺走她。

    她膝盖发软,整个人都发软,摇摇欲坠,他把她抱起来,抱到帐篷那里去,把她放在炉子

    前面,脱下自己的冲笑衣,将瑟瑟发抖的她裹起来。

    她抓着他的衣襟,再不肯放手,就像一放手他就会又抛下自己。

    “我对你撒了谎,我过得不好,一点也不好”她像小孩子,断续地、抽泣着:“我

    过得一点也不好我想你,我一直想你,可你把我抛下不管了爸爸他竟然打

    我妈妈什么都不知道我觉得好辛苦,你怎么能把我抛下,就不管我了我都

    快撑不下去了”

    她语无伦次,三年来的一切,颠三倒四地讲给他听,像是小孩子终于回到家,受过那样多

    的委屈,流过那样多的眼泪,唯有讲给他听,才能够减轻几分心里的痛楚。

    不管她说什么,他只反反复复地说:“守守,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他端了面汤,一口口喂她,像哄小孩子,一口口喂给她吃。温度渐渐回到她身上,他的衣袖

    上湿湿凉凉,全是她的眼泪。她哭了又哭,一直哭到筋疲力尽。

    她说了那样多的话,从头说起,三年来那样多的不如意,旁人眼里三千繁华,锦帆如曳的

    人生,只有她自己知道,千帆过尽,唯有遇上他,只有对着他,才可以说。她一直说到口干舌

    燥,而一直抱着她,像抱一个小孩子,拍着她的背:“一切都会好的有我在一切

    都会好的你别怕”

    她知道,所以放下心来,她累极了,也倦极了。他又喂了些热水给她喝,把她抱进帐篷里,提

    她拉好睡袋:“睡吧,守守,睡一会儿,我在这里看着你,你休息一会儿,你太累了。”

    她还在抽泣,睡袋上有他的味道,似乎是一点淡淡薄荷,她觉得安心,几乎没有一分钟,就合

    上眼睛,睡着了。

    她做了很多梦,先是梦见小时候被淹在大海里,没有人救她,她嚎啕大哭,然后梦见父亲

    她梦到许多的人和许多的事,都是她害怕的,无法接近的仿佛自己又在风雪交加的城墙上

    一步步走着,前方只有黑漆漆的悬崖,进退不能,动弹不能她开始哭叫,也许是叫妈妈,

    也许是叫别的,反正她终于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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