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莫问道:“睡眼胧,看不清啊!”
笑梦儿道:“我们每人一箭,射向丛林之内,谁个射下的鸟儿更多,便算是胜利。”
笑莫问道:“眼皮睁不开了!”
笑梦儿道:“你要先射还是要让我先来?”
笑莫问道:“请!”
笑梦儿道:“好,那我便先射!”
提臂拉弓,笑梦儿把内力急提,全身注满劲力,天生特别强壮的笑梦儿,十岁便有了不起的修为,双臂鼓胀起来,青筋暴现,骨节竟逼得啪啪作响,大弓拉开半寸又再半寸。
箭在弦,杀力在前,只见笑梦儿再坐马屈膝,双腿如铁钉紧紧钉在地上,动也不动。
人马是基座,双臂再发力,大弓似难受力不堪再拉,十指已爆出声响,双手已开始颤抖震动。
一对眼目瞪视对面丛林,射!
“嗖”的一声巨响破空,声如夜鸦惊呼,又似子夜鬼哭,当箭矢离弦,早已被内劲爆出火舌,缠着箭枝直射。
急若奔雷,又似星火,如追风逐电,直穿入丛林,竟爆出阵阵破树折枝声,烈火直舞上半空。
藉内劲之力,火箭引致丛林焚燃,烈火一发不可收拾,甚么飞禽走兽,一时间都被吓得惊惶逃去。
鸟儿都一飞冲天,离开火场,一刹那间就再没有一只留在丛林之内,都高飞远去了。
笑梦儿随箭奔入丛林,一会儿便走出来,手里执回箭枝,箭上就只有一只被射杀的飞鸟。
芳心、公主都不禁在心底赞赏笑梦儿用计之巧,一箭把所有鸟儿吓走了,丛林内变得一无所有。
任你有三头六臂,也不再可能于丛林内射杀得一只鸟儿,笑莫问当然也不会例外。
芳心内心也在担忧,她肯定孩子必败无疑,也许是失败得太多,她好想孩子不要示弱人前。
最好就是有办法反败为胜,虽然这已是妄想。
笑梦儿把弓箭递给在驴背上的莫问,他却毫无反应。
笑梦儿冷冷道:“轮到你了!”
莫问的回答十二分的简单,是:“呼噜、呼噜!”
般甚么鬼?原来兴致勃勃的笑梦儿,怒目狠狠盯视驴子上的笑莫问,简直怒发冲冠。
不停声响的“呼噜”、“呼噜”,是鼻鼾,沉重得不得了的鼻鼾声,当然是来自大懒虫莫问了。
他一直很渴睡,竟然真的就在此重要时刻入了梦乡,弄得笑梦儿怒气冲冲,却又偏偏没他奈何。
好一阵子,笑梦儿才将弓箭抛在地上,怒说:“你不射箭,就是一只鸟儿也没射下,也算是你败,哼!”
再没有理会大懒虫,梦儿转身离去。
睡得好甜,美梦正浓,笑莫问这大懒虫悠闲的在清风下醉人梦乡,嘴角还带着笑意,败了,还有啥好笑?
白日吐艳,阳光遍洒满地。
过了一个晚上,大懒虫的睡姿依然不变,看得娘亲芳心也失笑,这孩子实在有点儿那个。
十指纤纤,轻轻按抚孩子的秀发,莫问的五官就如芳心一样精致,已许久没有如此亲近过孩子了。
此刻,芳心顿觉就算失去一切,只要能有莫问爱她,也就心满意足。人们都说,当一个女人有了孩子,心态便会转变。
原来都是真的,回首追忆,从登上“武国”皇后之位至今,已十年多了,甚么富贵荣华,她未尝试过?今后,自己想要追求的,也不算是太有挑战性了。
反而有一天孩子莫问能称霸江湖,雄霸天下,那种感受一定比当皇后更满足、更痛快。
轻轻吻在孩子的脸上,芳心有种好亲切、好温暖的感觉,她把下半生的希望,尽都放在莫问身上了。
她在想,最好就是让莫问来继承伍穷的一切,再把小白剩下的力量联结,两方势力合一,莫问必然傲视天下。
想呵想,愈想愈是美妙,不知不觉间,耶律梦香、笑梦儿都来了,要送二人一程。
可是,大懒虫还在睡呢!
“呵……太阳出来了!”突然一声喊叫,大懒虫终于醒了,带着睡眼惺忪,一脸笨相。
芳心忍不住笑道:“是时候起程了。”
大懒虫伸一伸懒腰,从驴子背上走下,先扭扭腰、拧拧头,舒畅一下筋骨,堆出可爱的笑容。
莫问拉着芳心衣袖道:“还不能走啊!先要解决跟梦儿的比斗,还未分胜负呢!”
当众人皆惊愕之际,大懒虫执起地上弓箭,随便射向丛林,在光秃秃的第一棵树上,便射下两只飞鸟。
莫问怕掌笑道:“哈……一箭双鸟,刚好比梦儿胜上一筹,我的箭稍稍优胜,梦儿,败了别气馁啊!”
呆立当场的笑梦儿,本以为比战已完结,却不疑有诈,昨夜笑莫问明知不可能赢,便故意沉睡,待今早醒来,大火已熄灭,飞鸟重临枝头上,只随便发箭,便射杀鸟儿一双。
原先是笑梦儿以巧计诈骗,教莫问败在当场。但现今笑莫问却反过来利用日夜交替,拉长时间,待飞鸟重临树上再发箭射之,当然就能避开昨日大火影响。
敌人用计,自己也用计破计,破得极是巧妙。一觉醒来,反败为胜,胜利又回到大懒虫手里了。
芳心、公主、梦儿,都不禁思潮起伏,对大懒虫的聪明机智实在赞叹不已。
如此十岁小孩,智慧灿绝古今,当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笑莫问,委实天下莫敌。
智谋才高的耶律梦香,也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神情漠然,咨嗟叹息,眉头深锁。
反观败了的笑梦儿,脸上却是一片煞白,青筋抽搐,惴惴不安,只剩下仅仅能按下怒火的力气。
大懒虫把小虫拉到仍在呆立的公主面前,轻轻抚摸小虫的脸,对笨驴道:“小虫,我要出去玩一阵子啊,许久才会回来探视你,从今以后,千万别再太懒,公主不大喜欢太懒惰的啊!”
向公主一再点头示意,又向双目爆出火光的笑梦儿道别,莫问便拖着娘亲的手,快快乐乐踏上路程。
大懒虫来了,要大闹“皇京城”。
伍穷,你有屁快放,有话便对我大懒虫说个明白,要我来当家、当你乾爷爷,还是要把江山双手送我?
我来了,恐怕你的江山必然天翻地覆。
从“一万险”再到“皇京城”,路程相当遥远。这是莫问长大以来,首次陪着生母芳心,一同度过大段日子。
苞婴孩时一样,芳心有太多的话要说,从早到晚总是说个不停,或许,在世上就只有一个笑莫问,她可以倾尽心事相告,毫无保留,因此便滔滔不绝,说得眉飞色舞。
当然,大懒虫也有他当聆听者的技巧,每到重要关键,莫问便会提出一个诱导性的问题,令芳心继续发挥,继续说下去。
大懒虫的提问技巧实在高超,令别人有说不完的话,他也就可以只稍稍点头、轻轻微笑便是。
懒,原来也可以懒得出色,芳心的嘴巴停不了,大懒虫便可以专心一意的懒。
披荆斩棘、历尽艰险了数个月,再穿过“模糊城”,终于,大懒虫又回到中土了。
越过了“太傻湖”,又经过“狂乐镇”,一直向北走,一路上多见树木少见人,大懒虫也感到莫名其妙。
“皇京城”不是好繁荣的么?怎么一路上并不见有人来人往,更没有车水马龙的迹象。
大懒虫懒得去问,但仍消除不了疑惑,直至到达一座城池之前,完全明白了。
城墙上高高挂着的牌匾,刻上了“皇首城”三个大字。对了,根本就是到“皇首城”,并不是“皇京城”。
“皇首城”是二十九座城池中最近“皇京城”者,经过此城才通往其馀二十八座城池。
城内街道作棋盘形排列,或横或直的相间,井井有条,街道间的方形或长形地段,便建屋作营商或居住用途,布局简单清晰,是大懒虫未曾见过的精彩结构。
城内宫殿巍峨,金碧辉煌,为“皇国”君主休息、视察时所用,虽未及“皇京城”内“皇宫”之风光,但已算是不俗。
城内到处绿树成荫,花果飘香。此外,城东南角的“皇江池”和城北的“皇家苑囿”,都是风光秀丽的游览区。
当大懒虫随芳心穿过大街“皇首大道”,笔直前行,便到达内城宫殿,城楼之上,毅然吃立着一个人,身躯如钢铸铁造,散发出一种气势,是从前未有过的炽烈,彷似能把一切敌人熔成灰烬。
是他,背叛大懒虫最崇敬的父亲小白。
是他,胆敢反过来要小白当他的臣子。
是他,错手误杀刚出生的妹子笑梦白。
是他?竟然杀败皇玉郎,夺取了“皇国”三十城池,包括这一座“皇首城”。
拖着似倦又疲的步伐,大懒虫踏上城楼,伍穷原先是坐在桌前自斟自饮,待莫问来到,便上前迎接。
三十岁的伍穷大王,已是三国四族中势力崛起最锐烈的王者,竟然对待十岁孩童如师亦友,礼贤下士,只看得一旁的“穷兵”不明所以,抓破头皮也莫名其妙。
伍穷道:“欢迎你来。”
莫问道:“谢谢你欢迎我。”
伍穷道:“朕一直欢迎任何才气横溢的能人投效。”
莫问道:“却一直未得到太多具才学的能人归顺。”
伍穷道:“的确遗憾。”
莫问道:“不一定吧?”
伍穷道:“身为王者首领,正是有容乃大,容得下有才能的部下,才可以不断拓展霸业,欠缺有才能耆投效,自然对霸业有负面影响。”
莫问道:“不一定,不一定!”
伍穷道:“阁下有何高见?”
莫问道:“在下只十岁,又矮了大王一大截,高见定然没有,有的只会是矮见。”
伍穷追:“矮见?”
莫问道:“矮见跟高见的分别好大,高高在上的人视野广阔,甚有远大理想,极具志气。矮见代表一般在下面的平庸之辈、普通百姓,但他们的话才是大众心声,也就是真正值得参详的‘意见’。”
伍穷道:“哈……对,朕从前是平庸矮人,说话都是‘矮见’,当了大王以后,‘矮见’变成‘高见’。太高高在上,看的、想的都不一定跟平民百姓真心所欲一样,今日把‘皇国’也纳入版图之内,如何统治,要长久民心归附,真的好应该听多一点‘矮见’。”
莫问道:“这就是伍穷跟小白最大的分别。”
伍穷追:“甚么分别?”
莫问道:“小白是天才,天才都自负,自负的人都极有原则,坚持得近乎顽固,多少也造成‘固步自封’。伍穷则明白自己才能不逮,肯变通,愿意随大势顺风而上,见风转舵,错而能改。”
伍穷道:“这也是‘矮见’?”
莫问道:“这只是‘浅见’,‘矮见’是有容乃大,包容有实力的人才于麾下,并不一定对王者霸业有帮助。”
伍穷道:“何解?”
莫问道:“有铜镜子么?”
伍穷道:“来人……”
莫问道:“且慢,不必了,我只是问有铜镜子么?”
伍穷道:“当然有。”
莫问道:“是能照得清晰,出产自‘皇国’的‘荒唐镜’么?”
伍穷道:“正是。”
莫问道:“今早可有照过镜子?”
伍穷道:“有。”
莫问道:“镜内有甚么?”
伍穷道:“当然有我。”
莫问道:“成了!”
伍穷道:“哈……好侄儿,你在讽刺我。”
莫问道:“第一、我不一定是大王的好侄儿;第二、讽刺大王的,是你自己而已。当年我爹麾下最强者就是大王,有容乃大最终结果,就是被背叛、离弃,故此大王自己早已打破此规条,却又再用此规条来作为扩张的道理,岂不荒谬?每天透过镜子都见到曾背叛主子的自己,还相信提携部下有用,当真奇怪。”
伍穷道:“对,我完全同意你的‘矮见’。”
莫问道:“那大王应该放弃我了。”
伍穷道:“我会重用你。”
莫问道:“自相矛盾。”
伍穷道:“朕跟你爹小白有许多不同之处,其中之一,便是朕自小便不是当首领,而是低低在下的部下之一。故此,绝对懂得当部下的心,也就不会疏忽大意,不会让叛变的事发生。”
莫问道:“了解‘矮见’,便成‘高见’。”
伍穷道:“是朕固执己见!”
莫问道:“大王的‘高见’,是要大懒虫来帮你教‘穷兵’学懒或学甜睡么?嘻……这方面,倒颇有心得。”
伍穷道:“你,来当‘皇首城’城主。”
莫问道:“甚么。”
伍穷道:“恭喜你,笑城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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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大懒虫城主
“大懒虫,你为何如此怠懒?”
“懒,是因为时机末至啊!”
“藉口!你爹不正是小白么?怎会没机会表现你的能力?”
“怎会有机会?”
“他可以把重任交给你,好简单哩。”
“试过了。”
“如何?”
“事后,爹总说,乖孩子,你应该这样,这样,那么,那么,如此,如此,好烦!”
“小白不信任你?”
“爹不绝对信任我,也不绝对认同我。”
“因为你才十岁。”
“因为他是天才,而我,也是天才!”
“啊,是一山不能藏二虎的道理。”
“一是全听他的,一是全听我的。”
“合起上来,便南辕北辙,各自坚持己见。”
“江山是他的,我只好休息,只好怠懒。”
“好可惜!”
“不可惜,现在不懒,他日便没机会懒了。”
“不必等他日,今天你已是‘皇首城’城主。”
“的确很有趣。”
“更重要的是很有挑战性。”
“伍穷明白我渴求这样的挑战。”
“而且又了解‘矮见’,将之化作‘高见’。”
“你会努力当个十岁城主么?”
“我会努力的玩个痛快,直至他来。”
“他?谁?”
“‘武国’的太上皇名昌世!”
在寝宫内,自言自语对答的笑莫问,穿着一身绣上龙、凤的锦袍官服,才不过四尺高,活像是儿戏扮官似的。
他好满足,因为伍穷竟然把整座“皇首城”的管治权全交到他手上,随他任意修订制度、